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心洛搬離了龐家,一轉眼已是一個多月前的事,她一直是個該放手時就不會眷戀的女人,至少這是她對自己的要求。
于是她把龐政雄給她的贍養費,包括一百萬美元以及比佛利山莊的一棟豪宅,變賣成現金一起捐給洛城的一家孤兒院,而一無所有的自己獨自一人搬到西北方的尤凱市附近居住。
她不善于管理金錢,也不認為自己想要這筆錢,這筆錢只會讓她不斷想起那時龐家逼她簽字離婚的情境,因此她寧可月兌手去行善。
她告訴自己,就當作是在幫前夫做做善事,龐政雄那個男人身為幫派老大,壞事做盡,早晚會有報應……
其實這只是她在安慰自己,她很清楚龐政雄是怎樣一個人,不然她又怎麼會愛上他、嫁給他,明知龐家有如龍潭深淵,還是願意縱身。
她跟龐政雄之間真的是說也說不清,不過這些都不重要了……
現在的她要做的是開始過自己的新生活,遠離繁華的洛杉磯、遠離是是非非,從此以後,她只有自己。
這不要緊,她顧心洛是個適應能力很強的人,她可以自己存活下來,她曾經在社會最底層打滾過,她擁有求生的本能。
她曾想過要回到自己的成長地紐約,可是那里對她來說,有著太多不堪而恐怖的回憶,她沒有勇氣,更覺得沒有必要再去面對一次。
許多人事物是她此生不想再追憶的,其實正面思考,現在的她何嘗不好,只要為自己而活,只需要養活自己,不需要再承擔旁人造成的壓力,她是一個人,現在是,未來也是。
不過新生活似乎有些困難,她其實沒想過要搬到這個比洛杉磯冷清許多的小城市,一離開龐家,她本來打算在中國城找工作,可是整個洛城誰不知道她顧心洛?誰不知道她曾是龐政雄的老婆?
她真的不想再背負這種壓力,于是她離開了人們口中的天使之城,往外郡去;可是離開了洛杉磯後她才知道,沒有龐夫人身分的自己比一般人還要不堪、還要可悲。
她先到舊金山,這才知道她嫁進龐家這兩年來,竟為她烙下這樣的印記!她竟然被舊金山警方列為關切人物,只因為她的前夫曾經是黑道老大。
龐政雄在娶她時就已金盆洗手,解散整個群義幫,改組成一般企業,並且憑借著他在商業經營上的專長,將新崛起的龐氏企業經營得有聲有色,即便如此,在警方眼中他仍是個黑道老大,而她則是黑道老大的女人。
此外,她一輩子背在身上的案底也讓她在求職時遭遇到許多的阻礙,她常常在想,這個社會好殘忍,若是她自甘墮落而犯下的錯也就罷了,可是許多事情她根本身不由己……
不說也罷……不說也罷……
她一路走來,竟然沒有一家店敢雇用她,離開龐家將近一個月來,她就在四處覓職與不斷搬家中度過。
直到五天前,她終于到了尤凱市,積蓄即將用盡,眼看就要坐吃山空,終于在一間中國餐廳看見了一絲希望。
餐廳老板是個中年婦女,開口就直指出她的過往,讓她頓時傻眼,整個人不知道該走還是該留。
「下過海?」
彼心洛一愣,抿唇不知該如何回應,「……」
「是被賣掉的嗎?」
艱難的點點頭,顧心洛依舊不知道如何開口承認自己的過往,難堪是她唯一的表情。
她想直接走人,不要繼續坐著被人羞辱,可是她沒路可走了,她需要一份工作……這好苦,真的好苦,卻是她必須吞下的苦。
孰料,餐廳老板笑了笑,「我也下海過,也是被賣掉的……」
彼心洛一抬頭,不可思議的看著她,頓時了解別人知道她的過往時的感覺,那種不知該說什麼的感覺。
「會做菜嗎?」
彼心洛赧紅著臉,不好意思的搖頭。
「那妳願意做外場,送送菜嗎?」
「我願意!我願意!」顧心洛急急說著。
「那就一言為定了,妳什麼時候可以開始上班?」
「明天……不對,今天……不對,我馬上就可以開始上班。」顧心洛高興的站起身。
餐廳老板笑了笑,「明天開始就好了……對了!妳有地方住嗎?」
又是一愣,隨即搖了搖頭,「我剛到尤凱市,還沒租到房子,等一下打算去買份報紙看看。」
「所以妳今天晚上沒有地方住了?」
「對啊!」她本來打算去車站暫住一下。
這時餐廳老板突然扔出一把鑰匙給她,「餐廳後面是員工宿舍,剛好還剩最後一間房,就給妳住吧!」
就這樣,顧心洛在一瞬間解決了一切的問題︰她找到了工作,甚至晚上不用再睡車站,幸運之神還是眷顧她的。
餐廳老板真是個好人,盡避不愛笑,但是從她那經風霜侵襲、慣于面無表情的臉上,展露了一種親切的感覺。
她甚至還語重心長的告訴顧心洛一句話,「我被賣掉過,所以更珍惜自由之身,我也告訴自己,無論如何,不管有多貧窮,此生絕對不再回去。」
她說著這段話時,臉上還閃露著光芒,這一字一句都敲打在顧心洛的心上,沒錯,這也是她的想法。
餅往的噩夢就讓她留在夢中,現在她要清醒著過活,每一天、每一分、每一秒……
于是她開始了新生活,每天中午十一點上工,晚上十點回家,日復一日,轉眼已經工作了五天。
這里的每個人都對她很好,工作很累,卻也踏實;而她也發現,老板雇用了許多與她一樣的人。
每個人都有著自己的故事,有著一段淚水多于笑容的過往,可是他們都選擇拋下過往,在這里開始過新的生活。
彼心洛下定了決心,她要徹底忘掉過往、忘掉龐政雄,跟過去的一切道別,人生這麼漫長,沒道理一直拘泥于過往。
那天下午四點,晚班即將展開,顧心洛回到宿舍稍事梳洗休息,馬上就要展開晚上更繁忙的生活。
門外有著同事的大喊,「心洛,趕快下來了。」
「我知道了!」她迅速梳洗完自己,坐在鏡子前打算整理自己,看見鏡子里的自己有著一張不自覺帶笑的面容。
她對著鏡中的自己說︰「今天晚上,妳也要加油喔!」
笑了笑,其實沒有什麼能比自立更生更讓人感到滿足喜悅,靠著自己的雙手打造出未來,靠著雙腳走出前方的路,這樣的人最值得敬佩。
彼心洛拿起梳子,梳著自己的一頭長發,這算是她的正字標記,這麼多年來除了稍事修剪,她不曾真正剪短過,長發始終跟著她。
抓著肩側的發絲,有一下沒一下的梳理著,輕輕柔柔,仿佛在珍惜什麼一般。
她想起餐廳老板的建議,雖然她不在廚房工作,但實在應該把頭發盤起來;她拿起發夾想夾住頭發,卻住了手。
這時,半開的門走進了人,是餐廳老板。「心洛,廚房大廚烤了一只烤雞,妳再不來吃,就只剩下雞骨頭可以啃了。」
顫抖著手放下發夾,「哦……」
餐廳老板就站在她身後,「妳要把頭發盤起來嗎?這樣一定很好看,我幫妳弄吧!」說完,就拿起夾子打算動手幫顧心洛整理頭發。
可是,顧心洛站起身,「不用了、不用了。」
「沒關系,如果妳自己來不方便的話,我可以幫妳……」
「真的不用了……我不想把頭發盤起來,用橡皮筋綁住就好了。」
看著她一副不想讓別人踫她的頭發,餐廳老板也立刻收手,「好吧!那我就不多事了,趕快下來吃烤雞,馬上就要上工了。」說完就走人。
房間內頓時只剩下顧心洛,她搖搖頭,不解自己為何有此反應?她太天真了,以為自己可以徹底忘掉過去、可以展開新生活;孰料,當年他的一句話仍能影響現在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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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餐廳工作是一項非常辛苦的工作,面對不同種類的客人,必須擁有絕佳的耐性,而在廚房與外場跑進跑出,更必須擁有絕佳的體力。
包令人感到為難的是,不管有多累,不管遇到多難伺候的客人,一定要面帶微笑,即便心里已經問候對方祖宗十八代了,嘴里還是要帶著「請」、「謝謝」、「對不起」。
不過,顧心洛可說是應付得得心應手,因為她什麼樣的客人沒看過,有些人純粹習慣別人的阿諛奉承,妳只要對他好聲好氣,他大概也會乖乖的;有的人是純粹來找碴,這種人就需要強硬對付。
有時候,附近的幫派份子會來吃飯,這時候大家就會繃緊神經,因為這群混混常常吃霸王飯,吃過了又不付錢。
老板大姊以前都不準員工跟他們吵,讓他們吃完就算了,可是顧心洛實在咽不下這口氣──幾個混混來鬧一個晚上,飯錢收不到,連帶其他客人也不敢來,一個晚上就虧慘了。
那天,這群混混照例點了一大堆菜,還叫了一大堆啤酒,又是喝酒又是叫囂,餐廳內一下子所有客人全走光了。
到了晚上九點多,餐桌上已是杯盤狼藉,所有人都酒足飯飽,準備走人,看來又打算白吃白喝一頓。
彼心洛忍不住了,她向櫃的小姐吩咐,「那一桌的帳單打給我。」
老板攔住她,「心洛,不要去。」
「大姊,」她改口叫老板為大姊,「這個問題不解決,餐廳根本開不下去,這些混帳每個禮拜來一次,我們根本吃不消。」
「我知道,但是不要跟他們斗。」
接過帳單,「看我的,我自有辦法。」
彼心洛來到餐桌前,語氣不卑不亢的說著,「感謝你們今天晚上光臨本餐廳,所有消費一共是八百五十美元,請問是要付現還是刷卡?」
「妳說什麼?!妳的腦袋有問題嗎?敢跟我們收錢,知道我們是誰嗎?」
「我知道,你們是附近幫派的打手。」
「知道就好,滾開!別找死。」
彼心洛笑了笑,彎下腰,「我勸你們還是付錢吧!我听說你們老大常常來我們這里吃飯,而他不是最痛恨屬下到處白吃白喝嗎?」
「妳敢威脅我們?」語氣中听出一絲猶豫。
「我不敢,但我們也只是想做生意而已。」她笑了笑,「貴幫派是龐氏企業前身群義幫的分支,你們老大一直希望獲得龐家提拔,而龐家也最痛恨這種欺壓小老百姓的行為,如果他們知道了這件事情……我听說貴幫幫規很嚴格,我想你們一定不願意冒這種風險……」
所有人頓了頓,咽了咽口水,「可是……我們沒帶錢……」
「沒關系,記個帳就好,中國人說和氣生財,我們也不想樹立敵人。但是請你們下次來,低調一點,不要嚇跑了我們其他客人,謝謝你們,在帳單上簽個字就可以了。」就這樣了,顧心洛解決掉這一桌高頭大馬的幫派打手,她沒有威嚇、沒有動粗,卻在不自覺間展現高人一等的氣勢。
必到櫃旁,「我想,他們以後應該不敢了吧!」
「心洛,妳好厲害喔!」
「哪有啊?」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當然有,妳竟然可以把他們壓得死死的,簡直比黑幫老大還威風。」
淡笑,「別說了,趕快工作吧!」
這些人不知道她過去的身分,她也樂得不再提,他們不知道也好,這樣子她才可以不用面對別人異樣的眼光。
在餐廳工作其實是很愉快的,所有的員工感情很好,一起工作、一起生活,不過對心洛而言,還有一件麻煩事。
「心洛,七桌,趕快去服務。」一名員工語氣帶有曖昧。
彼心洛清點著從廚房一側窗口送出的餐點,一邊分神看了看七桌坐著何方神聖,看了一眼繼續專注在她的工作。「麥森先生來了,你們去招呼就好了啦……你們干嘛啦?」
幾個媽媽級的服務員從顧心洛手中接過盤子,「這些餐點我們送,妳負責去招呼麥森先生。」
「為什麼?」
「因為人家只想看見妳。」
她被這幾個大姊推出廚房,整個人還不知道發生什麼事情,只好拿起菜單走向靠窗七桌。「麥森先生,今天晚上你要點些什麼呢?」
「我……」麥森是當地小學的老師,長得高頭大馬,還算英俊,卻很容易臉紅,至少她每次看到他時,他的臉總泛著一絲紅意。
「想試試看我們的新菜嗎?紅燒獅子頭,這是一道很有名的中國菜肴,味道還不錯。」
「哦……好啊……」
「那還需要什麼呢?」
「……」
「麥森先生?」
就像是鼓足了勇氣一樣,麥森終于開口說出今晚最想說的話,而餐廳內所有員工幾乎都擠到附近,像是想探知軍情。
「心洛小姐,我知道妳沒有男朋友,我想請問妳願意跟我約會嗎?」
「約會?」顧心洛傻眼,假裝看看菜單,說著笑,「菜單里好像沒有這道菜……」
不過麥森沒有笑,現場其他女服務員倒像是快要摔倒了。
彼心洛苦笑,「這大概不好笑……只是你怎麼會突然提出這樣的要求?」
他雖然常常來這里吃飯,旁邊的人也常常撮合他們,可是她跟麥森根本說不上認識。
「我還滿喜歡妳的。」
「可是我們又還不熟……」
「說來慚愧,我知道這樣很突兀,可是我第一眼看到妳,就喜歡上妳了,所以我想請妳給我一個機會,讓我向妳展現我的心意。」
就這樣幾句話,讓顧心洛感到非常為難。
麥森約她周日傍晚在公園見面,一起去看電影。很老套的約會行程,可是那是龐政雄從來不曾給過她的。
她沒想過會再有什麼新的感情,只想此生就這麼一個人過完就算了,不再踫情愛這種毒藥。
一個徹底戒掉毒癮的人,一個好不容易享受自由的人,怎麼會願意再跳進去情愛的牢獄中?
她想了好幾天,眼看周日即將來臨,卻還是拿不定主意該不該去;周六下午休息時間,顧心洛坐在櫃內休息,整個人趴在櫃上想東想西,又想到自己周日晚間根本沒有假。「沒錯!吧嘛傷腦筋想著該怎麼拒絕他,我根本沒有休假啊!」
「心洛,店里人手足,妳明天晚上就休假吧!」一旁老板走進櫃,隨口說了這麼一句話。
彼心洛幾乎要跳了起來,「大姊,怎麼會突然要我休假呢?」
不會吧!要上班這麼好的理由也被剝奪了,這下該怎麼辦?她該拿什麼理由來拒絕麥森先生呢?
「妳到底是在拒絕他,還是拒絕妳自己呢?」
餐廳老板這樣一問,讓顧心洛不知如何回答。
「麥森先生的人品不錯,我願意向妳推薦他,不過妳也可以說不喜歡他,對他沒感覺,可以拒絕他;但是我怕的是妳根本是在拒絕自己,拒絕自己還有追求幸福的權利。」
這里只有老板懂她,知道她過去的一切,那是她偶爾在聊天時告訴老板的,包括她與龐政雄的婚姻,包括她曾經是黑幫老大的女人。
「就跟他去看場電影有什麼關系?當作是交朋友,多認識一些男人,不要限制自己追求幸福,人生是有無限的可能。」
「可是……」
「我可告訴妳喔!妳明天如果跑來上班,我一定當作妳曠職,妳明天的工作就是出去跟麥森先生約會,听到沒有?」
「哪有這樣的啦?」
「記住喔!要拿電影票根來跟我請領薪水,听到沒有?」
「哦」顧心洛假意抱怨,卻不自覺的笑出聲音。
懊吧!就去吧!當作這是過新生活的一部分,當作這是忘掉龐政雄必要的工作。
忘掉他……忘掉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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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心洛赴約了,只當自己是跟一個朋友出去吃飯逛街,換上自己那一千零一件牛仔褲加T恤,脂粉未施,僅是一張素顏,因為她從來都不曾喜歡那些氣味,仿佛在提醒她曾經歷過的風塵。
老板還探進頭來提醒她一定要去,惹得她發笑。去就去,這輩子她還沒怕赴什麼約過。
臨走前,她拿起鑰匙,打算去趕公車,突然間,在半掩的抽屜里發現一張照片,那是龐政雄的照片。
那是她從龐家帶走的唯一記憶,舍不得丟掉,也舍不得賣給八卦雜志賺上一筆,可是她更不願意擺在桌上,時時刻刻提醒自己的愚蠢。
彼心洛覺得自己的呼吸竟變得沉重起來,照片中的龐政雄像是在控訴什麼一樣,好似指責她竟想跟別的男人出去約會。
她關上抽屜,龐政雄的眼楮卻依舊盯著她,好像一根刺刺向她。顧心洛索性拉開抽屜,將照片翻過來蓋住他的臉,然後關上抽屜,出門。
她好可笑,竟然還想著他……
離開宿舍,顧心洛前往餐廳晃了晃,看看是不是真的不需要她的幫忙,一群女服務生立刻把她架出來,拚命要她趕緊去赴約。
「怎麼搞得我好像不受歡迎的樣子……」苦笑加上搖頭,顧心洛往大馬路上走去,春天的傍晚,街上人群三三兩兩,熱鬧卻不顯得擁擠。
在街角轉彎,走到底就是公園,公園過去,是市里最熱鬧的地方,有電影院,也有音樂廳,想來麥森先生就是要帶她去那里看電影。
要跟一個男人相處一個晚上,這對顧心洛而言還真是有點為難,她不是怕,她從不怕男人,男人是一種愚蠢至極的生物,很好應付。
她只是習慣不去接觸其他男人,習慣保護自己……
轉彎就是公園了,顧心洛突然停住腳步,「我還是回去好了……」
既然沒有機會,沒有在一起的可能,為什麼要給對方一個幻想的機會?不如一開始就說清楚,不要制造這種一起出游的假象。
彼心洛下定決心,轉過身想走,卻發現自己被四個人擋住,仔細一看,竟是她以為永遠不會再見到的人。
那是龐政雄身旁的四個助手──汪奇、盧勛、李奎與沈敏。
看到他們,顧心洛可以想見龐政雄也在不遠處,一想到此,她立刻挺起腰脊,整個人如同備戰一般。
「夫人,您……」
「我住到這里來,你們就找到這里來?」
四人相互凝視,只能苦笑。
彼心洛真夠絕,果然是他們眼中最配得上老大的女人,捐出贍養費,賣掉豪宅,擺明要跟老大切斷一切關系。
包恐怖的是,當老大知道夫人今晚要跟別的男人約會時,他沒有發飆,因為那不是他的個性,但是他全身瞬間僵硬、繃緊神經、眼神狠厲,比對付敵人時還要陰狠。
總而言之,如果今天晚上阻止不了夫人跟別的男人約會,想必老大會在這里掀起一場腥風血雨。
「夫人……」
彼心洛搖頭,「不要叫我夫人,我已經不是夫人了。」
四人異口同聲,「夫人永遠是我們的夫人。」
彼心洛看看他們,「別讓龐家那些長老們听到,不然你們絕對會被處罰。」
「我們不怕。」
「你們怕不怕現在已經跟我無關了,麻煩讓一讓,我還有約。」
三個男人首推唯一的女性沈敏出來跟顧心洛談,沈敏臨危受命,向顧心洛開口,「夫人,您真的要去跟那個麥森約會嗎?」
「你們怎麼知道?」
汪奇無奈的說著,「不只我們知道,老大也知道。」
「他知道又關我什麼事?我已經跟他離婚了,難不成他龐老大對丟掉的鞋子還念念不忘?」
李奎皺眉,「夫人請不要這麼說,老大有他的苦衷。」
「龐政雄會有苦衷?少來!你們真把我當白痴。」
「我們不敢。」
彼心洛面對這些人,這些真的曾經對她好過的人,她壓下自己的怨與怒,「你們讓開吧!我總有自己的生活要過,既然都離婚了,那就放過我吧!」
「小辣椒,妳恐怕無法稱心如意了。」
四人讓開,顧心洛看向說話的人……真沒想到會再見到他,在隔了將近兩個多月後,還能見到這個男人──龐政雄。
他調笑的口吻一如以往的讓顧心洛背脊一陣酥麻,他還是那樣的高大英俊,她怎麼可能不被他吸引?
寧可撲火而亡,也不要孤單而終,她曾經是這樣想的,可是這男人卻狠狠的傷了她,現在連她自己都迷惘了。
「小辣椒,怎麼不說話了?」他站到她身前,看著身高只到自己胸前的她。龐政雄臉上噙著笑,笑卻不到眼底。
彼心洛抬頭看著他,近乎憤怒的盯視著他,她想開口罵他,卻不想白費唇舌,咒罵對他無用,仿佛丟石入大海。
他叫她小辣椒,這是她嫁給他之前他替她取的綽號,那是因為他常常激怒她,惹得她對他破口大罵。
他很會用這一招,當下激怒她,她就會忘記他所犯下的錯;但他休想,他這個混帳對她做的一切,她永遠不會忘記。
繞過身,她不想理他,打算繼續走往今晚的目標。
這時龐政雄又開了口,「他已經不在那里了。」
迅速轉過身,「你說什麼?」
「我說那個男人已經不在那里了。」
彼心洛心一驚,真怕龐政雄拿麥森開刀,她沖向他,「你對麥森做了什麼?你放了他,不要把他扯進我們之間,听到沒有,龐政雄……」
「妳這麼在意他?」
「……對!我們已經離婚了,難道你要阻止我追求我自己的幸福嗎?龐政雄,你沒這麼可惡吧!」
龐政雄臉色陰鷙,眼里更是閃過一片陰冷,他一把將顧心洛扛上肩頭,而這已經是他最失控的動作。
彼心洛不敢相信,「龐政雄,放我下來,听到沒有……」
「我不準,我不準妳愛上別的男人。」
一听,更是氣炸,「你這個瘋子,是你逼我簽字的,是你要我離開龐家的,你沒有資格阻止我,听到沒有!」
「沒有!」
「龐政雄,」顧心洛紅了眼眶,「是你不要愛我的,是你放棄對我的承諾,是你欺騙了我,你把我當什麼?你到底把我當什麼……」
她放聲哭著,痛苦宣泄著這兩個多月來的辛酸與無助。
她的淚水落在他穿著西裝的背部,龐政雄不知將她抱往哪里,只感覺到那里一片黑暗,如同她的心沉浸在谷底。
可是在這個昏暗的天地中,就只有他與她。
他竟展現他難得的溫柔,抱著她,拍撫著她的背,如同當年他安慰幼小的她一般。
他為何對她還這麼溫柔?他不是不要她了嗎?
彼心洛覺得頭昏,她弄不清楚這一切,弄不清楚他們之間的糾葛,弄不清楚他們是怎麼開始的,又是怎麼會走到今天這一步?而帶著這樣一顆依舊愛他的心,未來她又該怎麼走下去?
她真的弄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