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號在瞿天問的帶領下,有他以身作則,伙計們各個勤奮又努力,誰也不敢偷懶,他不僅很快熟悉商場上的爾虞我詐,也繼承了祖父及父親獨到的買賣眼光,買賣多樣商品,有的商品才剛由前一位賣主手中買進,尚未進到倉庫,轉眼間又以高價賣出,增添不少盈余,是以許多商場老將說道,他果真盡得祖父與父親真傳,將早已不被任何人看好的瞿家商號再次扶起,一步步收回已流失的客源,再次擦亮瞿家商號的金字招牌。
瞿天問的成功,讓一些人很自然地拿瞿天問與瞿天啟相較,孰優孰劣立見分曉,皆一致認定瞿家商號交到瞿天問手上才是正確的決定。
這日瞿天問自貴州進了批象牙、普洱茶與茯苓,負責運貨的黔家馬幫已將貨物運至城郊,可是馬幫黔鍋頭卻硬是扣住濱物遲遲不肯進城,瞿天問心知有異,決定出城一探究竟。
豹瀟湘心下不安,本想陪同,但在他的堅持下,只好留在商號里,靜候消息。
瞿天問帶著福伯、來順及暗中保護他的張尋出城,一行四人很快來到馬幫暫時落腳之處,只見馬幫幫眾隨著黔鍋頭在荒涼堅硬的土地上搭起帳篷,權充休憩之處,他們的出現,使風塵僕僕正忙著照料馬、騾的馬幫群眾立即向黔鍋頭稟告。
馬幫鍋頭黔立雄雙手插在腰際霸氣十足,不屑地看著出現在眼前、一臉貴氣白淨的公子哥兒。
「小佷瞿天問,見過黔鍋頭。」瞿天問一眼就看出誰是鍋頭,立即向黔立雄表達善意。
自他祖父那一代就和黔家馬幫有往來,不管出了什麼問題,他都希望能好好解決,非到必要,絕不傷了兩代長期累積下來的好交情。
「哼!瞿二少爺,你那句小佷,姓黔的粗人可是承受不起!」黔立雄將他的善意當成笑里藏刀,又重重冷哼一聲。
原以為這白淨的小子會帶上一幫人前來助陣,結果只帶了三個,其中兩個還沒啥用處,不知是這小子瞧不起他們馬幫的人,或者傻得不懂害怕,不管原因為何,他都不會讓這小子看輕他們馬幫的人。
黔立雄的敵意讓團結一致的馬幫幫眾每個人皆神色不善地瞪著瞿天問一行人,甚至有人暗示地將手放在腰際的刀鞘上,隨時等候黔立雄一聲令下,便取了瞿天問一行人的項上人頭。
「黔鍋頭,您言重了,小佷不知是哪里得罪了您,還請您明示。」黔立雄對他的不滿是顯而易見的,瞿天問想知道究竟黔立雄為何會對他有這麼大的敵意,畢竟這是他們頭一回見面,根本就還來不及結仇。
「哈!懊一句不知是哪里得罪了我,請我明示!也對,像你這種公子哥兒,眼里看見的,心里想到的只有自己,哪會管其他人死活!」瞿天問的一句不知哪里得罪他,徹底惹惱黔立雄及身後的幫眾。
「鍋頭,您不用跟姓瞿的小子廢話,直接宰了他以祭眾多兄弟在天之靈!」黔家馬幫幫眾個個摩拳擦掌,準備為從前客死異鄉的兄弟討回公道。
「你們想做什麼?黔鍋頭,您不能忘了和我家老爺過去的交情啊!」福伯忙要黔立雄別忘了瞿黔兩家過去一直有著良好交情。
「交情?哼!再好的交情,我也不能容忍有人污辱幫里死去的兄弟!」黔立雄認為和他建立交情的人是瞿信佑,可不是不知天高地厚的瞿天問,兩家曾有的交情也已毀在瞿天問的出言不遜上!
「沒錯!」馬幫幫眾認同黔立雄的話,齊聲吆喝,已等不及要痛宰瞿天問。
埃伯眼見情況不對,和來順忙跳出來擋,張尋亦不敢小覷強悍團結的馬幫幫眾,同樣擺出架勢,保護瞿天問。
倏地,兩方情勢緊張,一觸即發,隨時都會有血濺五步的可能。
「你們全都退下!」瞿天問不願擴大事端,立即令福伯、來順與張尋退下,以免加深彼此的誤會。
埃伯、來順和張尋雖覺不妥,但是也不想違抗他的命令,唯有退開來,不過仍謹慎注意馬幫幫眾的一舉一動,若馬幫幫眾意圖不軌,他們絕對會拚死護住瞿天問。
「黔鍋頭,我想這其中定有誤會,我一向很敬佩馬幫兄弟出生入死、重情重義的精神,萬萬都不可能污辱貴幫死去的兄弟,不知您是從何听聞我曾出言污辱貴幫死去的兄弟?」由黔立雄及其幫眾不滿的言詞中,瞿天問理出頭緒來,心知定是又有人在背後興風作浪,否則黔立雄與幫眾怎麼會對他產生這麼大的誤會。
「怎麼?自己說過的話都不認了?」黔立雄當他是害怕的推托之詞。
「鍋頭,咱們不用跟他說這麼多廢話,直接取了他的項上人頭!」篤守兄弟情義的馬幫幫眾完全听不進,此時唯有見血,方能消他們的心頭之恨。
「我瞿天問雖然不才,但也是鐵錚錚的男子漢,敢作敢當,可若硬是要我承認未曾說過的話,我是寧死不屈。」就算對方人多勢眾,瞿天問依舊傲然不屈。身為瞿家商號的大掌櫃,代表的不僅是他個人,更代表瞿家商號,若他貪生怕死地跪地求饒,往後瞿家商號要如何在商場上立足?
「好一句鐵錚錚的男子漢!我就讓你死得明白!」黔立雄可不想落人話柄,說他以大欺小、以多欺少,他會讓瞿天問明白自己錯在哪里。
在一旁听他們對話的張尋突然間覺得他們的對話好熟悉,看著怒火高張的黔立雄像是在看之前的自己,他也曾怒火奔騰地質問過瞿天問,這簡直是舊事重演,只是想殺人的換了個人,而倒楣的人依舊是瞿天問。他得說,幸好今天華瀟湘沒跟來,不然被罵得狗血淋頭的人要換成黔立雄了。
「那個……我想我大概知道發生什麼事了。」張尋忍不住插嘴。
「我和姓瞿的在說話,何時需要你跳出來多嘴?」黔立雄怒瞪張尋一眼。
「我也不是很喜歡多嘴,而是相同的事,我也做過,所以大概知道是怎麼一回事,才會想化解你的誤會。」張尋耐著性子好聲好氣地說道。
「什麼誤會?根本就不是誤會,而是姓瞿的臭小子不知死活!」黔立雄壓根兒就不想听張尋說。
「我覺得一定是誤會。」姓黔的愈固執,張尋就愈堅持己見。
結果,黔立雄與張尋將事主瞿天問晾在一旁,兩人一言不合地起了爭執,瞿天問嘆了口氣,讓同樣火氣十足的兩人先吵個夠,暫時不出面調解,他則另外找馬幫幫眾問清事情始末。
黔家馬幫幫眾雖然對瞿天問抱有敵意,但因為黔立雄與張尋吵得太厲害,使他們一時也不知如何是好,面對瞿天問的疑問便有問必答,將事情前因後果全部告訴瞿天問,讓他再也無從狡辯起。
事情如瞿天問所料,又是辛管事在背後搞鬼。當黔立雄一行人將貨物運到城郊時,辛管事便先一步找上黔立雄。
餅去辛管事和黔立雄一直有接觸,交情算是不錯,辛管事便藉由這一點,帶幾壇美酒過來,美其名是要和黔立雄把酒言歡,實際上是以言詞煽動、刺激黔立雄。
辛管事知道黔立雄為人重情重義,對底下的弟兄們非常照顧,又知黔家馬幫總是長途跋涉來往千里馱運貨物,半途遇上盜匪劫貨殺人乃稀松平常之事,身為鍋頭的黔立雄外表看起來剛強不屈,可實際上黔立雄心頭對于死在半途的弟兄是感到內疚的,老覺得是他沒照顧好所有弟兄。正因為對黔立雄有所了解,辛管事就針對黔立雄最耿耿于懷的心事,在黔立雄耳畔煽風點火。
辛管事竭盡所能地造謠,告訴黔立雄,瞿天問自恃出身富貴之家,少年時又受盡瞿信佑寵愛,養成他目中無人的個性,總是瞧不起出身不如他的人,對辛苦勤勉的馬幫弟兄更是嗤之以鼻。
在听聞馬幫弟兄有不少人死于盜匪山賊之手,不僅不同情還嘲笑死去的人學藝不精、黔立雄領導能力不足,才會造成傷亡。辛管事平白造謠、加油添醋說了許多,使黔立雄與其他兄弟義憤填膺,立刻決定扣住瞿天問交托他們所運送的貨品,讓瞿天問不得不親自找來,好讓他們為死去的弟兄討回公道。
重述的馬幫兄弟個個氣得恨不得馬上將瞿天問大卸八塊,但他們首重紀律,沒有黔立雄的指示,他們再生氣,也得暫且忍下。
瞿天問皺著眉听他們的敘述,听完之後,長嘆了口氣,路蕙蘭與辛管事真的是無所不用其極地想要陷害他,他已厭倦他們所玩的小把戲了。
「那些話我從來都沒有說過。」瞿天問神色凝重地對馬幫兄弟鄭重澄清。
「現下你當然說沒說過了。」馬幫兄弟當他貪生怕死,不敢承認。
「我說他是被人陷害的!你為什麼要一口咬定是他?」張尋還在和黔立雄爭執,兩人爭執的聲浪蓋過瞿天問與馬幫兄弟的談話。
「他女乃女乃的!你和他是一伙的,當然幫他說話!」爭論許久,黔立雄的火氣更大了。
「黔鍋頭,我瞿天問從來不曾說過一句對馬幫兄弟不敬的話,也從來不曾認為我的出身比其他人高貴,我自認行事坦蕩,對于在背後嘲笑瞧輕他人的行為,我根本就不屑為之。」瞿天問朗聲重申,他的雙眼炯炯有神,沒有絲毫畏懼地對上黔立雄的眼。
「我剛才就是這麼對他說的,可是他一個字都不信,你說氣不氣人?」張尋已被黔立雄的固執氣得七竅生煙。
「我對你一無所知,憑什麼要相信你的話?」黔立雄壓根兒就不信瞿天問,他領著一幫兄弟,可不是別人隨便說一句我沒有說,就能輕易了事,如果他這麼簡單地信了瞿天問,不僅對不起死去的兄弟,在現下跟著他的這幫兄弟面前更會抬不起頭來,往後他憑什麼使弟兄們信服?憑什麼讓弟兄們繼續賣命?
「我知道要黔鍋頭信我,得拿出證據來,既然辛管事在您面前造謠生事,我就找出他,與他一同在黔鍋頭面前對質。」解鈴還需系鈴人,這是唯一的辦法。
「是啊!這全是辛管事在興風作浪,我家二少爺的為人,我很清楚,他不是你們想的壞人。」福伯幫忙解釋。
「你要找出他?這不會是想要月兌逃的借口吧?告訴你,我們好不容易等到你自投羅網,豈會輕易放人?」沒給個交代,黔立雄不許瞿天問走出這塊空地一步。
「黔鍋頭,你怎麼可以暗罵我家二少爺是縮頭烏龜呢?」福伯生氣了。
「福伯,黔鍋頭沒有罵我是縮頭烏龜。」瞿天問不想亂上加亂,忙平息福伯的怒火。
「不!我就是那個意思,你的確是沒有擔當的縮頭烏龜!你爹地下有知,肯定以你為恥!」在黔立雄眼中,瞿天問愧當瞿信佑的兒子,他真不曉得瞿天問哪點值得瞿信佑疼愛。
「二少爺,你听听,他承認了!」福伯的手指抖啊抖的,快氣昏了。
「好了,福伯,您先別生氣,冷靜下來,不過是一句縮頭烏龜,傷不了我。」瞿天問安撫氣炸了的福伯,免得福伯氣到厥過去。
「不錯!一句縮頭烏龜的確傷不了你,但是接下來發生的事會讓你後悔曾經出言侮辱我馬幫弟兄!」黔立雄立誓非得為死去的弟兄討回公道不可。
「有種就放馬過來!我張尋可不怕你們!」張尋聞言,立即擺開架勢,準備和他們以死相搏。
「沒錯!你們想動我家二少爺一根寒毛,就得踩過我們父子的尸體!」福伯老歸老,可也視死如歸,與兒子來順依樣畫葫蘆地擺開架勢。
瞿天問見狀只覺頭好疼,簡直是一片混亂,誰也不肯平心靜氣地坐下來談,他不想見到有人因此受傷甚至死亡,不論哪一方有傷亡,他都不樂見。
每個人心中皆充滿怒火,他得想辦法平息才行,目前最棘手的是黔立雄不肯放人,他們一行四人受困于此,根本就沒辦法找出辛管事來對質,想到這,瞿天問就覺得一個頭兩個大。
「誰也不準動我相公一根寒毛!」平地一聲雷,華瀟湘凶巴巴地出現,她身後帶著兩名商號的伙計,而伙計則一人一邊押著辛管事出現。
盡避瞿天問不要她跟過來,但華瀟湘待在商號不知他的情況,就會胡思亂想,愈想愈覺可怕,雖然有張尋保護,可是他們一行四人,只有張尋懂武,兩方真動起手來,恐怕他們會吃大虧,她不想他們一行四人遭遇不測,于是問自己,究竟她能為丈夫做些什麼?
且本屬于他們的貨物為何馬幫的人會突然不肯交出?這其中必有緣故,她頭一個想到的就是有人在背後唆使,而會做這種事的人,除了辛管事以外,她根本就不作他人想。
她擔心丈夫他們與黔家馬幫的人見面後,對方壓根兒就听不進任何話,更有可能會愈扯愈亂,所以她認為要解決問題的最快方法就是找出辛管事,于是要商號里的伙計馬上找出辛管事,不管他窩在哪個洞,都得揪出他來。
幸好伙計們在辛管事常出沒的小酒館順利找到辛管事,她也沒時間問辛管事究竟在背地里干了哪些好事,直接要兩名孔有武力的伙計押著辛管事一同前來,若事情已經順利解決,那很好,倘若沒有,就讓辛管事收尾。
當她抵達時,即見兩方坑詔起手來,她憂心丈夫的安危,立即跳出來大聲喝阻。
「辛管事!」宛如心有靈犀,在他苦思不出辦法時,妻子便帶著辛管事出現,解了燃眉之急。
辛管事的出現讓所有人安靜下來,每個人皆瞪大眼看著他被押過來。
「這是怎麼回事?」黔立雄擰眉看著突然出現的華瀟湘。
「相公,你沒事吧?」華瀟湘不理會黔立雄的疑問,逕自奔至丈夫面前,憂慮地將他上上下下、前前後後仔細檢查過一遍,確定他安然無恙,這才松了口氣。
「我很好,只是你怎麼會過來,且還帶上辛管事?」瞿天問望向不敢直視他眼瞳,心虛地別過頭的辛管事。
「我在商號里左思右想,總覺得不對勁,實在是待不住,心想貨物會出問題,定和辛管事月兌不了關系,所以要全祿與招財想盡辦法找出辛管事來。」也多虧真讓他們找出入來,及時趕到。
「你們莫名其妙抓我來做什麼?黔鍋頭,你可要救我啊!」辛管事一直都在暗中偷偷留意商號的動靜,所以一得知黔家馬幫運貨到了城外,他便先行一步過來造謠生事,本來事情該進行得很順利,誰知他會讓華瀟湘給派人逮過來。
眼下情況對他不利,趁兩方尚未說清前,先向黔立雄求救,最好再使雙方起紛爭,讓他趁亂逃離,又或者讓黔立雄的人一刀解決瞿天問也行。
「什麼莫名其妙?我為何抓你過來,你應當心知肚明!」辛管事突來的求援,讓華瀟湘傻眼,原以為到了這兒,辛管事問心有愧,會坦承他所犯下的錯事,哪想得到他會厚顏無恥,一概不認。
「我人在小酒館坐著喝我的汾酒,啥事都沒做,結果全祿與招財進了小酒館後,不由分說就把我架來,我如何不覺得莫名其妙?」辛管事以無辜的表情瞅著黔立雄看,希望他站出來主持公道。
「你做過什麼好事,你自個兒最清楚,現下想不認帳了是嗎?」華瀟湘氣壞了,明明壞人是辛管事,結果經辛管事一說,反倒讓她成了不分青紅皂白的壞人。
「瞿天問,你果然是卑鄙小人,推諉過錯不說,竟然還想要誣陷辛管事,你的心思實在太過歹毒,根本就不配當瞿家的人!」黔立雄再次發聲,徹底唾棄瞿天問的作為。
「你怎麼能這樣侮辱我相公?!」華瀟湘可不許有人出言侮辱丈夫,她凶悍地要和黔立雄理論。
「瀟湘!不得無禮!」瞿天問低喝。
「相公……」華瀟湘轉頭瞧見丈夫動怒,馬上噤聲退下,不敢再和黔立雄爭論。
「被我識破了你們的真面目,所以無話可說了對吧?」黔立雄朝身後的馬幫弟兄比了個手勢,身後的弟兄立即上前,自全祿與招財手中救回辛管事。
瞿天問沒阻止黔立雄的手下救人,辛管事獲救後,經過瞿天問身旁時,得意地冷冷一笑,眼神輕蔑地在瞿天問及華瀟湘身上溜轉,嘲笑他們即使已抓到他的人,仍是拿他莫可奈何。
懊不容易逮著辛管事,卻又讓他自眼皮子底下溜走,華瀟湘氣到快吐血了,而同樣氣到渾身顫抖的還有福伯與來順。
張尋則是驚訝地瞪大了眼,此時他更加看清辛管事的為人。沒想到辛管事如此狡猾,他會被辛管事所欺騙是理所當然,並非是他太笨。
「黔鍋頭,幸虧有你,不然我真會被他們給害死!」甫獲救,辛管事馬上涎著笑感謝黔立雄。他成功逆轉情勢,正好可以藉機除掉瞿天問,路蕙蘭可沒理由再罵他沒用,他總算可以得到該屬于他的利益了。
「辛管事,你千萬別這麼客氣,你也幫了我不少忙,若非你告訴我,我壓根兒就不知道這臭小子背地里瞧不起我黔家馬幫。」黔立雄用力拍了拍辛管事的肩頭,要他別把這件小事放在心上。
辛管事被黔立雄強勁的掌力給拍得嗆到,臉色脹紅,用力咳著。
「姓瞿的,如今你還有什麼話好說?」黔立雄給瞿天問交代後事的機會。
豹瀟湘緊張地仰頭看著丈夫,心知有辛管事在一旁興風作浪,黔立雄就不會放過丈夫,她該怎麼救他?
「百口莫辯,我能說什麼?」瞿天問瀟灑地雙手一攤,似已不打算做最後的掙扎。
「好個百口莫辯!」黔立雄冷冷一笑。
「黔鍋頭,我瞧該給這小子一個狠狠的教訓,他才會曉得天有多高、地有多厚!」辛管事忙不迭地在黔立雄耳邊嚼舌根。
辛管事說的話清清楚楚地傳進每個人耳中,讓華瀟湘等人氣憤難平,唯獨瞿天問仍舊一派雲淡風輕,仿佛不知大禍將至。
其實當辛管事扮無辜向黔立雄求救,使情勢再次逆轉後,瞿天問心想,一再澄清解釋,恐怕只會使黔立雄生厭,認定他為求月兌罪不斷在狡辯,所以不如自己先沉靜下來,靜看事情的發展。
況且黔立雄能領著一幫人走過萬水千山,擊退山賊盜匪,可不是因為運氣好,而是以智慧帶領弟兄們出生入死,是以他相信黔立雄也能發現辛管事在背後搞鬼,不再被辛管事愚弄。
黔立雄望進瞿天問的眼里,未見驚慌,未見恐懼,只見譏嘲,他瞧著神態自若的瞿天問,竟將瞿天問的身影與死去的瞿信佑重疊在一塊兒,宛如瞧見自信滿滿的瞿信佑再次站在他面前。
黔立雄不禁想,他是否太過沖動?是否太快將瞿天問定罪了?
豹瀟湘抿著唇緊緊倚偎在丈夫身邊,她知道這次的情況和上次張尋那回截然不同,張尋為人沖動,但听得進別人說的話,可黔立雄不同,他是黔家馬幫的鍋頭,得對所有弟兄負責,身為首領的他,一旦決定了某件事,旁人就無法動搖,雖然她不清楚中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但害怕已定下丈夫罪行的黔立雄會對丈夫不利,她已暗暗下定決心,不論發生什麼事,她和丈夫都要生死與共。
「黔鍋頭,您應當不會心軟才是,對吧?」辛管事久久不見黔立雄有進一步的行動,等得不耐煩,催促道。
「辛管事,你似乎有點迫不及待。」黔立雄意味深長地看著辛管事。
「呃……我是不滿貴幫名譽及可憐幫內死去的弟兄,遭受瞿天問言詞上的污辱,才會想為大伙兒討回公道。」辛管事被黔立雄的眼神看得生懼,支支吾吾地編造理由。
「倘若我沒記錯,瞿兄在世時,似乎待你不薄,今日他最疼愛的兒子遇難,你這個當叔叔的人,應該為他出面求情不是嗎?」辛管事實在可疑!
「雖然我爹生前待辛管事不薄,可惜他和我沒多少交情,再者,再大的恩情與利益相較,辛管事選擇後者也是人之常情。」瞿天問揚著笑,說得雲淡風輕,宛如早將生死置之度外。
豹瀟湘早已捏了把冷汗,她了解此時此刻,丈夫最不需要的就是她插嘴,是以她緊抿著唇,一句話都不說,由著丈夫去扭轉乾坤。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什麼利益?」黔立雄的眉頭鎖得更緊了。
「黔鍋頭,您別听他胡說八道!辛某兩袖清風,哪有得到什麼利益。」辛管事登時冷汗涔涔,極力撇清。
「既無關利益,那肯定是有關仇怨。不知我爹做了什麼對不起辛管事的事,否則辛管事怎麼會三番四次想置我于死地?」瞿天問笑得很無害,看著辛管事。
「老爺待我一向很好,他怎麼會做出對不起我的事。」辛管事不敢造死人的謠,急忙聲明。
「既然我爹待辛管事好,那就是我娘待辛管事不好了,所以辛管事才會處處針對我是不?」
「我和二夫人從來沒有接觸,無所謂好不好。」王婉如從不插手商號的事,也不曾隨瞿信佑出現在商號,辛管事對王婉如自是無好惡。辛管事回答得小心翼翼,就怕會露出破綻,卻不知他只留心回答誰待他好,完全忘了撇清他沒有處處針對瞿天問,三番四次想要他的命。
黔立雄沉著臉听他們的一問一答,听出些許端倪來。辛管事特地跑來向他告狀的動機恐怕不如他所說的單純,辛管事是有計劃而來的。
「那就是大娘了,肯定是大娘虧待了辛管事,大娘就是不太會做人,既然對辛管事有所托,就不該一味地責怪辛管事辦事不力,應當不時給辛管事蠅頭小利,如此辛管事便會更加賣力為大娘效命才是。辛管事,依我說,與其在大娘手下做事,你不如另謀生路,找個不會不時把你喚到跟前臭罵一頓的主子吧!」瞿天問搖搖頭,數落路蕙蘭不懂得收買人心。
「我在府里也听過大娘一個人喃喃自語,咒罵辛管事是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的笨蛋。」話題既然扯到路蕙蘭身上,華瀟湘心念一轉地跟著開口。辛管事喜歡平白造謠,她就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大夫人還有罵比這更難听的呢!大夫人那張嘴啊,罵起人來可是厲害得很,府里的僕人、丫鬟個個見她如見鬼,嚇死了!」福伯靈機一動,跟著加入。
「我也听過,大夫人說辛管事中看不中用,要他辦幾件小事,他卻沒一件辦得好!」來順亦加入。
他們四人你一言、我一語,說的全是路蕙蘭怎麼數落辛管事的無能,辛管事原本雙手握拳隱忍心頭怒火,听到最後,已經額際青筋浮跳,再也忍不下這口氣。
「大夫人真這樣說我?如果她那麼了不起,為何不自己動手?她真以為我背地里煽動別人很容易嗎?一個弄不好被發現,我的下場可是會很淒慘的!既然她不想弄髒自己的手就別開口說話!」辛管事氣急敗壞,完全失去理智,未經思考便月兌口說出心中的不滿。
當辛管事意識到說了不該說的話時,為時已晚,瞿天問一行人以「逮到你了」的笑容看著他。
「這麼說來,你是路蕙蘭派來煽動我的了?」被人當傻子耍,黔立雄一點都笑不出來,他身後的黔家馬幫幫眾亦同仇敵愾地瞪著辛管事。
「呃……不是的,剛剛是我一時心直口快說錯了,其實我不是那個意思,大夫人沒有要我煽動任何人,那個……全都是誤會!」看著一干宛如凶神惡煞般的馬幫幫眾,辛管事嚇死了,趕緊做補救。
「你當我是傻子嗎?心直口快說的才是真話,你以為我還會被你欺騙?我不管路蕙蘭想要什麼,但她千不該、萬不該就是不該把我黔立雄當傻子耍!」黔立雄火冒三丈,他可不是任人玩弄的棋子,差點他就誤會瞿天問,甚至要了瞿天問的命,若非瞿天問誘騙辛管事月兌口說出實情,他黔立雄豈不是要犯下難以挽回的大錯?
「我只是奉命行事,這全不關我的事!」辛管事眼見紙已包不住別,嚇得不住往後退,卻被攔在身後的張尋給擋住,使他踉槍僕跌向前。
「好一句奉命行事!差一點我黔家馬幫所有人就要被你害得背負不仁不義的臭名了!」黔家馬幫的名聲可是祖上好幾代辛苦累積下來的,豈能毀在他手中?
「這真的不關我的事,我只是照著大夫人說的話做,你要算帳找大夫人算去,不要找我。」辛管事怕得全身瑟縮,不住發抖,黔家馬幫幫眾各個孔有武力,每個人出拳打他一拳,他不死也得去掉半條命。
「等會兒我再跟你算這筆帳!瞿二少爺,先前是我不明是非,對你有極大誤解,我更是愚蠢得不肯听你的解釋,現下真相大白,我要怎麼做才能彌補我的過錯?」黔立雄轉頭朗聲向瞿天問賠罪。
「黔鍋頭,您言重了,我一直很尊敬您與馬幫兄弟,這回辛管事有意造謠生事,您對我一無所知,會相信他也是理所當然之事。至于彌補的方法嘛,我希望往後
你我能繼續合作,使黔家馬幫與瞿家商號相輔相成,替彼此創造出更大的利潤。」瞿天問說出肺腑之言,日後將會有更多地方需要黔家馬幫的協助,他希望兩方能夠保持良好關系。
「好!雹父無犬子,既然你看得起我馬幫弟兄,我也不嗦,今後你走的貨,全包在我黔立雄身上!」黔立雄拍胸膛與他做下口頭約定。君子重諾,無須白紙黑字立下契約,日後不管瞿天問的貨萬里千山、路途凶險,他都會負責到底。
「多謝黔鍋頭!」有了黔立雄的承諾,今後商號的營運將會更加順利,他開心地與黔立雄擊掌。
「弟兄們!你們還愣在那做啥?還不快將瞿二少爺的貨上鞍?」在黔立雄一聲吆喝下,所有人立即行動,準備將貨物運進城。
辛管事見他們達成協議,張尋亦上前和黔立雄化解先前的紛爭,已沒人留意到他,此時不溜更待何時?辛管事不動聲色,賊兮兮地準備溜之大吉。
「辛管事,您要上哪兒去啊?」華瀟湘巧笑倩兮地攔下辛管事。
「二少女乃女乃……」
「我相公和我受到您諸多照顧,無法當面‘感謝您’,我心下實在過意不去。」華瀟湘目露凶光,步步逼近。
「二少女乃女乃,我知道我錯了……你就原諒我吧!」婦道人家心軟好說話,辛管事相信只要好好跟華瀟湘求饒,他就能全身而退。
「原諒你?呵呵!您真是言重了!我不曉得之前大娘對您承諾過什麼,想來您為了大娘可是勞苦功高,大娘還沒打賞就太說不過去了。身為媳婦兒的我沒啥優點,但就是懂得替長輩分憂解勞,所以就由我來稿賞您吧!」說著說著,華瀟湘拔下發髻上帶著尖端的鳳釵。
「二少女乃女乃要給我鳳釵?」不會吧?真對他這麼好?她是不是傻子啊?
「全祿!招財!傍我抓住辛管事。」在華瀟湘一聲令下,全祿與招財再次架住辛管事。
「啊!二少女乃女乃,你要做什麼?」再次被架住,辛管事嚇得臉色發白。
所有人都睜大眼看著眼前這一幕,瞿天問由著妻子去懲罰辛管事,黔立雄不曉得華瀟湘要玩什麼花樣,雙手環胸,感到好奇。
「我要把你的嘴給縫起來,讓你往後再也不能造謠生事!只是辛管事,很抱歉呢!我匆匆出門,忘了帶繡花針,只好以鳳釵代替,您就委屈點,忍忍吧!」她佯裝歉疚,無辜地看著辛管事。
「不要!救命啊!二少爺,救我!黔鍋頭,救救我!誰來阻止她啊──」辛管事驚聲尖叫。
「對了,我忘了補充,我現在算的是之前您煽動張大哥來抓走我們夫妻那一回的帳,接下來還有我相公、張尋張大哥與黔鍋頭和他的弟兄們,他們要怎麼和您算帳,我就不曉得了。」華瀟湘笑得好不甜美。
「夫人,記得溫柔點,別急著把辛管事弄死,不然我們這些排在後頭等著算帳的人,玩起來可就不有趣了。」瞿天問跟著揚聲喊道。
「是,相公,我會記得讓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絕不會隨便把他折騰死的!」華瀟湘甜滋滋地回道。
聞言,辛管事雙眼翻白,「咚」一聲直接昏死過去,沒膽等候每個人一一跟他算總帳。
他的孬樣?!來在場所有人不屑大笑,出了口氣也順利解決難題的瞿天問與華瀟湘兩人俏皮地對對方眨眨眼,情意綿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