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有着不为人知的阴沉与晦暗,正是孕育邪恶的时机。
美艳的丽容中,有的净是一片寒入心骨的阴冷,艳眸因愤恨而散发着令人胆寒的怨毒光芒。
懊一个殷盼云,她该死!
熊熊妒火在胸口焚烧,灼痛了她的心。施映仙握紧了双拳,恨不能将脑海中浮现的那张绝世容颜撕毁!
她完全没想到殷盼云会使这么一招,怀孕?哼,好高明的计策啊!她明知沧桑孤寂的冷剑尘多么渴盼有个骨肉相亲的人,所以才会用这个下流的方式牵绊住他的心,绝了自己最后的一丝希望……这教她如何甘心?
可恶,她不能就这么让她称心如意!
她怎能让自己输得这么一败涂地?如果没有孩子,她还有与她一较高下的本钱,仍有机会与她争取冷剑尘的爱,她不相信自己会败给一个年仅十六、天真无知的黄毛丫头!
她的骄傲不容她认输,她对冷剑尘狂热的爱更是不容她放弃!
如果殷盼云想藉孩子锁住冷剑尘的心,那她便大错特错了,她要让她后悔莫及、欲哭无泪!今日,冷剑尘能为此而疼她、惜她;明日,他也理所当然的会因“失去孩子”而恨她、怨她!
施映仙嘴角闪现一抹阴冷的笑。殷盼云,你等着接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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斑着轻松的曲儿,盼云一路踩着轻快的步伐下楼,丝毫不受她那“没心没肝”的丈夫方才那番言犹在耳的威胁所影响——
“走路留神点,要是伤着孩子,最好小心你的小屁屁。”
什么嘛!阿子都还没生,她就被打入冷宫啦!真是现实。
实在很想向他抗议,偏偏她就是没志气的无法兴起一丝丝不满,反正宝贝她的孩子和宝贝她也没多大差别——至少他孩子现在还在她的“管辖范围”内——计较这个似乎没啥意义。
想着想着,她习惯性的抚向小肮喃喃自言:“还好你是我孩子,要不然,这醋我可吃得凶了。打个商量,我多爱你一点,你不要和我抢我老公的爱好不好?”
转念想想,她似乎察觉到这举动有多傻气,自个儿也忍不住笑了开来。
因为心情愉快,步伐也就轻松得多,娇美的容颜始终挂着灿烂的笑靥,不曾察觉一颗小而圆滑的珠粒在千分之一秒的时刻飞速弹向她脚边,而盼云便在那一-那毫无防备的踩了下去;倾刻间,她笑容冻结,脚底一滑,整个人失去平衡,她只来得及尖叫出声,便整个人滚了下去——
角落里,施映仙冷笑着得意地离去。
屋子里头的冷剑尘僵了一下,下意识地飞坑卺门而出,在见着眼前的景象后,心跳差点停止!
“我的老天,盼盼!”他惊叫出声,心魂俱散的飞奔过去,却只来得及接住盼云滚落地面的身躯。
“痛……”盼云气若游丝,努力撑开眼皮,双手本能的抚向肚子,“尘……尘影……救……孩子……我……我们的孩……”她没来得及说完话,神智已投向无边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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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门外,冷剑尘心急如焚的等待着,此刻,时间对他而言,有如世间最残酷的折磨,时时刻刻无不在椎刺、啃噬着他的心!
他恨自己的无力感,恨自己什么也不能做,只能茫然地面对祸福难卜的未来。
他懊恨的一拳捶向石柱,无力的闭上了眼。
脑海依然深刻的烙印着当时的惊惧与恐慌,抱着盼云有如布娃挂般软绵绵的无力身躯,他的心好痛!这是第二次,她对他的呼唤置之不理,而他,除了心痛担忧,什么都使不上力。
盼盼……求求你,别这么折磨我,你千万不能有事……
房门一打开,他立刻惊疑望去,当目光望及端出房门那怵目惊心的一盆血水,他痛苦地倒抽了一口气,感觉到心口又尖锐的划过一道撕心裂扉的疼!
“冷庄主,尊夫人……”大夫的面色有着无比的凝重。
“她怎样?你倒是快说呀!”他发狂似的大吼。
“夫人月复中三个多月的胎儿……您要有心理准……”
“别管什么胎儿了,我要我的妻子!”冷剑尘悲痛的大叫,在抱她回房,看见那片椎心刺骨的鲜红时,他便有了心理准备,他只求盼云平安无事。
盼盼……他的盼盼……他可以失去一切,却不能没有盼盼,懂吗?她懂吗……
一遍又一遍,他在心底悲痛的无声-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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凝望床上那张苍白的容颜,冷剑尘再度揪疼了心。
他渴望见到她睁开眼,听听她的声音,感受她的存在;另一方面却又矛盾的害怕她醒,因为他怕!他怕当盼盼睁开眼时,无法再从她眼眸中找到昔日的灵动神采,怕那无忧纯真的笑靥会葬送在这场意外中!
他真的不知该如何去面对她,她是这么满心期盼、热爱着这个孩子,从得知怀孕开始,她每一朵的笑靥都是为孩子而绽放,如果让她得知,他们已永远失去爱“他”的权利时,她如何能承受这残酷的打击?
他不由愁苦的轻叹出声,沉沉的哀伤惊动了床上的盼云,她微弱的申吟立刻换来冷剑尘全然关注的目光,“盼盼,你醒了吗?盼盼?”
“尘影……”她飘忽的细语轻逸出口,眼睫缓缓眨动。
冷剑尘重重吁了口气,总算放下心中大石,“你还好吧?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她连摇头都无力,直觉的抚向肚子,“尘影,孩子呢?孩子还好吗?”苍白的小脸写满焦虑,渴切得到他的答案。
“盼盼……”他黯然神伤,无言以对。
盼云见状,心头的忧惧更甚,使尽了全身的力气撑起身子,惊惶的直抓着冷剑尘追问:“说啊!你快告诉我,孩子没事,对不对?对不对?”
那闪动的泪光惹得他未曾平缓的痛楚又剧烈翻腾,他闭眼别开视线,不忍见她脆弱令他心酸的神情。
这就是答案了吗?
盼云不敢置信的倒抽了一口气,瞪大的眼眸藏着豆大的泪珠,她努力地克制着,不愿让它落下,因为这一落泪,便代表着她的妥协,她绝望的抓住最后一丝希望,可笑的以为,只要不去相信,事情便不会如此。
“告诉我,不是我想的那样……”那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冷剑尘的沉默,彻底的粉碎了她悲哀的奢求。
“不——”她凄绝的-喊,决了堤般难以抑止的泪水疯狂的奔流,“这不是真的,我不相信、我不相信……你在骗我,你好残忍,为什么要编这种谎言,他明明好好的待在我肚子里,他没有死……你难道不知道我有多爱他吗?为什么要开这种玩笑……”
“盼盼……”见她这般歇斯底里,冷剑尘心如刀割,喉头好似梗了硬块,酸楚的发不出一点声音。
“不要,我再也不要听你说了,这不是实话……”他在骗她,一定是的!她捂住耳朵,猛力地摇着头,拒绝听进他任何一句话。
“盼盼!”他好心痛!却不得不坚强起来,试图安慰她。
“不,不——”她不断往后退,不让他接近,直到缩进床角,她固执的瞥开眼,漠视他眼底无限的哀痛。
“你冷静一点,听我说!”他悲凄地开口,“我知道你很难接受,但这是事实,孩子没了!我相信你比谁都清楚!在你失足坠楼时,他就……”
“住口!住口……”她凄厉地尖声大喊,神情狂乱,“我不要听!我不要听!你走开……我不要见到你,走开……”
“盼盼!”他满怀愁苦,紧锁的眉宇刻镂着无尽的悲怆。
失去孩子,他所承受的伤痛并不比她轻,但在椎心的沉痛下,他仍庆幸自己还保有盼云,这便已足够,他再也无力奢求太多。
可是他没想到连这微小的希望都破灭了,盼云陷入自我封闭的世界中,拒绝接受孩子已流掉的事实,以为这样,就可以不必面对事实的残酷。
这件事一定伤她很深,否则她又怎会如此自欺,向来,最心疼他的人总是她,她从来都舍不得他难过,而今她却罔顾他的痛心,不在乎她在自我折磨的同时,是否也正狠狠的伤害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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渐渐的,盼云随着日子的流逝日益消沉,冷剑尘感觉得出她根本就是在用十六岁的芳华生命去哀悼着悲然而逝的孩子,她走不出这深沉的遗憾,于是便放任着寸寸的悲伤将她缠绕,麻木的失去了所有的知觉,她的世界离他愈来愈远,她对他也愈来愈陌生……
他日渐心慌,恐惧着这样的日子若再持续下去,会被盼云隔绝在她的空茫世界之外,她的哀伤浓烈到几近失魂落魄,再也感受不到其他,甚至连他刻骨的情、揪肠的痛,她都可以置若罔闻。
这是第一次,她铁了心的不再回应他的感情,无视他为她心痛神伤。
渐渐的,他也害怕面对她,怕见着那张毫无生气的容颜,怕自己会忍不住,与她一道绝望崩溃……
愁苦的低叹一声,他抵着额头,无力地闭上了眼。
“庄……庄主,”迟疑的女音轻轻响起,“夫人她……”
冷剑尘浑身一震,“她怎么了?”
“夫人一直不肯进食,任我说破了嘴,她还是发着呆……”
他感到椎心的刺痛,迅速奔回房。
见着痴坐床畔的盼云,他沈声一叹,“盼盼,怎么又不吃东西了呢?”
她幽然不语,连抬头看他一眼也没有,拥着丝被好似出了神般,思绪飘到好远、好远的角落,浮啊荡荡,漫无着落。
“盼盼,”他放轻了语调蹲身在她面前,“你在想什么?”
她出神凝思,神情幽忽得教人难以捉模,“宝宝……他会在哪里呢?我想找他……可不可以?”
可不可以?他苦涩的重复着。
“他一定是贪玩,如果玩累了,他会回来的……”
“盼盼……”他悲楚地低唤。
“可是……万一他找不到路怎么办?他还那么小,会害怕的,如果他哭了,而我不在他身边,他一定会怪我不负责任,是个坏母亲……”
“别再说了!”他悲痛地-喊:“够了,盼盼,我求你清醒一点好吗?”
对于他沉痛的-喊,她置若罔闻,幽幽柔柔的笑了起来,“可是没关系,他才不像我那样笨笨的,出个门都会迷路,他一定和你一样聪明。”
天-,他还能承受多少心痛!
冷剑尘倏地一把抱住她,抱得好紧、好紧,哽咽难语。他已分不清,残忍的是她还是上苍了,他真的不明白,上苍为何如此对他?
背中的她,仍是木然毫无反应。
“你知道宝宝去哪儿了吗?”她又低柔的开口,冷剑尘随着她的目光愕然望去,门边站着施映仙。
“冷影,你老婆该不会是疯了吧?”施映仙冷嘲热讽着。
“住口,你给我滚出去!”盼影居是他和盼云的地方,这女人没资格踏进一步。
“你生什么气嘛,事实就是如此,不过是流产而已,干嘛一副就要死不活的模样。”
冷剑尘眼眸凝起寒霜。
以施映仙的冷血,又怎能体会盼云已用她的整个生命爱着那未成形的孩子?那是母性的本能,乍然割舍时那种椎心刺骨的痛,哪是不曾为人母的施映仙所能体会的。
“我再说一次,你走是不走?”那声音有如来自地狱,冷得可怕。
“唉呀,你怎么这么无情啦!人家是见你这些天心情不好,特地来安慰你的,你就算不感激也用不着凶人家呀!”施映仙换上一抹娇媚如花的笑容,将玲珑有致的身躯软软的偎近他。
他面无表情。
施映仙不着痕迹的斜睨了盼云一眼,冷笑中带着恶意挑衅与嘲讽,她就是要当着她的面勾引她丈夫,看她做何感受。
这一切尽入冷剑尘眼底,他望向神情依旧一片茫然的盼云,若有所思。
他没有阻止施映仙的投怀送抱、卖弄风情,麻木的任她使尽镑式的媚惑举止,双手勾上他颈间,他没拉下,撩人心魂的吻一路烙下,他也不为所动,双眼始终定定停驻在盼云失魂依旧的面容。
他在期望什么呢?如今的盼云,还能有什么样的反应?除了无动于衷,他什么也得不到!
他悲哀的闭上眼,当施映仙火热的吻印上他的唇时,盼云的小脸上仍是一片空白。
“够了!”他终于发现,这期望多么的可笑,除了折磨自己外,他唤不回盼云一丝一毫的回应。
他毫不留情的甩开施映仙,“滚出去!别再让我看到你踏入盼影居一步!”
“冷影……”一道致命的寒光射来,以她对冷剑尘多年的了解,施映仙再不识相也不敢多有异议。
“盼盼,你到底还要我怎么做?”他沉痛的低喊,任寸寸噬伤心肺的苦涩与哀凄将他伤痕累累的心重重淹没。
她已将他逼得心力交瘁、无力喘息了,她可知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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盼云一天天无知无觉的过着,冷剑尘则是一天天含悲忍痛的煎熬着,像是一场比耐力的拔河赛,他知道自己不能输,一旦他无法再坚持,结果便是万劫不复。
他不知道何时会有转机,只是固执的咬牙撑下去,日复一日……
直到某一天,楚氏夫妇的来访。
“天-!我没想到事情会变得这么糟!”听完冷剑尘的转述,殷行云惊呼出声。
盼云怀孕一事,她知道,盼云流产之后受了不小的打击,她也知道,只是那时她正逢临盆时期,只能暗暗为妹子心焦。等到坐完月子,楚天磊才陪同她一道前来。
谁都料想不到情况会严重到这个地步,他们都以为盼云还年轻,往后仍有机会怀孕,不至于太过悲伤,否则爹娘和姊姊们怎可能这么平静!
而她,心头始终莫名的纷乱着,奇准无比的第六感告诉她,盼云劫难未了!血劫虽过,但另一场绑续浩劫却也致命,这便是盼云坎坷多灾的情路。
“我已不晓得该怎么办才好,她连我椎心的痛苦都能狠心漠视,我还能如何?”他隐含痛楚的低诉,眉宇间净是戚然悲意。
行云望着他憔悴落寞的神情,忍不住一阵心酸。“不会的,盼云这么爱你,怎会不顾你的感受?”
“正因如此我才绝望,你懂吗?”他深切的知道,盼云正是为了孩子,连他也甘心遗忘!
真是这样吗?
不,她不相信,她不认为在盼云心中有什么比冷剑尘还重要,盼云一直都重视他甚于一切,他不该绝望。
“我想见见盼云。”
他怆然点头,幽戚地道:“但愿你能唤醒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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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她的小妹吗?-那间,行云感到眼眶一阵温热模糊。
“盼云。”她低声唤道,轻轻来到她跟前。
毙惚失神的佳人抬眸望去,眨了眨眼,“三——三姊?”细语声轻得在倾刻间便消散在空气中。
“是我,盼云,三姊好想你,所以来看看你,欢迎我吗?”
“当然。”她幽然微笑,但在行云看来,为何那不像笑容,反而让她酸楚的直想掉泪。
“三姊,你最聪明了,能不能告诉我,怎么找回我的孩子?”
行云忍着不让眼眶的泪掉下,一时不敢贸然开口,怕一不小心泪水便会失控的滑落。
“你也不知道吗?”盼云偏着头,三姊好似很为难,“算了,没有关系,他会自己回来的,我相信他是全天下最乖的孩子。”
这一刻,行云总算明白冷剑尘为何会这般沉痛悲切了,他是承受着什么样的苦楚啊!盼云呢?为何还忍心一再麻木无知的折磨他,她怎忍心?
“盼云,你该清醒了!这些日子也够了,我不信你真的盲目到感受不到周遭爱你的人有多痛心!阿子死了!这你明明是清楚的,你还想伤害谁?一再活在自己编织的虚幻世界中,你就真的会快乐吗?你睁大眼睛看看,你将一个深爱你的男人折磨成什么样子了?难道你真要等到他来恨你时,你才肯清醒吗?”
稗她?尘影恨她?不!不会的,尘影好爱她,她也好爱尘影,三姊乱说……
望着恍惚失神的妹妹,行云轻声叹息,继续说道:“我所认识的盼云,是个最善良的好女孩,绝不会忍心去伤害任何人,尤其是自己最爱的人,我知道失去孩子让你很伤心,可是你想想,剑尘难道就不伤心吗?你一径的沉溺在自己的悲伤中,完全不顾他的感受,你要他承受多少痛苦?他也只是一个平凡人而已呀!盼云,别太自私,替他想想吧!”
“尘……影……”她低低唤出声来,心口揪得发疼。
饼往片片段段的回忆在脑海里闪过,他一次次痛心疾首的悲诉,一次次悲绝凄怆的望着她,她回报的是什么?无动于衷的冷漠。
她让满心的伤痛占满心房,全然的封锁一切,不愿思考,也不愿感受其他,只想好好哀悼她的孩子,却忘了心疼为她而伤怀的冷剑尘。
天……她好残忍……她好恨自己!
悲戚欲绝的泪一颗颗掉了下来,她柔肠寸断的哀泣出声。
“我知道,剑尘仍是你生命中最在乎的人,你会为他心疼一辈子,是不是?”
爱,是治愈伤口的最佳良方,行云相信,只要有情人坚定厮守,没有什么苦难无法面对。
她将目光移向门外耐心等候的夫婿,朝他轻点了一下头,楚天磊有默契的推门目入,将臂弯中乖巧安静的小娃儿移至她怀抱。
“来,盼云,见见你的小外甥。”
盼云目不转睛的注视着怀中软绵绵的小东西,贪婪的捕捉着他每一分的灵动,两只胖嘟嘟的小手晃呀晃的,自得其乐的笑咧了嘴。
“他好小……”凝望娃儿天使一般清秀漂亮的小脸蛋,盼云禁不住悲从中来,她本来也可以有这样一个可爱孩子的,可是却……
“别哭了,盼云。你和剑尘都还年轻,要孩子随时都有机会,是不?”
盼云不语,望着婴孩凄凄切切地痛哭,任满怀的悲楚泛滥成灾。
最后一次,这是最后一次,就让她为无缘问世的孩子哭这最后一回吧——
踱步至房外的冷剑尘止住步伐,黯然悲怆的看着这一幕,神情是无尽的凄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