「今晚在這兒休息,下馬扎營!」
當太陽西落,大地不再懊熱時,雷厲終于拉緊緩繩停下馬,向後頭所有工匠下令扎營。
一行人反應迅速,瞬間自馬背上一躍而下,雷厲卻是慢條斯理松開緩繩,輕輕樓抱著胸前的小女人,踩著馬鐘以最慢的速度下馬。
然而他雖然特意放輕動作,卻還是驚醒了懷里的小女人。
「大少爺?」她揉著水蒙蒙的大眼楮,小嘴微張吐著呵欠,滿臉愛困,看起來就像只沒睡飽的小貓,模樣說有多可愛就有多可愛。
「沒事,你繼續睡。」他低聲安撫她,寵溺地要她再多睡一會兒。
「不睡了,這一路上小桃老是打磕睡……」她睡得迷迷糊糊,小腦袋瓜一時之間還無法運轉,直到听見周遭的吹喝聲,才後知後覺地發現其他人早已下馬扎營,自已則是被雷厲抱在懷里,不禁嚇得瞬間睜大眼,整個人都清醒了。
「大、大……大少爺,對不起,奴婢可以自己走,請、請讓奴婢下來。」她瞬間辣紅小臉,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競然「又」打磕睡,她這個奴婢實在太不盡責了。
「你才剛睡醒,小心腳步不穩跌倒。」他沒有依她,依舊抱著她繼續走向一棵大樹下,言語問仿佛早已習慣她打磕睡。
小臉更紅,她困窘得連話都說不出來,眼角余光發現其他人早已將馬兒牽到一旁小溪,讓馬兒休息喝水。
一行人訓練有素,扎營的扎營、提水的提水、檢枯枝的檢枯枝、卸行囊的卻行囊,每個人都專心做著手邊的事,沒有任何一個人往他們的方向多看一眼,顯然對大少爺總是抱著她上下馬的事早已司空見慣。
來到樹下後,雷厲謹慎地掃了周圍一眼,找了一塊千淨的地方,才安心地將她放到地上,讓她坐在樹下休息。
「你繼續休息,一會兒後開飯。」
「……是……」她還在為自己打磕睡的事感到無地自容,因此始終低著頭,沒敢抬頭看他。
得不到回應他也不以為意,只是嘴者微笑伸手模了模她的頭,這才轉身回到馬兒邊,自行囊里抽出一把弓跟幾支靜,召了幾個人前去獵捕晚餐。
直到高大的身影消失在樹林里,負貴整卸行囊的毛昌這才抱著一疊毯子走到小桃身邊。
「丫頭,你的毯子。」
小桃原本還害躁地低著頭,直到听見聲音才迅速站起身。
「多謝毛叔。」她連忙接過毯子,感謝地朝毛昌福了個身。
「還有頭兒的。」毛昌將另一疊毛毯也遞給了她。「頭兒今晚也跟你一塊兒睡,你順道鋪吧。」他理所當然地笑了笑,接著便轉身繼續工作,卻不知道自己的這一毒話,讓小桃更無地自容了。
因為趕路,有時難免錯過宿頭會在野外扎營,為了防止她有什麼意外,大少爺總是就近睡在她的身邊,其他工匠看久了,競也就理所當然地將鋪床的事交給她打理,要她將毯子鋪在一塊兒,方便大少爺和她睡在一塊兒……
眼看其他人都忙著分內的工作,她不敢多想,連槍面紅耳赤地將其中一條毯子攤開鋪在樹下,接著將另一條毯子也鋪好,為了避嫌,她特地將兩條毯子分了開來,中間至少距離三步。
鋪好毯子後,她有些扭捏地揪者裙擺來到毛昌身邊。
「毛叔,有沒有什麼事我可以幫長的?」
毛昌立刻停下手邊的動作,理所當然地道;「你不是累了嗎?距離晚飯還有一點時間,你先去睡一會兒吧。」
原來連毛叔也發現她打磕睡,唔,好丟臉。
「我不累了!」她迅速搖搖頭,信誓旦旦地保證。
「不累了?」毛昌搔搔頭,顯然不知道該叫她做什麼事。
雖然關于頭兒堅持要帶她去鄭州的用意大伙兒誰也沒過問,不過可不代表他們就是睜眼瞎子,看不出頭兒一路上對她的疼愛照顧。
頭兒當她是心頭寶,他們怎麼敢叫她做事,尤其這丫頭還乖巧懂事,一路上這邊問聲好、那邊道聲暖,那張小嘴只要甜甜一笑,大伙就心甘情願幫她做任何事,又怎麼舍得她動手呢?
「既然不累了,那就喝點水吧。」就在毛昌束手無策之際,一旁的老彭連忙獻寶似地端來一碗水。「這天氣熱,你又哪睡醒,一定口渴得很,快喝快喝,喝不夠彭叔這里還有呢。」老彭笑可呵地提著水壺,直把小桃當成自家孩子看,卻不知自己的這番話再次點到小桃的死穴。
小桃揪著裙擺,臉紅得幾乎就要滴出血來,這才明白所有人雖然趕路歸趕路,卻也沒漏掉她打磕睡的事。
怎麼辦?該不會是她流了口水,還是發出了呼聲,否則為什麼所有人都知道她打磕睡?
等等,如果她真的會打呼,那大少爺豈不也听到了?
噢,老天。
她一臉困窘,雖然想證實心中的疑問,偏偏又臉皮薄不敢問,無計可施之下只好匆匆接過老彭手中的水,再也不敢站在眾人面前丟臉,決定先自行消失一段對間。
「謝謝彭叔,那、那我去那邊喝,順道散散步。」她指著不遠處的小溪,決定沿著溪流小走一段,好舒展舒展長時間騎馬而酸疼的筋骨,也順道整理情緒。
「好,不過記得別走太遠,否則頭兒回來要是看不到你,會擔心的。」毛昌和老彭異口同聲地說道,知道雷厲若是在場,也不會同意她走得太遠。
「我知道了。」小桃則是覺得她要是再待下去,一定會馬上挖個地洞將自己埋起來!捧著水碗,她幾乎是落荒而逃。
小女人心思天生羞快敏感,大男人又豈會明白,見她走得急,毛昌和老彭還以為她是「內急」,因此聳了聳肩,便立刻繼續手邊的事。
其他人也忙著堆柴生火、割草喂馬,雖然看著小桃愈走愈遠,卻也任由她去。
直到耳邊再也听不到其他人的聲音,落荒而逃的小桃才呼了口長氣,在一塊大石頭邊停下來。
她將水碗擱在大石頭上,連忙蹲到小溪邊,捧起清涼的溪水往辣燙的小臉上潑,卻怎樣也鎮定不了心中的羞潮。
她只是個丫鬟,大少爺之所以帶著她一塊兒上路,自然是有用得到她的地方,而且她也不是孩子了,怎麼可能因為她走遠大少爺就會擔心她,毛叔和彭叔說得太夸張了。
重要的是她明白自己的身分,就算大少爺待她再好,有些事她永遠也不敢痴心妄想,然而自從來到大少爺的身邊後,她卻開始懷疑自己是否真能做到無動于衷。
畢竟打六歲起,她就听著大夫人述說大少爺的事,透過大夫人,她知道大少爺的喜惡個性、知道大少爺的抱負理想,甚至知道大少爺的心情點滴,尤其她最喜歡大少爺每日到大夫人房里問安,對大夫人百般呵護孝順的模樣。
大少爺看似嚴峻冷酷,事實上卻比任何人都還要溫柔貼心,即使面對二夫人百般欺凌,也始終無畏無懼地捍衛著大夫人……
她真的好喜歡好喜歡大少爺,卻沒料到大少爺有一天會離開雷家。
沒有大夫人和大少爺的日子,她的心就像空了一塊,每年只能暗中期盼大少爺回到府里,然而當大少爺真的回來了,她偏又不敢靠近,總是只敢遠遠躲在事子里偷瞧。
當對她還不懂心中的別扭和羞澀,直到有一天听見大少爺娶妻的消息,淚水不受控制地落了下來,她才憂然大悟自己可悲的愛戀。
認識得太久、知道得太多,心中那遙不可及的身影也就樓得愈深。
十二年的歲月,她對大少爺的愛慕封釀得太深太濃了,縱然明白分寸,然而當一切美夢成真,她反倒不知該如何是好。
大少爺的一言一行總能輕易擾亂她的心,他對她愈好,她愈是無法壓抑對他的愛戀,她真怕有一天大少爺會發現她的心意。
她如此不知尊卑,大少爺會不會生氣?會不會討厭?
許多事她想都不敢想,想遏止,卻已是束手無策。
溪水在指間流逝,小桃惆悵地嘆了口氣,靜靜仰望天邊余輝,好半晌後才緩緩起身收起水碗,打算轉身走向營區,不料她才剛跨出腳步,頸後卻無預警傳來一陣麻疼——
嘔都!
水碗驀地墜落,在溪邊摔成無數碎片。
三名男子無聲無息出現在小桃身後,其中一人風馳電掣地伸出手,趕在小桃暈厥倒地之前,伸手將她扯上了肩頭。
「走!」人一到手,扛人的男子便馬上跨出腳步,要其他兩名伙伴迅速離開現場。
誰知道其中一人卻忽然拉住他的手臂,一臉嚴肅的問。「等等,你確定擄了這丫頭,就能逼雷厲說出開地道的方法!」
「雖然不能篤定,但總是個辦法,雷厲當年替華山派開蓄地道,在里頭布下無數致命機關,若是想取得秘復,就只能逼他開口,這丫頭是他的貼身丫鬟,念著一分情,他絕不會見死不救的。」
「倘若他根本不在手這丫頭呢?」第三人也跟著問。
「那就再想辦法!」扛人的男子一臉緊張,沒好氣地道!「有什麼話待會兒再說,咱們得馬上離開這里,要是讓雷厲發現,咱們誰也別想逃。」
「話是這麼說沒錯,但是我怎麼想——」
「什麼人?放開她!」
正當三人爭論不休之際,遠方夕陽余暉下竟赫然出現一道到悍身影。
三人循聲望去,一時之間還看不清那人樣貌,直到下一瞬間那人以凌厲輕功直撲而來,三人才看清楚那張冷酷嚴峻的臉龐。
「不好,是雷厲,快走。」沒想到才說曹操,曹操就到,三人嚇得臉色瞬間大變,一顆心險些沒跳出胸口。
為了避開雷厲的耳目,他們始終小心翼翼地隱藏行蹤,遠遠跟在從伍的後頭,好不容易顱得出手的機會,沒想到雷厲竟又忽然出現。
男子扛著小桃,一馬當先就往不遠處的樹林里沖,完全顧不得其他兩名伙伴有沒有跟上,只擔心自己逃不掉。
世人皆知雷厲是名工匠,卻甚少人知道他其實也懂武,若不是三年前他曾意外目皓他將一幫馬賊打得落荒而逃,他也不會知道人稱京城第一工匠的雷厲,拳腳功夫竟是那麼厲害。
十幾個馬斌都不是他的對手,他們三人又怎麼打得過他?自然只有三十六計走為上策!
扛著小桃,男子幾乎是抱頭鼠竄地朝樹林深處奔去,不過縱使他輕功了得,終究還是快不過救人心切的雷厲。
到悍身影宛如流星追月般一路緊追著男子,不過幾個眨眼便無聲無息落在男子身前,瞬間檔住男子的去路,臉上的表情就像是索魂鬼魅,讓人一眼看了便打從心里發寒。
「你、你……你別過來。」男人登時慌了手腳,只好連忙卻下小桃架到身前,用手中匕首抵著她的預子,充當擋箭牌。
「否則我就殺了她!」
瞳孔驟縮,雷厲雖是手無寸鐵,然而一身凜寒氣勢卻足以讓人魂飛魄散。
「你敢動她試試看!」他咬牙切擊瞪著眼前的男子,簡直不敢相信自己不過才去打個獵,小桃競然又踫到了危險。
若不是他在打獵時發現到可疑的足跡,若不是他忽然心生一股不祥,循著足跡而來,小桃恐怕早已被人擄走。
只是小桃生活單純,之前一直待在雷府里生活,根本不可能與人結怨,除非這些人是沖著他來的。
「要、要我不動她,你就馬上讓開。」在雷厲攝人的氣勢之下,男子早已慌得六種無主,結果一個不小心,競失手在小桃的女敕頸上劃出一道血疲。
眼看小桃受傷,雷厲當下只覺得眼前一片猩紅,再也克制不住滿腔怒火,碎不及防地朝男子奔去。
男人驚駭得瞪大眼,腦中才浮現反擊的念頭,身前小桃便已落入雷厲懷中,手中匕首更是剎那被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