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保永拉开弓,潇洒的疾射出己搭在弦上的箭,旋即,志得意满的瞧着甫被射中的猎物自空中笔直掉入不远的一处树丛。
“韩宾,去捡回来。”
“是!”散落在他身旁的几个护卫中,一个方脸大耳的壮汉躬身应声,飞身掠向树丛。
“小王爷今儿个的身手更是非凡了。”始终跟在他身边几尺远的亲信小厮很马屁的笑赞着。
“是吗?”鼻梢蓦扬,俊俏的脸孔展现炫目的阳光,他的心情飞扬无比。
说真格儿的,怎能不喜不乐呢?
难缠得像只野猴般的妹妹总算被诸葛极承那个呆瓜给带走了,虽然不忍心见年纪已然近暮的老爹还来不及狂喜着小女儿的失而复得,就又在短短的几天里得面对女儿芳心已许、甚至远嫁的不舍。
可对自小就被众人捧在手心里尊崇礼让的他而言,不必成逃冖着那只恃宠而骄的小泼猴,不必忍气吞声的任她咒骂、任她嘲谑、任她欺陵苦虐却不能反击……想到那段恍若生不如死的地狱生活,就忍不住为自己掬了把同情的酸泪,如今,好不容易月兑离了魔掌,他当然是笑逐颜开啦!
今天的出游狩猎正是为了庆祝他的“重获自由”呀!
“小王爷巳好久没这么好心情了。”马屁精又发言了。
“可不是吗?”朱保永长长的吁着气,将储存多日的郁闷全都随风而散。连风吹起来都更显宜人哩。”
“那是因为连风都随小王爷的奇佳兴致而有所不同呀。”不愧是马屁精,主子随口起了个话头。马上就能接着尾巴拍下去。
“是呀,从现在起,我可免去一睁开眼就得跟那小泼猴形影不离的酷刑啦。”
“所以我说,因为小王爷人好心善,骨子里的兄妹情又极深,才处处让着小姐的呀。”他是小王爷的贴身小厮,哪会不知道主子口中又埋又怨的小泼猴是谁呀。
寻获自小被盗贼偷掳走的小女儿是老王爷多年来的心愿,好不容易终于老天有眼,如了愿,却没料到已长得亭亭玉立的小女儿是找回来了,可一颗芳心却早已私定,压根不将荣华富贵看在眼里,思女心切的老王爷哪舍得再让女儿离开眼界呀,当下就将她软禁在荣扬王府里。
被软禁的苗杏果即使身处在金碧辉煌的王府府邸,虽然吃香喝辣不在话下,予取予求更是由她,却成逃诩哭丧着脸,沉默寡言,甚至找尽柄会想逃出王府。老王爷无奈,只得要求向来任性又逍遥惯了的儿子看好费尽千辛万苦才找回来的妹子,别真让她给逃了。
几个兄弟推来推去,小王爷是么子,不得不认命,自此后,就没人见到行事跋扈的他笑过。
可幸好前不久,小鲍主芳心所系的驸马爷追着她而来,在女儿威胁要殉情的决心下,老王爷老泪纵横的屈服了,让小俩口有情人终成眷属,这才皆大欢喜。
荣扬王爷风光嫁女,笑得最开心的就是小王爷了。
“毕竟是在乡野长大的,小杏果那泼猴的蛮性未月兑,又辣又奸诈,不让她行吗?况且我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才不屑跟个娘儿们计较。”可想到那段苦不堪言的日子,他忍不住又啧啧念,“我忍点气,省得她三不五时便跑去爹面前告状。”
不是怕贵为王爷的老爹会有所责罚,而是,他最怕老人家在耳朵旁边-哩巴唆了,为求耳根子清静,咬咬牙,他全都忍下了。
“所以说,这全都是小王爷有着一颗善心哪。”
朱保永听得心悦,更是笑呵呵的纡尊降贵了,两人你一言、我一句的闲应着话,先前跃离的韩宾手中拎着一只垂下脖子的肥雁,才在主子跟前站定,便忽地竖起耳朵,犀利的眼瞥向左侧的山拗处,神情微凛。
“咦?”
“又什么事情?”聊归聊,眼尖耳利的朱保永也听到护卫无意中吐出的诧声。
“禀小王爷,似乎有人闯入。”
“谁这么大胆?”朱保永听了剑眉一耸,心起不悦。
谁不知道这方圆数百里全都是他荣扬王府的私人林业,尤其咋儿个他还特地嘱人先遣开一干碍事的闲人,存心享受个优闲无扰的狩猎,但,却忽闻有人胆敢闯进,坏他的兴致!
“先别恼,或许不过是只出来觅食的山猪走兽。”见主子沉下脸,马屁精赶紧出言附和。
既然他身为小王爷的贴身小厮,当然只要负责哄主子开心愉快就得了,至于主子的安全嘛,不关他的事,全都靠韩宾他们拿命守护。
山猪走兽?!
“走,过去瞧瞧。”朱保永心情复见愉悦。
懊久没尝到乡间野炊的美味了,若真猎到只野山猪,干脆就地升起火灶,跟属下们来个临时餐叙。
“小王爷,你先别忙,待属下过去探查便是。”不像马屁精般热络,一听到小王爷急欲亲身探究,韩宾急忙阻止。
开什么玩笑呀?谁不知道骄贵的小王爷性急又莽撞,虽然人高马大,但身手并非真这么了得,若出了事……他对自己的项上人头还算满意,没想这么快就被一刀两断哪。
“不打紧啦。”
“但,尚不知是否真是山猪走兽……”
“那更好,咱们就一块儿去探探险吧!”
探险?韩宾的脸色发白了,“可是……”
“还不快走?”不待护卫再多犹豫,朱保永脚下鞍镫一踩,策马朝着寒率处疾驰而去。
决定了,今儿个一定要满载而归!
虽然朱保永骑在马上,但毕竟不敌身手矫健的神勇护卫,更遑论是想超越前不久才自老玉爷身边转派过来的韩宾,不多时,韩宾率几个大汉已超越他,远远的便缀上某物,纷纷围了上去。
“韩宾,你瞧见什么没?”他急呼呼的喊道。
嗟,有时真恼自己的资质愚钝、学艺不精,一人一马共六条腿,竟跑不赢靠两条腿讨生活的护卫们。
“瞧见了。”
“是什么?”被他们挡着视线,他完全瞧不出地上的物体究竟为何,只隐约探见一双破旧到极点的鞋样绽现在碎石路上。
“禀小王爷,有个人受了伤,正躺着呢。”马屁精眼尖,先窜上前瞧出了个大概,高声回话。
“我呸,是哪个不长眼睛的家伙这么大胆,要死也不滚远一点死去。”
“可不是嘛。”仍旧是机灵的马屁精率先附和。
一旁,韩宾忍不住睨瞪了他一眼。
每个人都知道遇到了这款麻烦事项,当然是救人第一,其他的都可以慢慢谈,可问题在于,今儿个杵在这里的人全都受令于小王爷,他没下令,没人敢急着动手救人;万一一个不小心的惹得近日情绪郁沉不定的小主子忽地恼羞成怒,到时不但人没救成,反倒还害人丢命。
虽然跟久了,大伙也知道说话恶毒的小王爷也不是个没人性的人,骂归骂,可人也是一定会救的。
“真是不识相,这下可好,搞得我狩猎的兴致全都没了。”朱保永又咒了几句,翻身下马,活动筋骨。“韩宾,这人还有没有得救?”
看吧!
“有!”方才他飞快的触过此人的脉象,虽然因失血过多,脉搏已弱到几不可感,但及时施救的话,还能救得回一条小命。
只不过,有件事情不知道该不该说给小王爷知情……
“哼,这么长的命呀。”心里还真是有些气不过,忍不住,朱保永又是一句风凉话打唇边溜出。
“如果小王爷没意见的话,我们就动手救人了。”
“问我干么?要做就去做呀。”极不满意的努努嘴,朱保永眼露气恼。“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死吧。”
“属下知道怎么做了,小王爷请上马,别碍了玩兴。”提声说道,韩宾示意马屁精将马牵过来。
看来这件突发事件应该已经告一段落,至于他方才察觉到的事情……算啦,眼前的情况愈单纯愈容易解决,别又因为他的多子邙横生枝节。
“都说没兴致了,怎么着,你是没有耳朵听呀?”嘴里嘟哝着,朱保永正想掉头走人,不知怎地,眼角瞟见那头散在血泊中的凌乱黑发,脑门却起了犹豫,在韩宾等人疑诧的目光中,他没伸手接过马屁精递来的马缰,反而是三步并作两步的踱上前,存心将那不识相的倒霉蛋瞧个一清二楚。
“小王爷?”低唤了声,韩宾本能地想阻止他上前。
“干么?”
迟疑半秒,他坦白陈述:“小王爷还是别瞧比较好。”
卧倒在地的小泵娘简直就像是浸泊在血水里,更别提伤口正巧在背脊处,被利器剖裂的斗大伤口就这么血淋淋的朝上掀翻,教人触目、心惊。
这一幕,常年在刀里来剑里去的他们是瞧多了,见怪不怪,可小主子不同哪,
尊贵的他不能见血,瞧了。更会影响游兴。
“我瞧一眼罢了。”
“小王爷……”韩宾半挡着他,面带犹豫。
若是旁人,自己才不管他爱瞧几眼呀,可他不同,他是小王爷呀,只怕一眼就吓得他魂飞魄散,到时,教自己拿什么赔给向来体恤下属的老王子呢?
“叫什么叫?我又不是没见过死人。”
“可是……”人家小泵娘只不过是失血过多、气息弱了些,都还没断气呢,就口口声声咒起来了,叫人怎么信得过他的诚心呢?
“去去去,烦死人了!”朱保永随意挥挥手,懒得跟韩宾再多说几句-嗦,可真等到自己瞧见了状况,就让地上那具浑身鲜血淋淋的模样给慑住心魂。“谁呀,这么狠的心,将人伤成这样?”没瞧见脸孔,不知道究竟是男是女呀!
“小王爷,她还有得救呢。”一旁的韩宾不动声色的催他先行离去,免得碍手碍脚的。
在场的大伙儿都有共识,只等着善心慢半拍的小主子退开身,他们就准备快坑诏手救人了。
偏朱保永临时少根筋,没瞧见众人的心焦与躁动,兀自端详着那处伤口。
“连气都没见他喘个一下,真还有得救?啧啧,八成是活不了了吧!”轻轻地,用脚尖踢了踢那人腰侧。“喂,没死就吭个气呀,我保证一定将你救活。”他半带玩笑的轻喊着。
怎料得到,躺在血泊里半逃诏也不动的沈桐竟就在这个节骨眼上轻呓出申吟,甚至缓缓的别过惨白过剧的脸孔,就又晕死过去。
“唷,当更是存心跟我耗上命了?好吧,谁叫我朱保永向来言出必行,你这条小命,我替你扛了。”豪爽的拍胸保证,蹲,他也不嫌她周身的脏秽,好心好意的扶起她的身子。
当下,马屁精吓得大惊失色。
“我的天呀,小王爷,小王子,别、别呀!请快点放开手,这种粗活我们来就行了。”妈呀!竟让小王爷抱了个全身沾血且来路不明的家伙,这……这若出了意外叫他拿什么来赔呀?
“烦不烦哪你?滚,别碍着我救人。”数落的视线飞快的狠瞪着一脸仓皇的马屁精,甫收回视线,却不经心的瞧到俯偎在自己怀里的那方胸口上衣襟微掀,沾着污土的雪白胸脯略显出浑圆的弧线,然后被一条白巾掩复……当下,他脑门一凛,蓦地狂啸一声,“去他的!”
“咦?”
“别凑过来。”急呼怒斥,他疾缩回手,唬地站起身,不敢置信的眼迅速的在沈桐不省人事的脸庞扫了一圈。“给我叫个婢女过来。”
“小王爷?”
“你是没听见我的话吗?”倒霉的马屁精当下立即被台风尾扫到。“还不快点给我滚!”
白着脸,眼眶泛红的马屁精领旨,飞奔而去。
“韩宾!”
“在。”
“你早就知道了,是不?”
“啥?”没头没脑的,他怎么知道小王爷此言怎讲?
“你早就知道这死鬼是个女的!”他不是询问,而是质问。
“是……是,属下的确稍早就巳瞧出她是女的。”
没错,他是早就知情,所以才会急着阻止动作粗暴的小王爷上前去动手动脚呀!矮宾嘴巴动了动,没吭出气,面无表情的上前想将沈桐抱离小王爷的视线,免得小王爷愈瞧心愈恼。
况且再不快点救这姑娘,她当真就成了小王爷口中的死鬼了!
“不用,我来就好。”没好气的拨开他好心好意的手,朱保永重新蹲身,脸不红气不喘的将她抱起。“真是的,你那么大个人是没嘴巴呀?既然早就知道怎么不讲?”害他没缘没故的允了个救人伤脑筋的承诺,嗟,女人,又是个麻烦精。“啧,瞧她长得不算壮硕,可还挺有份量的嘛。”
“小王爷,这种事由属下来就行了。”他急着想将人自朱保永手中接过来。
“放心,她压不死我的。”见韩宾犹有话要说,他浓眉一扬,打断韩宾的无声抗议。“先去叫随行的大夫在马车边候着,我抱着她随后就到。”
“荣扬王爷就是咱们家老爷,老爷是皇上的结义兄弟,听说呀,他们当年一块儿辛辛苦苦打天下,所以今儿个才会享尽荣华富贵……”
“噢。”
“这处别府虽然大得惊人,可跟咱们在南京城的府邸一比,那可就被比下去了。”提到富丽且尊贵的荣扬王府,与有荣焉的小香说着,不但口沫横飞,连手都不自觉的比划了起来。“在那儿,恐怕走上三天三夜都还走不透呢。”
“喔?”无精打采的睨了睨聊得正起劲的小香,沈桐无奈的轻叹着气。“你说,你们是打哪儿来的?”
奇怪的看了她一眼,小香不厌其烦的再次重复。
“南京城呀。”
“不会吧?”沈桐懒懒的啧啧舌。“那家伙不留在南城作威作福,跑这么大老远来嚣张呀?”
“哪个家伙?”
嘴角一撇,“还有谁!”她没好气的恨声嘟哝。
怎不气人呢?没错,她的命是他救的,感激之心她也有,但,身无分纹的她除了口头言谢,还能怎么办呢?
辫睡了几天的脑子一待清醒,顾不得背上的伤口都还未结痂,身子骨也瘫软得像要散掉似的,她就急着想下床,想快些追上阿琅的脚步,可那个气焰高张的小王爷偏不放人。
难不成,他也想将她卖到那条胡同的窑子裹不成?
“沈姑娘,你是在说小王爷吗?”小香试探问道。
“哼!”
这一声哼,答案自然揭晓。
“其实,虽然小王爷讲话是挺恶毒,但,跟南京城里众多的公子哥儿们一比,他好多了。”轻拧着眉心,她小心小翼的观察着沈桐的反应。“听小昂说,你被救回来那天,是小王爷一路抱你上马车的唷。”
小昂就是那个马屁精!
“那又怎样?”
“喝?”顿时,小香被她的不识好歹给慑得目瞪口呆。“抱着你的人是小王爷耶。”
“小王爷又如何?我宁愿抱我的人是别人。”想到上里属意的对象,缅怀之情不由得打心底冒了起来。
不知道阿琅在舍弃她后,曾不曾忆起过她?
呆杵着,见沈桐似乎陷入了回忆中,小香不敢更言。看起来,这沈姑娘被救得很心不甘情不愿喔。
踱来踱去,无聊的视线左瞄右望,远远的,瞧见小王爷神情气爽的朝这儿走来,人小表大的小香不待他走近,巳自动自发的上前两步,在门日堵住他报告近况,顺便也让精神正在恍惚中的沈姑娘听到谈话声后能提提神,别再发呆。
彬许是因为年龄相仿,也或许是因为沈姑娘自醒了后,却不曾对她有过灼人的气焰,反正不知怎地,她就是对沈姑娘颇有好感。私心里,还真是怕沈姑娘的不识好歹惹得小王爷不悦,一声令下,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呢。
“小王爷。”福了福身子,小香特意稍扬起音量。
“她醒了没?”
“嗯,醒了有一会儿了;范大夫也来过了,他说沈姑娘的伤已无大碍。”
“范大夫倒还勤快嘛。”他满意的兀自笑了笑。“你今儿个替沈姑娘换药没?”
“还没有。”她不敢瞒骗,实话实说。
“咦?为什么还没换?”口气已然带点不悦。
“禀小王爷,那是因为……”
“因为什么?”没什么耐心的打断她的支支吾吾。“别告诉我是因为你偷懒。”明知道她没这胆子,所以他故意恶声恶气的吓吓她。
“没有,我没有,不是我偷懒,是、是……”
“是因为我懒得挪动身子,所以不让她换,这个理由总可以让你放过她吧?”幽幽地,沈桐略带伤感的嗓音自内室传来。
“可以。唉,听见我来了,怎么不早点开口说话呢?”语带埋怨,朱保永越过小香,几个大步就走到床榻边,黑熠熠的眸子死瞪着她。“既然死不了,为什么不让小香替你换药?”
“我太累了,没体力翻身子。”
“你这不是在胡搞吗?没擦药,那道丑不拉几的伤口怎会好呢?”
“谢谢你的提醒。”
她爱理不理的神情让他为之气结,抿抿嘴,他难得捺住气愤,没砸物骂人。
“如果你再这么拗着性子,迟早会死于非命的。”磨磨牙,他忿忿不平的数落她的不以为然。“我这可是在同情你,一个大姑娘家,以后若教人嫌弃身上那么长一道疤痕,岂不冤枉。”
从在林子里将她捡回来至今,不过几天工夫,她足足瘦了一大圈,活像只剩一层白兮兮的人皮包裹着那把一击即散的身子骨,虽说差点没了一条命,多少也会损及健康。
但,这也未免损得太超过了吧!她那副由圆润润到扁巴巴的憔悴模样,别说小香在叨念,连他这个大男人都看不过去了。
凭心而论,姑娘家还是有肉有肉的较讨人喜欢,起码晚上睡觉时抱起来也舒服……咳、咳咳……他在胡思乱想什么?
有问题呀他?这凶丫头是圆是扁,与他何干呀?
“有什么冤枉?被打、被砍,又不是我甘心情愿的。”
“所以我才要你乖乖的让小香上药。”
“我又没说不,只是觉得累,懒得动而已。”眼角瞄见小香始终杵在门口,一脸担心的盯着她,似有所言;心里吁了吁,她乘机跟小香做了个鬼脸。“再过一会儿吧。”话虽然是对着他说,可神情却是向小香传递。
唉,她哪会不清楚心肠极好的小香在担心什么?可是人各有志呀,这种生活再好,毕竟不是她所想、所要的。
“可你都已经醒了!”
“那又怎样?”
闻言,朱保永当场气煞,黑着脸,手里紧撑着几角,好半晌,这才又重拾起说话的兴致。
“翻过身去。”臭着脸,他拿起搁在几上的药罐,没好气的怒声嘀咕。
“干么?”
“还能干么?当然是替你换药呀。”
我呸,沈桐柳眉高耸,一脸的不可思议。他有没有搞错呀?既然让人知道了她是个姑娘家,哪还能由得旁人对她的身子模来模去?况且他是个男的,男的耶!
“免了。”她说得高傲得教人吐血。
“你不肯换药?”
“哼,你总算听进耳朵里了。”
他安的是什么坏心眼,哼,他以为她不知道?
“你行。”纡尊坠贵想亲自替她换药,她不但不赏脸,还口出嘲讽,这口气他怎么也咽不下。“不让我替你换药,你就等着伤口烂掉好了。”
眉心倏弓,她冷嗤一声,紧咬下唇,执拗地将脸别开。
“让不让我换?”
“你?我宁愿让它烂。”这辈子,她不愿再尝到遭人威胁的滋味了。
是她的命,只能由她自己来作决定,这是她甫睁开眼时下定的决心!
“你……哼、心火一起,他挥手摔开桌上的瓶瓶罐罐,掉头走人。
这么强的性子?好,既然她想撒泼,就让她拗个几天,到时,看她求不求他赏药给她擦!
每个女人都爱漂亮,他不相信她会是个例外。
结果,到了第三天,沈桐仍没开口求饶。
似乎是卯起性子跟他杠上了,几天来,沈桐不理伤口的逐渐恶化,也极体谅范大夫一天两回只检视伤处却不敢上药的苦衷,不吵不闹也不嚣扬滋事,安安分分的躺在床上当她的禁脔。
大不了一死。睁着呆滞的眼,她望着窗外,久久已未发一言;能说什么?该说什么?无法与阿琅长相厮守,她几乎已了无生趣了。
“她还是没吭气?”门边,他小声问着垂头丧气的小香。
“是呀。”
“她今天有吃了东西没?”
小香摇摇头,“一整逃诩没进食,也没喝水。”
“真没想到她的性子竟这么拗……”挥挥手,朱保永摒退小香,半掩上门。
到头来,他无奈至极,只有屈服了。
“喏。”踱近床边,心不甘、情不愿,他将范大夫刚捣好的膏药丢到她肚上。
“什么东西?”
“除了药还有什么。”他恨声说道。“算你赢了,我不再强迫你,药在这儿,看你想叫谁帮你换。”该死的她,究竟是对他施了什么蛊术,叫他心软到连想给她一点教训也不忍心。
盯着他臭怒的脸,半晌,沈桐软下态度。“谢谢。”
“唔。”终于,她肯应声了。朱保永的心情大悦,不禁起了聊天的兴致。范大夫说你的伤口不会留下疤痕。”
“我听他说过了。”
“范大夫的医术很了得。”
“看得出来。”
“……你”几句下来全都是他问她答,一点互动性都没有,心中不禁燃起挫败的颓丧。“你有什么希望吗?
“离开这里。”
长叹口气,他无奈地问道:“你这么想离开这里?”傻子才会问出这么显而易见的蠢问题。
小香不是曾说过吗?她才刚醒时,就己经一副想夺门而出的急迫了,若问她的心愿,自然是离开这处华丽却不自由的住所了。
他真笨!
“嗯。”
“你有地方去吗?”
“迫你就不用担心了。”
微窒,他捺着心火又问了,“你有亲人”他一直没问出究竟是谁伤了她。
“废话,我又不是从石头获里蹦出来的,怎会没有亲人。”
“我只是想知道你在外头有没有人可以投靠!”
“我也说啦,这点不用你担心。”
“去你的,我警告你,别给脸不要脸,我可不是每逃诩这么好心情,当心我一恼,就将你赶出去讨饭吃。”
“那你就甭客气呀。”
她知道自己很不识好歹,也清楚朱保永居心明的另眼相看,但,他的好意她愈来愈承受不起。
尤其,此刻所过的日子几可谓是穿金戴银的享尽盎贵,偏她只觉得度日如年,甚至不惜处处惹毛他,只希冀他能在一怒之下将她赶出这栋金雕玉砌的牢笼,放她自由。
不能再拖了,她得快点跟上阿琅的脚步才行!
“你这个……”他眼尖的捕捉到她眼底的渴求。“你是存心惹火我的?”
“哼!”她头一甩,蓄意收起忽见腼腆的涩然。
真笨,竟教这家伙看穿了。
能坦白告诉我,你一心一意要要离开这里,甚至不惜冒险将我惹毛,是为了什么?找人?”
“没错。”既然他挑明了,她也懒得敷衍。
“谁?”
“一个你不认识的人。”她四两拨千金的随意说道。
“他是谁?”
“我的亲人。”-嗦,问这么多做什么?想拿赏呀?“既然你都清楚了我的意图,总可以放我走了吧?”
“好。”见她蓦然转过脸,眉开眼笑地绽放兴奋的光彩,他的心不由得浮些一抹陌生到了极点的黯然。“你要找人,我带你去。”
“什么?!”
“专心养好你的身子,过两天,咱们就动身。”不理会她惊诧万分的神色,他疾步向外,黑鸦着脸孔,怒冲冲的踢破房门,大声下令等在门口的小昂准备行囊。
这……小王爷,这咱们是要去哪里?”不是才刚回来吗?怎么,这么快又要出门了?
“去死啦!去哪里。”
不知怎地,他就是知道她口中的亲人绝对是个男的,而且,是个跟她完全没有血脉关系的男人,一个……一个教他恨得咬牙切齿的男人;啐,她吃惊他执意的如影相随,她以为他自己不吃惊呀?
可这段日子来,为了这个神秘兮兮的“谁”,他也受了她不少的冤气,自然也会想看看,究竟是怎样的三头说臂,竟能教她日思夜想,教她完全无恋已置于眼前的荣华富贵,教她连他的好意都不领情、不在意,甚至弃之如敝屣。
这个“谁”究竟是何方神圣?他既不甘也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