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很確定自己是在作夢。
但這個夢太過真實,真實得令她無法想象。
他低頭在她耳畔低語輕笑,吹吐而出的氣息灼熱地襲上耳垂,陣陣顫栗驀然從粉女敕的頸間悄悄泛開,形成密密麻麻的肌膚疙瘩,溫柔的大手圈住了她嬌柔的身軀,完美地嵌合在他寬厚的胸膛中,彷佛這天生就是專屬于她的位置;交握的十指緊密地糾纏在一起,黑與白的對稱,細致與粗獷,甜膩的情感瞬間油然而生,酥麻蕩漾,奇異的騷動由心泉汩汩涌出,蔓延到四肢百骸,直至整個身軀軟疲無力,更加地依偎進他懷中,輕喘低吟。
他清冷醇厚的嗓音略顯喑啞,句句叫喚星兒的愛語重重地擊打上心頭,她張開口想說她不是星兒,卻是怎麼努力也開不了口、動不了身,只能眼睜睜看著他逐漸逼近,吻上她唇瓣。
她不解自己的反應,嚶嚀地伸出細白小手撫上他冰冷的銀面具,調皮地想趁機揭下他的面具,卻瞬間被包裹進溫暖的大掌之中,咯咯嬌笑從紅艷的唇中流淌出來;她小手滑溜地從他掌心溜出,再度撫上銀面具,馬上又被握進掌心,最後她不依地嘟起紅唇,雙手猶如泄憤般擰著他手臂上的堅硬肌肉,惹來他一陣輕笑,隨她掐捏,反而露出很享受的表情。
不!這不是她的本意,這不是她該有的反應,操控這個身軀的人不是她!
茫然的意識早已分不清此刻是夢境抑或是真實?
那落在身上的吻是如此炙熱,令她顫栗喘息;那撫過身軀的手是如此溫暖,令她流連眷戀。這一切,到底是真是假?
她多麼想就這樣放任自己沉浸在他所創造出的奇妙夢境當中,可是他口中不停呢喃出的名字令她備感刺耳,忍不住想去抗拒,忍不住想要清醒過來。
他此刻愛的、叫的不是她,是星兒。
她不是帝晨星,她是帝凝月!
驀然睜開雙眼,她大口喘息地瞪視著頭頂上那隨風輕飄的紫紗床幔,心跳如擂鼓,充斥耳間,汗水混合著淚水滑落頰畔,沾濕了枕巾。
「是夢嗎?」她失神呢喃,藉由深呼吸來平緩胸口燥熱,撐起手來坐起,覆蓋身上的彩綢順勢滑落,展露出穿著白色單衣的玲瓏嬌軀。
這里是追星閣,無名給她的房間,不是夢中的湖畔,沒有夢中的景色。
難道剛剛所看到的全是一場春夢?
心頭上的騷動尚有余溫,手腳上的酥麻尚未消退,微微顫抖的雙手圈住自己,那觸模過後的炙熱感還在身上蔓延游走,眼神一黯,這身體的反應是如此真實,不像是在作夢—未知的茫然與不確定感令她有些許恐懼,胸口更溢滿了不確定感,這種任人宰割的日子真的不好過。
她想要回去,她想要回到先前的生活,她想要恢復成從容自信的帝晨星。
在這里,她變得越來越不像她了,敏感、易怒、愛哭。
面對無名來勢洶洶的愛情攻勢,她害怕自己遲早有一天會棄械投降,臣服于他,獻上真心。
他是一名足以令人瞬間心動的男子,行為舉止不經意間流露出的溫柔、深情、寵溺,讓她深刻地感受到,被他愛著的星兒,很幸福。
微微泛出苦笑,她不停地提醒自己︰他愛的是星兒,不是她,不是她啊!
赤腳踏下床鋪,感受著腳下冰涼的石地板,她緩步來到窗邊,隨意地靠著窗台而坐,凝視著泛紅天上高高掛著的炙熱太陽,那灑在身上的熱度,就像他用密密的柔情網住她般,令她無所遁形。
微風撩起了飄逸長發,在眼前飛揚,迷蒙的雙眼半闔,柔弱姿態不由自主地流露出幾分脆弱。
不,她必須堅強起來,她不能任他打敗!
閉上雙眼,沉澱慌亂的心情,再睜開眼時,已是平靜如水,清澈無波。
輕盈躍下窗台,十指青蔥當作玉梳優雅地來回穿梭于一頭黑瀑間,最後將梳理柔順滑溜的長發用粉紫發帶隨意扎起束在腦後,最後披上一襲粉紫長袍、同色腰帶,往日從容淡雅的帝晨星再現,她相信天底下沒有破不開的空間禁錮,只要她想,絕對沒有離不開的地方。
「不能再這樣下去,要相信自己……」她喃喃自語,建立自信心,晶亮眼中閃爍著堅定與執著,仰望著窗外泛紅的天,無邊蕪際的天。
帝晨星凝目靜氣,驀然發現前方那紅得詭異的天似有著微微震蕩,產生出若有似無的漩渦漣漪,乍然抓緊時機,全身綻放金光踏空而去,直沖向那片天。
「我這是為誰辛苦為誰忙啊!都怪爺爺硬逼著我來,說什麼要為家族爭取最高榮耀,結果是將唯一的親孫女送上絕路嘛。」唉聲嘆氣地將眼前魔物一刀劈成兩段,赤雲飛快地躍起身子,以躲避瞬間如噴泉般涌出的腥臭妖血。「這少主也真狠,居然對我們下格殺令,就算是考驗我們的能力,也不是這種作法啊。」
「唉,雪兒也不想瞠這渾水,偏偏雪兒的爺爺興致勃勃,以死相逼,害得雪兒不得不出現在此啊。」衣袖飄飄,裙擺蜴女乃,殷雪半浮于空中,言語之間,雪白素綾翩翩飛舞飄旋,不過須臾,下方的斷臂殘肢已堆到足足有三人之高。
「哼!你們兩人退至一旁。」手持烈焰魔刀直指不停涌現的妖魔們,烈琪絕艷臉蛋猛然勾勒出嗜血冷笑,猛然一喝,烈焰如野火燎原般激射而出,轟地一聲,火光刺目,待濃霧紅光消散之際,前方只余下足足有十丈寬的焦黑凹陷窪洞,全數妖魔燒成灰燼,風吹無痕。
「哇!你早用這招嘛!省得我們白花這些力氣。」贊嘆地吹了聲口哨,赤雲打從心里佩服。
「真不愧是烈琪姐姐,果然有未來魔後的風範。」殷雪笑臉盈盈地飄然落地。
「兩位謬贊了。」利落地收起手中魔刀,烈琪紅唇微勾,稍稍融化了臉上的冷漠。「赤雲,你尋到了謎城的方位了嗎?」
「憑我敏銳的直覺,應該就在此處了。」赤雲縴縴素手對著虛空一指,隨意說道。
環視周遭,新舊不一的白骨碎片層層疊疊散鋪在無邊無際的平原上,據傳此處為萬年前天魔大戰的古戰場之一,妖魔界稱之為白骨平原,多少仙人、魔人葬身于此,充滿無盡的怨氣與不甘,是處大凶之地。
「唉,這麼陰森恐怖的地方怎麼住人啊!每天看著這一地的白骨,晚上都要作惡夢了呢。」殷雪清麗月兌俗的臉蛋微微泛著輕愁,所以說,她實在對陰陽怪氣的男人不感興趣啊。
「就是這了嗎?」烈琪心中隱約泛著期待。自從數年前于幽冥境驚鴻一瞥之後,她就不曾再見過他一面,卻早已為他傳頌妖魔界的輝煌事跡而傾倒。為此,她不斷地超越自我,修煉提升妖力,只求能跟隨上他的腳步,與他並行。
終于,到了見面的時刻。
「暗魔族烈琪求見少主!」雙手交握一拱,烈琪對著虛空揚聲說道,靜默半晌,沒有任何回音,她不死心地再高喊一次求見,依舊沒有回應。
「赤雲,你會不會搞錯了?」輕蹙眉頭,烈琪心中略有不滿。
「不可能。肯定是這里了。」赤雲悠閑地坐在一堆白骨上,順道還翹起修長女敕白雙腿,晃啊晃,顯得萬般愜意。「可能少主不歡迎我們,所以才不搭理吧。」
反正她已盡力過了,若無功而返,爺爺也不能說什麼了吧。
「不然我們現在回去,就說少主不開城門,可好?」殷雪雙眼發亮,很好心地提出建議。
「不,都已經來到這里了,說什麼也要試試看。」她絕不輕言放棄!「若真是少主不肯開城門,那就由我來將城門劈開。」
「這……不太好吧……」殷雪略為遲疑。據傳這少主的脾氣不太好,陰晴不定,瞧這一路上由幽冥境來到這白骨平原,遭過了多少障礙物,就知道少主有多不歡迎她們了。
「你們若怕就閃邊去,我一人足矣。」烈琪眼中充滿堅定,揚起手中魔刀,朝虛空一指。「少主,那烈琪就得罪了。」
「殷雪,別理會她,我們就退到旁邊等著看好戲吧。」赤雲嘲諷地勾起紅唇。這烈琪真是為愛昏了頭,劈開城門事小,若惹惱了少主,依她看,也別妄想當什麼魔後了。
「哼!」冷冽的丟給赤雲一記警告眼光,烈琪猛然運轉妖力于烈焰魔刀之上,烏黑泛著暗紅光芒的魔刀頓時散發出一股熾熱烈源,赤紅巨大刀影瞬間顯現,直劈虛空而去。
巨大刀影在劈上虛空之後,乍然碎裂,化成點點光點,猛烈的力道莫名消散,被得詭異的天吸收殆盡。
烈琪額際緩緩泌出冷汗,咬牙使勁再補上一刀,連續揮出三刀之後,強勁的能量余波席卷整個白骨平原,遍地碎骨隨著颶風旋轉飛揚,化為粉末。她終究將隱藏謎城的結界劈出裂縫來。
古老氣息迎面而來,若隱若現的巍峨謎城緩緩在詭異殷紅天空中現出形影,令人心悸的強大感當場讓烈琪等人幾乎無法喘息。
「滾。」平靜冷漠的男音緩緩由天而降,只聞聲,不見影。
「少主,我等三人乃奉大王之命送上暗魔令,懇請少主大開謎城通道。」烈琪深吸口氣平緩胸口翻騰,連忙開口說道。
「滾。」冷然聲音隱約合著幾分薄怒。「不要讓我說第三次。」
「少主……」烈琪焦急地想再開口,卻被殷雪使眼色制止,此時她們可都听出來少主的怒氣,若再多做糾纏,可能就要出人命啦!
烈琪無可奈何地握緊拳頭,心頭郁悶。都到了如此局面,卻連面都見不到,實不在她的預料之內,想來就非常不甘心……
誰知就在此時,出現裂縫的謎城結界猛然搖晃了幾下,瞬間沖出一條身影,朝她們而來,突來的驚變令大家都愣住了。
意外乍生,快得連無名都來不及阻止。
帝晨星化作一抹迅光,趁其不備沖向被烈琪劈出裂縫的結界,強力破開空間禁錮,飛身出了謎城。乍見外面佇立了三條窈窕身影,腦中立即有了計策,馬上得知此三人身分,不敢稍有懈怠,直朝她們俯沖而去,期望至少能拖延一下無名的腳步。
「無名出來了,你們還不趕快撲過去!」飛奔而至的身子輕盈一躍,來到她們身後,雙手結印泛出金光往前推去,柔和的力量頓時包裹住三人,將她們送至緊追而來的無名身前。
「星兒,回來!」緩緩從天而降,負手站立于白骨平原上,無視來到眼前的三名女子,無名深邃的黑眸直直凝望前方那抹淡雅清麗的身影。
「休想。」帝晨星頭也不回地朝遠方天際飛身而去,心知根本不是他的對手.還是趕緊破開妖魔界回到天界,才是真正的安全。
幽幽嘆息,凝望著消失在天際的身影,無名身形瞬間移動,再回來時懷中已摟抱住掙扎不休的帝晨星,前後不過須臾。
「我說過,你是逃不走的。」他低頭在她耳畔低語呢喃,雙手輕柔但堅定地箝制住她的嬌軀。
「放開我……」帝晨星氣息紊亂地輕喘著,敏銳地感受到自己被緊抱在他堅硬的胸膛前無法動彈,想不到自己居然如此不濟,都逃出謎城了,卻還是逃不開他的掌心,這令她異常惱怒。
「乖,別氣……我們回家好嗎?」他橫抱起她,寵溺地低哄著,身影一躍,飛上半空,正欲進入謎城之際——
「少主……請留步。」眼看好戲即將落幕,殷雪一改先前消極態度,巧笑倩兮地喚住無名腳步。「就算少主再不歡迎我們,但可否看在同族的份上,而我們又千里迢迢地由幽冥境來到此處,至少請我們進去稍作歇息,再趕我們出城也不遲啊。」
「是啊!少主。請您放心,我們此行只是單純的想完成大王交代下來的任務,然後回族內交差,絕對沒有任何的痴心妄想。」赤雲心想,她與殷雪對他是沒有非分之想啦!但烈琪她就不敢保證了。
「無名,你說過除了放我回去,會答應我任何條件,現在我就要求你讓她們進來,至少……這樣我的生活才不會太過無趣。」趕在無名發聲前落下話來,帝晨星語帶乞求。
從無名的背後,她清楚看到了三個女子嬌美艷麗的面容皆帶著深思與打量。盡管讓她們進入、接近自己吉凶難料,但唯有如此,她才有辦法從中尋個離開的機會。
「好吧!如果這是你的要求,我會同意。」只要她開了口,他便答應,雖然他知道讓她們三人進來,對于星兒來說是個隱憂,但他相信在他的眼皮底下,諒她們也不敢明目張膽地做出什麼事來。
獲得允許,殷雪、赤雲愉悅地跟在無名背後走入謎城通道。
「烈琪……你還不快來!」眼見通道即將消失,赤雲回頭一喊。最心急想進入的是她,現在有個大好機會了,反倒亂了陣腳,畢竟每日心心念念的少主懷中竟然抱了個女人,這個打擊應該不小吧!
從頭至尾,烈琪不發一語,眼神復雜難明地凝視著少主偉庠的背影及他懷中依偎著的女子。
那女子是仙人,渾身散發一股甜美的仙氣,難道就是傳言中被無名尊上擄獲的天界公主?她還以為那個天界公主早被眾妖魔所分食,沒想到竟還好端端地窩在他的懷中,視若珍寶。
斂下雙目,不容細想,在謎城通道即將關閉之際,烈琪身影一閃,在最後的剎那,竄進了謎城。
天界,戰族領地。
一條偉岸身影悄然無息地來到一座山峰下,仰望眼前高聳入雲、重疊連綿的山峰,臉色沉重。
此峰名為無情峰,是戰族專門用來閉關修煉的所在地。光滑如鏡的?峭崖壁上,布滿了一個又一個山洞窟窿,每一處窟窿內都藏有一名戰族神將在此修煉閉關,以期提高自我根基與戰力;他們全是戰族內的精英分子,但修煉到極致的結果便是斷情絕愛,無欲無求,儼然成為一尊活化石,除非族內有重大事件請求支持,否則無情峰內修煉的戰族人是只進不出的。
這也是戰族萬古以來的根基所在地,他們沒有費心至神山天壁入定,他們守著戰族家園,坐鎮戰族領地,他們是天界戰斗力最為強大、驍勇善戰的戰族人,是戰族子民的驕傲。
現任戰族族長兼任天界戰神職位的戰千里,眼神流露出疲憊與無奈,剛毅方正的面容愁苦,因著天帝為他所出的難題——不計任何代價潛入妖魔界救出晨星公主——對他而言,這根本是不可能的任務。
戰飛影是他的大哥,戰族有史以來最年輕便接掌戰族族長及戰神之位的少年奇才,能力之強大堪稱天界新生代戰將第一人,可惜在十三年前沒有任何言語、風行雷速地卸下族長及戰神之位,毅然踏進無情峰,從此銷聲匿跡,不曾出世。
從頭至尾,戰千里沒有明白過大哥的做法,為此他被迫接受戰族族長之位,角逐戰神之職,因而落下了現在高不成低不就的窘境。
到最後連天界公主被妖魔擄走,他都要請求大哥出關,進入妖魔界營救公主,不然難保天界戰族驕傲之地位,或許還會累及全族,背負無能之譏。
「大哥……」清了清喉嚨,戰千里佇立在無情峰下,喑啞地喊了聲。這是十幾年來他頭一道開口喊大哥,因為他打從心里對他是有埋怨的——將這一大家族的爛攤子全丟給他處理,自個兒到這來逍遙自在。
風起,影出,一名身穿黑色戰袍的身影乍然出現,站立高峰之上,俊美的面容雲淡風輕,面對多年不見的弟弟,不興任何波瀾。
「何事?」淡然語氣緩緩響起,聲音溫和,質地清澈。
「大哥……」凝視著山峰上依舊年輕俊美的面容,反觀自己臉上的滄桑,戰千里不禁黯然失色,跌跪在地。
「大哥……不管當年你閉關的理由為何,現在請你出關吧!戰族的子民需要你,我需要你,求求你救救我們吧!」
嘆息聲起,淡然從容的表情不變,高高佇立山峰的身影瞬間移動到他面前,伸手一揮,將他扶起。
「千里,為兄告誡過你,疾如風,徐如林,侵略如火,不動如山,你,急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