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余日過去,臨冬城下起了凜冬前的第一場雪。
雖然只在晚上一下了數個時辰,路上已積雪三寸厚。
勵守峰要采買的毛皮、藥材、玉石已全數封箱運進倉庫,只要再備齊路途所需用品,這兩三天內就可以啟程返回天城。
這臨冬城,他不知來了幾回,又離了幾回,來來去去已是常態,理應不會有任何的牽掛或不舍。但不知怎的,這回說要走,他心里竟悄悄生了離情。
「唉!」不自覺地,他沉聲一嘆。
「真是罕見。」李飛不知何時已站在他房門前,充滿興味的看著他。
白了助手一記,勵守峰逕自給自己倒了杯茶。
「少爺近日心事重重,到底是怎麼回事?」李飛走了進來,好奇的盯著他。
「哪里心事重重?我不知多快活。」
李飛一笑,「該不是擔心一回到天城,老夫人又要逼你成親?」
勵守峰微頓。這件事,李飛不提,他還真忘了。
只不過,他現下心煩的不是那件事,而是一個合該跟他一點關系都沒有的北方野丫頭。
「對了,今晚大伙兒說好要一起上香柳樓喝酒,少爺也一起來吧?」
「那種地方,我沒興趣。」
「少爺又不是僧人,哪會沒興趣?」李飛拉他一把,「走吧,別在這兒生悶氣了。」
臨冬城名醫葉一心的大宅前,兔兒長跪在地,不停的打著哆嗦。
葉家大門深鎖,任她聲聲喚、聲聲喊,也不見有人前來應門。但她不死心、不放棄,還是頂著寒風以及地面逼人的寒氣,堅持的跪拜在此。
她不能走,不能放棄那渺茫的希望,因為多康正等著她帶葉大夫回去救命。
才下了凜冬前的第一場雪,她最害怕的事情便發生了。
體弱多病的多康,在下雪的夜里發高燒,還咳出血來。
去年的這個時候,他也因為同樣的癥狀而差點送了命。而在當時,救了他一條小命的就是葉大夫。
「葉大夫,求求您救救我們家多康,求求您。」她繼續緊閉的兩扇大門喊著。「葉大夫,拜托您,我們家多康高煩不退又咳血,只有您能救他了。」
門里,依舊沒有動靜。
她又冷、又累、又餓,但她不能倒下。只要她還有一口氣在,絕不會眼睜睜看著多康就這麼離開他們。
這時,坐著轎子的葉夫人從外頭回家。
見狀,兔兒硬撐起凍僵了的兩條腿,起身奔向轎子。
雙膝一軟,便跪倒在葉夫人的轎前哀求,「葉夫人,救命呀,請您救救我們家多康吧。」
跟在轎旁的丫鬟趨前,為難地道︰「兔兒,你……你快走吧。」
「不行。」兔兒以凍得紅通通的雙手,死命的抓住轎子,「多康他現在真的很危險,再不救他,他就……」
「你夠了沒?」轎里傳來不耐的冷漠聲音。
須臾,一身保暖的華服,頭上綴著各式飾物的葉夫人掀開了轎簾,用著無情冷淡的眼神睇著她。
「去年我丈夫用了最好的藥材救了你家那個小乞丐一命,你到現在還沒還出錢來呢。」
「葉夫人,我會還的,求求您!」兔兒哭求著她,「我一定會還的,拜托您,我給您磕頭。」對著地上猛磕頭,只幾下,她滿頭滿臉都沾上了冰冷的雪。
看見這一幕,兩名轎夫跟丫鬟都為之動容,心疼不已。
但勢利又愛財如命的葉夫人根本不為所動,「夠了,看了真是心煩。」
「葉夫人,我範兔兒今生來生都給您做牛做馬,求您高抬貴手救多康一命。」兔兒的眼淚才滑落,便在臉頰上結成了霜。
「誰要你做牛做馬,要看病,錢拿來再說吧!」葉夫人說完氣不耐又嚴厲的命令駐足不前的轎夫,「走吧,停在這兒做什麼?」
「是,夫人。」轎夫囁嚅的答應著,便要往前。
「葉夫人,求求您發發慈悲!」兔兒巴著轎子哭求著,「多康真的病得很重,求求您跟大夫再幫我一次。」
葉夫人冷冷的看著她,「那種體弱多病的小乞丐,活著也只是拖累你,就讓他死吧。」
「葉夫人?!」兔兒沒想到身為醫者之妻的她會說出這麼殘忍的話,頓時呆住。
「他要是死了,你也落得輕松,不是嗎?」
兔兒難以置信的看著她,「不,不……多康不能死,他……他是我弟弟……」
葉夫人冷哼一記,「既然你非救他不可,索性把自己賣了吧。」
她渾身一震,「什……」
「你雖然一副窮酸樣,但打扮起來也應該有幾分姿色……」葉夫人冷然一笑,「你還是完壁之身吧?」
兔兒心頭一揪,「葉夫人……」
「比起你的清白,他的命更要緊,你就上香柳樓去把自己給賣了吧。」葉夫人眼底毫無憐憫之情,「等你拿自己換了錢,再回頭來找我豕夫。」說完,還冷血的用腳尖踩了她巴在轎邊的雙手。
她痛得手一松,狼狽的跌坐在雪地里。
葉夫人所乘的轎子輕晃往前而去,不一會兒就進了葉宅,大門無情的闔上。
回到大雜院,一進到愁雲慘霧的廂房里,多美便急忙上前拉著疲憊沮喪的她。
「兔兒姊姊,葉大夫呢?」
無法對多美說出「葉大夫不會來了」這句話,她知道此時躺在木板床上的多康听得見她們的談話。而她,不想讓年僅六歲的他覺得自己「死定了」。
她走向多康,一旁圍著的孩子們立刻讓開。家里所有的被子,此刻都覆在多康小小的身軀上。他的臉因為高燒而整個潮紅發脹,模樣令人看了心碎不舍。
「兔、兔兒姊姊……」多康虛弱的看著她,氣若游絲地問︰「我……我會……死,是不?」
兔兒不想在他面前掉眼淚,可是她幾乎快忍不住。她拚命的搖頭,並努力擠出笑容,「不會的,多康不會死,葉大夫馬上就到了。」
她想模模他、安撫他,但又驚覺到自己的手十分冰冷而將手抽回。
「兔兒姊姊,」多福懷疑的看著她,「葉大夫真的會來嗎?」
「會的、會的。」她連聲給了肯定的答案,「他一定會來,就快了。」
多福跟多美以憂心持疑的眼神看著她。較為年長的兩人不似其他的孩子那麼容易哄騙,一眼就看出來她在說謊。
這時,外頭傳來杜婆婆的聲音,「兔兒、兔兒……」
聞聲,她立刻前去應門。
門外,杜婆婆一臉焦急,「怎麼樣?葉大夫來了嗎?」
她悄悄的將老人家拉到房外,低聲道︰「葉大夫不來。」
「什麼?他見死不救?!」杜婆婆義憤填膺。
兔兒無奈一嘆,「葉夫人說,我得拿出足夠的診療費,大夫才願意替多康醫治……」
「那個葉夫人是出了名的勢利,一定是她不準葉大夫出診。」杜婆婆說完,幽幽長嘆,「唉!多康這孩子先天體弱,看來捱不過今年冬天了。」
她一听,鼻頭不禁發酸,眼淚也撲簌簌的落下。
杜婆婆輕拉著她冰冷的手,低聲安慰,「兔兒,你已經盡力了,只怪多康他福薄。」
「不!我還沒盡力。」她猛地抹去眼淚,吸了吸鼻子,「我還有方法。」
聞言,杜婆婆先是一怔,旋即意識到她所說的方法是什麼。
「不成呀,兔兒。」她心驚的抓緊兔兒的手,「你千萬別那麼傻,要是你去了那里,這一輩子就完了。」
眼神澄定,心意堅決,「杜婆婆,比起我的一輩子,多康的性命更寶貴。」說罷,她反手握緊老人家的手,「杜婆婆,請您暫時幫我看照著孩子們,我去去就回來。」
「兔兒……你……你這是何苦?」老人家心疼的搖了搖頭。
她認命而淒然的一笑,「我答應過老爹要好好照顧孩子們,我絕不能眼睜睜看著多康就這麼死去,他還只是個孩子。」
「可是……」
「杜婆婆,我知道您憐我,但這是兔兒的命。」說罷,她掙開老人家的手,轉身毅然的走了出去。
即使天寒地凍,大紅燈籠高高掛的香柳樓還是人來人往,尋歡客絡繹不絕。
從前範老爹總是教導他們人窮志不窮,還要他們挺起胸膛,清清白白的做人,而她也一直銘記在心。
但,太難了。
人窮,有時真的顧不了尊嚴,不管是到澡堂工作,還是來到這里。
兔兒站在香柳樓的外頭,雙腳凍得發疼,但她幾乎快感覺不到。
因為比起身體的痛苦,此時她的心更痛。從前被說是乞丐女,她滿不在乎還理直氣壯。可一旦踏進這個門後,她就再也抬不起頭來做人了。
然而,她沒有猶豫的余地。眼前,多康正等著錢救命,而香柳樓是她最後且唯一的希望。
打定主意,她邁開已經快麻痹的雙腳,走進香柳樓──
「咦?範兔兒?」龜爺一眼就看見她,並迎了上來,「你來這里做什麼?」
「我……來賣掉自己。」呼吸一窒,但她仍道出口。
「以前你怎麼都不肯的,為何現在……」龜爺疑惑的打量她。
「多康病了,我需要救命錢。」她臉上無情無緒,眼底卻已盈滿哀傷。
龜爺皺眉,想了一下,然後輕嘆一聲,「你想清楚了?」
「嗯。」她毫不猶豫地點頭,自己的尊嚴比不上多康的一條命來得重要。
「那好吧,我帶你去見柳媽媽……」龜爺轉身,「跟我來吧。」
勵守峰不情不願的跟著李飛一行人來到了香柳樓。
「幾位爺兒里面請。」幾個大男人才剛到香柳樓的門前,就有人趨前熱情招呼,轉身往里面吆喝著,「客人上門嘍!」
他才一喊完,幾個臉上抹著白亮水粉,唇瓣點著艷紅胭脂的姑娘便圍了過來。
李飛幾個大男人都是未成家的孤家寡人,姑娘們一迎上來,朝他們胳膊一勾,個個笑得開懷。
「公子高姓大名?」一名身著青衣的姑娘捱到勵守峰身邊,嗲聲嗲氣的問。
他板著臉輕斥,「別招呼我,我只是來喝酒。」
姑娘一听,不禁噘了噘嘴,一臉懊惱。
李飛將那姑娘一把拉過來,左擁右抱地道︰「你們別煩我們家勵少爺,他心情可差了。」
「就是心情差,我才想逗他開心呀。」那位遭到勵守峰拒絕的姑娘難掩失望。
「翠柳才不是想逗這位少爺呢。」另一名姑娘促狹地說︰「她是因為難得看見這麼俊的客人,情難自禁的就巴上去了。」
「听你那張嘴……」被嘲笑的翠柳瞪了那姑娘一眼,輕啐了聲。
「各位爺兒別光站著。」負責招呼他們的跑堂笑咪咪地說︰「來,我幫各位爺安安排張最棒的桌子。」
「跑堂,有廂房吧?」
「有,當然有。」听見他們說要廂房,跑堂臉上更是笑眯了眼,「請各位爺兒跟我來。」
勵守峰和幾人跟著跑堂轉往廂房,才剛轉身,他便覷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心頭一震,心想自己應是看錯了人。
但再定楮一看,他確定自己沒眼花,真的是她──範兔兒。她跟在一名男人身後,沿著大廳的邊緣往後面走去,不一會兒就消失在他的視線範圍。
為什麼她會出現在這種地方?
「少爺?」李飛見他不走,狐疑地看著他,「怎麼?一臉見鬼的表情?」
是啊,真是見鬼了。
她到底來這里做什麼?那男人又要帶她往哪里去?莫非……
但怎麼可能?澡當的管事明明說她刻苦耐勞、潔身自愛,為什麼她……
「你們先走。」他交代。
李飛微怔,「怎麼了嗎?」
「沒事,你別管我。」他輕輕拂袖,趕走了李飛,然後循著剛才範兔兒跟那男人走過的路徑想一探究竟。
一到了香柳樓的後院,回廊幽徑四通八達,教他一時失去了方向。正焦急著,卻見剛才那男人迎面而來──
「爺兒,」龜爺疑惑的看著他,「您找路嗎?」
「剛才跟在你身後的那個姑娘呢?」
龜爺微怔,「爺兒是指兔兒?」
果然他沒看錯人,「她到這兒來做什麼?」
龜爺蹙眉一笑,「一個姑娘家到這種地方來,還能做什麼?」
勵守峰猛地攫住他的肩頭,「她到底來做什麼?」
被情緒激動的他給嚇了一跳,龜爺吶吶地道︰「兔兒她……她要賣了自己。」
「什……」雖然早料到應是如此,他還是感到震驚,「為什麼?」
「她家的小鬼病得很重,再不醫治就小命不保,所以……」
「她在哪里?」不等他說完,勵守峰已急切的想知道她的下落。
「她……那個……」龜爺支支吾吾,「柳……柳媽媽正在給她驗身。」
「驗身?」他不是傻瓜,自然明白這是什麼意思。「她們在什麼地方?快告訴我!」他瞠瞪著雙眼,情緒激憤地追問。
「直走到底,轉個彎,直走過三個圓拱門,門上貼了張紅紙的房間。」
龜爺話才說完,勵守峰已像一支箭矢般飛射而出──
柳媽媽坐在床邊,一派悠閑的啜著熱茶,目光犀利而直接,像是在審視貨品般的打量著兔兒。
「先把外衣月兌掉。」她語氣淡淡的,仿佛這樣的事早習以為常。
兔兒的十指都凍僵了,但她還是顫抖著雙手,慢慢月兌掉厚重的外衣。
柳媽媽擱下茶杯,起身走向她,然後在衣著單薄的她身邊繞過來走過去的端詳著,捏捏她的肩膀,模模她的,「嗯……是單薄了點。」
雖說對方是個女人,但這樣被模模捏捏的,還是教兔兒感到羞恥。
「你還是雛兒吧?」柳媽媽直接問。
她點了點頭。
「這麼吧,我會用五十兩把你賣給你的相公,其中二十兩歸你。」
兔兒一听,立刻問︰「我能立刻拿到二十兩嗎?」
柳媽媽蹙眉啐道︰「我都還沒你找到相公呢。」
「柳媽媽,我等著這些錢救我弟弟的命,請你給個方便。」她身段放軟的哀求著。
「好吧。」柳媽媽十分干脆,倒也沒為難她,「待會兒我會要帳房先給你二十兩。」
「謝謝柳媽媽,你的大恩大德,兔兒就算做牛做馬也會回報你的。」
「傻丫頭,你到這兒來不是為了做牛做馬……」柳媽媽輕輕捏著她的下巴,笑視著她,「我要你好好的伺候男人,替柳媽媽我多賺些銀兩,懂嗎?」
她秀眉微蹙,「我明白。」
「明白就好。」往後退一步,兩眼定定的看著她,「來,把衣服月兌了。」
兔兒以為自己听錯了,還瞪大了眼楮。
「我花了那麼多錢,總得先驗貨吧。要是你身上有什麼傷痕或是疙瘩的,那我豈不虧大了。」
知道這是避免不了的過程,為了多康,她豁出去了。
她動手解著腰帶,但不知怎的,手指抖得厲害,怎麼都扯不開。
「怎麼了你?笨手笨腳的!」柳媽媽語氣有點不耐。
「對、對不起……」明明已下了決心,可她的眼淚卻怎麼也停不住。
柳媽媽等得不耐煩,上前一步,三兩下就解開她的腰帶,雙手往她肩上一抓,扯落了她的單衣。
就在同時,外頭一陣騷動,有人破門而入──
勵守峰來到房門刖,立刻被站在外頭的保鏢給攔下。「你是……」
「別攔我。」他沉聲警告。
保鏢橫眉豎目的看他,「這里不是你該來的地方……」說著,伸手想推開他。
他身子一側,單手扼住保鏢的手腕,借力使力的將壯碩的阻礙者給甩了出去,保鏢重摔在地,一時半刻爬不起來。
轉過身,他一腳踹開房門,映入眼底的是單衣褪至腰際,果身露背的範兔兒。
柳媽媽被他這個不速之各嚇得倒退兩步,「你……你是誰呀?」
勵守峰二話不說扯下披風,快步上前,一把往她身上罩住。
兔兒陡地一驚,倏地回頭,「是你?」
他不急著回答她,只強勢的用披風將她包得密不透風。
她疑惑的看著他,「你這是做什麼?」
勵守峰凝視著她,「跟我走。」說罷,他拉著她的手就要往外頭走。
兔兒的雙腳卻像是釘在地上似的不動,「你瘋了?」
「你才瘋了!」他濃眉緊皺地喝斥,「你想過這種送往迎來、毫無尊嚴跟自由的生活?」
「尊嚴?」她淒然淚下,蹙眉苦笑,道︰「別把尊嚴這兩個字說得這麼理所當然。」
「你……」
「你失去過什麼?你嘗過那種深愛的人在自己面前漸漸逝去的苦嗎?」她唇瓣歙動著,「要是有錢,老爹不會死……我早該這麼做了,我早該丟掉那該死的尊嚴跟清白……」
「範兔兒……」他從沒嘗過這種揪心的痛。此刻,看著她那盈滿淒楚悲哀的眸子,他的心口仿佛有千萬支針在刺戳般難受。
「像你這種人,根本什麼都不知道……」她氣惱的瞪著他,「我不能讓多康死去,我不能……」說著,她忽然喘不過氣來,身子一軟,整個人昏了過去。
「範兔兒!」勵守峰及時出手抱住昏厥的她,看著懷里已完全失去意識的她,心一陣一陣的抽痛著。
她臉色慘白、氣息微弱,即使是隔著他的披風,他還是可以感覺到她的身子是冰涼的。
他毫不猶豫的將攔腰抱起,轉身便要走出房間。
「慢著!」柳媽媽見狀心驚的叫住他,「她可是我香柳樓的姑娘!」
門外,方才被他輕輕松松就撂倒的保鏢又擋住去路,羞惱又凶惡的瞪著他。
他臉上不見一絲懼色,不疾不徐的轉頭看著主事者,「從現在開始,她是我勵守峰的人!」
「勵……守峰?」柳媽媽瞪大了眼楮︰「你……你是那個皇商?」
皇商可是餃當今皇上之命做買賣的人,不管進出哪個省城,可都擁有免審免查的特權。別說是她柳媽媽了,就算是臨冬城的城主都惹他不起。
「現在,我能走了吧?」他冷冷的問道。
柳媽媽一時說不出話,面有憂懼之色的點了點頭。
掛心懷里人兒的安危,勵守峰邁開大步走了出去,門外的保鏢也不敢攔他,畏縮地退至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