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府倉卒迎親,僅有大紅燈籠高高掛,對內奴僕喧嘩熱鬧,對外僅低調宴請,這一切,披著紅巾的新娘並沒有注意到,因為她從早起梳妝開始,額際便隱隱泛疼,額上受傷結疤的傷口有一下沒一下的抽痛,讓她根本無暇顧及究竟有多少賓客參加這場喜事。
拜完堂,此刻她和一般新娘子一樣坐在鴛鴦床上,等著新婚夫婿前來為她揭開頭上的紅帳。
說不出為什麼,想著今晚可能發生的事,她竟沒一絲興奮,連臉紅心跳的感覺也沒有,有的只是不安,非常的不安,料想是因為初夜的關系,人難免不定。
餅了今夜,她就是貨真價實的南宮夫人了,唉……
咦?她竟在嘆氣?
照表哥所說,她父母雙亡,從小寄養在他家,兩人兩小無猜,彼此愛慕多年,她應該很開心終于成為南宮夫人才對,為什麼會在洞房花燭夜嘆氣?
抿著唇,她听到腳步聲,是她的新婚夫婿進房了,她唇抿得更緊,心也莫名的住下沉。
「謹兒。」南宮輔身上帶了酒氣,但掩不住滿臉喜悅的瞧著端坐芙蓉帳內的人兒。
他總算到手了!走近她,毫不猶豫一把掀了她的紅頭蓋。
「娘子!」
「表哥。」在紅巾被掀起前,公孫謹記得抹上了合宜的笑。
帶著志得意滿的幾分醉意,南宮輔牽過她的手來到圓桌前,上頭擺滿各色喜果,樣樣象徵花開並蒂,幸福白首。
「餓了吧,先吃點東西。」他體貼的為她倒上甜酒,打算與她喝上一杯交杯酒,她接過酒杯,要交錯上他的,手上的紫玉鐲子卻撞上他的杯緣,發出清脆的聲響,這聲音讓她的心刺了一下,手也立即縮回,檢查鐲子有無損傷。
「可有撞壞?」瞧她寶貝著,他伸手要幫著查看。
「不許踫它!」她忽然大喝。
一時間,南宮輔的手僵在空中,表情也變得奇怪。
她見了,緩下臉來。「對不起,這鐲子我不想別人踫它。」
「為什麼?」他表情更陰沉。
被這麼一問,她也一呆。「不知道,這鐲子是你送的嗎?」
「……不是。」他想,他知道是誰送的了。
心中一把無明火正在竄燒,連失去記憶了都對那男人送的禮這般寶貝,南宮輔瞪著那鐲子的眼楮陰狠起來。
「那是誰給我的?」她不禁好奇。
「是你死去的娘給的。」他低沉咬牙。
她露出恍然大悟的笑靨,「難怪我會這般愛借。」
他忍著怒氣起身,扳起她的秀顎。「今後你該珍惜的是我,而不是這些不值一提的身外之物。」捧起她的臉龐,專注魅惑地望著她,手掌一路沿著她的頸項住下滑,最後攬住她的細腰住床上帶。
鮑孫謹皺著眉頭注視著他的舉動。
他將是她的男人嗎?這樣對嗎?
南宮輔己欲火焚身,一顆強烈的心驅策著他盡快佔有,緊扣住她的手,翻身覆上身子,渴望的唇蠻烈的強貼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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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謹兒,不!你不可以——」冶冬陽在惡夢中狂吼,渾然不自覺的將雙手伸向空中,像要努力的抓回什麼,斗大的冷汗汪飆而下,驀然,他驚醒了,血絲雙目怵目驚心的瞪大。
「公子?!」床旁的暮春還來不及喜悅,就教他狂亂的神情嚇壞了!
鮑子發瘋了嗎?又要殺人了嗎?
冶冬陽瞳孔收縮,瞪向窗外,乍亮的光線刺得他又閉上眼楮。
「公子,您別又暈了!」瞧見他又閉上眼,暮春顧不得驚嚇,趕緊趨前伏在床邊。
「暮春,謹兒呢?」他突然再睜眼。
暮春屏住氣息,公子這才差點為了她喪命,這、這能答嗎?「謹兒姑娘她、她……」
「她還在睡是嗎?」
「睡、睡……呃……」公子傷糊涂了?
他微露笑顏,「不是嗎?那就是在看斗蟋蟀了?她最近迷上那玩意。」
「這個……」暮春流著冷汗。
「混帳,她在哪!」他臉色乍變,驀地暴怒起來,一手揪住暮春的衣襟怒問。
暮春嚇傻了,他的春風公子要宰了他不成?!
「公、公子——」
「在哪里?」冶冬陽幾乎是狂吼了。
「在、在鬼窟崖下!」暮春口水一吞,嚇得照實答出。
他一震,松了暮春的衣襟。「我沒抓住那丫頭的手?」
「沒……」
「沒救回來?」
「沒……」
冶冬陽的面容倏地駭人,青筋浮滿他的頸臂,他霍然起身,想做什麼的態勢暮春一眼就瞧出來,火速撲上前抱住了他的大腿。
「公子,別去了,我派人找過了,謹兒姑娘找不著了!」
「怎可能找不著!」他拖著腳前進一步,神色狂亂。
暮春仍緊抓住主子不放。「那崖下全是鬼乞子的尸體,我派人找了三天三夜,就是不見謹兒姑娘的蹤跡,連尸首都沒找著。」
「沒有尸首就是還活著,我更得去找她!」他竟露出了驚喜之色。
鮑子真傻了,從這麼高的崖上掉落,沒有尸首只有兩個可能,不是被野獸叼走,就是尸骨不全難以辨認,但這些話他可不敢說出,公子已狂,再听到這番話,就真的會扭下他的腦袋了。
「走吧,招集所有人,我要下崖搜人!」
「可是您的身體……」暮春急得跳腳,公子才重傷剛醒,再折騰著下崖哪能受得了?正急得不知怎麼勸阻才好,忽然——
「不用去了,小姐不在那兒了。」有道陌生的聲音出現。
「你是誰?!」暮春立即即吃驚的問。
那人連理也沒理暮春,逕自看向冶冬陽。
冶冬陽眯了眼。「你知道謹兒在哪?」
「知道。」
「是死是活?」
「活。」
此話一出,他神色一振。「她在哪?!」
「你想見她?」
「當然!」他要見到她完好無恙才能放心。
「不後悔?」
「後侮?」
「爺吩咐了,小姐要是有個差池,要我拿下你的腦袋請罪。」
冶冬陽濃眉一皺。「爺……你的爺可是闇帝公孫謀?」
「正是。」
他一嘆,「我承認沒能保護好謹兒是我的錯,只要見她無恙、我願意親自向他老人家請罪。」
「遲了,爺惱了。」來人搖頭。
「他……帶走謹兒了嗎?」他驚恐的問。
「沒有,但爺得知小姐沒事,所以下令免了你的死罪。」
「死罪?!」一旁的暮春听了差一點沒嚇破膽。公孫謀?那、那個鬼見愁的公孫謀?!他想處死公子?!
媽呀!他兩眼一翻,差點沒昏厥。
「爺說了,你要見小姐也行,不得與她相認,否則不用見了。」說話的表情語氣一樣冷淡,但尚涌在心底嘆了口氣。爺還真狠,氣惱人家沒能護住女兒周全,就要人家終身飲恨,唉,看來這家伙前途堪慮,情路坎坷了。
冶冬陽心驚了一下。「不得相認?這是什麼意思?」
「見到她,你就會明白。」尚涌以無限同情的目光看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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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謹兒……」
一聲發顫的依戀叫喚撫過她的耳膜,穿進她的心窩。
「你是誰?」公孫謹問得鎮定,卻覺得喉頭發澀,心緊緊揪了起來。
奇怪,她怎麼了,而且這人見到她為什麼這麼震驚?
「你……你剛說自己是誰?」他臉色蒼白得可以。
「我是南宮夫人。」
他又一震。「南、宮、夫、人?」心中一片陰涼。他懂公孫謀的用意了,這下他的謹兒成了南宮夫人!「你忘了我嗎?」
「不記得,所以才要問你是誰。」
「我是……」
爺說了,你要見小姐也行,不得與她相認,否則不用見了。
尚涌的話跳進他腦海里,不.不能說,就算不為那句話,他也不能說,畢竟……
是他沒資格了,他沒能捉住那雙向他求援的小手不是嗎?他沒能在第一時間找到她不是嗎?心痛到極致,閉起眼,卻浮現那晚兩人的對話——
「你可曾存極力想得到的東西?」
「……沒有。」
「沒有?」
「?」
「比方說財富。」
「冶家的財富夠我一生吃喝不盡了。」
「權力、名利?」
「都是一些虛幻的東西,難換我清心寡欲的無憂生活。」
「美女?」
「我並不好。」
「所以你沒有想得到的東西?」
「……嗯,我想應該是。」
錯了,他以為自己無欲無求,自由不羈,不曾特別想得到某樣東西,他錯了,他不是沒有,不是沒有渴求,而是他沒有發現那早就佔據他的心房,那丫頭就是他的,她是他唯一渴望擁有的,但一場意外,竟教他錯失了他的渴望!
她不再屬于他了。
思及此,心窩像是被人劃了數刀,刀刀狠戾,偏偏不教他死絕,讓傷口隱隱發疼,頓時唇角黑血溢出,映著無血色的面孔,更加怵目驚心。
「血——」公孫謹驀然驚叫。
他吐血了!那滑落面頰的鮮血勾起她記憶深處的片段——
「你要我吐血而死嗎?」
「吐血?」
「想氣死我盡避這麼做。」
「嗄?!」
「怎麼,還在想著怎麼謀殺親夫嗎?」
「謀殺親夫?!」
謀殺親夫!這四個字倏地跳入她的腦門,公孫謹愕然的抬首望著來人。這人究竟是誰?為什麼她好像不該忘記他才對?!
「你……」她想靠近他,心疼的想撫上他的胸口,他好像很疼、很疼,她直覺他疼得無法自己。
懊怎樣才能救他?抱著他成嗎?拭去他嘴角的血漬成嗎?還是撲進他懷里撒嬌?她無法解釋自己怎會有這樣的想法,只能順其自然的走近他。
她想要輕輕握住他的手,握住他的手不放,怎麼樣也要握住不要放……
「謹兒,你在做什麼?!」
突來的大喝聲讓她驚跳了一下,茫然的回過神。她的夫婿回來了,瞧見她正走向另一個男人,還想無恥的握住對方,她驚愕的立即縮手。
奇怪了,遇到這陌生的男人她怎會變得這般失神?
膘亂的心悸在見到自己的丈夫後,她試圖平息。「表哥。」身子一轉,像小鳥兒一般納進他懷里。「你回來了。」
南宮輔鐵青的臉在她投入自己懷里時稍稍恢復,並刻意以勝利者的姿態面對已然血色全無的冶冬陽。
「冶大人,您怎麼來了?我听說這陣子您身體不適,幾乎送命,怎麼不在府上養病,卻跑來我這作客?」南宮輔笑得陰寒。
終也讓他尋來了嗎?真快。
冶冬陽目貲欲裂,「你——」他指著南宮輔,氣郁攻心。「你心里該清楚她要的根本不是你!」
在南宮輔懷里的公孫謹一震。這話是什麼意思?她是指自己嗎?
南宮輔沒察覺她的異狀,只是臉色大變。他當然清楚這丫頭清醒時要的不是他,但自冶冬陽的口里說出,那股被他刻意忽視的刺痛立即揚起。「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她已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你無權再覬覦她!」
「你!」
「注意你的體統,休要無恥糾纏!」
「我無恥糾纏?」他一激動,汨汨黑血再度嘔出。可恨啊,真正無恥糾纏的人竟敢反指責他的不是!
南宮輔再次宣示,「她是我的妻子!」
「你騙——」
「冶大人,一切已成定局,你還想混亂什麼?」他陰險的提醒,料定他在木已成舟後不會忍心傷害謹兒,他顯得肆無忌憚。
一旦得知自己受騙,甚至已成他人婦,那份羞情痛苦,必是心高氣傲的謹兒不能忍受的,冶冬陽當知道這點,不會忍心拆穿的、南宮輔張狂的笑著。
「我……」沒錯,他不只不忍心傷害她,還有一些顧慮……
錯失最愛的無奈教黑血不斷涌出,一滴一滴滴在南宮宅邸的地板,這回冶冬陽搖搖欲墜的身軀沒有再試圖撐住,就在公孫謹掙月兌南宮輔的禁錮,花容失色的奔向他前,黑暗已經籠罩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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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是誰?」
「他只是一個覬覦別人妻子的無恥浪子罷了!」
「一個無恥浪子能在見到我後氣郁吐血?」
「……好吧,我承認那人很愛你,會有這要死不活的模樣,是因為不能忍受你跟我拜堂了。」
鮑孫謹等在冶府大門外,她已經讓門口家僕傳話,說她想見冬陽公子一面。
當時他昏倒,自己下意識往前沖的心情教她不解,隨後問了表哥,卻得到那樣的答案,她該再問清楚的,不過一絲奇異害怕的感覺讓她倏地閉了嘴,不敢再多問。
也許,這個冶冬陽會知道答案吧!
暮春听了門口家僕來報,臨了一跳。
尚涌走後,他趁主子失神之際,問了謹兒姑娘的身分,沒想到那丫頭竟是闇帝公孫謀的女兒,就算知道主子可能不想見她,他也沒敢自作主張攔人,否則得罪了闇帝之女,自己就算有十條小命也不夠死!
「謹兒姑娘,您怎麼回來了?不、不,您怎麼來訪了?」哎呀,他怎麼忘了那個闇帝派來的尚大爺警告過,除非她自己想起,不然不得與她相認,說這是闇帝的主意,要讓她徹底與公子斷了關系。
「回來了?我住餅這嗎?!」公孫謹立即問。
「沒、沒有,您這麼矜貴的人物,怎、怎麼可能住這兒?」他干笑。她還是這麼精明,不愧是公孫謀的女兒。
矜貴的人物?一個從小寄人籬下的孤女?
她臉色更凝重了,不尋常的事情一件件浮現,把決定自己找到答案。
「你家主子人呢?」
「公子他……」不知當講不當講,主子的狀況不太好。
她不耐煩的一喝,「在哪里?」專程來找人,她可不想無功而返。
「在、在園子里!」他驚恐的趕緊笞覆。
這丫頭的威儀他從以前就領教過了,只是當初不明所以為何她的威儀會讓人發寒的乖乖听命,這會得知她是誰後,就知道為什麼了。
「園子就在那個方向……咦?她不是失憶嗎?怎麼自己走得這麼自然?」不用提醒,人己消失在內園方向了。
憑著感覺,公孫謹自己走到內園,這里一草一木都讓她有著強烈的熟悉感,這是為什麼?她來過這兒?
園子禮花團錦簇,她的目光投向園中唯一一座涼亭。
斗蟋蟀!她腦中突然閃出這三個字,立即蹙起了眉。她以前常在那里斗蟋蟀嗎?
走了幾步,來到一個小空地,地上有幾攤幾不可見的黑漬……斗獸!眼前似乎出現了兩只豹子相斗的模樣……
「這血漬給我擦干淨點,不能讓他知道,不然他可要制止了……」
她一窒。
哀著胸,為什麼在這里能勾起她那麼多模糊的印象?
眯著眼,心竟沉靜不下來。
忍著心中那一團疑惑,她轉頭梭巡。那人呢?他在哪?左右查看後,發現陰暗處坐著一個人,那人只是空洞的望著她的一舉一動,完全沒有要接近或喚她一聲的打算。
他怎麼了?不像初時見他這麼激動,卻反教她陌生?!主動走近陰暗處,映入眼簾的是一張蒼白憔悴的臉孔。
他比上回出現時更無生息。
臉色泛青,他病得更重了嗎?
「你——」
「你可有想起什麼嗎?」冶冬陽猶抱著一絲希望。
「斗蟋蟀以及斗——」獸。她下意識不敢講,似乎擔心講了他會不高興。
他空洞的黑眸霎時睜亮,「還想起什麼?可有想起我?」
她望了望他,接著肯定的搖頭,「沒有。」
頓時,他的眼神透著不甘,「你……能夠再仔細瞧瞧我嗎?」
靶受到他強烈的悲哀失望,她帶著探索的視線鎖住他清俊卻衰弱的病容,忍不住望進他漆黑的眼眸。真悲!她教他眼底那抹無盡的悲愴所撼。
什麼事讓他這麼悲傷?「你這家伙是生病了嗎?怎麼看起來像死過一回?」她莫名的心疼。
他死氣沉沉的臉龐輕搖起來。
她還將他忘得真徹底,他不禁要恨起這丫頭的絕情了,她能想起斗蟋蟀,就沒能想起他們之間的種種,心底的悲涼又多了幾分對她的怨懟。
「你回去吧。」既然木己成舟,何必再弄混這一池清水,讓她陷入為難之中?對他來說,她能活著就是萬幸了,萬幸了呀,他還能強求什麼……
「你趕我走?」公孫謹的心驀地一揪。
「是的。」他痛下心的說。
她瞪著他,「我不走!」
他一愣,猛然瞪向她,「你……」
「我的問題還沒問,怎能就這麼回去?」她回瞪,紅唇嘟高,彷佛回到了從前,總是驕蠻的與他分庭抗禮,爭執著為什麼不可以……
冶冬陽幾乎要失笑了,這丫頭什麼都忘了,就是沒忘記如何找他麻煩。
「你想問什麼?南宮夫人。」他刻意提醒她現在的身分。
這稱呼由他嘴里說出,教她渾身起了疙瘩,不舒服!「我問你,為什麼你一見到我就吐血?」
「……我病了。」沒料到她會這麼問,讓他心頭一緊。
「病到我面前,然後吐血給我看?」
「我——」
「你與我到底是什麼關系?告訴我!」她終于不安的開口。
她能活著就是萬幸……他重復這個想法,其他都不重要。「我們……沒有關系。」
她柳眉倒豎,「誰說我們沒有關系,我們是情人!」
卑才落,冶冬陽倏然張大了眼。她記起了?!
「我沒說錯吧?」她繼續逼視著他。
他的身體緊繃,很想用力的抱住她,大聲告訴她沒錯,他們是情人、是戀人,他們私定終身了,他們——
「但我不愛你對吧。」她明亮的眸子朝他眯起。
卡在喉頭的聲音還來不及發出,就教她的一句話給弄得全身冰涼。
她眼里的那股陌生決斷,讓冶冬陽滿腔激動的情緒瞬間凍結,久久無法言語。
她……還是沒想起來。
他失望了。
瞧著他失魂落魄的面容,公孫謹呼吸跟著發沉。這人氣度端正,質地雋朗,他的氣質與她相差太遠,自己反倒是與南宮輔的氣息相近,她會看上的應該是南宮輔才是……但為什麼在瞧見他出現在眼前後,她會心緒大亂,讓原本面對南宮輔不安的心,更顯得混亂了?
她百思不得其解,這才走上這一趟找答案,可這會見到他後,不僅沒有消除她心中的迷惑,反而讓心情更加煩亂。
「對,過去是我一相情願的戀著你,不過那已是過眼雲煙,你……還是回去做你的南宮夫人吧。」他拂過身,閉著眼忍著椎心之痛說。
「你——」
「暮春,暮春!」不讓她有機會再說出任何會讓他心痛的話,他驀然疾呼。
早躲在一旁偷听的暮春這才急急忙忙跳出來。「公、公子?」
「送客!」他低吼,再激動的心,不放下也不行,所以他要對自己狠心。
「可、可是……」暮春膽小如鼠,可不敢趕人,她可是位公主啊!
「不用趕了,我自己會走。」其實就算他不趕她,她也不忍再見到他的哀容。
況且她不是一個拖泥帶水的人,她現在已是南宮夫人,談論過去的一切似乎沒什麼意義。一轉身,她翩然離去。
「公子,真的沒關系嗎?」暮春瞧著目光緊盯著人家背影的主子,無奈的問。過得這麼痛苦,公子還忍心趕人?
冶冬陽收回依戀的目光,低下首,「……有關系的話,又能如何呢?」
他成了一只斷了翅膀的野鶴,飛不起來,也停不下來,繞在原地,無藥可救。
「別管闇帝怎麼決定了,把人搶回來吧!」看著主子痛不欲生的模樣,暮春發狠的說。
他喃喃道︰「搶回別人的妻子?」
「管他的!」公子才不會在意世俗的眼光,也不可能會嫌棄那丫頭已是殘花敗柳,既然愛了,搶回就是。
「我也很想這麼做……但那丫頭願意嗎?」
「是啊……她壓根忘了您了。」暮春狠勁頓時消了一半。對啊,問題就在這里,憑什麼人家要為一名「陌生」男子放棄「丈夫」再說主子這情況……唉∼∼這才是主子不敢要人的原因吧。
冶冬陽緊握雙拳。是啊,公孫謀的話可以不听,過往的事他也可以跟丫頭講白,但丫頭的剛烈性格能不在乎己成他人妻嗎?再說以他自己目前這狀況,也不允許他把人接回啊……
就在他暗自沉思時,沒發現離去的人兒步伐越來越不穩。
兩道灼痛人的熱淚流下,就在轉身離開冶冬陽的府邸綁,公孫謹就莫名其妙的直掉眼淚。
為什麼要哭呢?她根本不認識他,至少想不起他,為一個消失在她記憶里的人哭什麼?沒有理由、沒有道理啊。
可……她就是很想掉淚,一顆顆的淚水越掉越凶,越掉心越痛。
哪有這樣的,哪有這樣的……
末了,她幾乎無法再走一步,離那人所在之處越遠,她的心竟然益發難以忍受,扶著街牆,她連肝肺也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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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三更,燭火閃爍,可房里的主人似乎還沒有就寢的打算。
「我很愛你,你可知道?」
「我忘記了。」
「但你嫁給我了!」
「嗯。」
「我們已經是夫妻了。」
女人眉頭一皺,「然後呢?你想說什麼?」
「咱們該圓房了。」男人抓起她的手,不住落下輕吻。
「……再過一陣子吧。」女人淡淡的抽回手。
「洞房之夜你以頭痛為由拒絕了我,我並沒有勉強你,但此刻成親己月余,為什麼你還遲遲不讓我踫?」男人憤怒起來。
「我想等記憶恢復後再說。」
男人敲著桌子,「萬一你一輩子都恢復不了呢?」
她斜眼看向他,「難道你希望我不要記起過去的事嗎?」
「我……我當然希望你能盡快記起咱們過去恩愛的種種。」他說得心虛。
「是嗎?」
南宮輔溫柔的說︰「當然……謹兒,你當我是你的男人嗎?」
「你已是我的丈夫。」她沒有正面回答。
「那是名義上,這是不夠的,我要你成為我真正的妻子。」他不是個有耐性的人,為了她,他費了不少心思。
「踫不踫我你很在意?」
「當然!」她的心靈他尚無法掌控,但這身子,必定得屬于他。
「為什麼?」
邪俊的目光柔了下來,「因為你是我夢寐以求的女人。」
鮑孫謹毫無任何感覺,「你真的很喜歡我?」
「除了你我誰都不要,你是唯一能契合我身心靈的女人,只要有你在我身邊,我就能有分享快樂的人。」所以他不擇手段也要得到她!
盯著他狠戾卻深情的雙眸,她不禁迷惘了。分享快樂的人,听起來是多麼讓人感動的理由……
「謹兒,你是我的最愛,我可以為你做任何事,只求你在我身邊。」他渴望的凝視著她。
有種感覺,她死去的爹爹也曾經用這種方式愛著她娘……
鮑孫謹緩緩坐了下來,仔細審視著她的丈夫。
這樣深切的愛,似乎是她所期望的沒錯,但在迷茫的思緒中,卻乍然出現了一個念頭——
她有了爹爹一個就夠,不需要再有另一個陰邪城府的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