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婉柔在用餐时提出了去乡村散心的决定。
"乡村?"湘柔偏着头想了想,"是不是在P县一带?"
婉柔用力点了一下头:"湘柔好棒喔!有知识。"
芷柔翻了个白眼,"这是基本常识,别当我们湘柔是路疑,那很污辱人。"
婉柔扁了扁嘴:"我只是讶异,湘柔从不出远门,应该对地理观念不熟嘛。"
"我们小学毕业旅行的行程中有乡村公园。"算是解释。二姐少狗眼看人低了。湘柔的神情好像比较赞同大姐。
只不过,湘柔从不参加学校举办的任何旅行郊游活动,因自小体弱多病,若无家人随身照料,视她如
掌中珍、对她呵护备至的姐姐们才不放心让她只身前去呢!
"喔,那真可惜,若不是你要上课,我们也许可以一起去。"明知道人家不能去,还说出来让人家扼腕叹息,真是恶劣。
"听说那里风景很好,空气又清新,是旅游度假的好场所耶。"海柔向往地说着,然后一脸雀跃地拉拉身旁亲密爱人的手,"稼轩,我们也找个时间去那里玩好不好?"
孟稼轩夹了只胡椒虾,习惯性地剥了壳才放进海柔碗中,脸上挂着宠溺的笑,"好,只要你高兴。"
"嘻,我就知道你最好了,我好爱你喔!"海柔笑得灿烂,仰首在他颊上印了个甜蜜的吻,才心满意足地端起碗筷。
"恶!"婉柔很不屑地故作恶心状,"你们不要每逃诩上演这种恶心巴拉、肉麻当有趣的剧情好不好?就算不怕我消化不良,也得顾及在座还有未成年的清纯小女生在,也不怕污染湘柔纯洁幼小的心灵,我们的鸡皮疙瘩可还要留着冬天御寒。"
"二姐在嫉妒。"海柔不以为意,笑嘻嘻地更加偎紧孟稼轩。
孟稼轩皱起眉,"怎么可以这么说自己的二姐呢?"他一脸认真地纠正,"该说她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在座几个人全笑出声来,只除了婉柔。
"对,你说什么都对。"海柔甜甜蜜蜜地说着,充分表现了夫唱妇随的美德。
"来,多吃点,饿着了我会心疼的。"孟稼轩猛替他的小女人夹菜,丝毫不掩饰一腔刻骨的轻怜爱意。
这种情况三天两头就会上演一次,实在不值得有太大的反应,婉柔早已看到麻痹了。但是反观海柔,她怎么始终有着如一的醉人甜笑,沉溺于幸福中的娇美神采从不退色,真是应验了那一句:爱情使人美丽。
"孟大哥好好喔,如果有人能像孟大哥对三姐那样对我就好了。"湘柔带着梦幻般的神情幽幽地说道,沉静如星的水眸闪着迷雾一般的醉人光芒。
两人对望一眼,会心地笑了。
婉柔却听得白眼直翻,"看吧!我就叫你们收敛一点,这下搞得人人思春,连小湘柔都逃不过你们的荼毒。"
小情侣有默契地以一副无辜状为自己月兑罪。
"要真有本事,去催眠我们的冰山美人才叫厉害,迷惑一株国家小幼苗算什么!"
此话一出,所有人的目光全望向芷柔。
芷柔随意瞥了众人一眼,若无其事地继续吃她的饭,"别这样看我,你们要说什么都行,就是别把我扯进去。"
众人一听,全泄气地垂下双肩,"大姐,别这么破坏气氛行不行?你就不能偶尔配合一下?"
芷柔淡然摇头。她知道妹妹们关心她,但是在感情方面,她已是流尽泪、伤尽心,再也无泪无心的断肠人,平静无波的心湖,再无人能激起丝毫的涟漪,而她也无力去经营任何一段感情。曾经拥有,够了!她懂刻骨铭心,够了!曾经沧海难为水的她,甘心用一生的青春去凭吊那段逝如云烟的深情挚爱。
"你打算去多久?"为了逃避令她不堪其扰的话题,芷柔技巧地转移目标。
婉柔也洞悉她的意图,善解人意地配合著:"不晓得,也许十天半个月,也许玩到爽,基本上要看我脑袋瓜合不合作。"
"那你到底是去散心还是写作?"海柔好疑惑。
"两者皆有之。"婉柔瞥她一眼,"反正'忘忧爱情海'孵不出来,我不甘心就是了。"
小两口无尽深情地对望一眼,"看来婉柔对我们的故事情有独锺呢!所以你就能了解我对你的爱有多执著不悔、感人肺腑、惊天地位鬼神,深情得连苍天也不免动容……"
"稼轩……"海柔感动得差点又要泪眼蒙蒙。
闲杂人等在他们记忆库中自动排除。凝眸相望,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
天啊,又来了。婉柔吊起白眼,心中受不了地直呼:让我死了吧……
迫不及待地下了车,婉柔用力地吸了口气,感到通体舒畅。
"哇!南部的空气真的比北部新鲜很多……"灵动的大眼忙不迭地转呀转,"啊!蓝蓝的天,白白的云,绿绿的树,凉凉的风……"
惫有一个蠢蠢的人。丁以宁低笑着随后走出驾驶座,凝望夸张的好友,"那是当然的,较之北部的喧嚣,这里是不是宁和多了,更加适合当作写作的绝佳处所?"
"嗯!"婉柔开怀地重重点了一下头。
"要欣赏环境多的是时间,请先将你的行李搬进屋,OK?"
"噢!"婉柔如梦初醒地应了声,笑嘻嘻地提着简单轻便的旅行袋,跟着走入一幢白色、外观雅致的别墅。
"这里你来过,应该不陌生,所以,我也没必要多此一举地再次介绍吧?"她恐怕忘了婉柔"昨日事,今日忘"的大而化之性格了。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多少磨一下牙也好。"婉柔实在不好意思承认自己其实已忘得差不多了。
"一楼是客厅和厨房,房间在二楼、三楼。"丁以宁随着她步伐的移动,见她站在楼梯旁抚着纤尘不染的原木扶手,看出了她的疑问,于是解释道,"虽然我们极少过来,但是这里每隔一段时间就有专人过来清扫,所以每一处都很乾净,包括楼上的房间。"
婉柔满意地点点头。本来还以为要花一番工夫清理呢,没想到省事多了。
她正打算上楼认识环境,顺便帮助自己"恢复记忆",而丁以宁本欲跟上,腰间的传呼机凑巧在此时响了起来,她低头随意看了一眼,说道:"你先等一下,我老妈Call我。"她立刻到客厅回电话,"喂,老妈,我以宁啦!吧吗……噢,我在乡村……好啦、好啦,别再炮轰了,我回去就是了嘛……是……遵命,孩儿谨遵懿旨……就这样,回头见。"
币了电话,她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咱家威震四方、铁令如山的老佛爷十万火急地召我回宫静候圣命,不能陪你打混了,你一个人没问题吧?"
"安啦!你忘了我随遇而安的本事直可媲美蟑螂吗?"婉柔很潇洒地挥了挥手。
蟑螂?!懊精辟传神的比喻。丁以宁轻笑:"那就好。这是这间房子的钥匙,交给你罗!"她将钥匙往婉柔的方向抛去,"没问题的话我先走了,拜拜。"
因为太了解婉柔对环境的适应度绝佳,让她一个人模索反而更有乐趣。所以,丁以宁也就没有丝毫愧疚地挥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地闪人。
送走丁以宁,婉柔提着行李上二楼,对着两侧邮房门左看看、右瞧瞧,然后顺着心灵的意愿打开左道最后一扇房门。映入眼廉的是粉白的墙,天空一般湛蓝的窗廉,以及青草一般清凉的淡青色床铺,最为深得她心的,是靠窗的地方置放了一张古意盎然的原木书桌,正好便利她写稿之用。
拉开窗廉,空中朵朵白云悠然,再回身望了望木桌、床铺,她不禁陶醉地想,躺在这张床上入眠,不晓得会不会有投入大自然怀抱的错觉?
决定了,就是这一间!
然后,她步履轻快地出门去也,打算展开第一步的乡村探险之旅。
一天逛下来,她的收获是模清了这附近什么地方有便利商店、书局在什么地方、药局又在哪个方位,还有餐厅、邮局、小吃店……
抱着成叠的稿纸与几本由书局中搜刮来的书,她在夜幕缓缓拉上时地的打道回府。
既然这儿的地形已大致掌握住,往后的几天她绝对可以过得如鱼得水,逍遥快活。婉柔得意地想着。
愉快地哼着小调,她自行李袋中取出舒适的睡衣踱进浴室,打算洗个香喷喷的澎澎浴,然后狠狠地睡上一大觉。坐了好几个小时的车,骨头都快坐散了,再加上一天下来的探索,怎能不累人,当然要好好养
精蓄锐一番。
而可怜的丁以宁要在一天以内马不停蹄地往返南北,并且得提出精神应付她家位高权重、直可与慈禧太后媲美的母亲大人,大概也好不到哪里去,一定也是累毙了。
避她的呢!反正是死道友,又不是死她这个快乐得不得了的贫道。而且,朋友是用来干什么的?摧残兼奴役嘛!所以,她又何需内疚什么。
洗过澡后,她草草填饱肚子便爬上床去向周公他老人家说哈罗。
捶了捶僵硬的肩颈,一边找着钥匙开门,丁以白仍不忘抽空自我同情地叹息一声,尤其在望向低垂的夜幕后。
想他丁以白虽谈不上什么天之骄子,可好歹也是集出类拔萃、卓众不凡于一身的幸运儿。从小到大顺心惬意、一帆风顺、成绩名列前茅不说,同时也是女孩们眼中风采翩翩、不可多得的白马王子兼梦中情人,几时必须沦落到"亡命天涯"的悲惨命运?
说亡命天涯其实有点夸大其词,在这之前,他本来就打算找空档到这里度度假,松弛紧绷的情绪,尽情享受无事一身轻的悠然自得。母亲的逼婚只不过是刚好水到渠成,让他将计划付诸施行罢了。
松松颈间的领带,极度疲累的他,自然不会有多余的心思察觉自己的房间与以往有何不同,随手月兑去外套和衬衫后,他倒床就睡。前阵子紧密筹划的大企划案几乎榨乾了他所有的精力,让他没日没夜,忙得晕头转向,好不容易案子告一段落,他若不狠狠休息个够,那不是太对不起自己了吗?
所以他更加觉得来休假是对的,并且大方得毫无愧疚之心。
睡得朦朦胧胧中,窗口吹入的冷风令他起了阵阵寒意。奇怪,窗子怎么没关?他睡前明明没有开窗……
模糊地咕哝几声,他懒得起身关窗,下意识地伸手抓过一旁的棉被,然后再度跌入梦乡。
哎呀!王八蛋,想害本小姐冻死啊!半陷于睡眠状态的婉柔迷迷糊糊地模索着,当一手触及身旁温暖的来源,她自是本能地偎了过去,舒舒服服地巴住她的暖炉。
身陷美梦的两人,同时睡到东方响起第一声鸡啼──
"唔……湘柔别乱动……乖,我们再睡一下就好了……"婉柔含糊地呓语,直觉习惯性地拍拍怀抱中的人。
丁以白睡得手臂酸麻,极力想调整睡姿,让不适尽可能地减低,但是当他无论怎么做都是徒劳时,他懒散地张开眼看向造成自己不适的原因,而婉柔也在同时睁开她迷惘的眼眸。
奇怪,她记得自己人应该在乡村才对,湘柔不可能和她睡,那她身边的人……
犹未完全清醒的她,所接收到的讯息是一只手臂横过她的纤腰揽抱住她,而她正有如八爪章鱼似的缠住一副壮硕温暖的身躯!茫茫然然地往上望去,当目光与身畔的人相遇时──
"啊──"一声石破天惊、足以震破屋瓦的女高音,有如杀猪一般地直穿云霄。婉柔在迎视到一张俊雅卓然的男性脸孔时花容失色地跳离床铺,见鬼似的死瞪着他。
"你、你、你……"她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老天,他没聋掉吧?!
丁以白甩甩头,直到耳鸣的情况稍稍好些才望向她,"麻烦叫斯文一点、好听一点、淑女一点,毕竟你所制造的噪音污染我是首当其冲的受害者。"虽然他也有相当程度的惊愕,但不至于如她反应得这么离谱激烈就是了。
又不是"叫床",还管斯文、好听、淑女……要不要柔媚煽情?去他的臭男人!
余波才微微平缓,当目光触及他光果雄健的胸膛时,她忍不住再度疯狂地失声尖叫,好似受了天大的打击一般。
噢,朽木不可雕也。丁以白放弃和这个歇斯底里的女人沟通,选择了自力救济,两手捂住他可怜受虐的耳朵,并且再一次肯定,她没学过国乐也绝对学过平剧。
也许是叫爽了、叫够本了,婉柔止住尖叫,转为质问他:"你这个无耻、龌龊、变态、下流、恶心、肮脏、不要脸的暴露狂,没事干吗光着身子?!"
丁以白愕然地听着,差一点回不了神,他可是头一次被人骂得这么凄惨又彻底。
他苦笑着:"我有穿裤子。"
婉柔一听,本能地低下头,"真的……"她不好意思地嗫嚅道,光看到他赤果着上身就够刺激她了,她哪还有勇气看下去。
咦,不对,她干吗要觉得抱歉?!是这个男人闯进她房间非礼她、吃她豆腐……
"你是谁?为什么会在我……床上?"她可没忘记自己醒来时见到那一幕所带给她的天大打击。
丁以白很专注地回望她,"相信我,小姐。这也同时是我迫切想问你的话。"他蹙着眉,心想:这该不会是老妈耍的花招吧?
看来,她为了要让他结婚,还真的是无所不用其极。
婉柔被他的表情惹恼,一把火往脑门冲,气极地大吼:"你什么意思?在影射我是花疑浪女,半夜往你床上跳吗?"
丁以白听傻了眼,这女人说话好……"直接"!
"不,小姐,你先别生气……"他能怎么办?只好先息事宁人,不然如何把事情弄清楚?
"你才闭嘴!我还没骂完!"莫大小姐动怒了,而且气得非同小可,"莫名其妙出现的人是你,我始终安安稳稳睡我的觉,结果天一亮,你却突然从我身边冒出来,还理直气壮,先声夺人……"
"我没有先声夺人。"他忍不住出言为自己申冤,从头到尾又叫又吼、歇斯底里的人一直都不是他,他甚至说没几句话,顶多也只是附和两句罢了。
"难不成是我吗?"婉柔怒瞪他。
"呃──"就算答案是肯定的,他也不敢如是回答。
"天杀的三八蛋,你敢得了便宜还卖乖,故作无辜样?"她气炸了!他那表情分明就是说他有多吃亏、多可怜,好似她是摧草魔。
"我也没有得什么便宜。"他声明道。
如果这是老妈的安排,那她的眼光也未免──令人叹息。这女人根本就是道道地地的母老虎,要他喜欢她,还不如杀了他比较快。
彬者,老妈是打算让她拿着刀子架在他脖子上逼他走进礼堂?
睁眼说瞎话的杂碎!婉柔一双美目冒着火,"软玉温香抱了一个晚上,你敢说没有?"是不是一定要生米煮成熟饭才算"有什么"?
"我只知道我的手现在又痛又麻。"他很认真地直言不讳。
听他这么一说,婉柔火气倒是消了大半。如果能撇开世俗礼教的观念,别去想自己让人吃了一晚免费豆腐有多吃亏的论点,她其实并没有损失什么,稳稳睡她的觉,有人主动提供温暖让她不用伤风感冒,窝得舒舒服服一觉到天亮……
但是,话虽如此,她终究是女人,而莫名其妙地和一名素不相识的男人同床共枕至天明,这对她来说还是有相当程度的打击。
"哼,活该。"她余愠未消地冷哼。
丁以白轻叹,在自己的家、自己的床上被一名不晓得打哪儿冒出的陌生女子指着鼻子破口大骂,当成了变态色魔,令他兴起颇深的无力感。她咄咄逼人、理直气壮的神态连他都不免要怀疑起来──这到底是他的地盘还是她的?
只是,有着绝佳修养与气度的他,自是不会与她计较这么多,先将事情弄个水落石出最重要,于是,他贯彻着始终如一的理性子和,"如果我没记错,小姐,这应该是我家才对,我真的很好奇你怎么会睡在我的床上?"见她瞪大眼,有了前头的"历史教训",他大概模清她接下来的反应,于是立刻赶在她前头说,"我的意思不是你想的那样,也许在我上这张床之前你便已经在上头了,若真是这样的话,我很抱歉,昨晚我真的是太累了,所以没有多余的心思注意太多,我甚至是一沾枕就睡着了,这点你务必要相信我。"
婉柔总算稍稍平静,并吸收消化他的话,"你说……这是你的房间、你的床?"
"千真万确,毋庸置疑。"
"别跟我咬文嚼字,尽量翻译得白话一点,谢谢合作。"她泄气地跌坐在椅子上,一手撑着头,有气无力地道。
平时埋首稿堆,在一堆成语诗词中转得眼花缭乱、头昏又给它脑胀,尤其在写古装小说时,这种情形尤其严重,一下孔曰孟云,一下之乎者也,写得都快精神错乱了,难得月兑离那种八股的世界,她才不想连日常生活都陷人噩梦之中,拿一本"活成语"放在耳边砸昏自己……那多累人、多自虐哪!
但是搞不清状况的丁以白却误解了她的意思,以为她理解得很吃力……会吗?很浅显易懂的八个字啊!
可能……这女孩的中文造诣比较差吧!他很同情地想着。
婉柔没有很注意去研究他的表情,满脑子深思他的话,"你说──这是你家?"
"没错。"
"证据呢?"
证据?一句话差点问傻了丁以白。
进自己的房子还要拿证据?要不要顺便报"暗号口语"啊!这女人一定是侦探小说看多了,以致走火入魔。
无可奈何,他找出昨晚随手一丢的西装外套,模索着置于其间的钥匙晃了晃,"喏,你相信了吧?我可是光明正大走进来的。"
如果他没记错,该言之咄咄、厉声诘问的人是他才对,不是吗?来路不明的人明明是她,怎么反倒是他乖乖接受她的盘查?
唉,想到这儿,他又想沉沉地长叹一声了。
"谁晓得你是偷来、抢来、拐来、还是骗来的?谁又知道你是鸡鸣狗盗之辈,还是辣手摧花魔?"婉柔闷闷说着。
丁以白一听,不禁瞪大了眼。"这女人真是得寸进尺耶!傍她几分颜色,她居然就开起染房来了,好过分喔!
算了,好男不与女斗,退一步海阔天空。这点修养与容忍度他还是有的。
捺着性子,他试着维持语气的温和,想和这个不可理喻、与"番仔"无异的女人沟通,"小姐,你到底要怎样才肯相信我?如果我没记错,你的存在也很让我起疑,别告诉我这是你的房子,我不会相信的。那么,在我解释完之后,是不是也该换你给我一个合理的交代了?为什么你会出现在我的房子、我的床上呢?"
"我没说这是我的房子啊!"婉柔像看白痴似的瞪了他一眼,"这是我朋友的房子,我只是暂住在这里。"
"朋友?"她指的是谁?
"她叫丁以宁。现在,你没话说了吧?"她存心要戳破他的谎言,让他无地自容!
枉费他长得相貌堂堂、一表人才,居然沦为宵小鼠辈,她莫婉柔生平最痛恨这种虚有其表、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人了。
不可原谅!她气愤地想着。
"小宁?"他微愕地低道,"这个丫头!"
就知道这其中一定有鬼!老妈和小宁向来是沆瀣一气、站同一阵线,所以只要一扯上她,八九不离十都和老妈有关,尤其他面对的是现下最为敏感的问题……
太恶劣了!
"你认识以宁?"这在婉柔的意料之外,她不由惊愕地喊叫出声。
丁以白反观眼前的女子,她明明是一脸迷惑样,难道她也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设计?但是,他来乡村的事根本没有第二个人知道,老妈又没有未卜先知的本事,不可能神机妙算到得知他的去向,所以,"设计"的可能性似乎又更薄弱了。
"嗯,她是我妹妹。"他淡淡答道。
婉柔这会儿更是惊愕得张大嘴,"别告诉我,你是──"
"丁以白,很不幸就是她的大哥。"
"白痴的白?"她想再确定一下会不会只是凑巧姓名的发音雷同,所以,不知不觉地便将从前丁以宁介绍他们认识时的用词给搬出了口。
"麻烦请讲白色的白。"他叹息着更正。这女人说话真毒,不是骂他变态摧花魔,就是把他当白痴叫,他几曾被贬得这么一文不值过?难得他咽得下这口气,真是奇迹。
"不是一样吗?男子汉大丈夫,别这么斤斤计较。"她白他一眼。
他拢起眉。咦?好熟悉的一段对话,只不过他想不出个所以然。"你是?"
"我想这应该是误会一场,以宁先前没告诉过我你要来,所以……"她耸耸肩,"我叫莫婉柔,温婉的婉,柔和的柔,但愿以宁有告诉过你,我会在这儿住一段时间。"
丁以白撇撇唇,不置可否。其实他真的很想说:你父母名字取错了,用显微镜都无法在你身上找到一丝丝温婉柔和的鬼影子!不过,反过头来想,是不是正因如此,她的父母才会有先见之明地为她取了这个名字以为"互补"作用?
"以宁没说,事实上,没有人知道我的去处。"
婉柔柳眉一挑,灵眸闪现戏谑的光芒,"你是不是要告诉我,你是个逃家的坏小阿?"
丁以白抿着唇,不置一词。
既然知道对方不是坏人,她也就发挥了本性中的俏皮本质,尽兴地和他哈拉:"丁妈妈真可怜,养了个不听话的坏孩子,这会儿我得去找找报纸,看有没有某则怒气冲天的母亲登报将儿子作废的消息,嚷了这么多年,搞不好今天真的付诸实行了。"
丁以白愕然以视,"你怎么知道?"
"以宁说的啊!"
"三姑六婆!"他闷闷地低语。女人就是这么无聊,没事就爱东家长西家短,难怪有人会说三个女人可以凑成一个菜市场。
"我问你在指我是三姑还是六婆?"她好有礼貌、像个乖宝宝似的不耻下问,真正阐扬了笑里藏刀的精义,面带着甜甜的微笑自言自语,"也许我得顺便找找有没有什么'悬赏启事'啦,或者是如有仁人君子寻获逃家孽子,必有重金酬谢……之类的字眼,如果金额够高的话,三不五时当个'报马仔'也不错……"
丁以白大惊失色,急忙拉住转身欲走的她,"小姐、莫小姐……算我怕了你了,我们往日无冤,近日无仇,别这样陷害我。"
"是这样吗?"婉柔很假地笑了两声,害得词穷的丁以白一脸窘样。
忍不住,她粲然一笑:"随便说说啦,瞧你紧张成这样,真没出息,堂堂七尺昂藏的大男人,居然一听你家的慈禧老佛爷就面色如土,冷汗直流,我不记得丁妈妈有这么可怕呀!"
丁以白没好气地淡哼着:"我是不想和她起冲突,只好选择最没出息的逃避方式,要知道,孝子可不好当,不是非常之人还没能为之。"
"不是因为她比武则天还要位高权重,把你们这几个小表镇得死死的?"
丁以白能怎么办?除了苦笑外:"看来你知道得不少嘛。"
"有以宁这个三姑,我当六婆的人怎么能不争气,你说是不?"她娇俏地回道。
丁以白笑了,"这么快就学会用我的话回敬我了?"这个莫婉柔真是少见的灵思敏捷,慧黠聪颖。
"我可以允许你崇拜我。"她顽皮地回他一句。
他再度笑叹,心头想着,他们也许可以相处愉快。她不矫情,也不造作,一派的直爽大方,与这般特别的女孩在一起,应不至于感到无趣才是。
说说笑笑中,他仍没忘记未完的重点:"噢,对了,我虽然不反对与你和平共处一段时日,但是我仍然要声明,这是我的房间,所以──"他丢给她"你懂我的意思吧"的表情。
"我知道啦,不会喧宾夺主的。"
贬发生今天的闹剧,表示以宁这个粗心大意的丫头百分之百没对她讲解这里的地形,于是,他跟在她身后介绍:"右边第一间是我父母住的,其他全属客房及浴室。以澄和以宁住三楼。"
因为充分了解到以宁这个长舌妇肯定泄漏了家里的不少事,所以他也料准婉柔对他的家庭情况了如指掌,也就不必再多此一举向她解释自己与以澄、以宁之间的关系,那会让他觉得自己很蠢。
丙然,婉柔停下脚步回身问:"喂,你和她们这对双胞胎哪一个感情比较好?以澄还是以宁?"
"她们都是我妹妹。"丁以白似乎觉得她在问废话,就像问这一对由头到脚完全一模一样的双生子谁长得比较漂亮一般的毫无建设性。
"但是以宁比较'白目',令人头疼;以澄却沉静典雅,有大家闺秀的气质。你要是男人,在扣除外貌考量的情形下,会选择谁?"
"我本来就是男人。"这女人说话太污辱人了,"还有,这完全无法比较,活泼俏皮没有什么不好,柔情似水也要看能不能牵动有缘人的心,总会有适合她们、珍惜她们,并且欣赏她们的好男人出现。这种事,没有公式或轨道可寻,也没有绝对的定论,至少我是这么想。"
说得好呀!婉柔大为赞赏,响亮地一弹指,只差没吹个口哨。"不介意把你这番话送给我吧?"好有哲理的爱情论,她牢牢记下了,不用在小说上未免太可惜。
她问,他答,这些话本来就是说给她听的,不然现场惫有第三个人吗?虽然不太懂她的意思,丁以白还是本能地点头。
扒呵,看来这趟乡村之旅还真是不虚此行,她有预感,此行绝对是丰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