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貞晴原本還在盤算著要采買點食材,為辛苦的睦長樂備上熱騰騰的湯料,好讓他在夜里回府時可以暖暖身子,沒想到便听見他再度遇刺,嚇得一顆心差點停掉。
所幸睦長樂什麼事也沒有,倒是兩名隨車護衛傷得很重,讓她在安心之余,也不由得擔憂起來。
因為這一切引來暗殺的起因,九成九都是為了她想平反爹親的冤屈而起的吧?
「放心,堡主就是派我們來支援長樂的。」風千流一邊應聲,目光也不自覺地往杜貞晴打量。
在睦長樂送回蒼龍堡的信柬中,只說明了他正在幫杜予風的女兒杜貞晴尋找平反的線索,也曾提及一套莫名被抄家官員私下貪污的蘭花金飾,還有他在查舊事時被人暗算受傷的事情,但是看樣子,他似乎漏提了他與杜貞晴的關系。
「不過,堡主肯定沒想到,長樂你居然已經找到對象了。」由于在場的部算自家人,司徒耀然也就拿下了面具,帶點老實感覺的臉龐上,浮現了有些訝異的笑容。
畢竟在他們的印象里,睦長樂老是一副八風吹不動的平靜態度,是個相處時日不多,態度給人感覺活像隱士的兄弟。
既然覺得他像隱士,自然不認為他會跟哪個姑娘看對眼,尤其他長年扮成安國公,在這種私人時間都耗在家國大事的情況下,要能找到喜歡的姑娘,而對方又能夠為此保守秘密,還真需要老天爺牽線。
只是看樣子月老也不滿讓睦長樂一直操勞下去,所以就為他跟杜貞晴這個美嬌娘牽起了紅線吧!
「其實,我跟晴兒已經成親了。」睦長樂很清楚兄弟們遲早會知道此事,所以也不避諱,「有空回蒼龍堡時,我還想請堡主為我倆辦個喜筵。」
「堡主肯定會樂歪了。」風千流看似冷漠的唇勾起一抹笑容。
見司徒耀然亦跟著點頭附和,杜貞晴忍不住辦著臉龐吐出回應,「你們還真是一點都不擔心,就這麼听著長樂說說便信了我啊?」
「要擔心什麼?」風千流與睦長樂跟著回頭。
「比如說我是內奸啦!想查安國公把柄,或是要破壞蒼龍堡與朝廷的和平之類的。」杜貞晴是听說過俠客向來有著豪爽性情,倒沒想過他們居然可以如此信任初見面的陌生人。
想當初,她對睦長樂可是又罵又反抗的耶!
雖然這不是什麼太值得驕傲的事,不過對人還是要有點戒心吧?
否則以蒼龍堡的威名,想扳倒這股勢力的人一定多得滿坑滿谷,不小心點怎麼成呢?
「你是嗎?」司徒耀然听著,忍不住想笑。
「當然不是。」杜貞晴困窘地搖頭,「我只是在替你們的親切瞎操心罷了。」
「我們兄弟都很信任長樂。」風千流毫不遲疑地應道︰「他覺得可信的對象,我們就信。」
「千流,你丟過來的這擔子還真重啊!」睦長樂苦笑著搖頭,「不怕我哪天老眼昏茌看錯人?」
「咱們兄弟的年紀應該沒有差那麼多。」司徒耀然不以為然地搖頭,「況且,人只會越老越有經驗。」
他說得肯定,一瞬間倒教其余三人都忍不住笑出聲來。
「說的也是,我這話好像在給自己找碴一樣啊!」兄弟們的絕對信賴,讓睦長樂露出了安心的笑容。
「既然你們這麼信任我,那麼,我就把這段日子調查到的事情,加上我自己的判斷,詳細地說明一遞,讓你們看看我判斷一個人好壞的功力究竟到不到家吧!」
謗據睦長樂這些日子以來的明查暗訪,除了已知失去蘭花金飾的兩戶富商,八年前皆默默無名外,也得知為杜予風打造金飾的老工匠,已經在五年前去世。
而且令人匪夷所思的是,那名老工匠在八年前接下杜予風訂制首飾的工作後,從此便收了鋪子不再做生意,並在京郊購置了一間宅院,開始過起優渥的生活。
也就是說,與金飾相關的人當中,已有三個人因蘭花金飾而改變了後來八年的日子。
接下來是關于抄家的官員,此人名喚路幸光,目前尚在宮中任職,掌管各地的治水河道工程。由于不想打草驚蛇,所以睦長樂尚未調查出他與此事之間的牽連有多少。
但可以確定的是,在路幸光抄杜家時,他將這套金飾悄悄扣了下來,然後又讓它們分散到不同人手中去。
就睦長樂來看,這個路幸光平時的表現很是一般,雖有些急功好利,但又不至于怠蚌職守。
至于前來暗殺自己的人,睦長樂很確定,那一晚他曾听見對方要脅,教他不許再查杜予風的事情。
可問題是,當時睦長樂心里雖然也想早點查清楚杜予風的過去,但他優先查探的是蘭花金飾的其他部分的下落,可對方卻突然冒出來要脅他不能再查杜家舊事。
也就是說,杜家這件冤案跟蘭花金飾一定月兌離不了關系!
所以睦長樂後來轉了方向,將查冤案這件事擺在第一位,並得知在八年前,杜予風曾經在路幸光底下做過事,主管的是修築河道的帳目。
而且令人不得不懷疑的是,杜予風被抄家的理由,就是在整治河道時貪污了大筆銀兩。
當時舉發此事的人,目前是與路幸光頗有交情的李侍郎,兩人從八年前開始就是朋友,也與杜家有所往來。
像這樣關系相牽的情況,著實讓人不得不起疑,那路幸光或李侍郎,是否在貪污一事上動了什麼手腳……
「也就是說,目前為止,跟這件事有關,持有蘭花金飾,卻又跟八年前的事沒有牽連到的人,大概就只有安國公了。」風千流听著睦長樂調查出來的關系人,不由得喃喃自語起來。
「我想,安國公應該與此事無關吧?因為他還吩咐過長樂,要他務必查清楚此事。」杜貞晴補充道。
「雖然安國公跟這件事一開始是無關的,可他清楚你爹是無辜的,再加上今天的暗殺,我想,「安國公」這個身分已經與杜家冤案的事有牽扯不清的關系了。」睦長樂仔細回想了下,又續道︰「我猜想,上次我被暗算逃回府時,對方可能曾經跟著回來。」
「很有道理,當他們查出你是王府的人之後,大概會覺得你這個心月復是安國公派出去的爪牙,與其殺你,不如直挑安國公,所以才有今天的行刺舉動。」風千流跟著點頭。
「那麼,關于那套金飾,能否借我看看?」司徒耀然把視線轉向了杜貞晴。
「好啊!你等等。」杜貞晴說著,很快地從後院溜回房里取金飾去了。
看著她離開,睦長樂忍不住轉向司徒耀然問道︰「你特地說要看金飾,是覺得它有問題嗎?」
「嗯!因為你在信里不是提過,那些人無論如何不肯讓出首飾,而且在被竊後也沒有報官的動作,這很明顯是心虛吧?所以我猜想,里頭是不是藏了什麼秘密。」司徒耀然身為蒼龍堡內打造兵器的能手,很清楚一名巧手工匠只要有心,想在金飾里藏東西並非難事。
「尤其你又提過,那個制作蘭花金飾的工匠,之後亦突然變得富裕起來不是?」風千流出聲道︰「如果他收了大錢,再依照指示在蘭花手飾上動手腳,那就不難理解了。」
「但訂制金飾的人是杜予風,安國公一直認定他是清白的……」睦長樂沉思了下,忍不住蹙眉︰「莫非……杜予風把貪污的真相藏在金飾里了?」
「不無可能。」司徒耀然點頭,「所以我才請貞晴借我金飾一瞧。」
三個人正思索著,杜貞晴已匆匆忙忙地進了屋。
她將小心收藏在錦盒中的金飾擺到桌上,然後推至司徒耀然的面前。
「這是目前尋回的三樣金飾。」
「簪子、鐲子、手鏈……」司徒耀然想了想,伸手拿了金鐲子,放在手上掂丁掂。
他又分別檢查過簪子與手鏈,接著才抬起頭,露出了嚴肅的表情,「這金子不純,重量也不對,里頭應該藏有玄機。」
「咦?」杜貞晴听著愣住了。
「你說里頭……但我怎樣也找不到機關啊!」睦長樂深知司徒耀然的功力,這個兄弟不只是熟悉各類兵器,一雙巧手甚至可以靈活地制作出各類首飾,亦能夠設計機關。
因此,他其實也在期待司徒耀然找出金飾當中的秘密,好讓他們能夠得到更進一步的線索。
而今,司徒耀然的話確實證明了金飾里有問題,只是這個玄機究竟藏于何處?
「該不是有什麼東西被整個包覆在金飾里吧?」風千流瞧著司徒耀然謹慎的表情,再循他的視線往杜貞晴看去,不由得吐出了這個猜測。
因為他們都曉得,這套蘭花金飾對于杜貞晴來說,是多麼重要的爹娘遺物,倘若秘密是被藏在金飾內,那就表示,他們得破壞這套金飾才能夠找出內藏玄機。
「這些首飾的表面沒有任何接縫,所以秘密是完全包覆在里頭沒錯。」司徒耀然吐出了肯定的答覆。
「那……那麼說……」杜貞晴只覺得腦袋有著瞬間的空白。
「得熔了它才知道?」睦長樂接著杜貞晴說不出口的話往下問道。
「嗯!」司徒耀然淡淡迸聲,望著杜貞晴的表情里也多了幾分無奈。
霎時,杜貞晴堅強的表情垮了下來,不知所措的目光下意識地望向了睦長老實說,她從來就沒想過,事情居然會變成這個樣子。
「這……真是令我意外。」睦長樂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一邊是要顧及杜貞晴的心情,二來是既然藏得如此費心神,肯定牽涉到驚人的秘密,如果把這舊事挖了出來,說不準除了平反杜予風的冤屈之外,還能夠為朝廷清除其余貪官。
可問題是,這套首飾正是杜貞晴幾度想取必的遺物啊!
「世上就是充滿了意外。」風千流的視線在睦長樂和杜貞晴兩人之間來回打量。
他當然曉得,睦長樂沒有當機立斷地應聲好,是為了顱及愛妻的心情,畢竟他也娶妻了,懂得男人想要呵護自己的女人的心境,所以他僅是自桌邊起身,迸出一聲嘆息。
「耀然,我們先出去吧!讓他們倆單獨商量。」究竟要不要熔掉金飾的這種話題,有他們這兩個外人在,相信只會多添他們彼此的顧慮,無法全盤說出自己的心意。
「好。」司徒耀然點點頭,跟著風千流起身。
「多謝了。」睦長樂苦笑著送兩位兄弟出去,然後才步回桌旁,伸手拍了拍一臉茫然的杜貞晴的臉龐,迸出了溫柔的聲調,「我說晴兒,想不想喝點酒?」
「其實,就算不熔了那套金飾,我相信依蒼龍堡的實力,還是能夠查出事實真相的。」帶著好酒與小菜上了王府里最高的樓台,睦長樂牽著還在發愣的杜貞晴,讓她坐下,又替她斟上了滿杯的酒。
他的安撫音調讓杜貞晴稍微回過砷來,她眨眨眼,不甚確定地問道︰「有可能嗎?」
「只是麻煩些,時間拉得長點。」睦長樂推著酒杯到她面前,示意她喝一點,好放輕松。
「你說麻煩些是指……」杜貞晴知道睦長樂的想法偶爾也挺異于常人的,所以她端起酒杯稍稍啜了口,迸出輕音。
「比如說扮成李侍郎或路幸光去跟掉了首飾的富商問話。」睦長樂朝杜貞晴眨了下眼,「你知道我扮起來是絕不會露餡的。」
「我知道,你是蒼龍堡的易容高手,堡主都戲稱你千面人。」這事,她听睦長樂在聊蒼龍堡的豐功偉業時,听了很多次了。
而且睦長樂平時扮成安國公的樣子,也確實從來沒露出馬腳,所以她對睦長樂的功力是很有信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