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冶冬陽在書房外就能听見房內不時傳來的女子低笑聲,笑里盡是掩不住的得意,好奇心教他推門而入。
「你寫什麼?」一進書房就瞧見小丫頭伏著桌案在寫字。
「寫信。」
「給誰?」他落坐後啜起香茗。
鮑孫謹頭也不抬的回應,「給我爹爹。」
「你定期都有寫信報平安?」
「嗯。」她拿起紙張,吹干上頭的墨汁。「爹爹當初讓我下山的目的,就是要我多听多聞多看,然後把心得告訴他。」
「我看是要你多做多錯多搞怪吧!」他搖著首笑。
這公孫謀自己下不了山作惡,竟派女兒來為他「解饑」。
這話可讓她朝他齜牙咧嘴起來。「哼,可知道這回我信里寫些什麼?」
「八成是報告近況,以及關于血書之事你打算怎麼做之類的。」大概是想到什麼得意點子了吧,莫怪笑聲會傳出。
「沒錯。」
「那你打算怎麼做呢?」這丫頭猴急得很,這回倒是忍耐許久,沒有太大的動作。「如果你公開身分,不就很快就能拿到了嗎?」
「這可就不好玩了,我對爹爹說,除非必要,我不打算揭開我的身分。」
他笑望著她,早知道這丫頭好挑戰,不會走容易的路,他這才願意賭上這一回。「那你要找幫手了?!」
「嗯。」
「誰呢?」
「你認識的人。」
他凝了眉。「南宮輔?」
「就是他了,這人鬼精得很,與他人合作再恰當不過。」她很是得意。
兩人一樣野心十足,做事不擇手段,是很恰當的人選。
「倘若我不允你與他多接觸呢?」他此刻看起來有些冷肅。
鮑孫謹奇怪的望向他。「不允?」她訝異他用了這個字眼。
「這人心術不正。」他吐出這句話。
「這很好啊!」這不就正是她要的?
就知道她會這麼說。「我不希望你跟他走太近!」
她立即巧笑倩兮的走向他,曖昧的眨了眨眼。「你在吃醋?」原本以為只有她會吃醋,原來這家伙也挺「上道」,知道稍不注意她可是會跑掉的。
「哼。」他硬邦邦的轉過首。
她還故意的挑釁起人來。「他可是咱們的救命恩人耶,你這態度不對喔。」
「在鬼窟暗算我的人還沒逮到,這救命恩人的頭餃還得考究。」他冷硬的回答。
她可驚訝了,「莫非你懷疑是他要殺你?」
「難說。」他斟酌著說。
「為什麼這麼懷疑?」她趕緊追問。
「直覺。」
「除了直覺,沒有其他理由?」她愕然。憑直覺懷疑人,這未免也太草率了?
凝視著她,心底一團黑影不斷升起,冶冬陽不由得撫上她的臉頰,表情變得復雜難解。「光憑直覺就夠了。」
她蹙了眉心。「你們之間是不是發生了什麼我不知道的事?」事有蹊蹺,這事她早該問了。
「謹兒,我問你,你對南宮輔的感覺如何?」他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反而嚴肅的反問。
奇了,他為什麼突然問起這個?「就像對兄長的感覺啊。」
「除此之外呢?」他再問。
鮑孫謹看上他的手,「除此之外就是想與他合作啊,你知道的,我得有人幫我混進朝廷里。」她想也沒想的解釋。他該不會真吃醋了吧?
「就這目的,沒別的?」
「你以為呢?」她雙手抱胸,雙眸瞅著他。
「你知道你們彼此的氣息有多近嗎?」兩個相似的人互相吸引,多麼自然,這才是他所憂心的。
她偏頭。「嗯……他很了解我,我們也志趣相投,是可以成為盟友的人。」那種聞到血腥樂子的脾味非常相近,近到她有時不禁會誤以為是爹爹的另一個私生子呢。
「你們只能是盟友嗎?」他沉下聲調。
她看著他。「嚇,你在擔心我會看上他?」她掩嘴,得意揚揚的嘻笑。被緊張的感覺可真好吶!
「不無可能,不是嗎?」
這話讓她斂起頑皮笑容,深思了起來。「如果你不存在的話,或許是吧,我想他也會是爹爹喜歡的類型。」
「如果我不存在的話……」不知為什麼,這句話刺得他心坎麻痛了起來。
「不過沒有如果,因為我先遇見了你,你就是我認定的人。」
「是嗎?」他苦笑。
「喂,吃都吃了,你可別不認帳,莫非你心里想的還是萬安公主?」公孫謹說變臉就變臉,登時臉色一沉,怒目質問。
冶冬陽一頭霧水。「干她什麼事?」怎麼又繞上萬安公主了?
「你對她真沒愛慕過?」
他暗嘆,看來不親自解釋這丫頭是不會善罷甘休,一有機會就拿出來當水漱口,也不怕越漱越酸。
「說實話,公主對我情有獨鍾我心里有數,但先前顧及她的面子,沒有刻意拒絕,這才會造成別人誤以為我對公主也有意,但如今我有了你,這面子就不能再給了,我在公主面前不是也表態得很清楚?」
「哼!」聞言雖還是氣呼呼的,但臉色緩了不少。
他無奈的抱過她,讓她坐上他的腿,拉過她的手腕。「這紫玉鐲子都戴在你手上了,還怕我移情別戀啊?」
其實他有些訝異爹怎麼會這麼輕易就將這鐲子交給還沒過門的謹兒,難道她對爹說了什麼嗎?
她低首瞧著鐲子。「听你爹說,這鐲子意義非凡,傳了十七代了,除了長媳不得外傳,倘若有朝一日遺失了,家族必遭橫禍。」
「沒錯,所以你得好好保管,別害得我死無葬身之地。」他笑。
「這麼重要的東西,我自然不敢搞丟,不過我也有一樣重要的東西要托你保管,咱們一人保管一樣才公平。」
「什麼東西?」他挑了濃眉。
「環佩鈴鐺。」她由內襟里取出了一只精致墜飾。
「環佩鈴鐺?!這不是你爹爹的分身,只要有了此物,這天下無人敢傷你,就連陛下都要懼你三分?」
「對,就是這玩意,這環佩鈴鐺不只是爹爹的分身,也是爹娘的定情之物,當初爹爹將此物送給了我娘,娘過世後傳給了我,這回下山,爹爹還囑咐我要小心保存好,干萬別弄丟了。」
「而你要交給我?」他訝異她竟願意拿出這樣東西給他,這太貴重了,它形同玉璽王印啊!
她點頭,「嗯,就當交換信物,我得你傳家鐲子,你保管我的身分象徵,公平吧?」
盯著她放在他掌心的墜飾,冶冬陽的目光不由得柔了下來。這丫頭願意交出如此的承諾,表示她跟定他了。
「好。」緩緩握住信物,好似緊握住這玩意,他就能緊緊握住她一輩子,兩人不會分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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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市街上的著名飯館內,一男一女親密的比鄰而坐,不時交頭接耳,除了幾名女子朝爾雅的公子多看上幾眼,來往行人似乎已經見怪不怪,不再對兩人行注目禮了。
「喂,你不許我跟南宮輔合作,我唯一人選就只剩那沒腦袋的太子了,你覺得這游戲公平嗎?」公孫謹往嘴里塞滿飯菜後抱怨。
「吃慢點,會噎著。」冶冬陽寵溺的盛了碗湯給她。
「奇了,我干麼听你的話,我愛找誰幫忙就找誰幫忙,你管不著!」她努力咽下口里的食物,喝了一口他送至嘴邊的清雞湯。「你對南宮大哥有意見,是你個人小心眼的問題,我對他可是滿意得很,這人聰明絕頂,最重要的,絕對會認同我的做法。」
「我小心眼?他聰明絕頂?」冶冬陽眉梢高高揚起。
她一面往嘴里繼續塞東西,一面逕自又問起,「對了,近來我圓了些嗎?」
「一點點。」收回翹高的眉毛,睇她一眼。
「有進步就好。」不滿意但勉強可以接受,她遲早會跟萬安公主或司馬嬌的身材一樣的,再努力一下就行了。
「對了,咱們話又說回來,這事我可不能依著你,眼下我只能靠南宮大哥,不然你都在朝中站穩腳步了,隨時可以接近目標,可我卻還在原地打轉,你說這成嗎?」她又將話題繞回來。
他喝了口薄酒,瞥了她一眼,沒答腔。
「你就別吃這干醋了,他呢,只會是我的大哥,你別這麼小氣嘛!」
他這回連看都沒看她。
鮑孫謹不滿了「喂,你別太過分喔,我是尊重你,你可沒權管找愛跟誰交往!」
「沒權?」
「對,沒權!」
「你再說一次。」他凍結了臉孔。
「再說一次就再說一次,你沒……」權……在他的怒視下,最後一個字她伴隨著飯菜吞下肚了。
「哼。」冶冬陽臉色難看。
她吞了一口口水,只要他板起臉,她還真有些怕他,爹爹的克星是娘,那她的克星不就是——
不對,誰規定她就不能當他的克星的?不管啦,堂堂闇帝的女兒,氣勢一定要夠,就算心里很怕,也要先嚇唬他兩句。
「我不管,我只管東西到手,這件事我自己拿主意!」她假意惱火的站起身,告訴他她也是有脾氣的。
大男人只冷冷瞧了她一記。「不允。」悠悠吐出兩個字。
榜,沒用!她氣結的又坐下。「倘若我非要與他合作不可呢?」想不到男人吃起醋來這麼拗,早知道就不要讓他知道她要找南宮大哥合作。不想承認的是,她明明可以偷偷來,可就自然而然想跟他報備。
「你要我吐血而死嗎?」他斜睨她一眼,表情淡然,心里卻有些得意,他不介意下狠招,看這丫頭想從他嘴里磨出一個「允」字,就知道她有多在乎他。
「吐血?」哇,這招比她的嚇唬更厲害!
「想氣死我盡避這麼做。」
「嘎?!」
「吃飽了吧?暮春備好轎子了,咱們走。」他起身。
但公孫謹愣著沒動,腦中思緒又快速的輪轉一遍。
「怎麼,還在想著怎麼謀殺親夫嗎?」
「謀殺親夫?!」她更呆了,怎麼連謀殺親夫都出籠了?
「你這搞怪的丫頭,明的不成八成想來暗的,行,等著氣死我吧!」他將衣袖一拂,踩著步伐離開飯館。
她怔了怔,喝光了他盛給她的湯,匆匆忙忙追了出去。
哪有啊,她又不是在想怎麼偷偷來,她是在想克星這回事,剛剛本想用氣勢壓過他卻沒用,還記得袁姨說過娘跟爹的事給她听,呵呵,以柔克剛啊,這應該試試。
當街扣住前方男人的手臂,她不顧他人注目,與他緊貼著走。
冶冬陽不得不注意她。「謹兒,我此刻穿著官服你知道吧?」
「瞧見了。」
他晃了晃手,「有損官威。」
「我是你未婚妻子無所謂。」她非常理直氣壯。
「就連陛下帶著妃子出巡也會顧及體統,不會這麼——」他倏地張了大眼。這丫頭馬上報復他了!
而且還是在熱鬧非凡的大街上。
這下他的官威體統蕩然無存,明日定成為朝堂上的笑柄。
「不會什麼?」她的唇瓣將他熨貼得暖供烘的。
「不會光天化日之下,吻人。」就著她的粉唇說,卻沒有推開這色膽包天的魔。
她蹬著腳,兩手索性緊揪住他的前襟,姿勢一百分後,囂張的小舌兒就鑽進他的口里。
他一愣,大膽的丫頭!
雖然如此,他還是在眾目睽睽之下享受了佳人的投懷送吻,直至這魔意猶未盡的舌忝了唇,這才結束磨人的香辣之吻。
以柔軟的身軀克制剛強的意志,袁姨是這意思吧?听說娘是溫柔賢淑的女子,沒想到跟她一樣,必要的時候也會大膽前衛,嗯,娘,我跟你看齊!
「欸?那不是近來才受陛下賞識,破格晉升成御史的冶冬陽冶大人嗎?他、他竟當眾與女人廝磨熱吻?這、這真是他嗎?」
「官風如此……成、成何體統?」
「敗壞風氣,真是敗壞風氣喔!」
不意外听到眾人瞠目結舌的竊竊私語,冶冬陽沒好氣的翻了翻白眼。「你滿意了?」
「我只是想在氣死你之前、先香個夠。」她雙瞳閃動著狡黠的光芒,皮得很。
他無奈搖首,「這地方不能再待了,走吧。」應該是沒臉再待了,他招來暮春早備好的轎子,上了轎,這可是他遇過最甜蜜的丟人事件了。
鮑孫謹跟著上了轎。「要出發了?」
「你「身心」都飽足,也該辦正事了不是嗎?」
她笑如花。「是啊,治大人,上回沒處理干淨的,這回我得將它處理得清潔溜溜,順便幫他們好好超渡一下,這才算功德圓滿。」那些鬼乞子惹上了她,就該做好被清除的準備。
「那就走吧。」
誰知這一走,竟成了兩人生命的重大轉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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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樣是陰風慘慘的地方,一樣是教人毛骨悚然的地獄,冶冬陽站在崖上,瞪著自己空無一物的雙掌,臉色灰敗,神情錯愕,久久無法回神,瀕臨瘋狂邊緣。
怎麼可能?!他竟沒捉住她的手,他竟沒能及時捉住她的手?!
不!不對,他有捉住,他有捉住吧!
「公子?」暮春亦瞪大眼珠子,嚇傻了魂。
他緩緩轉身看向侍童,竟笑了。「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是惡夢對吧?」隨即伸出拿著刀刃的右手,緩緩在左手上割下深深的一痕,當溫熱的血液溢出,痛楚提醒他現實時,唇角的笑看起來更為淒楚。
「公子……」暮春軟了腿的跌坐在地上。
怎麼會這樣?
當他們來到鬼窟後,謹兒姑娘就施展了催眠術,將鬼窟里剩余的幾十只人鬼送上崖邊,正當一個個的鬼乞子躍下崖時,忽然在僅剩的幾個中出現一群刺客,這些刺客刻意假扮成鬼乞子的模樣,教他們疏了防心,隨後刀刀發狠的全只砍向公子,似乎只要公子的命!
鮑子吃驚不己,回身制住了幾個人,但對方人數不少,當初他們仗著有謹兒姑娘的催眠術,也沒帶什麼人進鬼窟,如今遇襲,被殺得措手不及,公子被逼到崖邊,那謹兒姑娘見狀,立刻奔至他身邊、公子推她離開逃命去,她硬是不肯走,結果……嗚鳴……那丫頭喪命了……嗚嗚……
暮春悲淒的哭聲,伴著冶冬陽的冷寒笑容,加上他癲狂後砍殺殆盡的滿地刺客尸首,場面顯得詭異又哀戚。
冶冬陽恍惚的腦子里不住自語。呵呵,我也有如此瘋狂殘佞的一面,謹兒你看到了嗎?我跟你是不是也有些相近?你是不是會因此更愛我一些?
謹兒在哪,怎還不來看這一幕?不,不對,謹兒為了提醒他身後的利刃將至,趕到他身邊,推開他背後可能致命的一刀,不料險崖就在一步之遙,她就這麼驚叫一聲翻滾下崖……
扒呵∼∼沒關系,我抓住你了,因為你伸手向我求救啊,我怎能不抓住呢?
晚風吹來,為冶冬陽的左手帶來些許寒意,一低頭,看見左手的衣袖被撕碎了一角,對了,那一角被嬌女敕的小手帶到山崖下了,思及此,胸口一陣悶痛、他身形有些搖蔽的站起身,唇角的笑意沒了,淚就這麼一滴滴滑落眼眶。
謹兒……
那……丫頭她……不可能,不會的!
她不會在他面前墜崖的!
腳步不穩的來到崖邊,右手緊緊扣住不住顫抖的左手。他怎麼這麼沒用、這麼沒用,謹兒會生氣吧?
不一會,他又笑開,想起那時她一個人跑來長安,幾日沒見他,就說很想他,所以他這次可不能再這麼晚了,她會想他的……
下一刻,在暮春的驚呼中,冶冬陽沒遲疑的縱身一耀,嘴里不斷喃喃念著——
「謹兒會想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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極寒峻嶺,輕煙水氣,冉冉縹緲,仙境暖泉,盡在其中。
暖地殿宇,玉蕊瓊花綴滿枝椏,當中立了一名男子,其玉面無瑕,看不出年紀,但邪氣逼人,僅僅佇立于花叢中,就教人望而生畏。
蚌地,男子胸口一緊,神色起了變化。
「尚涌!」
「爺。」
「可有消息?」
「小姐八成是貪懶忘了寫信,晚了幾天,也許明日信就到了。」
男子臉色一沉,半晌沒說話。
尚涌有些不安了起來。「爺?」
「去,下山去瞧瞧!」
「下山?」
「若有閃失,宰了那個男人!」男子額間暴起青筋。
「是!」
玉面男子深沉的怒意,教肩上的紫蝶也顫抖了一下,揚起炫目雙翅,翩翩飛走,經一日一夜長途跋涉,沒了寒氣多了暖意,它停在一富貴人家的花園里采蜜,誰知廂房內一樣傳出另一名男子的怒聲大喝——
「你說什麼?!」
「主子,不好了,事情有變,死的是謹兒姑娘!」
「混帳東西!」男人臉色大變。
「主子饒命!」
「該死!人呢?」
「己葬身崖下。」
男人一陣驚愕,呼吸瞬間混亂,「不可能,那聰明絕項的姑娘不會就這麼死的……」
「可是那崖深不見底——」
「住口,我要的女人決計死不了,去,招集所有的人,連夜下崖給我搜,活要見人,死要見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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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風颼颼,岸邊滿地枯葉飛揚,而本該清澈透底的河川正飄著血腥。
女人在河岸中茫然的醒來,撕裂的劇痛侵襲她的頭部,順手一模,赫然見血!
這是怎麼回事?
她奮力爬上岸,望著孤寒的四周以及滿地的惡臭尸首,一具一具疊成令人作惡的亂葬崗。
這是哪?
她……又為何會受傷?
低首瞧著手中緊握的殘破卻染有血污的衣角,這是誰的衣角?
她為何緊抓著不放?
這上頭沾的又是誰的血漬?
太奇怪了,怎麼……這些事她一點也想不起?
標魄飄失地瞪著即將狂雨大作的天際,不對,真的不對勁……
為什麼她不只記不起自己發生了什麼事,就……就連自己姓啥名啥都忘了?!
不!她怎麼可能忘了自己是誰?!
就在她對自己的過住深思時,一名偉岸男子身後跟了幾名侍衛,悄悄靠近她,當她注意到來人時,回身困惑的問了一句,「你是誰?你知道我是誰嗎?」
男子愣了片刻,溫柔的看著她,低頭對她說了幾句,而後激動的抱住她。
「你……你說你是誰?」她眯起眼來看著眼前的男人。
「我是你的表哥,也是你的未婚夫婿。」男人依舊欣喜若狂。
「表哥還是未婚夫婿?」在遙遠的記憶中好像真有這麼個人物……
男人喜出望外,「都是,我找得你膽戰心驚,總算被我找到了。」就知道她不會死的!
「我是誰?」
「公孫謹。」忘得好,忘得真好。
這一跌,原來是福不是禍!
「公孫謹?你的未婚妻子?」她側首看他。
男子深情的點頭,「沒錯,而且三天後咱們就要成親了。」
「喔?」她一臉迷惑。
「謹兒,你從崖邊失足落下,幸虧掉進了河水中,這才救了你一命,不過沒關系,忘了的事情,未來我可以一一告訴你,最重要的是你還活著,好端端的活著!」感激老天,沒讓他錯失她,又讓他第一時間找到了她,尤其還讓她忘了一切,真是上蒼厚愛了。
她注定屬于他!抱著她的手狂喜發顫。
她依舊想不起來,卻也不排斥他的擁抱。「我……為什麼會落崖?」
「這說來話長,我好不容易找到你,先跟我回府,我慢慢說給你听。」男人細心的抱著她。
「等等,我得跟你回去嗎?」她蹙眉。明明她什麼都不記得了,對這男人也有熟悉感,但卻又覺得不對勁。
他哄著,「當然,你是我未過門的妻子,不跟我走能上哪去?」
「可是……」她偷偷打量,由這人一臉焦急的出現在她面前,再到找到她之後那松一口氣的極喜神情……是的,這人真的非常擔心她,她也可以感受得到抱住她的手正在發顫,不由得仔細望進他的眼底。這男人的愛戀沒有假,嗯,瞧來她是他的妻子應該沒錯了。「好吧,我跟你回去。」
在找回記憶前,這男人暫時是她的依靠了。
「你說你叫什麼名字?」
「記好了,我叫南宮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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報園里,紫蝶翩翩起舞,這兒的花蜜好甜,又沒有充滿怒氣的男人,因為宅邸的主人已經好一陣子都是死氣沉沉了。
「公子,您醒醒啊,醒醒啊!」暮春在床邊死命的呼喚。
鮑子跳下崖的剎那,他簡直魂飛魄散,公子怎麼會這麼傻,居然想要殉情,幸虧老天有眼,讓公子的身體倒掛在高聳的松樹上,當找到人時,僅剩下一口氣,他火速要人救下並回府療傷,現下人是救回來了,但卻昏迷不醒,他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只能在床邊不斷呼喚,希望將公子的神志喚醒。
「公子,您不能死啊,冶家一脈單傳,您若死了我怎麼向老爺交代?他會殺了我的,公子,嗚嗚……快醒過來啊!」
意識跌進深谷里的人此刻猶在夢中驚魂,不斷在驚恐懊梅中重復著愛人墜落的那一幕,一次又一次的重演著——
「謹兒!」該死,他沒有抓住她!
那雙錯過的手在他眼前晃過,她那驚愕的雙眸鎖著他吶喊,他心跳停了,血液逆流了,呼吸也不能夠了!
不管如何,再深沉、再黑暗的地方,他都要找到她,抓回那雙手,那雙想要握住一輩子的手,否則他不會離開!
相較冶府的死寂氛圍,南宮宅邸倒是一片喜氣,明日是主子的大好日子,奴僕們皆門里門外的忙碌著,也都感染主子的喜悅,唇角高高揚起,只有一人仍在迷霧里掙扎。
「你的傷勢不重,幸虧不影響咱們的婚禮。」南宮輔溫柔的喂心愛的人喝下湯藥。
「明天的婚禮非要照常舉行不可嗎?我的記憶還沒恢復,覺得不太好。」公孫謹推開苦澀的湯藥說。
他也不勉強她喝下這苦汁。「這是既定的婚禮,不能說取消就取消,這樣我可不能向前來祝賀的親友交代了。」他寵愛的為她擦拭嘴角的藥漬。
「真麻煩,成婚在即,我竟然失憶了,告訴我,我怎麼會發生墜崖這種事的?」
南宮輔略微垂下了眼瞼。「那日你吵著想瞧瞧長安有名的毒瘤鬼窟,我拗不過你,就帶你進去冒險,誰知你頑皮,跑上崖邊玩起催眠之術,幾個鬼乞子教你耍玩得像個僵尸傀儡,正當你玩得開心,其中一個鬼乞子突然不受控制的攻擊向你,一時間我來不及救你,才讓你連同那個鬼乞子一起失足墜崖了,是我沒能保護好你,一切都是我的措。」他表情懊恨。
「原來我是這麼墜崖的呀……」盯著那邪俊的臉龐,她說不出反駁的話。她在他身上聞到熟悉的味道,這味道像極了她的親人,一個熟悉卻詭詐的親人,所以對他,她無法懷疑。
「對不起,你可原諒我的疏失嗎?」他自責的問。他是故意把事情說得真真假假,雖然謹兒失憶,但聰慧跟模糊的記憶仍在,越接近真相的謊言,反而更難拆穿。
「是我自己大意才會出事的不是嗎?我怎會怪你,不過……對我而言,此刻你仍是陌生人,明天的婚禮我想還是先取消的好——」
他耐心的哄,「這是你期待已久的婚禮,若取消了,你以後恢復記憶會氣惱的。」
「這是我期待已久的婚禮?!」她蹙眉。
「對,是你吵著成親的,你說不想離開我。」他親昵的將視線沿著她的後頸一路滑下,眼神隔著衣服,卻好像在踫觸她的身體。
發覺了他的炙熱視線,公孫謹立即拉整衣物,顯得有點不自在。
「我很愛你嗎?」她吶吶的問。
南宮輔收起那充滿撩撥意味的眼神。「你常說咱們是同類型的人,只有同類型的人才知道對方在想什麼,也才能契合成一體,只有跟我在一起,你才能真正享受放肆玩樂的滋味。」
放肆玩樂的滋味……沒錯,雖然她忘了自己是誰,但似乎沒忘記自己的喜好,她喜歡刺激的生活,血腥的挑戰。
「來,我怕你成天躺著無聊,幫你準備了樂子,不過擔心你的身子狀況,沒準備太刺激的,等你傷勢全好,我再為你安排更有趣的玩意,這回你就先小小享樂一下,當打發時間就好。」說完他輕拍了掌心。
一個胡人走進房里,公孫謹不解的挑了挑眉。
「瞧瞧胡人表演蛇技吧,你仔細瞧那胡人手中的笛子,他吹呀吹,地上的蛇就會乖乖听令行事,要它左轉就左轉,要它右轉就右轉,這是我在街上看到時覺得有趣,特地將人連蛇接回府里來讓你消磨時間的。」他興致奇佳的為她解釋。
「喔?我瞧瞧。」她听了馬上就興趣十足。
苞人在南宮輔的示意下開始表演,而表演最後的高潮是讓蛇吞下整只血雞,殘忍血淋,但公孫謹卻瞧得目不轉楮,咯咯暢笑。
一直在她身旁的南宮輔心滿意足的摟著她。就是這份頑佞的氣息,多麼令他著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