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這一覺,段頌宇睡睡醒醒,等終于有點精神,已經是隔天日落的事,不過那個木顯青,竟然忙到這時都還沒有空可以來見他一面。
要他坐以待斃,還不如殺了他比較快,所以段頌宇強忍著不適從床上爬了起來,幾乎一離開被窩,他便感覺到氣溫變低了。
房里因為燭光而明亮,除了他以外,房中沒有其他人。不顧自己打著赤腳,只著簡單的素色單衣,他往門口的方向走去,一心想著離開這里,或許他便可以回到他所熟悉的環境。
「王子」站在門口掌燈的兩個侍女一看到他,立刻迎上前。
「讓開。」段頌宇連看都沒有看她們一眼。
侍女明顯一楞,但最後還是讓了開來。
看著眼前長長的回廊,他強壓下心頭詭異的感受,咬了咬牙,強迫自己忍住暈眩往前走。
踏出宮殿模樣的地方後,一陣風吹來,讓他冷得發抖,但這陣冷風沒有比他放眼望去所看到的景象更令他震撼。
現在他站在約三層樓高的建築物頂端,月光皎潔明亮,讓他能清楚的將大漠景色收入眼底。
這座宮殿位于最顯眼、最高的一處。樓梯下方有一大片空地,正中央是個大水池,有著守衛的城牆過去,便是一大片矮小的房舍。
這里的建築手法是就地取材。選定一塊較高的台地由上向下挖掘、減地留牆,下挖院落掏洞為室,用土坯磚、泥塊建造,幾乎不用一塊木材。
在二十一世紀,他見過這樣的生土建築,因為符合了低成本、可就地取材、維護環保等優勢而被各國重視,這種建築多見于干燥少雨氣候,而且這樣特有的建築,使得街巷變得狹長幽深,像蜿蜒曲折的戰壕。
四周好似旋轉了起來,段頌宇力不從心的抬手扶住柱子。就連這柱子也是用土磚所建,建築雕塑的功力令人咋舌。
「這到底是什麼鬼地方?」看著眼前的景象,他不由得怔忡出神。
若他不是那麼震驚,或許會有心思去欣賞眼前這些巧奪天工的建築手法、曲折的巷弄、土坯磚所建築的房舍。這里給他的感覺,就好像他穿越時空來到古老神秘的國度一樣,隱約之間,還能聞到空氣中飄浮的特殊香味。
從這個角度,他可以看到一條用石塊建築而成的大道,分開了宮殿與一般民居的距離。
他緩緩的走下階梯,只見階梯底端左右各站了五、六個拿著長矛的士兵。他不斷想要說服自己只是在作夢,在作一場惡夢,但是心里卻有個小小的聲音告訴他,不管他試圖做些什麼,可能都無法從這場惡夢中醒過來了。
靠近階梯的士兵一看到他的身影,立刻上前,「王子」
段頌宇對他視而不見,繼續往前走。
「王子、王子,」長矛擋住了他的去路,「您要上哪去?」
看著眼前的長矛,段頌宇有片刻失神,突然覺得這情景很可笑。去哪里?他也不知道該去哪里,因為他連這是什麼地方都搞不清楚。
手一揮,他撥開擋住他的長矛。如果他真的是個王子,諒他們也沒有膽子敢傷他一根寒毛。
結果他猜對了,士兵只能跟在他的身後,試圖說些什麼阻止他,但是那些話沒有半句進到段頌宇的耳朵里。
「王子,請留步!」守在宮殿大門的士兵在他踏上大道前攔住了他,「木將軍交代,王子不能離開宮殿半步。」
又是木將軍他皺起了眉頭,一樣懶得多說,手臂一揮,把士兵給推到一旁。
不過才上前沒幾步,他的手臂就被抓住,整個人被不客氣的往後一扯,他踉蹌了一步,一轉頭,意外的對上一雙清明的大眼楮。
「王子打算上哪去?」木顯青冷冽的問。
「跟你無關,放手!」他現在沒有心思跟她爭執,他要回到屬于他的時空。
「回寢殿去!」木顯青彷佛沒有听到他的話,抓住他的手指微微用力,逕自說。
沒有廢話,段頌宇直接扯開她的手。
「這次是王子不听話,別怪屬下不客氣。」
堅毅的女聲伴著風傳進段頌宇耳里,但是他根本不理會,結果下一秒手臂就傳來劇痛,因為木顯青在他措手不及之下,將他的手臂反折到背後,然後腳不留情的一踢他的膝後,他悶哼一聲,等他回過神來時,已經整個人跪在地上。
「這是你逼我的。」她面無表情的又加重力氣,直接把他壓到地上。
他要宰了她!段頌宇的雙眼冒出火,可是被壓制在地上的他,根本就找不到施力點可以起身。
有生以來第一次,他體認到原來氣憤到了極點,竟然是會全身發抖,發不出半點聲音。
這女人雖然看起來縴瘦,但是卻很清楚擒拿的技巧,不用費太多的力氣,便可以讓他痛得齜牙咧嘴。
「你以為你能走到哪里去一入夜,這里可是天寒地凍,你竟然愚蠢的穿著單衣就闖出來,可以想見你只要一出南城門,就會死在沙漠。白克力!」木顯青看著傻在一旁的人,「送王子回宮。」
白克力連忙回過神,取代木顯青的位置,將主子給捉起來。
木顯青不客氣的捏著段頌宇的下巴,鎖住他的目光,「如果再不听話,屬下只好把王子綁在床上。」
「你—」
「王子別再多言,免得自討苦吃。」白克力小聲在段頌宇耳際說。
木顯青對白克力使了個眼色,他只好壓著主子往前走,「王子,冒犯了。」
「放開我!」段頌宇瞪了白克力一眼,「我自己會走!」
聞言,他不由得遲疑,目光穿梭在木顯青和段頌宇身上,最後看到木顯青微點了下頭,才按照指示松開手。
段頌宇臉色鐵青,撫著還在發疼的手臂。
雖然被稱為王子,但卻是什麼主意都不能拿的傀儡。他知道如果他試圖去解釋他來自未來,只是自討苦吃,若說太多,他們只會當他瘋了,木顯青可能還會痛打他一頓。
「我會搞清楚這一切。」緩緩抬起下巴,他語調轉為輕柔,「到那個時候,我會要你付出代價。」不馴的目光與木顯青對個正著。
他沒有逃避她的眼神,正如他一直強調的,他從來就不是一個懦夫,就算進駐了一個虛弱的身體里,他還是段頌宇。
他往後退了一步,轉過身,知道她的目光跟隨著他,但是他沒有費心再多看一眼。
登上階梯,他一步一步走得緩慢。雖不知道這是什麼莫名其妙的朝代,但是他來自一個現代化的時代,當然可以比這些古代人要來得有智慧。
他不會輸也不會示弱,尤其是對木顯青—這個總是使他顏面無光的女人!
正殿之上,段頌宇拿著放在桌子上頭的皮革,上頭有著密密麻麻的文字,沒有一個字他看得懂。
他拿了起來,想看得更仔細,結果還是沒有變,他不禁皺起眉頭。
要接受自己可能穿越時空來到另一個時代,實在是很大的沖擊,不過他很快的明白,在他無法改變也不知道如何改變的情況底下,越早「入境隨俗」,對他而言是最好的事,所以他才想要看點東西,早點進入狀況,誰知道—他看不懂。
再拿起擺在一旁用皮革做成的卷軸,拉開來看,結果仍沒有改變。
「王子」白克力出現在門口,一臉錯愕。
「嗯。」段頌宇依然瞪著手中皮革卷軸上頭的文字,隨意應了一聲。
「王子……」
他這才不耐的將視線轉向白克力,注意到他身後跟著兩個侍女,她們高舉著矮案,上頭放了食物。
「有事?」
白克力看起來有些困惑,欲言又止了半天才擠出一句,「該用膳了。」
這一提,段頌宇才覺得自己確實有點餓了。
「王子想要在哪里用膳,偏殿還是寢殿?」
「這里。」段頌宇的手隨意一揮。外頭的陽光正熾,他不想吃個飯也搞得一身汗。這里的氣溫早晚落差極大,起床要穿皮裘,到了中午又熱得不像話。
白克力微楞,「可是木將軍說過,王子若身體不適可在寢殿用膳,其余都得在偏殿—」
「我要在這里吃飯!」他指著面前的桌子,一臉沒得商量。原本他可以不堅持,但提到木顯青—說他幼稚也好,不成熟也罷,總之他就是要唱反調,只因他實在痛恨她佔上風的模樣。
「可是木將軍—」
「木將軍、木將軍,口口聲聲木將軍,你把我置于何地」他用力一擊桌子,達到恫嚇的效果。
白克力果真一驚,急忙道︰「王子息怒!好吧,就依王子的意思。」說完,便要兩個同樣被嚇住的侍女將矮案放到桌子上。
一旁的侍女將放在矮案上頭的牛肉切片弄成適合入口的大小,然後放到他面前。
段頌宇吃了一口,發現味道還不錯,一邊吃,他的手上還是拿著卷軸。
「王子是在看奏章嗎?」白克力小心翼翼的問。
這是奏章他實在不是很想承認自己看不懂,所以冷下臉,「嗯。」
白克力搔了搔頭,「王子……你看得懂嗎?」
他頓時一驚。他壓根沒表現出他看不懂的表情,這人竟然看得出來
「王子不是不識字嗎?」白克力好疑惑,「以往你都把這些奏章留給木將軍處理的,怎麼現在—」
一個王子不識字段頌宇听到這個,差點把口中的肉給噴出來。
真是出乎意料之外!他立刻把手中的卷軸丟回桌上,不要說別人瞧不起他,連他都要瞧不起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