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五五四年,東夷國下旨言和,幾天之後,便以沅國恢復東夷主權、割地奉金,並年年為東夷進貢為終,結束了為期七年的戰爭。
接到聖旨的時候完顏千里大怒,若不是阮佑山和尚修榮死命攔著,恐怕早就把聖旨給扔到地上去了。
就這麼結束了?那個將梁以柔扣押了這麼多年的國家,應該被滅了才是!
「該死,皇上他到底在想什麼!」
「將軍!」阮佑山難得揚聲制止他。
「七年了,差一點就可以了,為什麼突然要言和?」完顏千里以拳擊案。
「皇上他自有計較,身為臣子,將軍您只能領旨。」尚修榮也勸慰道。
「什麼狗屁計較!」完顏千里怒道,一把將案上的茶杯揮到地上,瓷杯應聲而碎,碎片濺出老遠,蹦到剛進來的梁以柔腳邊,她微微抬眼,邁過瓷片,看都不看帳中的其他人,逕自走到帳子角落,在那張她常用來看書的虎皮椅子前坐下。
見她進來,完顏千里眸子一顫,攥起的拳頭微微松開,對其他二人說︰「你們下去吧。」
阮佑山和尚修榮退下後,完顏千里開口道︰「知道我為什麼發火嗎?」
梁以柔拿起手邊的書卷,隨手翻開看,不咸不淡的開口︰「不想知道。」
完顏千里從將軍榻上起身,站到鋪有羊皮地圖的大案前,以雙拳抵在案邊,「東夷和沅,兩國言和了。」
她肯定會很高興吧?會迫不及待的想要歡呼雀躍吧?完顏千里的拳背上浮現青筋,他覺得自己渾身的血管都在突突的跳。
梁以柔先是愣住了,手中的書卷「啪」的一聲落地,她的指尖微顫,眼底浮起了水氣,這樣怔忡了好一會兒,一滴眼淚落下,她卻驀地笑了出來,這是來到這里後,她第一次笑,笑得那樣燦爛美麗,眼角還綴著晶瑩的淚。
雖然結果是不光彩的,雖然沅國幾乎成為東夷的屬國,但總算不用再生靈涂炭了,總算大家都是活著的。
「很得意是不是?」完顏千里上前粗魯的扣住她的下巴,「你的詭計沒能救了沅國,卻不料東夷主動放了他們一馬。」他手一晃,逼著梁以柔與自己對視,「但你要明白,即便收兵,我還是有本事沖進城門殺了你的子民。」
此刻這張帶著淚痕的笑臉,屢屢在他的夢中出現……她冷冷的笑,笑著將匕首插進自己的胸膛!
「惱羞成怒。」梁以柔不屑的說。
「你最好不要激怒我。」完顏千里眯起眼,手一推,將梁以柔推開,「本將軍我很容易沖動,如果一不小心失去理智,一不小心殺人的話,那就不好了。」
他拂袖轉身,走回到書案後,卷起案上的羊皮地圖,推到一邊,露出壓在下面的那張女子肖像,畫中的女子冷若冰霜、氣若幽蘭,冷雅又高貴,正是梁以柔。
別看完顏千里粗聲粗氣,幼時也算是太子的伴讀,書沒少讀,也畫了一手的好畫,就是在這上面不甚用心罷了,只是畫中的梁以柔眉目靜好,絲毫不見冷漠。
這才是他的以柔,安靜高貴,絕不會處心積慮的殺他。
「過幾日我們就要拔營回城,我也會把你帶上。」完顏千里抬手模了模畫中女子的容顏。
「你越是想殺我,我就越要把你放在我身邊。」
梁以柔不語,精致的下巴被他捏得發紅……他現在還真是恨死了自己啊,也好,那些莫名其妙的溫柔只會讓自己變得奇怪,這樣充滿恨意的相處方式,才是最安全的,最不容易的動搖的。
完顏千里對梁以柔的氣是柄雙刃劍,攻擊她的時候,也刺傷了自己。
每每對她說狠話的時候,完顏千里的舌頭都有種打結的沖動,明明他才是攻擊方,可每次看著她冷漠的神色與隱忍的態度,完顏千里就會覺得心痛,恨她的冷漠無情,也恨自己的優柔寡斷。
他果斷了半輩子,卻栽在了這個小女人的身上,所以才想要對她肆意傷害,來發泄自己的不甘,可不甘發泄出去了,卻將心痛留了下來,反復的折磨他的心。
為什麼一個是真心相待的他,一個是利用之後置她于不顧的沅國,她卻從不肯選自己?她所忠心的那個國家,根本不在乎她!
他總會讓她看明白的,一定會。
一想到關于梁以柔的事,完顏千里就覺得頭疼,太頭疼了!
他沉吟了一聲,焦躁的甩了甩馬鐘,夾得胯下的馬嘶鳴了一聲,他倒提長槍,槍頭劃拉著地面,留下一道長長的痕跡,完顏千里漫不經心的在前頭騎馬,眼楮看著地面上的痕跡……要不是皇上下旨言和的話,他大可以痛痛快快的殺進沅國都城,取了狗皇帝的頭,然後讓梁以柔安安心心的待在自己身邊。
所以說都是皇上不好,一點都不顧及兄弟!
心里越發煩躁,他猛地抽槍,用力刺到地面里,力道大的使槍身顫動,「停!」
「停……」身後的將士依次喊下去,一聲接一聲,一路傳到了隊尾。
已是臨近傍晚,大家不眠不休的趕了幾日的路,都已疲乏至極,于是完顏千里下令今日在此宿下。
下令之後,將士立刻忙活著安營扎帳,不過因為只宿幾日,所以只零散的搭了幾個簡易的帳子,完顏千里也是親力親為,興沖沖的背著箭,領著幾個兵去林間打野味了,梁以柔始終在馬車里坐著,沒什麼動靜。
車外的將士井然有序的忙活著,待得無聊的梁以柔撩起車簾往外看,正瞧見完顏千里提著幾只雁子回來,他半月兌了長衫,露出健碩的臂膀,把長及腿下的袖子系在腰間,拴在上面的幾只野雞在他腰間晃來晃去。
他的心情似乎好了點,和身邊的士兵說說笑笑的……等等,她為什麼會知道他剛才心情是不好的?真是的,觀察他干什麼?
梁以柔坐回去,卻被從袖中溜出來的一物給硌到,輕嘶了一聲,模下去才發現是一朵雕花。
將獵物交到親兵手中後,完顏千里大步朝這里走來。
冷著一張臉撩簾跨入馬車,一抬眼卻眼尖的看到梁以柔手中的雕花,眼神驀地一軟,完顏千里握拳掩著口咳了幾聲,躬身走到梁以柔身邊坐下,然後大咧咧橫倒在她腿上,梁以柔被壓得痛了,忍不住低呼了一聲。
「本將軍乏了,找你來解解乏。」
梁以柔勻了勻氣,不與他計較。
「剛才手里拿的是什麼?」完顏千里闔著目,雙手環胸,狀似不經意的問。
「穢物,拿出來難免會污了將軍的眼。」一如既往的謙卑字眼、諷刺語氣。
「你竟敢說我送你的東西是穢物?」完顏千里地睜眼,抬手抓住她的手腕,用力的拽到自己眼前,那雙素手攥著的正是他當日送她的雕花。
目光一劃,落到她那張冷若冰霜,卻又帶著些許窘迫的小臉上︰心弦一顫,將她的手按到一邊,起身將她吻住,梁以柔的頭被他撞得朝後仰,磕到車板上。
他一手按著她的手,一手撫上她的酥胸,輕輕揉搓。
梁以柔被驚到,忙不迭的掙扎,發出抗拒的嗚嗚聲……難道他要在馬車里?而且還是白天?老天,這太逾矩了!
她的小手攥成了拳,想要掙月兌完顏千里的箝制,好在接過吻之後,完顏千里就停止了,他長指一挑,將梁以柔手中的雕花拿了過來,然後放到她的鬢間,完顏千里的眼楮始終看著梁以柔,兩人的唇離得極近,還帶著濕漬。
「但凡我給你的,你都不能不要。」
「你為人一向如此卑鄙霸道嗎?」梁以柔不甘示弱。
「忍受不了嗎?那你就跑啊,你不是很聰明,連打仗你都能摻和了,你還有什麼做不到的?」完顏千里將已經掛到她發間的雕花扯下來,也扯斷幾根她的發絲。
「我不能走,理由你自己明白。」
「為了你沅國百姓?」完顏千里又倏地笑起來,抬手抹去梁以柔下巴上的濕漬,「可誰又為了你?你的主子?你的國君恐怕早已把你這人給忘干淨了吧?」出乎意料的,梁以柔的臉色並沒有變得很難看,而是有些迷惘。
沅國,她灑了一片赤膽忠心的國家,而如今,那里卻棄她于不顧,利用了她之後便不理會她的死活了,如果當初完顏千里一怒之下殺了她這內鬼呢?恐怕沅國也不會插手。
無論如何,她都已經是枚棄子了。
梁以柔面無表情的看著完顏千里,倒有些自暴自棄的意味,「我都明白,從始至終都沒人為了我,沒有人,怎麼,你滿意了嗎?」她輕輕的笑,眼底有些閃爍,「我知道你恨我,恨我害你輸了一仗,然而對你來說,贏真的這麼重要嗎?」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這麼問,為什麼會介意他對自己的恨。
被她這樣一問,完顏千里愣了愣,他斂去臉上的笑,也斂去那副恨色。
「輸贏不重要。」完顏千里直起身,將雕花放到座上,「重要的是處心積慮要殺我的人,是你,梁以柔。」他用指將座位上的雕花撥弄正了,轉身下了馬車。
幾日後,完顏千里帶了人來見梁以柔。
那人本是宰相府的管家梁永成,他對梁以柔一直忠心耿耿,梁以柔被問斬後,成伯淪為奴僕,在奴隸市場被阮佑山找到,這才月兌離了苦海。
不知經過了多少折騰,老人變得瘦骨嶙峋、面色蠟黃,一見到完顏千里,便跪了下來,神色頗有些不卑不亢。
「老奴參見大將軍。」他深深伏在地上。
「起來吧,佑山給他搬個椅于來。」完顏千里微微頷首,大手始終擺弄著手里的玉珠子,眸子緊緊鎖住成伯,面容冷漠,「听佑山說,老人家是侍候過梁以柔的,而現今的境況不是很好。」
「苟且偷生而已。」言罷,成伯起身又跪下,「老奴還未謝過大將軍大恩!」
完顏千里不動聲色,也不讓他起來,只是沉聲問︰「此話怎講?」
成伯緩緩抬頭,面容蒼老,但神色清明,「將軍救老奴主子在先,將老奴帶出苦海在後,如此大恩老奴沒齒不敢忘。」言罷又叩拜行了一禮,之後挺直背脊跪著。
完顏千里微微揚眉,暗嘆這老家伙聰明得很,不但知道他是救了梁以柔的人,還話里話外的試探他。
「老人家比她聰慧多了。」完顏千里露出些許笑容,略一抬手,「起來吧,不要跪著,我有幾句話還要詢問你。」
阮佑山伸手去扶,卻被成伯抬手擋住,「在大將軍開口之前,請先听老奴幾言……大小姐是老奴一手帶大,情比血親,所以如果將軍所問之事是對大小姐不利的話,還恕老奴不能相告。」他一字一句,語氣不重卻聲聲堅決。
完顏千里的笑容更深,「方才你也說了,我救她在先,既然救了,便不會害她,老人家放心落坐便是。」他將玉珠子攥在手心,微微傾身,神色緩和了許多,似乎對成伯的忠心表現十分欣賞,「我只想問,沅國可有接回梁以柔的意思?」
听聞此言,成伯神色一動,旋即垂首道︰「並無此意。」
完顏千里放下心來,「那就請你將這番話一五一十的轉達給你主子吧。」
成伯被阮佑山帶去了梁以柔的帳子,一去便是幾個時辰。
完顏千里在帳子里踱來踱去,他曾下定決心要讓梁以柔看清沅國是如何待她的,可將成伯帶過去之後,梁以柔的話總浮現在耳邊……我都明白,從始至終都沒人為了我,沒有人。
那樣滿不在乎,又自暴自棄,既然她已經意識到了,自己又為什麼非要把那血淋淋的事實剖給她看呢?
就那麼一瞬間,完顏千里後悔了。
他眉心一擰,「嘩」的一下把玉珠子甩到手心里,大步流星的撩起帳子往梁以柔的帳子去了,兩人的帳子離得很近,完顏千里手長腳長,走了數十步便到了,甫一到營帳門口,正巧成伯從里面出來。
他臉上帶有淚痕,神色萎靡,成伯看了他一眼,隨即嘆口氣搖了搖頭。
完顏千里一下子就急了,「這是什麼意思?」
成伯聲音有些啞︰「該說的老奴都說了,大小姐現在正在傷心……」
完顏千里心一顫,連忙推開成伯走了進去,因為是臨時搭的帳子,梁以柔又多半和完顏千里睡一起,所以這個帳子里沒有床,梁以柔就坐在一張小榻上,愣愣的看著一處出神,即便听到完顏千里進來的動靜,她也沒有任何動作。
「現在你應該明白了吧?到底什麼是真心,你的真心又是給了誰?」完顏千里盡量使自己的聲音听起來很冷漠。
他緩步走過去,待到靠近時才發現她在哭,舌尖又有些打結,完顏千里垂在身側的手蜷了蜷,那些冷冰冰的話到了口邊又被吞了下去,「你……」
「為什麼告訴我……」一滴淚落到梁以柔的膝上,在她的衣袂上浸開。
完顏千里覺得自己的心都被揪緊了,什麼氣惱、什麼不甘統統都被拋之腦後,此刻的他只覺得愧疚,為什麼要告訴她?
是啊,他自己也想問,自己到底是哪根弦搭錯!
完顏千里忍不住傾身下去摟住了她,雙臂微攏,他將下巴輕輕的抵在梁以柔的頭頂,如此親近的感受著她的顫抖與灰心,「以柔……對不起。」
這是梁以柔第一次如此溫順的接受他的擁抱,她沒有掙扎,木偶一般被完顏千里摟著,雖然早已看破,可當自己最信任的成伯將真相一字一句的告知于她時,她還是覺得好難過。
為了沅國的百姓,為了皇帝的性命,她苟且偷生,承受著失去貞潔的羞辱,可到頭來,如今陪在她身邊來安慰她的,居然是那個她視為死敵的男人,這讓她情何以堪?
雖然是他故意將真相告訴自己的,可沅國做了這樣的事,他也只是找人來轉述而已,更何況,現在的她沒力氣再去恨誰了。
梁以柔閉上眼,眼淚無聲的涌下,順延著她小巧的下巴,低落到完顏千里護在她身前的手上,一滴一滴,濕潤了完顏千里的心。
兩人這樣靜靜的抱了許久,梁以柔終于沙啞的開口道︰「看我落得如此下場,你開心嗎?」
「我只是不想你走。」完顏千里如實道。
「為什麼要這樣?」梁以柔輕聲問。
「因為喜歡你,自從第一次見面就喜歡你。」完顏千里摟她摟得更緊。
梁以柔並不知道完顏千里所說的第一次見面是在多年前,只覺得他說的一點都不詩情畫意,一點也不好听,不過梁以柔眼淚落得更凶了,她身子微微一側,將臉埋到完顏千里的懷中,無聲的哭泣,抽噎的肩膀聳動。
「可我不想留下來,不想……」
「跟著我,有哪里不好?」完顏千里擰眉,因為她的話而有些不悅。
「哪里都不好,都不好……我想回去,可他們不要我了……沒人要我……」
「誰說沒人,我要你啊。」听她哭得這麼委屈,完顏千里又心軟了,不禁溫聲哄她。
「你不是恨死了我嗎?」
「不是恨,是氣!氣你的狠心,氣你總是察覺不到我的真心,什麼各為其主,什麼根本不可能有真心,你知不知道我听完之後有多難過!」察覺到自己語氣略重,完顏千里連忙又放軟語氣︰「好了,不說這個了,總之,就算全天下都背棄了你,你身後還有我在等你,因為全天下,再沒有第二個梁以柔了。」
一直以為他是個大老粗,可如今說起話來,居然也是這樣的好听。
梁以柔怔住,哭聲都止了︰
四目相對,完顏千里眼中的情意令梁以柔的心微微悸動。
那一刻,忘了彼此的身分,忘了兩人之間的糾葛,就這樣溫柔的看著,感覺到從他眼中傳出的愛意。
梁以柔正是脆弱的時候,一點心理防備都沒有,那些話她是一字不落的都听進去丁,並且還為之不知所措,滿腦子都在想……
他是認真的,他居然是認真的?原來不是所有人都不要她,還有個完顏千里喜歡她!
完顏千里看她呆呆的,以為是不信,不禁有些懊惱。
「要我如何做你才肯相信?」他有些急。
梁以柔眉心一動,微微張口,卻不知該說些什麼︰心里說不上是什麼感覺,方才是驚訝與心涼,現在則是無措與悸動,她覺得腦袋懵懵的,還沒從剛才的打擊中月兌身就又陷入了另一個漩渦,心中逐漸萌發了一種喚作感動的情緒,方才忘記流下的淚又緩緩的淌了下來。
完顏千里心一疼,吻去她的淚。
咸澀的淚濡濕了薄唇,完顏千里蜻蜒點水般從她頰上掠過,卻還是令她紅了臉,完顏千里溫柔的親吻著,一路來到她的眼角,吻去了她即將墜下的淚。
舌尖有些發苦,完顏千里用拇指揉了揉她的唇瓣,「你的淚好苦。」隨後寬大的手撫上她的胸口,熟稔又曖昧的摩挲,令梁以柔的呼吸亂了章法。
可很快,完顏千里的手就停了,他頓了頓,旋即用手壓住她的肩,將她按躺在榻上。
梁以柔一驚,以為完顏千里要做些什麼的時候,卻瞧他長腿一跨,擠到她的身後面來,調整了下姿勢,將她牢牢的摟在懷里,因為榻很小,梁以柔幾乎是躺在完顏千里的懷里。
他將臉湊到梁以柔的頸窩,摩挲了幾下,「我不踫你,只是抱著你睡。」
梁以柔眼珠微微一動,下意識的咬唇。
健碩的胸膛與她的背緊緊相貼,兩人的心跳混雜在一起,完顏千里抬手,不知指間拈了什麼,只是那樣信手一彈,帳內的燭便滅了。
周遭暗下來,梁以柔有些緊繃的躺在完顏千里的懷里,明明之前已經有過肌膚之親了,比擁抱更親密的事也做過,可今天為什麼會覺得如此緊張?
兩人靜靜相擁,氣氛祥和又美好。
梁以柔突然覺得完顏千里也不是多麼的令人難以忍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