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屋里,司徒一次次的卜着卦,察觉近日将发生大事,不只他的平静生活将起波澜,连他的好友都要落难。
想来,人人都遭桃花劫,他为情所苦,他的好友霍匡也为了女人伤神。
只不过,霍匡的女人愿为了他牺牲生命,而他想要的女人,却希望他为了她牺牲生命。
看着窗外,她坐在树下落寞的身影,他心疼了,与其让她那么难受,他就允了她吧,横竖这一劫,是躲不掉了。
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司徒摇了摇头。
思及此,原本敞开的木屋大门,突地出现阴影,遮住原有的视线,木屋里光线突暗,司徒的黑眸微眯,适应了光线转变之后,发现适才还在树下发怔的她,正缓步走进门来。
她背着夕光,让她看不清她的表情,当他能准确视物时才发现,在这气温极凉的黄昏,她竟已卸下一身外衣,仅着亵衣,露出完美好看的细颈与肩线,翩然走进屋里。
一簇火焰跳进他眼底,那一刹,他呼吸像是要停了。
慕容姬的脚步,停在挡住扁那一处,她背影罩着金黄色阳光,将她衬得不像是真的。
她在呼吸,缓和而沉重。
她该是做好完全准备,此刻却紧张不已,全身泛着热度,像是有火在烧,点燃在他眸中所见到的每一处,接着转为炙热,往她心口焚烧。
她鼓起勇气,踏进木屋,关上身后木门,室内的光线转为不明,随着她一步一步走近,室温也一度一度飙高。
司徒坐在木桌旁,俊脸如常,像是视她如无物,只是他手掌握成拳头,双眼像是着了火,理智被煎熬着。
“你不需要这样。”一开口,司徒才发现他的伪装并不成功,他的声音因为而低哑,吞咽口水时能感觉喉咙正烧灼。
“你不是个善于说谎的男人。”慕容姬能听到他浓沉的呼吸,这表示他也与她一样紧张吗?
“慕容。”司徒以为自己可以很镇定,但当她热烫的呼吸落在他耳后、颈边时,他连呼吸都紊乱了。
慕容姬绕至他身后停住,红唇在他两耳之间轻转,小手搭上他的肩,感觉到他全身都紧绷着。
“你在玩火。”司徒沉声说道,双手在桌上紧握成拳,指尖深深插入掌中,只是为了提醒自己,他必须自制。
“我只是与你交易,以物易物,有何不对?”慕容姬声音微微颤着。
男女之事,她始终为毒郎君保留,直至今日,她愿意用女人唯一的清白,去换取司徒所拥有的断魂根。
她告诉自己,她是为了毒郎君才这么做,只是此时,为何她心悸?为何她急喘?为何她既胆怯又好奇,像是她也十分期待似的?
“慕容,你别傻了。”司徒嘶声说道,气息急切的想要推开她。
诱惑已经到了极限,他无法承受更多,黑眸中火焰四迸。
说时迟那时快,慕容姬小手随即捧住他的脸,直直望进他着了火的黑眸。
“真的吗?”她徐徐的气息仿佛就要吹进他口中。“你不想要我?”
“慕容!”他几乎是带着怒气,压不下的渴望,与十成十的理智彼此拉扯着。
“我不能要你。”
“喔?”她微微提高声音。“为的是你那套说辞?蚀骨香?”慕容姬垂下眼儿想了想,唇上有着挑衅的笑。“证明给我看。”
慕容姬表情无辜,倾着身看他。
“证明我的魅力对你来说失效,证明你的能战胜理智,证明我体内真存在蚀骨香,而不是你想陷害毒郎君的借口。”
她的淡香飘在他的鼻尖,她果白的肩近在咫尺,教司徒气息变得粗重,因为她靠近而胸口一烫。
“慕容,你不要闹了!”司徒捉住最后一丝理智,吓阻她要冷静。
“我偏要!”慕容姬拉长声音,简直就是为了吊他胃口,不但倾身更加靠近他,甚至将红唇直接贴上了他。
司徒倒抽了一口气,整个人直觉往后一退,热烫的唇只是轻微碰触之后,很快的分开。
距离仅在咫尺,他们俩呼吸急促,司徒的自制力岌岌可危。
她再一次贴近他,摩擦着他的肌肤,属于他的气息与温度,像白色曼陀罗花般,开始迷惑着彼此。
被他的目光凝视,被他的气息包围,慕容姬紧张得无法呼吸,却又激动得像是全身都在轻颤。
她不明白那是什么感觉,但是那样特殊而新奇、火热而狂妄的情绪,很快地操纵了她。
再一次,她倾身吻上他,这一次她双手攀在他后脑,印下绝不后悔的热吻。
他僵硬得犹如石像,双手握住她肩膀,但不知为何,他并没有推开她,只是被动的感觉她柔软红唇,一次又一次轻吻着他,在他薄唇上烙下一个又一个轻吻,甚至将小舌往他口中一送,全心全意诱惑着他。
司徒瞠大了双眼,像是被点了穴一样。
那香,又传来了。
只是,那不只是蚀骨香的香气,还有属于慕容姬独特的香气,交融起来,几乎就要迷惑了他。
他闭上眼睛,像是正在承受巨大的煎熬,终于,他的自制力战胜一切,他使力推开了她。
“够了。”他沉声说出口,试图用最严厉的眼神制止她。
只是他那一双眼出卖了他,他看起来如此口不由心,明眼人都能看出,他有多么想一口吞了她。
“我觉得不够。”慕容姬刻意挑衅,软软的身躯在他怀里又磨又蹭,像只撒娇、被宠坏的小猫。
突地,她腕间一紧,腰边多了一道力量,在一阵天旋地转之后,她竟被压上那张厚实的木桌,发出“砰”地一声。
那阵香气又更浓郁了。
是因为这样,所以他气息粗重?
是因为这样,所以他狂飙?
是因为这样,所以他压不住突起的渴望,一个倾身,热切而狂妄的吻上了她。
那吻,好热。
别烫的唇探入她口中,霸道的享用唇舌,大手紧圈住她身子,将她从木桌上微微提起,完全地贴近他胸膛,狂热的吻着她。
那双手滑过她细白的果肩,带来极致刺激,慕容姬不由自主地轻扭着,全身都在轻颤。
她的唇轻吟着,她的身躯蜷曲着,因为他的靠近而无法呼吸,整个人像是被丢入火里。
难以克制的渴望被燃起,她脸上一片潮红,雪白的肌肤上冒出点点汗珠,那阵香气更加汹涌的在空气中飘荡。
那香气让人动情,而慕容姬却教人疯狂,他大掌覆着她的肩,滑过她细致的果背,想将她揉进骨血里。
而慕容姬早已因为他的吻而被燃起渴望,彷似正等着更强力的入侵与占有。
“司徒、司徒、司徒……”这已成为慕容姬唯一能说的话,她手臂里有他,唇边有他,心里也有他。
蓦地,这个念头让她一怔,微微推开了他,热切的吻被硬生生截断。
“给我断魂根,我就把自己给你!”慕容姬冷声开口,只因为不想承认自己已动情。
她的心里,没有他!
那个念头不是真的,只是一时的意乱情迷。
为了让自己认清这一点,慕容姬敛下眼中的,不让它继续燃烧。
她的宣告让司徒在理智完全崩溃前,一双黑眸转为清明。
总是狂热的还在烧,还没得到解月兑,但是他已经让自己慢慢冷静下来。
“够了。”他几个深呼吸,调整好气息,转过身在木柜里拿出一件外衣,直接披上她的肩,也间接告诉她,一切结束了。
突来的情绪转折,让慕容姬难以接受,胸口涌上许多复杂的情绪。
他推开的不只是她的人,还有她的心。
“你不只是拒绝我的献身,还有我的自尊——而这是我唯一拥有的!”她瞪着他,眼里有泪水在打转,只能倔强的抬高下巴,不让泪水流出。
她环住自己,既生气又绝望,还有掩不下的难看。
她用一切跟他换取断魂根,但是他却仍然拒绝。
在他的心里,她算什么?
那些说要照顾她,要她留下来的话,全都是虚情假意吗?
无法理解他对断魂根不放手的原因,她只是怨他,好怨、好怨他。
司徒闻言只是摇头。“你拥有的一切,大过于你的想像。”
他额上的青筋仍透露出他情绪激动。“我拒绝你,是因为尊重你,而不是把你的自尊跺在脚下。”
“你拒绝我,就是看不起我。”慕容姬打断他的话。
“我要你,但不是在这个情况下要你,我不趁人之危。”司徒注视着她,毫不隐瞒心中的想法,他要她的真心,与他同欢、与他同喜。
“我们是各取所需。”说穿了,慕容姬非得先拿到断魂根回去交差不可。
她能感觉自己对他有疑惑,对毒郎君也有不解之处,只要让她完成这项任务,她就能确认自己的心意。
她要的始终都是断魂根。
司徒迎着她的眼,早先的想法更加确定,这浑水,他蹚定了。
“我饿了。”司徒转过身去,突地开口。
“你!”没想到,在这个关键时刻,他竟要她准备晚饭?“你压根儿就没想要回答我的问题!”
认定他只是找借口搪塞,慕容姬脸红了,只不过这次不是因为羞怯,而是因为愤怒。
“我真的饿了。”司徒又一次强调。
“信不信我下毒毒你!教你非得用断魂根换解药,否则让你去见阎罗王,看你还吃不吃?”话毕,她气冲冲的往前走去,每一步都充满力量,像是要将地上踩出一个洞。
看着她消失在视线范围,司徒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地回答着她。
“吃!”
正如他所说的,这一劫,逃不掉了。
看着桌上丰富的菜肴,搭上慕容姬一脸阴郁,纵使是佳肴美酒,这一餐也将是食之无味。
他知道她要离开了,从她的眉、她的眼、她的举止看起来,她生气了。
“把断魂根交出来,否则你性命堪忧。”慕容姬口气冷淡,话说得轻描淡写,却充满威胁。
司徒的一颗心绷紧,沉默了。
半晌之后,他举筷,脸色沉重,才要夹菜,慕容姬却阻止了他。
“我的话你没听到吗?”她怒瞪着他。“我说,把断魂根交出来,要不然你性命堪忧。”
司徒迎视着她的眼,久久无语。
其实,他很懂她话中的意思是什么,只因她是个性情中人,喜怒溢于言表,想到了,就做,而她刚说过,她要毒死他,他已经有了心理准备。
“天黑了,夜深赶路危险,你就让我吃了吧。”司徒也话中有话的看着她,摆月兑她的阻止,夹起菜就往自己口中送去。
慕容姬气得头顶冒烟,是,她真在饭菜里下了毒,她故意的,为了让他知道她的决心。
但,这男人不把断魂根给她就算了,还想赶夜路去哪?到山下看诊吗?堂堂一个大男人,还怕走夜路?真是让人越想越生气。
反正,这一餐他吞下肚,保证他走不出放云山,就算他能配置解药,不用一日也得半天,她非得利用这一日的时间里,逼供出断魂根的下落。
司徒吃了几口饭菜,动作间,一句话也没招呼她,活像还在生气,活像她只是个煮饭的厨娘,举起酒瓶就要倒酒——
“你到底吃饱了没?”慕容姬不喜欢他的态度,难道她比不上面前这桌菜吗?
“饱了。”司徒温文的放下竹筷,双眼直视着眼前漂亮的小脸,努力将她记在脑子里,刻划在心上。
慕容姬没预期他会马上放下竹筷,一下子情绪转移不过来,怔愣地迎着他的眼睛,发现他眸里带着笑意,薄唇轻轻勾起微笑。
他的笑容,惹恼她了!
“你再也笑不出来了,这里所有的饭菜我都下了毒,你完蛋了,如果不给我断魂根,我就要你的命。”慕容姬撂下狠话,冷笑两声。
终于,她成了赢家,她等着他开口求饶,等着他献出断魂根来换解药。
司徒摇头,一贯的从容,一贯的慢条斯理,彷似没有将他即将受的苦难放在眼里,一双眼凝着她,眼里没有意外,没有责怪。
“别笑了,别再笑了!”慕容姬握紧拳头,他的笑容开始影响她。“你知道再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你就会月复痛如绞吗?”她刻意拉下脸,狠狠地瞪着他。
“我知道。”司徒点头。
“你知道?”慕容姬准备再撂下狠话,他点点头,说了简单的三个字,她的表情像是被击中一掌。
“我知道菜里有毒,我吃得出来。”司徒醇厚的嗓音充满真诚,她绝对不会怀疑他话里的真实度。
她垂眸,看着几乎被吃光的饭菜,不懂他在想什么。“既然知道有毒,你为什么还要吃?”
“因为你希望我吃,因为唯有吃了,我们俩之间的‘结’,才能解得开。”司徒轻柔的说道,注视着那双灿亮的澄眸,没有半点隐瞒。
慕容姬根本说不出话来,一张小脸越来越白。
只不过,司徒的表情也好不到哪里去,他脸色泛青,高大的身躯也隐隐摇蔽,他明白,是毒开始渗透,融进血液里,带来明显的疼。
心口浮现着某种酸涩的情绪,不是因为疼,而是因为她对他下了毒。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发生的时候,仍免不了心痛。
看着他那般无谓,慕容姬心情复杂,见他笑得温柔,她好心慌,见他脸色因为中毒而微青,她更心慌……
“我们俩的‘结’,不会因为你中毒而有改变,我要断魂根,只要给我,一切就能回到原点。”慕容姬故作冷漠说道。
只要他给了断魂根,她就能马上拿出解药,解除他的疼,也让自己的心情不再继续那般歉疚、那般不舍、那般后悔。
“我会给你。”司徒迎视着她的眼,忍着月复中翻搅的疼痛,倾身,让鼻端轻触她软软的发丝,声音低得像耳语。“我只有一个条件。这解药你要一天服下一颗,不得一日疏忽。”
在慕容姬迟疑的当下,他拿出一个没有任何饰样的小药罐,递给了她,那药罐被他窝在怀里窝得暖暖的,直接烫着她手心。
她怔愣地垂眸,看着掌心里的小药罐,再扬眸看着他无比慎重的眼神,感觉他温暖的掌心,正绵密地包覆着她。
“司徒!”她聪明的脑袋,今天完全发挥不了作用,只能不停喊着他的名字。
“一定要记得服下。”司徒再三强调。“你能信我吧!”
某种情绪,迸出被她强自压抑的智力,来得又急又猛,无法抗拒。
“为什么要帮我?”她不解、她疑惑、她不知道该相信谁。
“慕容啊慕容,你有一双很漂亮的眼睛。”大掌滑上她的颊,抚着她的发鬓。
“那就用你这双大眼睛去看个分明,究竟是谁骗了你。”
其实这也是他吞毒的原因,他必须让她离开。如果她始终相信毒郎君,那她的危机就永远不会解除,但是只要她心里有了提防,以她的聪明才智,她能避过那些劫难。
慕容姬无语,迎视着他,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当大掌缓慢地离开她的手背、她的脸颊时,她的心也蓦地一空,像是丢了什么。
司徒始终都是温柔地看着她,转头望向窗外夜色,压下心中的不舍,轻轻叹了一口气。
“你该动身了。”他伸手,轻轻帮她把衣裳扫紧,温柔地注视着她的黑眸。
“我刚说了,赶夜路会有危险。”
慕容姬眼眸漾着水雾,红唇蠕动着,扬眸望上他好看的脸,终于知道他说要赶夜路的人,其实是她自己。
他的确是早就知道她的坏心眼,但,他还是这般纵容她。
这时,他拿出一株包在黑巾里的绿色植物,摊平在她面前,她讶然叫出声。
“这就是断魂根?”她不敢置信地瞪着他。“这不是我常坐的那颗大石旁乱生的杂草吗?”她还时常因为恼怒而踹了它几脚。
“这就是断魂根。”司徒不多加解释。“我将断魂根的根部泡了专属药土,须在三日内没入大地,要不然这株断魂根就再也没有用了。”
眼眶突地一热,慕容姬不知道为什么想哭,但是,泪就这么落了下来,一滴一滴,她想用手背抹去,却怎么也抹不完。
不相信自己会像个傻瓜般哭个没完,但是她从来不曾被谁这么宠爱过,明明知道她是错的,却还是允了她、顺着她。
“别哭了。”他拭去了她的泪,催促道。“你该启程了。”
慕容姬接过断魂根,实该觉得心满意足,但她的心却好沉、好空。
“好,我走了,对了,这是解药……”她伸手就要拿出解药,却被他拒绝。
“我不是为了解药给你断魂根,这毒我会解,你快赶路吧。”司徒笑着,再次轻抚过她的脸。
这一别……天涯海角啊!
慕容姬说不出话,只能被他退出木屋外,纵身离开之前,还不忘回眸看他一眼,记住他温柔的笑容。
只是,在离开放云山的那一刻,寂寞开始啃蚀着她,无边无际的孤独滋味,一波波淹没了她……
就在司徒目送着她消失之后,一只信鸽披星戴月而来。
司徒看着信鸽,微微眯上眼。
他伸手,拆下信息,那是好友霍匡再次从卧龙堡里寄出的信息,要他前去搭救受“血咒”缠身的女杀手肖岚。
他已经为了慕容姬耽搁许久,眼前的他,也该动身了。
“该是时候了。”他一点儿也不意外似的喃喃自语。
下一瞬,他拔身,用着高超的轻功,往另一个方向急奔而去——
别了,我的慕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