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木顯青看到他的臉色變得更加蒼白,語調雖然轉柔,但還是听得出強烈的無奈,「你是偉大的茴月國王之子—罕伯澤,母親則是高高在上的大唐公主,你出世便是個王者,所以千萬別懦弱得像個長不大的孩子。」
她語氣中的情感令段頌宇一楞,所說的話又讓他大吃一驚。她說他是國王之子、母親是大唐公主……這是什麼但她偏偏看起來該死的認真,一點都不像開玩笑。
見鬼了,真的見鬼了!慌亂突如其來的向他襲來,這種無措的感覺,對他而言是全然的陌生。
他習慣于掌控一切,而不是被人左右,但現在情況全都走了樣。他在毫無準備之下,被迫面對一個全然未知的陌生局面。
「屬下還有事,稍後侍女會送來食物,為了王子自個兒好,王子最好全數吃下。」木顯青微揚著下巴,站在他面前說,「屬下可不想茴月王在多年之後再見到王子,看到的卻是這副要死不活的模樣。听明白了嗎?」
听听這目中無人的口氣!段頌宇火大的看著木顯青。就算現在他連走路的力氣也沒有,但是他仍然想要掐死這個女人。
「若如你所說,我才是王子的話,」他的聲音嚴厲,不帶一絲退讓,冷冷的盯著她,「你就沒有權力命令我。我想吃東西時自然會吃,不需要听你的安排。」
木顯青離去的腳步因為听到他的反擊而停了下來,沉默一會兒,她才轉頭看他,不過臉上的表情比方才更加陰冷。
「屬下當然沒有權力命令王子,」她的身體僵硬,且充滿怒氣,「只是建議王子最好進食。」
「但現在我壓根不想吃什麼東西,我要離開這個鬼地方!」段頌宇的手往空中一揮,「如果這是什麼整人游戲的話,已經玩夠了。」
「沒人同你玩!」她大步走回來,用力一推,將想要站起來的段頌宇推坐回椅子上,「安份一點!」
她竟敢如此無禮的對待他!段頌宇呆坐在椅子上,雙眸瞪著她,想反擊卻沒有半點力量。「該死,」最後他只能用盡吃女乃的力氣一捶扶手,發泄心中怒火,「我要離開這里!」
看著他,木顯青很是挫折,縱使她的能力再好,也無法輔佐一個自我放逐的主子。
從罕伯澤選擇自盡之後,強忍下來的怒火開始失控。「就憑你省省吧!只要踏出這里,不出半個時辰,你就會死在沙漠里了。」
「開玩笑,你當我那麼無能嗎?」
「罕伯澤,」木顯青無禮的直呼其名,「夠了!你該學著懂事,你還想要懦弱到什麼時候?」
「懦弱」段頌宇激動了起來,只覺這一切的一切都像作夢一般不真實,「有很多形容詞可以套在我身上,但是懦弱絕對不屬于我!我只是想要回到我的世界—」
「你的世界?這便是你的世界!你是茴月王子罕伯澤—」
「見鬼了!什麼罕伯澤,這是什麼怪名字,我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我叫段頌宇,你這該死的女—」
木顯青驀地抬起手,用盡全力摑了他一巴掌。
清脆的聲音後,整個寢室一靜。
她打他?她動手打他段頌宇死瞪著她,因為太過震驚,反而不覺得一絲疼痛。
看到他的神情,木顯青的心抽了一下。這些年來,不管這個孩子心性的主子闖了多少禍,她從未失控動手打他,但今天—她真是受夠了他的胡言亂語,他口口聲聲說要離開的話,句句刺耳,令她著實忍不住。
「屬下希望這一掌能讓王子冷靜下來,」退了一步,她的雙手緩緩在身側握成拳頭,聲音有著壓抑,「別盡說些大伙兒听不懂的瘋話。屬下還有事要忙,王子再休息一會兒吧!」
「你別走!」
想走在甩他一巴掌之後就想要一走了之他憤恨的看著她,沒那麼好的事!
木顯青的腳步雖有片刻遲疑,但最終仍是頭也不回的離去。
雖然罕伯澤貴為王子,但是長久以來都對她的話言听計從,所以到最後,也搞不太清楚到底誰主誰僕了。
「該死的女人!」段頌宇的雙手死命握著椅子的把手,用力到手都發白了。
白克力听到這句咒罵,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到,「王子,你到底怎麼了?」他一臉驚恐。
「我怎麼了」段頌宇指著已經消失在門口的木顯青,「我在說那個該死的女人,她竟然甩我一巴掌,我叫她別走,她還當成耳邊風!」
「王子—」白克力的臉更白,「木將軍可是堂堂男兒身,你怎麼說他是……女人」
段頌宇一楞,「男人」他的聲音微低,最後又激動了起來,「她是男人你想騙誰啊!」
「可是木將軍真是個男人啊!」白克力急得額頭都開始冒汗了,「木將軍是國王特別從大都派來協助你治理淨水沙洲的天才!他的能力極好,這些年要不是因為木將軍,這淨水沙洲可能完了。」
拜托!這個大塊頭眼楮瞎了嗎?段頌宇覺得自己快要瘋了,這陌生的環境、奇怪的稱呼,還外加一個打扮像男人的木顯青……他或許真的會瘋掉。
雖然她比一般女人來得高,但是那清麗的外貌、壯碩不足的身軀,和一點也不低沉的聲音、平坦的喉間,還有推他坐回椅子上那雙縴細的手,他肯定她是個不折不扣的女人。
「王子,你真的別再胡言亂語了。」白克力壓低聲音急促的勸道,「木將軍現下正在氣頭上,這些年來,還真沒見他發過那麼大的脾氣。木將軍是不折不扣的大男人,王子別再說他是女的,若是傳進了將軍耳里,他或許真的會把你給丟到地窖去。王子難道忘了嗎?上次被丟進去時,你還在那里哭了一夜呢。」
哭了一夜天啊!這麼窩囊,絕對不是他。他強迫自己思考,但是不管怎麼想,就是拼湊不出一個完整的答案。
暫時想不出解答,他又將帳算到木顯青頭上。「如果你說的都是真的,我是王子,我才是主子,只有我丟人進地窖去的份,她憑什麼」
白克力看著盛怒的主子,一時啞口無言。他見過王子耍脾氣的模樣,並沒有太了不得,反正每次他只要想出去玩、不想讀書時,就會發發小牢騷,但現在他的樣子,好似真的發了火。
苦著臉,他搔了搔頭,「王子啊,若你這副樣子回到大都,白克力就死定了。」
從小他便跟在罕伯澤主子身旁,只要主子闖禍,遭殃的永遠是他,畢竟沒人敢教訓尊貴的王子,而他這個侍從只得扛下所有的處罰。
「如果你現在不把事情一件、一件的說清楚,我現在就讓你死定!」段頌宇抬頭看著一臉擔憂的大塊頭,眼神一冷,「這里是哪里?」
「這里是淨水沙洲,離茴月國的大都約兩百余里。」
淨水沙洲?茴月國听都沒听過。他深吸了口氣,捺著性子。「然後呢?」
「大概在五年前,國王因為你不學無術,所以一怒之下把你流放到這個約只有數百人口的沙洲,要你好生管理,除非你闖出一點成績,不然終生不讓你回大都。」
「大都又是哪里?」
「茴月國的最大城市!」白克力無奈的進一步解釋,以為主子在耍著他玩,但仍盡責的講解。
「我們來的頭兩年,淨水沙洲不過是個人口約兩百余人的部落,居民只靠種些哈蜜瓜為生,最後木將軍來了,他善用地下涌泉,還挖水井,引水入溝渠灌溉,使我們不單可以種水果,甚至連稻米都能自給自足,最後更在南邊發現玉礦,所以現在淨水沙洲不停有外來的人定居于此,不論務農、采礦都生氣盎然,成了茴月國數一數二的大城鎮。」
听起來似乎還不錯,而且這一切還都是那個被當成男人的木顯青的功勞……一想到她用訓誡孩子似的口吻跟他說話,還賞了他一巴掌,段頌宇就怒火中燒。
陰沉著一張臉,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努力回想在他失去意識前所發生的一切。當時他開著車離開,煞車卻在下坡時失去了作用,車子直直的沖下懸崖,之後發生的事情,他就想不起來了。
這輩子他根本不相信什麼前世今生,但是現在卻找不到任何理由來解釋目前的情況。他隱約察覺自己來到一個他所不熟悉的……朝代,而且靈魂住進了一個孱弱、膽小如鼠又懦弱、孩子氣的王子身體里頭……
難道他一直夢到這男人,是因為他真的想要向他求救?
「這真是太荒謬了……」他忍不住搖頭低喃。
兩個侍女在此時端著食物以及飲品進房內。
段頌宇知道那些東西是給他的,只是在他眼前發生的一切讓他沒有半點食欲,除了有點渴。
一個女奴拿著一個水壺,在一個碗里倒上葡萄汁,他拿了起來,一口氣喝個精光,碗才放下,女奴立刻重新倒滿。
桌上的盤子上還放著烤肉串,他不想吃,但是又需要體力才能搞清楚這一切,所以他勉強自己吃了幾口。
入口的食物有著濃濃的新疆風味,特有的孜然味散在唇間,不過他沒有什麼心情享受,吃沒幾口便停下動作,又喝了口葡萄汁。
「我實在厭惡這個情況,叫那個女人—木顯青……隨便,立刻叫她來見我。」
白克力被主子高傲的語調嚇了一跳。
「木將軍最近正為了要回大都的事情忙得不可開交,可能得要晚點才能抽空來見王子—」
段頌宇忍不住大吼,「這里到底誰才是主子?」
白克力一時之間說不出話,最後才擠出答案,「當然是王子……」
「那就叫她立刻給我滾過來!」
「王子別激動,屬下立刻去找將軍,您先回床上躺著吧!」說著,用眼神示意了一下。
身旁的兩個女奴立刻伸出手扶住段頌宇,他卻不耐的將她們的手揮開。或許他是虛弱,但還沒有到需要人扶持的程度。
忍著暈眩,他蹣跚的登上階梯,走回床上躺下。
半臥在床上等著木顯青,但是他真的累了,在她還未到來之前,便沉沉睡去。
奇異的是,這一覺竟然是最近這些日子以來,他第一次沒有夢到那個男人對他尖叫、無助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