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的眼前,佇立著一個婚婷的女子,她有著一張美麗的容顏,有著一雙澄澈的眼眸。
她總是用柔情的眼眸望著他,總是對他揚起嬌羞的微笑,毫不保留地愛他,一心一意想要與他長相廝守。
可是,他卻為了報仇,自私而殘酷地將她親手推入痛一苦的深淵。
一想到她那絕望悲痛的眼眸,他的心仿拂也被撕成拼湊不回的碎片……
就在燦阡兒的身影突然消失之際,他的眼前競逐漸出現了一道模糊而熟悉的身影。
是祖父!
看著那慈祥的老人,正用著關懷疼惜的目光看著自己,薩昂仿拂回到了小時候,無助地懇求祖父的指引。
「祖父!怎麼辦?我現在該怎麼辦不好?」
「薩昂,我可憐的孫兒,放下仇恨吧!對于當年的事情,我從沒有後悔過,如果重來一次,我一樣會毫不猶豫地截去察木克的手臂」
「為什麼?」
「我的孫兒,你記得我說過的話嗎?身為一名大夫,職責就是救人,在那個當下,要救察木克的唯一辦法就是截去他的手臂,我怎麼可能不那麼做?」
「但他恩將仇報,殺了祖父啊!」薩昂拗喊。
「放下吧,我的孫兒,祖父並不後悔為了救察木克而死,因為他是個好人,只是當時劇烈的痛楚和病魔的折磨讓他一時失去了判斷。他是一個寬厚睿智的族長,救活了他,可以讓所有「赤那部族」的人繼續過著安定樣和的日子,這是很值得的。事實上,祖父年事己高
,再活也沒有多久了咧!」
「可是……」
「我只遺憾,我摯愛的孫兒這麼多年來,一直活在痛一苦與仇恨之中,甚至還傷害了你心愛的女人。」
一想到燦阡兒,薩昂的心再度掀起一陣難以遏止的痛楚。
「祖父……我……究竟該怎麼做……」他痛苦地低語。
「放下仇恨吧,我的孫兒,听從你心里最真實的聲音。你愛她,去找她,將她帶回你的身邊,不要一輩子活在遺憾之中。」
將她帶回身邊?他真的還有資格那麼做嗎?
「薩昂,如果你真的想讓祖父毫無牽掛,那麼就去擁有幸福,讓祖父在天之靈可以含笑安心。放下仇恨,去找她吧!我的孫兒,別讓你和她一輩子都活在痛苦與遺憾中……」
說完最後這兒句話之後,那慈藹的身影逐漸淡去,終至消失不見……
薩昂從夢中醒來,心情糾葛著,黑眸滿是痛楚。
自從離開「赤那部族」,已經過了三天。
三天不見,她現在可好?
放下仇恨,去找她吧,
夢中祖父的勸告,讓他的心蠢蠢欲動。
只是,她會想見他,會願意見他嗎?
我真後悔自己愛上了你!倘若一切可以重來,我寧可當時就摔死,或者不要假裝失憶,好讓你一劍殺了我!
她激動的坳喊,一字一句撕裂了他的心。
只怕……她這輩子再也不想見到他了吧……
「朵兒……」薩昂悔恨地閉上眼。
其實,別說她無法原諒他了,就連他也不能原諒自己。
曾經,她的溫柔、她的深情,撫慰了他因仇恨而糾結痛楚的心靈,可現在,他的心卻鑿出了更深刻的傷口,這輩子,只怕永遠也無法撫平了。
痛楚的情緒橫亙胸口,讓薩昂再無睡意,就這麼睜著眼直到天明……
天才剛破曉不久,就忽然有奴僕急匆匆地跑到他房外。
「主子!主子!」
「走開!」薩昂皺眉低喝。
現在的他,根本沒有心思處理任何事情。
「可是……「赤那部族」的族長連夜派人送了急信過來,說是務必請主子一定要過目。」
察木克?急信?
薩昂迅速起身,打開房門,一把搶過那封信。
他抽出信箋,就見上頭只寫了簡單的幾個字--
解鈴還須系鈴人,請快來救朵兒!
救?!
薩昂瞪著這個字,心頭大震。
必想當時,她那一副心如止水的神情,薩昂就驚然心驚。
懊不是她……她出了什麼意外?!
胸中驀地有把烈火狠狠地焚燒,他緊捉著那封信,迅速披上衣服,宛如一陣旋風般地奔了出去。
薩昂躍上馬背,正欲火速離開時,卻有一聲嬌叱響起--
「慢著!」
玉真奔了過來,一臉債恨不甘地擋住他的去路。
「讓開!」薩昂叱喝。
不論她想說什麼,他都沒時間也沒心思理會。
「你又要去找她?!」玉真看出他的焦急,咬牙問道。
「沒錯,讓開!」
玉真的心狠狠一揪,神情更是瞬間變得黯然。
那日,她刻意放燦阡兒離開,為的是逼薩昂進行他的復仇計劃,好徹底摧毀他和燦阡兒之間糾葛的情瓖。
她原本以為,薩昂對燦阡兒不過是一時動心,想不到,他對那女人用情之深,遠超出她的預期。
這幾天,薩昂的痛苦與懊悔,她全看在眼里,倘若不是愛極了燦阡兒,他又怎麼可能會有這樣的反應?
難道她真的一點希望也沒有?
難道他的心里真的沒有她存在的空間?
難道即使有著多年的血海深仇,依舊沒辦法阻絕他愛燦阡兒的心?
即使從這些天薩昂的反應,玉真的心里已經有了答案,但是除非听他說出口,否則她實在無法徹底死心。
「薩昂,難道你忘了她是殺害你祖父的仇人之女?難道她對你來說,真的有這麼重要?」
「沒錯,對我來說,她比我的性命還重要!」薩昂的語氣再認真不過。
玉真被他毫不遲疑的回答給震撼住了。
他都已經親口說出燦阡兒比他的性命還重要了,她還能再抱持什麼奢想?即使心里再怎麼不廿,她也只能勸自己認清這殘酷的事實了……
薩昂沒再理會頹然喪氣的玉真,他叱喝一聲,馬兒立刻宛如一陣旋風般地奔馳而去。
薩昂快馬加鞭地趕路,盡避他的坐騎己是千里良駒,腳程極快,但是他卻仍恨不得能生出雙翅,立即飛到燦阡兒的身邊。
她現在究竟怎麼了?是不是仍每天以淚洗面?是不是又更憔悴了些?
請快來救朵兒!
一想到察木克在信中所用的字句,薩昂的胸口就宛如有簇烈火狠狠地焚燒著,讓他既焦急、又痛楚。
老天保佑,她可一萬別有什麼意外呀!
「駕!」他叱喝一聲,驅策馬兒再跑得更快一些。
他馬不停蹄地趕路,兩旁景物迅速自眼前飛掠而過,但他的腦中浮現的卻是燦阡兒的身影。
想到她含情的目光、想到她甜美的笑旖。想到她震驚的神情、想到她傷痛的眼眸,還有那令他心碎的淚水……
她現在,肯定恨極了他吧?
稗。
這個字,狠狠地在薩昂的心上鑿出一個鮮血淋灕的大洞。
餅去這十多年來,他一直恨著察木克,而這一回,換他自己成為被人憎恨的對象,而且還是被自己心愛的女人所僧恨……
薩昂咬了咬牙,黑眸浮現痛楚的光芒。
稗他也好,無法原諒他也罷,只要她平安無事,其他什麼都不那麼重要了。他願意用自己的一切,來交換她的安然無恙。
「駕!」薩昂叱喝,竭盡所能地讓馬兒加快腳步。
懊不容易終于趕到「赤那部族」,一看見害小姐傷心的罪魁禍首,所有人都怒目相對,卻礙于族長早有令不得為難他,所以一個個敢怒不敢言。
薩昂無暇理會他們的敵意,此刻他在乎的唯有燦阡兒一個人。
由于他上回曾到過燦阡兒的寢房,因此無須等人帶領,他下了馬之後,立刻迅速趕了過去。
才一靠近,就見房門並沒有掩上。
從開敞的門口望去,薩昂正好瞧見了燦阡兒那消瘦得宛如一陣輕風就能將她吹走似的身影。
她坐在床沿,雙眼雖然望著窗外,但整個人卻像失了心魂似的毫無生氣,讓他不禁想到一朵逐漸枯菱凋零的花兒。
寢房內還有一名奴婢,正恭敬地端上飯菜。
「小姐,該用膳了。」
奴婢一連喊了好兒聲,燦阡兒都沒有任何反應,直到奴碑忍不住提高音最,她才終于听見了,但卻也只是搖了搖頭。
「我不吃,撤下吧。」
燦阡兒的聲音相當虛弱,倘若不是薩昂內功深厚並且暗中運力于耳,絕對听不清楚她在說些什麼。
「可是……小姐這幾天幾乎都沒有用膳,再這樣下去,身子會撐不住啊!」奴婢開口苦勸。
「無所謂,活著或是死了……對我來說,又有什麼差別?」燦阡兒淡淡地回答,她的心,早己經死了。
听見她的回答,薩昂的胸口一拗,也終于明白為什麼察木克會在信中用「救她」這麼重的字眼了。
情緒受到重創的她,又不幸小產,身子原本就已相當虛弱,而她非但沒有好好調養,甚至還不吃不喝,如此一來,縴弱的身子根本撐不下去。
他濃眉緊皺,邁開步伐走進房里。
奴婢一看見薩昂,還不知道應該做出什麼樣的反應才好,薩昂就己示意她先行退下。
奴婢雖遲疑了一會兒,最後還是離開了。
燦阡兒並沒有察覺薩昂的到來,因為她的心思又不知道飄游到哪兒去了。
薩昂走到她的身旁,開口輕喚︰「朵兒。」
听見他的聲音,燦阡兒的身子驀地一震,一時還以為自己听錯了。
她緩緩轉過頭,看見了薩昂,原本死寂的心才終于又有了反應,但,卻是悲憤而激動的。
「你還來這里做什麼?出去!我不想見到你……你走……」她萬口下逐客令,卻因為太過虛弱,聲音听起來實在沒有半點嚇阻力。
「朵兒,你得吃東西,要不然身子會承受不住的。」
身子?燦阡兒的眼神一黯!不由得想起了才剛失去的胎兒,眼眶中再度蓄滿了淚水。
燦阡兒咬緊唇瓣,不許自己在他的面前落淚。
她那強忍悲傷的神情讓薩昂再也克制不住,伸乎將她摟進懷中。
他熟悉而溫暖的懷抱,讓燦阡兒心痛如絞,虛弱地掙扎了起來。
「不……不要再這樣對我……別再這樣虛情假意了……你到底還來做什麼?是你後悔了,決定還是要報仇嗎?我把這條命給你,這樣總可以了吧?」
瞥見他的腰間掛了一把短刀,她用盡力氣奪了過來,抽出短刀,反手就要刺入自己的心口!
「不!朵兒!」
薩昂焦吼一聲,毫不遲疑地伸手去奪,大掌牢牢握住鋒銳的刀刃,鮮血立刻沿著刀柄滑落。
燦阡兒駭然抽氣,被他的舉動嚇得花容失色。
她的手一松,刀子立刻被薩昂奪了去,但是想不到他竟又再度將短刀塞入她的手掌心中。
只不過,這一回,他牢牢地握住她的手,轉了個方向,讓沾染了鮮血的刀尖指向他的胸膛。
燦阡兒的臉色發白,驚魂未定地望著他。
「你……你……你這是做什麼?!」
「朵兒,我錯了。」薩昂語氣沉痛地向她懺悔。「我不該不顧一切地執意復仇,不只深深傷害了你,甚至還害死了咱們的孩子。倘若真的該有人為此付出代價,那也該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