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府「碧靜廳」內燈火通明,路蕙蘭一如往常坐在老位子上,喝她的黃山毛峰。
她對瞿天問的怨恨日積月累一再加深,起初她並沒有想要瞿天問的性命,只想讓瞿天問認清自己的本分,別妄想不屬于他的事物,可是辛管事接二連三的失手與瞿天問的步步成功,兩者不斷地刺激她,使她失了理智,再也無法維持初衷,她怨恨得想毀掉瞿天問的一切,讓她的心能夠獲得平靜。
這回瞿天問找上黔家馬幫運貨,給了她永除後患最好的契機,一思及此,她忍不住笑了,坐等著辛管事傳回好消息。
而當她看見辛管事被瞿天問一行人押回府時,掛在嘴角的得意笑容不由地一僵。
「這是怎麼回事?」因過度錯愕,她手中的瓷杯摔落地。
「大夫人,他們全都知道了。」辛管事對著路蕙蘭搖頭苦笑,華瀟湘太恐怖了,一會兒說要縫了他的嘴、一會兒又說要割了他的舌頭,讓他往後再也不敢亂說話,再加上威脅要痛揍他一頓的張尋與黔立雄,他嚇都嚇死了,自然他們問什麼,他就回答什麼,所有事和盤托出,完全不敢有所欺瞞,因此眾人已完全知曉是路蕙蘭在背後搞的鬼。
所有人對路蕙蘭私下玩的小動作感到不齒,被耍得團團轉、還差點錯殺好人的黔立雄,更是怒火直竄,恨不得將路蕙蘭抓過來狠狠教訓一頓,教她往後不敢再犯,但思及這是瞿家的家務事,路蕙蘭的問題該由瞿天問親手解決,只好忍下對路蕙蘭的不滿,全交由瞿天問自個兒去處理。
「你在胡說個什麼勁兒?」路蕙蘭心慌意亂,矢口否認。
「大娘,事實已清楚擺在眼前,難道你還想否認?」瞿天問一臉遺憾地看著她。
「什麼事實?我完全听不懂你在說什麼。」路蕙蘭挺直腰桿,口氣堅決。
「听大娘言下之意,辛管事的所做所為與大娘無關?」事到如今,她竟想撇得一干二淨?
「這是當然,我和他一點都不熟,他在外頭是殺人是放火,可和我一點關系都沒有。」路蕙蘭抵死不認。
「大夫人,你怎麼可以這個樣子?明明是你要我去煽動別人,讓我編了一堆謊話來陷害二少爺,你怎麼可以不認呢?」辛管事可不許路蕙蘭置身事外。
「胡說八道!我何時要你那麼做了?你胡亂編造這些話用意何在?」路蕙蘭瞪了辛管事一眼,力持鎮定。
「我有沒有胡說八道,你心知肚明,大夫人,你該不會是想過河拆橋吧?」她是不是太過分了點?
「哼!我不曉得你在說什麼,不過天問,你抓辛管事過來指控我,究竟想做什麼?不會是想為我添上莫須有的罪名,將我趕出瞿家吧?」路蕙蘭順水推舟,反過來指控此事全是瞿天問一手策劃。
「大娘,說話要憑良心,你怎能編造謊言?!」本來一直沒出聲讓丈夫去處理的華瀟湘听不下去,跳出來捍衛丈夫的名譽。
「良心?媳婦兒說的好啊!我倒想問問你們的良心何在?是否欺我無依無靠,想趁著天啟不在,好將我趕出去。」做賊的喊抓賊,路蕙蘭口口聲聲指控瞿天問與華瀟湘要將她逐出瞿府。
「既然大娘與此事無關,我還是將辛管事送到官府,由官老爺判定到底辛管事是為何人效力賣命呢,抑或是他個人所為。」瞿天問淡淡一笑,示意押著辛管事的伙計將辛管事送到官府。
「不!我不能進官府!大夫人,你一定要救救我!」辛管事听見要去見官老爺嚇壞了,若開堂審問,張尋和黔立雄及商號里的其他伙計都會出面作證,說他曾煽動他們違抗甚至抓走傷害瞿天問,屆時官老爺會如何判他的罪?他沒錢沒勢,被關在大牢肯定不好過,他不想進大牢啊!
「住手!」路蕙蘭見瞿天問有意將辛管事交給官府心下一驚,害怕她在背後主使一事被識破,事情傳遍整個京城,使她顏面盡失,不及細想,便開口阻止。
她這一出聲阻止,擺明了此地無銀三百兩,若她真問心無愧,何需懼怕辛管事被押進官府,何必怕官老爺開堂審問,何必怕會東窗事發,免不了牢獄之災。
「大娘既然認定我和辛管事合謀陷害您,為何要出言阻止?」
「瞿天問,你夠了,我給你三分顏色,你倒是開起染房來,你究竟想怎樣?」事跡已敗露,想推托也推托不了,路蕙蘭干脆承認,認定就算瞿天問知道所有事都是她在背後搞鬼,也是拿她莫可奈何。
「我只是厭倦了大娘在我背後耍弄小把戲,希望大娘不要再犯。」瞿天問語氣森冷不悅。
「如果我說不呢?」路蕙蘭惡意問道,她就是要成為他拔除不掉的肉中尖刺。
「倘若大娘執意如此,我也只好請大娘上山入廟,好好修身養性。」不到萬不得已,他絕不會強行送走路蕙蘭。
「你敢!」路蕙蘭怒喝。
「假如大娘執意任性妄為,就會知道我敢不敢了。」瞿天問定定看著路蕙蘭,要她明白,從始至終他不曾懼怕過她,之所以沒采取任何行動,是給她面子。
「好你個瞿天問,你現下是欺到我頭上來了?」路蕙蘭氣得全身不住發抖,又更加心生怨懟,若非天啟離家,瞿天問怎會有恃無恐欺她到底。
「天問不敢。」瞿天問字字鏗鏘。
「口是心非。」路蕙蘭反唇譏諷。
瞿天問與路蕙蘭相互瞪視著對方,在氣勢上,理不直氣不壯的路蕙蘭明顯不如瞿天問。
「碧靜廳」內燭火搖曳,同時照在瞿天問與路蕙蘭兩人晦明難分的臉龐。
相互對峙的兩人,一晦暗,一光明,各自盤算著。
「這是怎麼著?瞿天問,你跟天借了膽是不?敢這麼對我娘說話?」形色落魄的瞿天啟從外頭走進來,輕蔑地朝瞿天問咆哮。本來已經夠亂的「碧靜廳」,因為瞿天啟的出現,場面更加難收拾了。
路蕙蘭一見瞿天啟回來心上大喜,開心地沖上前,抓著兒子前前後後打量一遍。
「天啟,我的兒啊!你總算是回來了,你怎忍心一去多年,丟下娘不管,可知娘有多想你?你瞧你,在外頭定沒過上一天好日子,竟然瘦成這樣。」兒子回來了,路蕙蘭立刻感到踏實不少,總算不再是她孤軍奮戰,他們母子二人聯手,絕對可以殺得瞿天問片甲不留。
瘦?華瀟湘見突然出現的瞿天啟,無法苟同路蕙蘭的說法,她是沒見過從前的瞿天啟是什麼模樣,但是依現下看來,他只是黑了點,身形還有點壯,可不覺得瞿天啟瘦到哪兒去。
對于瞿天啟的突然歸來,瞿天問也十分訝異,是有想過瞿天啟不可能永遠在外頭流浪,終會有回來的一天,但沒想到會這麼快,且是在他尚未站穩腳步之前就回來了。這麼一來又增添許多變數,他得更加小心謹慎才行。
「我問你,你剛剛為何對我娘不敬?也不想想自己是啥出身,可以那樣對我娘說話嗎?」瞿天啟一回來,就先對瞿天問端架子,視瞿天問為下人,擺出大少爺的態勢。
「我相公會那麼做,全是因為大娘欺人太甚,你怎麼能不分是非,劈頭就罵呢?而且你剛剛說什麼?不想想自己是啥出身?你和我相公是兄弟,他是啥出身,你就是啥出身,沒有任何分別。」華瀟湘氣得沖上前,想一拳揮掉瞿天啟瞧不起人的嘴臉。
瞿天問及時單手攔抱著她縴細的腰肢,沒讓她痛打瞿天啟一頓,引發更多事端,雖然他也很想痛揍瞿天啟一頓。
「你是誰?!這里何時輪得到你來說話?還有,誰說我和他是兄弟來著?他不過是庶子,根本就不配和我相提並論。」瞿天啟擰眉看她,盡避衣著襤褸,仍不改囂張態度。
「她呀,不就是瞿天問的妻子,你瞧,兩個人同一副德行,連點規矩都不懂。」兒子歸來,路蕙蘭的氣焰又高張了,談及瞿天問與華瀟湘的口吻充滿鄙夷。
「兩個同樣低俗的人配在一塊兒,不正好。」瞿天啟惡意地朗聲大笑。
他們母子倆一搭一唱,無視于瞿天問與華瀟湘在場,竭盡所能地批評他們。
「可惡!」她要撕爛這兩張爛嘴!豹瀟湘整個惱火,別人怎麼說她都沒關系,就是不容許有人惡意批評天問,他們憑什麼以惡劣的言語傷害別人?!
「瀟湘,冷靜!」同樣大感不快的瞿天問環著她的腰肢攔阻著,不讓她和路蕙蘭與瞿天啟起沖突。
「怎麼?不服氣?」瞿天啟挑釁地看著她,料準她不敢動他一根寒毛。
「天啟,你別跟這些低下的人一般見識。」路蕙蘭火上加油。
豹瀟湘氣得全身不住發抖,她不能理解為何天問還沉得住氣,還不生氣,莫非從前他們母子就是這樣奚落他、傷害他的?她的心好痛!想到他曾經受過的傷害,就痛得她快喘不過氣來,淚水盈滿了眼眶。
可是她不想讓路蕙蘭與瞿天啟更加得意,所以拚命忍住,硬是不肯讓淚水不爭氣地滾落。
「瀟湘,別理會他們,不管他們說了什麼,我都不在意,因為他們不是我該在意的人。」瞿天問在她耳畔一字字柔聲說道,要她冷靜下來,不要與他們計較,她為了他這麼生氣,一心一意為他著想,他很感動,慶幸著能愛上她,這是老天爺對他的眷顧,不然他豈能有幸和她結為夫妻。
「可是……」她好氣,真的好氣。
「瀟湘,有你在我身邊,不管他們說什麼都傷不了我,因為我有你,明白嗎?」瞿天問繼續在她耳邊輕喃,要她知道對他而言,她更重要,那些傷人的言語根本就不值一哂。
他的一句「因為我有你」,讓華瀟湘的怒火頓時消了大半,他說得沒錯,既然大娘和瞿天啟以傷人為樂,他們又何必對他們尖銳的言詞耿耿于懷,如果和他們繼續吵下去,不就和他們沒兩樣?
「什麼叫出嫁從夫你懂是不懂?好好听從你相公的話吧!」瞿天啟將瞿天問的不爭吵當作是怕了他們,冷嘲熱諷要華瀟湘多學學。
「鄉下來的暴發戶的女兒能懂什麼?」瞿天啟歸來,讓路蕙蘭更加肆無忌憚了。
「原來是鄉下來的,難怪我怎麼瞧她,就覺得她很俗氣。」瞿天啟厭惡地揮了揮手,仿佛在揮走討人厭的蒼蠅。
一句鄉下來的暴發戶傷了華瀟湘的自尊,令她難過不已,一時間她竟詞窮無法反駁。
「收回你們的話。」瞿天問不喜歡听人批評妻子,眼神寒凍似冰地掃向路蕙蘭母子。
「我們說的可是事實,為何要收回?」瞿天啟不把瞿天問的怒火放在眼里。
「可不是,我頭一回瞧見她全身穿金戴銀的,活像怕別人不知道她家多有錢似的,實在是可笑得緊,想來她的家人也和她一樣低俗,咱們家是如此高貴風雅,多了她,咱們家就多了許多銅臭味,再也高貴不起來,唉!」因為不滿瞿天問,連帶的也不喜歡華瀟湘,路蕙蘭口下自是不留情。
「你們要笑我盡避笑,就是不要笑我的家人。」路蕙蘭批評她的家人,讓她氣得駁斥,旁人怎麼說她都沒關系,就是沒辦法接受路蕙蘭對她家人惡意的攻擊。
「嘖!嘖!听我娘這麼說,你和你的家人還真是庸俗啊!」瞿天啟故意搖頭感嘆。
「閉上你的嘴!」狗嘴吐不出象牙!瞿天問揮拳擊向瞿天啟左頰。
瞿天啟沒料到瞿天問會動手,反應不及,整個人被打得踉蹌後退,結果左腳不小心絆到右腳,仰跌倒地。
「天啟!懊死的瞿天問,你竟然敢動手打天啟?!」路蕙蘭親眼見到寶貝兒子被打,立即哭天搶地,奔過去扶起兒子。
豹瀟湘則是完全傻眼,她沒想到向來溫文儒雅、動口不動手的天問,竟然會出手打同父異母的哥哥,而且是為了她。
「我不過是想提醒大哥,不要隨意出言侮辱別人。」瞿天問一點都不後悔動手打瞿天啟。
「他有哪里說錯?!豹長耕是粗鄙的暴發戶人盡皆知,當初要不是想要華長耕拿出錢財來幫助商號度過難過,你以為我會派人去搶繡球塞給你嗎?華瀟湘豈會有踏進瞿府大門的資格,她該有自知之明!結果華長耕一個子兒也沒拿出來,早知如此,我就不會派福伯他們去幫忙搶繡球,娶個花枝招展的媳婦來讓人笑話,連帶瞿府也因她而變低俗了。」路蕙蘭為了捍衛兒子,說出當初派福伯一伙人搶繡球的真相,要華瀟湘認清事實,別以為她夠資格當瞿府的少女乃女乃。
路蕙蘭的尖嚷,使華瀟湘更加清楚真相為何了,先前就知道天問娶她是為了挽救瞿家的財務,可沒想到竟是路蕙蘭在背地里策劃,路蕙蘭對她的敵意與攻擊讓她很受傷,可又不免想到,假如不是路蕙蘭暗中策劃,她和天問或許根本就不可能有緣成為夫妻,這麼看來,她是不是該感謝路蕙蘭?
瞿天問嘴抿成一直線,咬緊牙關,強忍著不動手教訓女人、長輩的沖動,路蕙蘭所說的字字句句皆帶著尖刺,狠狠刺向瀟湘,他不想單純的瀟湘受到傷害,非常不想。
「大娘,你已經說夠了!」他語氣不悅森冷。
「娘,你別跟他嗦!這個臭小子敢動手打我,我非得教他嘗嘗我的厲害。」瞿天啟推開母親站起。
以前都只有他瞿天啟欺負瞿天問的分,今日吃了瞿天問這一拳,他哪吞得下這口氣,非要加倍還給瞿天問不可。
「你可以再試試。」瞿天問雙眸迸射寒光,警告瞿天啟,他沒學過武藝,所以先前遇到張尋的挾持及面對黔家馬幫幫眾時,沒有辦法馬上月兌身,但這並不表示他不會打架,只能任人宰割,而憑他的本事,要打倒瞿天啟並非難事。
「你好大的口氣,我倒要看看你有沒有比我行!」瞿天啟向來最會說大話,他在外頭流浪多年,學得最多的就是吹捧自己,總是把自己捧得宛如神祇,事實上根本什麼都不會。
「天啟!別啊!」路蕙蘭了解天啟好吃懶做的脾性,他能坐就不站,能躺就不坐,哪會有打贏瞿天問的能耐。
「相公……」華瀟湘緊張得手捂著唇,擔心丈夫會打不過肉比較多的瞿天啟。
「別為我擔心。」瞿天問朝她淡淡一笑,要她別小看他。
「大話別說得太早!」瞿天啟不理會母親的勸阻,發出怒吼,像頭山豬般發狠地沖向瞿天問。
瞿天啟來勢洶洶,瞿天問則鎮定如常,他靜靜站在原地,等候瞿天啟沖撞過來。
「啊!」華瀟湘嚇得驚聲尖叫,深怕丈夫會被瞿天啟撞倒在地。
瞿天問並沒有被瞿天啟一頭撞倒,當瞿天啟要沖撞到他的那一剎,他倏地往旁移一步,而止不住沖勢的瞿天啟,一頭撞上擺放在花幾上的笑彌勒,疼得他眼冒金星,接著又撞翻了花幾,整個人僕倒在地,這會兒更痛得他一手抱頭,一手捂住心口哀叫打滾。
「天啟!」路蕙蘭見瞿天問不過是往旁邊閃了下,她的寶貝兒子就又撞又摔,看得她心都碎了。
豹瀟湘見到丈夫沒事,瞿天啟卻已經痛得爬不起來,她一臉崇拜地凝望著丈夫,暗想,原來她的丈夫是這樣有男子氣概,像瞿天啟那種無賴根本就不是她相公的對手。
「娘,那小子耍陰的!你一定要替我報仇。」瞿天啟額頭腫了個大包,疼得淚都快流下來了,明明他就快撞上瞿天問了,瞿天問怎麼能突然閃開來?害他撞跌得這麼狼狽,他真的好痛啊!
「你放心,娘會為你報仇的!不管誰欺負你,娘都不會讓他好過!」路蕙蘭柔聲安慰兒子,恨死瞿天問了。
一旁的辛管事和鉗抓住辛管事的全祿與招財簡直看傻了眼,瞿天啟的笨拙與狼狽教全祿和招財噴笑出聲。
全祿與招財曾在瞿天啟手下做過事,熟知他的脾性,凡事若一不順他的意,總會招來辱罵,今日見瞿天啟在瞿天問身上討不到便宜,只能哭喪著臉向母親求援,要他們如何不恥笑他的孬樣呢?
瞿天問看向軟弱哀號的瞿天啟,並未感到痛快,反而覺得悲哀,他從來就不想和瞿天啟為敵,偏偏瞿天啟總是敵視他,到了今日,瞿天啟回來,兩人的關系更為緊張惡劣,想要處得好,壓根兒是不可能的事。
至于遠在廂房休息的王婉如,接到家僕通知瞿天啟歸來一事,趕到「碧靜廳」時,已見瞿天啟摔得亂七八糟正向路蕙蘭哭訴,她臉色慘白,看著一派漠然的兒子,及忿恨不平的路蕙蘭,感覺到大事不妙。
「王婉如,看你養的好兒子!」路蕙蘭滿腔恨意掃向王婉如。
「讓大哥跌倒的人是我,與我娘無關,大娘盡避沖著我來。」瞿天問這輩子最重要也最需要他保護的人即是母親與妻子,他不許路蕙蘭將怒火波及到母親身上,挺身護衛母親。
「你們母子一樣的不要臉!一個搶我的位置,一個搶我兒子的位置!你們憑什麼?!」路蕙蘭聲調拔尖,嚷叫出她的不快與委屈。
「小姐,對不起……」除了道歉,王婉如不知該說什麼是好。
「除了怨懟責怪他人,你從來不曾自省,為何我爹會不要你?為何你們的關系會是‘相敬如冰’,難道你一點責任都沒有嗎?」瞿天問要她面對現實。
「如果不是你那不要臉的娘勾引我的丈夫,我怎麼會失去寵愛?!我沒有錯!全都是這狐媚子的錯!當初我真不該讓你陪嫁,在我一發現你背著我和我的丈夫眉來眼去時,我就該毀了你!我真後悔沒在你生下小雜種時派人殺了你們母子!」她恨!稗!稗!稗!路蕙蘭吼得聲嘶力竭。
「小姐,對不起,我愛老爺,真的愛他。」王婉如自知對不起路蕙蘭,真心誠意地向她道歉,但自己和丈夫真心相愛,是以當年明知不該,卻仍是回不了頭。
「愛?哈!你騙誰?你要的是飛上枝頭變鳳凰,你怎麼可能是真心的。」路蕙蘭壓根兒就不信她。
「我是。」王婉如堅定回答。
路蕙蘭嗤之以鼻。
「我想大娘一定從來不曾愛過我爹,所以你完全無法體會我娘口中的愛。」瞿天問可憐不懂男女情愛的路蕙蘭,她只愛自己和瞿天啟,根本沒愛過他爹,莫怪他爹得不到她的溫情,會愛上肯付出情感的娘。
「是他不肯事事順如我意,你懂什麼?!」自始至終,路蕙蘭仍不覺自己有錯。
豹瀟湘看著尖酸刻薄的路蕙蘭,不禁搖頭,這樣的路蕙蘭,難怪死去的公公會愛不下去。
「你們!我會如此不幸全都是你們害的!」路蕙蘭用手指著一個個站在她面前的仇人,恨不得馬上一一除去。
「娘,你說得沒錯!我會時運不濟,一定是瞿天問這小子在背後搞鬼,說不定他請人對我下咒,不然我怎麼會那麼倒楣?」好不容易不再眼冒金星的瞿天啟,完全承襲母親的性子,將矛頭指向瞿天問。認定自己一定是被瞿天問下咒了,不然為何噩運會接二連三又上身?
「天問他不可能做那種傷天害理的事。」王婉如為兒子喊冤。
「是啊!你們自己運氣不好,總是斤斤計較、算計別人,好運不上門也很正常的,為何老是要責怪別人?」華瀟湘也為丈夫抱下平。
「一定是他!一定是他!不然憑我的能力,怎麼可能買什麼賠什麼,一定是他在搞鬼!」瞿天啟既已認定,就听不進旁人的話。
「我可憐的天啟,咱們母子被他們母子害得實在是太慘了。」路蕙蘭難過地抱著兒子。
「我怎麼可能會有下咒呼風喚雨的能力,你們未免也把我想得太厲害了。」瞿天問受不了他們母子,不僅一味責怪他人,甚至已開始怪力亂神。
「王婉如、瞿天問,我才是瞿府真正的女主人,我兒子也才是瞿府真正的男主人,你們倆處心積慮想害我和我的兒子,我不會讓你們得逞的!」路蕙蘭宣示主權。
瞿天問合上眼,已猜到路蕙蘭接下來想說什麼。
「這里是我和我兒子的家,你們不配留在這里,給我滾出去!」路蕙蘭要奪回屬于他們的一切。
丙然被他猜中了!瞿天問眉一挑,眸光清明。
「對!這里不屬于你們,滾!」瞿天啟听見母親趕人,心下大喜跟著粗暴大喝。
王婉如和華瀟湘手足無措地看著瞿天問,心緊張得撲通撲通直跳,不知他會做出怎樣的決定。
「娘,瀟湘,你們信任我嗎?」瞿天問轉頭問著母親與妻子。
「娘不信任你,要信任誰?」王婉如溫婉一笑,不管是去或留,她都支持兒子的決定。
「你是我的丈夫,是我的天、我的地,我永遠都信任你。」嫁雞隨雞,嫁狗隨狗,他在哪兒,她就在哪兒,永不分離。
「那麼我們離開吧。」瞿天問瀟灑一笑,對著這輩子最信任他的兩個女人說出重大決定。
他已厭倦和路蕙蘭母子繼續糾纏下去,與其每天吵鬧過日,不如離開求得平靜。況且他並不認為離開瞿府他就會一無所有,人生中最珍貴、無法以金錢買到的兩樣東西──親情與愛情他都擁有了,豈會有缺憾。
之前他想要拿到實權,也真正掌握過,這已足夠,也讓他更加清楚明白,他並不貪戀曾經擁有的實權,因為他相信,只要他想要,他就能親手為自己創造出新的天地,不需靠別人施舍。
「好,我們走。」對瞿府依戀甚深的王婉如終于決定放下,如果她執意留下,只會害慘兒子與媳婦,她不想再看人臉色過日,他們一家子一同離開,即使落魄到餐風露宿,也會感到平靜與快樂。
「嗯。」華瀟湘堅定頷首,和他相視微笑。
瞿天問願意離開,教路蕙蘭母子嚇了好大一跳,本以為會和他磨上許久,沒想到他會答應得這麼爽快俐落,母子倆面面相覷,不敢相信自己的好運。
「二少爺!等一下,我們也和你一起走。」站在廳外從頭听到尾的福伯,帶著妻子與兒子來順,一家人決定和瞿天問同進退。
「跟著我可是要吃苦的。」福伯一家子力挺,願意跟著他離去,讓瞿天問很是感動,他的嗓音因而低沉沙啞了。
「我們不怕吃苦!」不僅是福伯一家人如是回答,連華瀟湘、王婉如和廳外的彩香都齊聲回答,每個人臉上充滿笑容,完全沒有被趕出去的失落與不舍神情。
「這些人腦子全有問題,喂!臭小子,還不快把辛管事給我放了。」瞿天啟搞不懂他們在高興什麼,喝聲命全祿與招財松手放人。
「大少爺,我就知道您一定會救我的。」情勢丕變,辛管事再換上討好的嘴臉,感激涕零,心中想著,他渴望已久的利益即將到手。
「二少爺!我們兩個也不怕吃苦!」全祿和招財互看一眼,也決定加入他們的行列,與其要他們跟著不懂得體恤他人辛勞的瞿天啟,不如跟著真心待人的瞿天問。
「能擁有你們的支持,我是這世間最富裕的人。」全祿與招財的加入,讓瞿天問心志更加堅定。
他的未來不會是烏雲密布,有他們在自己身邊支持、幫助,哪怕得一路披荊斬棘,他都有自信可以順利闖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