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帝宫中,向来只有天上有的圣乐妙音,正阵阵自大殿内袅袅传来,原本鲜少有神走动的栋栋楼宇与飞阁,为配合喜庆亦四处张灯结彩……
一路自宫外遭神茶给拖来此地的火凤,提不起劲地站在殿门外,看着底下的神山神海已快一个时辰。就在他无事可做,又无聊地数完人头后,他索性背过身子,将头往里头的大殿一探。
雕阑玉砌、美不胜收的殿里,或许随意敲下个窗扇或是台阶,他便可在其他各界吃饱喝足上好一阵……而殿中一个个高高挂起的大红灯笼,将一殿映照得喜气洋洋,两旁的廊上,则摆满了众神特意携来的贺礼,在大殿正中央上头,还挂了一大面绣有寿字的织锦帷帐……
对眼前华丽到极点的景象再三瞧了瞧后,火凤再转眼看向四下将大殿挤得水泄不通,个个衣着光鲜、打扮起来有模有样的神仙同僚们。
“你们每年都这么办?”不过是个老头子的寿辰,有必要这般动员全神界的神仙,来朝他一拜吗?相较之下,他老家的西王母娘娘就节俭也低调多了。
“天帝的寿辰向来都是这么办的。”不像火凤两手空空什么礼也没带,已经把寿礼送进里头的神茶,在他想走进去晃晃逛逛时,连忙把他给拉出来。“我不都说了,你只能站在这看!”
“那两位新科战神的座席在哪?”不能进去里头转转,干站在外头无聊之余,火凤也只好勉强挖出点好奇的精神。
“位在天帝左手边最高的那席。”年年都看他们这样坐的神茶,看都没看就知道那些高神一等的神的位置在哪。
“那天帝右手边一堆的空席,又是谁坐的?”
“那是太岁们的座席。”
别凤再往里看了一会儿后,有些纳闷地回过头来,一手顶着神茶的鼻尖。
“我听说,你与郁垒似有些交情,你怎不进里头待着,反倒同我一块站在门外?”
神茶很委屈地垂下头,“我的官太小,没资格坐到里头,只能坐在殿门边……”那里面的座位除了要讲官位大小,还是要讲年资和神力,他一介小小门神,哪坐得进去?
“我呢?”
“更惨。”神茶同情地瞥他一眼,“你只能站在殿外。”
“……”也好,至少那个天帝,并没记差点瞎掉之仇把他给踢出宫外。
两具高大且十分眼熟的身影,在他俩犹在闲聊的这当头,远远地自底下的台阶走上来,火凤不经意一看,随即脸上铺满了狡猾的笑意,并殷勤地朝着下头的两位神仙打招呼。
“哟,这么巧?”他左瞧瞧藏冬的黑脸,右欣赏着郁垒的冷脸,“也来拜寿啊?”
“你这奸诈的小人……”郁垒满面阴沉地瞪着这个自神魔大战后,就一直没机会找他算帐的超级大骗子。
“是阴险的神仙。”他徐徐更正。
“你坑我们?”原本想陷害他当上战神,没想到反被将了一军,从没吃过这种亏的藏冬,闷闷不乐地瞪着他再得意不过的神情。
“这叫先下手为强。”他再摇摇食指。
当下随即翻脸的两名战神,也不管四下有多少同僚正在看,一左一右地架住别凤之后,即速速将他给拖去殿外一角。
“真粗鲁……”轻而易举就挣开他俩后,火凤不以为然地整理着被他们弄乱的衣裳,“你俩就这么输不起?”
“谁晓得你会在那时来上那一招啊?”一想到那时他是怎么装晕的,藏柬、就很恨自己干啥不能看破他的企图并早他一步行动。
“你俩败就败在,太过顾忌颜面这上头。”火凤还有心情分析给他们听,“若不想当上战神,那时你们怎不同我一般,不怕被当成神界之耻?”
“……”谁同你那般不要脸?
“有失就有得。”他两肩一耸,“既是如此,那就谁都别怨谁啦。”也不想想,他那时是下足了多大的工本,并抛弃颜面二字,赔上他毕生所有的神誉,这代价很大好吗?
“你不会以为我们或是天帝会就这样放过你吧?”郁垒在他转身就要定时,冷不防地在他身后问。
“那当然。”火凤愉快地回首,朝他眨了眨眼,“也许你们还不知,眼下,我这灯神的职位已是保不住了。”唉,要当坏人,怎可以只有一步棋呢?
惫未得知这消息的二神,登时愣大了眼。
“你说什么?”灯神这么点小小的职位,他……他也有办法摆月兑掉?
“可惜了,近来神界已放话暂时不再向他界兴师,得修养个生息数百年……”他笑意满面地晃至他俩的面前,不疾不徐地朝他俩一揖,“因此战神这一职,你俩,往后几百年内就好好窝着吧。”
他挑挑眉,“若不想当,你俩可以想法子将战神这一职推给太子啊。”
“无冕?”深知无冕是怎样一尊神的藏冬,登时拉下了脸,“你开什么玩笑?”
“那,对于那个六亲不认的地下太子,你俩就当心点吧。”他朝他俩挥挥手,诚心的奉上劝告,“我若是你们,我不会想同他杠上的。”
郁垒满面阴沉地瞪着他,“你凭什么认为我对付不了他?”
“就凭我认为他铁定会当上斗神。”虽然他很不愿意这么想,可是,放眼整个神界,就剩那个只大展身手过一回,之后就一直深藏不露的无冕有法子驾驭神之器了。
“他能驾驭神之器?”藏冬虽是不以为然,但也不禁考量起这个可能性。
“若我没猜错,他能。”老早就看出神界隐忧的他,难得实话实说,“你们信也好,不信也罢,总之,眼下战神这一职,你俩就好好扮着吧!”
“小人报仇,三百年不晚!”打心底想赖掉战神这一职的郁垒,在他转身走开时,压低了音量,信誓旦旦地同他警告。
“放心,我可以足足等你们等上个三千年!”他回以一笑,压根就没把他们两神给放在眼里。
“战神?”当站在宫门前的守宫人,来到他们三神面前,打算邀藏冬与郁垒入殿时,有些疑惑地瞧着那两个面色都相当难看的新科战神。
一句话都不想多说,只想就地砍了那个小人的两位新科战神,纷纷在嘴边暗咒了几句,便一块踩着火冒三丈的步伐迅速进殿入席。
不明所以的神茶,在里头的藏冬和郁垒一进去就猛灌闷酒,而火凤心情很好地又晃回殿外时,好奇地拉着他的衣角。
“你们三者之间是怎了?”
他笑咪咪的,“没什么。”花下了大把心血,好不容易才让那两个战神变脸,他那一晕,还真是晕得再值得不过。
“没有他们脸色会这么难看?”异面的那两个直朝外面这边瞪啊瞪,像是巴不得能将火凤给生吞活剥似的。
“因近来他俩的肝火旺了点,放心,过阵时日就会好些了。”
“太岁到!”
当台阶底下一群神官吵杂不已时,神茶往下一看,即兴奋地拖着火凤挤过众神,来到阶旁欣赏那些难得能够全体聚齐的太岁们。
声势浩大的太岁队伍,在众神的鼓噪下,丝毫不受任何影响地鱼贯自台阶阶底走来。但在重重神群中,火凤却始终找不着,那张日夜占据了他的双眼,时时住在他心头的那个小小太岁……
“神茶,十九太岁,青鸾呢?”看遍了那五十九人,就是遍寻不着青鸾的身影,火凤不禁一掌握紧神茶的肩头。
“你不知道?”神茶反而以大惊小敝的眼神望着他。
“知道些什么?”
“十九太岁,她在百年前就已擅离职守,不知去向了。”说起这回事,不只是众太岁痛惜,就连天帝也为之扼腕,年年派去找寻她的天兵天将不知有多少,可这百年来,他们就是找不着那一枝独秀,同时也是青出于蓝的太岁之首,青鸾。
别凤不禁瞠大了眼。
那个总是在雪地里一跌再跌的小小神仙……
那个曾经闯入他生命里又再度消失的神仙……
那个在当上了太岁之后,就再也不记得他,也不再与他有所交集的神仙……
万万想不到,相隔这么久未见,她竟然……
“她……不在神界了?”从未想过她会离开神界的火凤,愕然地问。
“是啊。”怎么,昆仑山都没这消息吗?
镑花了一百年才从佛界与魔界回来的他,怎会知情?
在他认为,他好不容易可以再次见着,那张渐渐在岁月中消逝的脸庞时,可她却决绝地转首而去,不留给他一丝音息,又再次擅自消失在他所知的天地里,从不给他理由,也不容他问上一句为什么……
她已全然忘了他吗?
惫是说,她并不认为那百日……
“火凤?”为了他脸上的异样,神茶不禁推了推木然的他一把。
深吸了口气后,他抹了抹脸,回首看了富丽堂皇的天殿与众神一会儿,他毫不犹豫地转过身。
“代我转告天帝,我有事先走。”
“慢着,火凤!”神茶在他说走就走时,忙不迭地想要拦神,“你要上哪?”
“去找个我忘了要叫她搬家,所以,她就一直赖在我心底下走的女人!”
“啊?”神茶愣了愣,“火凤!”
乘龙远离了神界之后,身处在云里风间的火凤,看着一朵朵掠过他眼前洁白似雪的云朵,令他止不住地回想起,当年,在昆仑山上,那一个曾经深深倚赖着他,两手总是环抱在他颈间,对他笑得柔柔的小小神仙……
懊是他的,就会是他的。
他怎可能放她月兑身而走?
哪怕是天涯海角,他也要将那名已在他生命中失散了数百年之久的女子,再一次地,将她捉回他的生命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