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缘,愁若锦梭,徘徊斟酌
紫儿原以为自家小姐这一趟是要进城走走逛逛,哪知小姐突然兴起,半道就闹着要下车,透口气儿,还不让她跟,说是要单独走走。
唉唉。“小姐啊,咱们马车就停到竹草棚那儿,车上反正都备有茶叶和茶具,紫儿干脆汲些井水煮茶,您走累了记得回亭里来,别走太远啊!
易观莲笑笑淡应了声,也没说好不好,全由大丫鬟自个儿拿主意。
素手拢着湖绿色的厚披风,她伫足在黄土道边,直到马车拉远了,把爱操心的紫儿带离了,她才举步走进土道旁的棉田里。
采棉的时期刚结束,一车车的棉花全被拉去轧棉去籽,连绵无际的田地还没完全整顿,仍留着根根挺立的棉秆子。少了铃花吐絮的白,枯褐色的茎叶显得暗淡许多,走在当中,嗅到的尽是凄清气味。田中无人,易观莲闲慢地跺出每一步。棉秆大都高过她胸部,生得极密,一旦深入,纤瘦身子几是被吞没在层层枯褐里。
以往,她脑中能想事的,边走边想,借着迈出的每一步,慢条斯理地整理思绪。但今日不行,心头沉甸甸,脑子却空荡荡,思绪乱如阡陌,她找不出头绪,也似乎懒得碰触,便如走在这片绵延无境的枯田中,迷了迷了,茫乱茫乱,根本不在乎方向。
她不知自己走了多久,亦分辨不出究竟走进谁的地界,突然,田中出现一阶落差,她一脚踩在沙质较多的疏软地,没能踩稳,身子蓦地往旁倾倒。
轻呼了声,她没摔疼,只是一口气压倒好几根棉秆,然后……压在一具温热且透出浓浓酒气的躯体上!
她吓了一大跳,忙要坐起,那具身躯竟快她一着地压住她双腿,蓦然间翻到上头,把她压在一小片倒落的棉秆上。
“……展煜?!”那张欲忘不能忘的俊庞在她面前放大,易观莲瞠圆双眸,心音如鼓,本要挣扎的四肢缓下了动作。
今日的冲击够多了。
他出关外将近两个月,原来早在三天前便返回了。
他独自回来,身旁无心爱女子,因为那姑娘要嫁人,他终究慢了一步。
而现下,他竟然满身酒气倒在棉田里!
他的脸靠得好近,散乱的长发垂到她颊侧和肩胸上,男性身躯极亲密地迭着她的纤身,亲密到让她清楚感受到他的体热和胯间那把将醒的火。
易观莲刚放软的四肢再次僵硬,一瞬也不瞬地直瞪着他。
这男人像是他,又似乎不太像。
男人的眉宇间寻不到一贯的温朗,嘴角常挂的徐笑也消失无踪。他的眼神深炯炯,窜着火,他的气息混着浓郁酒味,偏黝的脸肤透出暗赭,颓靡的神态毁去一切的斯文俊气,却万分撩人心魂。撩她心魂啊……心在痛,魂魄悸动,她微张着唇,喘息不已。此时,鼓胀的心房被他结实的胸膛紧抵着,某种近乎刺疼的异感蔓延而开,钻进肤底,渗入血中,她全身刺麻刺麻的,像有无数只小蚁啖咬着她,疼得诡异,既疼且热。
“展煜?”他好像说了什么,她没听仔细。
男人又喃:“她最爱湖绿色……”宽额抵着她的,大手揉着她身上的湖绿色披风,胡乱揉抓、模扯,彷佛极眷爱那颜色。
他把她认作谁了?“我、我不是华笑眉,你!唔唔!”呼息被夺,他的唇也如身躯般重重压迭过来,舌钻进她小口中,纠缠吸吮,辗转蹂躏。
“唔……”是惊呼,又像嘤咛申吟,易观莲昏昏然想起“凤吟阁”那一夜,男人也这么吻过她,吻得深重,就为了作足戏。而这一次,他的唇舌更狂放,力道更重,吻痛了她,那样的痛直直冲入心扉,但若是问她因何心痛、为谁心痛,一时间,她竟也无法厘清。合起清眸,感觉加倍强烈,情思盈怀不能忘啊……那双男性大手揉啊揉、揉啊揉,原是要抓住那抹记忆中的湖绿,却在盲目的揉抓中变了调,修长十指发现披风下美好的、起伏有致的柔软,催引着他深探,来来回回流连难舍。
易观莲不想挣扎了。
如雪花在日阳下融尽,化作一滩春水,她藕臂悄悄环上他的腰,开始回吻,笨拙地含着他的舌,吮着他的唇瓣,吞吐着他混过酒香的气味。她彷佛被酒气熏醉了,双颊染出霞般绣色,体内兴起古怪骚动,春情满身。
他把她当作心里爱的那一个,那也……那也好。
她有私情私心,有欲有念,“凤吟阁”假山内的恣吻尽避是假戏一场,她却被下咒似的,总要频频回想,不知羞耻地深陷。
既不能驻进他心底,就要一次缠绵。
有过这么一次,她一生情路便也知足。
吐气如兰般叹息,她更用力地抱紧他。
“笑眉?”男人似乎迷惑了。他稍稍离开那张芳美的小嘴,试图看清女子面容,再次低唤:“笑眉……”
女子没有应声。
他仅听到促急的细喘,她的身子轻颤颤,柔若无骨一般,让他怜情大增,下意识想将她护在怀里。素身香淡一铃雪,她的香气淡邈,不留意就会错失,模模糊糊,他脑中极快地刷过一张凝容、一抹清姿……
在他身下的是谁?
悚然一惊,展煜重重吐出气,怕天光不够清朗,无法瞧仔细似的,他抱着女子在已被压得扁软的棉秆上翻滚了两圈,让秋霜下带凉的光线落在她脸上。
他抬起头,发丝披散,双目一瞬也不瞬地端详着女子容颜。
他瞳中酒气深浓,迷迷蒙蒙,眼白轻布血丝,却看得专注。
“你不是……不是笑眉……”
他认得她的。
只是此刻的她,白肤嫣暖,眉眸情多,微肿的唇瓣红艳艳,红得几要滴出水。她的香气依旧淡,却变得格外有存在戚。这样的她,跟他以为的那位清凝姑娘很不一样。女子仍旧无语,但眸子像会说话,轻湛轻烁着,水潋艳的两汪。
他被那样的凝望看得神魂热烫,酒气喷冲,他该起身,他想起身,但头无法撇开,视线也没办法调离,他昏头了吗?
“观!唔……”才出声欲唤,一只细瘦臂膀已攀上他的颈,拉下他,柔女敕的唇随即堵住他的嘴。
“我们!唔唔……”这样不太对、不太对……他脑子费劲再费劲,却徒劳无功,想不出对错,尤其当她的手开始拉扯他的衣袍,探进内懦里,贴抚他的胸膛时,他什么也不能想了,唯一能做的就是“以其人之道还之其身”
于是,天无语,地无语,男与女谁也无语。
他们抱了彼此。
热烈的爱,粗野直接,求一时满足,或者也求一世的忆念……
酒醒。展煜盘坐在倒落的棉秆上。这个所在小小的,平躺约莫能滚个三圈,而四周全是直挺挺的枯棉秆,秋光泛寒,风来回穿透,此刻的他尽避卸袍敞襟、衣衫不整,却丝毫不觉冷。事实上,他根本没法感觉,全部心神皆放在一旁的女子身上。
她衣衫比他还凌乱,腰带被扯落,上衣褪了半边,露出一大片凝脂玉肤;贴身小衣的带子松开了,欲掉不掉地半覆着浑圆胸脯;她的素锦裙被压得生绉,此时虽放落,绉绉的裙摆下仍露出两截雪白小腿。
他们连衣也未月兑,直接在棉田里就……就……而且他竟然对她出手!下这么重的手!
怎会是她?怎会是她?展煜,你昏了头!你这禽兽!
胸口剧烈起伏,他震惊的眼看向她身下那张湖绿色披风,那颜色熟悉得刺心,瞬时间,他记起片段,记起自己被那抹湖绿吸引,他想挽留些什么,不想放,不愿再放,他记起自己强行压住她,酒后乱性,乱得分不清对错,欲火如猛虎出柙,甚至忘记控制力道……背着他侧躺的玉身终于缓缓坐起,她没看他,仅是轻垂细颈,静默地将凌乱不堪的衣衫一层层套回去。
她的发与他一样垂散,青丝成幕掩去大部分的春光,但展煜仍觎到她颈侧、润肩上的红痕,那是他下的毒手,而他相信,她胸前定也留下同样殷红的吻印!
全是他、全是他!
膘帐!膘帐!膘帐!他比禽兽还不如!
重重喷息,他双拳紧握,紧得手臂都浮出青筋了。
浓眉痛苦一沉,他看见自己袍上有血迹,那是占有她时沾上的,他夺走了她的清白。
猛地又是一震,他双目瞪大!女子破身时,会流这么多血吗”
“观莲……”喉很绷,但再绷都得挤出声音。他哑声唤,怕她执意不回头,人已飞快移近,蹲踞在她面前。“我是不是弄伤你了?我、我……”倒抽口寒气,他脸色陡变,发现她此时正努力抚平的素裙上亦染血点。心一痛,痛得他挥手就甩了自己一巴掌。在他还想加赠俊脸第二下掌掴时,一双柔萸稳稳抓住他扬起的单臂。
“你没弄伤我,只是……会痛……”易观莲略顿了顿,整整神色。“会痛是正常的,姑娘家头一次都会痛。”她努力持平声嗓,习惯性凝起脸,但嫣红的颊肤早透露羞意,根本端不出什么架势,却还硬要死撑。
“可是你流了很多血!”他直勾勾地瞪住她。这怎是正常?她说会痛,究竟有多痛?
展煜,你这该死的混帐!
她脸蛋通红,摇摇头不语,见他半边俊颜已泛红肿起,这才抿唇出声。“你别又对自己动粗。刚才的事……我希望它发生,我没有拒绝,并非你使强逼迫。”抓握他单臂的手悄悄缩回,轻按在已拢好的外衫前襟。
展煜闻言大怔,目光无法从她的脸移开。
“为什么?”他声音痛苦。“我醉酒,把你当成另一个人,我仗着力气比你大,把你困住了,是我错。观莲…这事不该发生,我、我毁你清白,毁得一干二净,我是混蛋,你要打、要杀,想怎样都行啊!”更加混蛋的是,他记得自己认出她,明明知道,却还是任欲念腾烧,抱她泄欲。他拿她的身子泄欲,困她在野地里,全然不顾她是否承受得住,他就这么压着她未经人事的身躯横冲直撞……他还是人吗?
易观莲有许多话说不出,将他的苦涩看在眼里。
究竟谁对不住谁,怎么都难说。
她得到她想要的,却让他更痛苦,说到底,仍是她自私自利。
眨眨眸,眨掉雾气。她不哭的,和他一次缠绵,这身子已体会,这样很好,将来老了也有东西回忆。
她大胜呢,有什么可哭?
深吸了口气,她唇抿出幽然弧度,沈静道:“笑眉的事我听说了,你独自回关中,身旁无她。你为情失意,饮酒浇愁,那就饮吧。你把我错认成她,我不在乎的--…我都二十五、六,这一生没想嫁人的,就守着易家堂一辈子,姑娘家的清白也不是那么重要了。”
“观莲,你听我说―小心!”他还要说话,她不愿再听,两手撑着地欲要起身,但实在腿软,初尝人事的身子不肯配合,尚未站直就要跌了,跌进展煜迅速伸来的臂弯里。
她咬唇,一脸倔气,凝容红晕满布,挣扎着要他放手。
展煜哪里肯放,是他把人家姑娘折腾成这般模样,连站都站不稳啊!
他内心苦恼疼痛,对她自是怜惜在心,然而一想到自己猪狗不如的行径,又恨自身恨得要命。
“观莲,拜托你听!”
“我不要听你说话。”
她淡淡静静地堵了他一句,脸容一径轻垂,不是扭捏作态,也非赌气,是真的不想听他急急再解释什么。
至少…她没再坚持非自己走不可。展煜定定望着她微飘的刘海,满腔满嘴的涩然。他咬牙抑制,把纷乱心绪全按捺下来。大脚一勾,把厚披风踢飞起来,他腾出一手抓住,然后紧密地裹着她止不住轻颤的身躯。对她执拗倔强的脾性,近些年他也抓得七七八八,她不听,那他暂且不说了,此时愈说愈糟,徒惹她恼恨心烦。
“我们先出去。”他沙嘎道,横抱着她跨进成排的棉秆子里,拿自己的肩背开路。
“小姐?小姐―您在哪儿啊?小姐啊―”
距离极近,紫儿的叫喊传来。
易观莲心陡凛,正不知该先跳下男人怀抱,抑或先出声回应时,跌跌撞撞的脚步声已朝他们这边靠近,紫儿从两排棉秆间冲出来,险些撞上他们!
“哇啊!小姐?煜、煜少爷?!”散乱着发、红得不寻常的脸:…这两人怎么了?紫儿惊疑不定的大眼来来回回瞪着他们俩。“你们……你们……”
易观莲还来不及出声,紫儿已甩甩头再闭闭眼,抓回心神,冲口嚷:“小姐,快回府啊!拌叔让人快马出来追咱们回去,老爷他出事了,说是一口气没能提上,人就这么倒地了!”
易观莲不太记得自个儿是怎么回府的。
她只晓得在经过一阵忙乱后,大夫过府救治,爹嘴里一直含着老华片吊命,然而为时已晚,爹忽然就走了,神情安详,走时似是半点痛苦也没感受到。
爱里有哭声,隐隐约约从外头传来。
她坐在爹的床榻边,握着他的手,没哭出声。
然后,也不知自己坐了多久,直到想起得让爹沐浴包衣、得梳头理容,还有许许多多的事都需要她指示。她欲起身吩咐,一站起,眼前陡地刷白,腿发软,微颠的身子蓦地被牢牢扶住,她定神回眸,才瞧见展煜也在。
是了,是他抱她奔出棉田,送上马车,且还跟着她一块儿回易家堂的。
懊是两家往来变得频繁,家中突然生变,她又杵在爹的榻前许久不语,易家家仆们竟都乖乖听他号令,她这个正主儿还没发话,他已让底下人分头准备治丧所需之物,把她想到的跟尚未顾及的大小事一手全包了。他这是干什么?对她愧疚,想补偿吗?
都说了呀,她没拒绝,就要那样的事发生,他偏就是听不进去!
痴缠一次,一次就好,她要的不多,够她回忆便足够,他愧疚什么?他若再痛苦下去,只会让她……让她觉得自己真的很坏、很自私啊……
尽避困扰迷惑,一时间她也找不到力气去想,她和他的事,要想清楚不容易……
印着“奠”字的白绸灯笼高高挂起,灵堂设在易家平常教授织锦的大堂上,这些天,吊唁者来来往往,一些是生意上的朋友,更多是曾在易家锦“师匠”底下学过技艺的人。
易观莲一身雪白素衫、披麻带孝跪在灵堂前,刚在紫儿的帮忙下,按着时辰将纸莲花、纸元宝和纸折的衣裤鞋袜等物火化,内厅有人相候,是方才拈香吊唁后,尚未离去的客人。鸿叔让人过去招呼了,易观莲则不疾不徐地把该做之事做完,直到盆中火星尽灭,才在紫儿扶持下站起。
“小姐,您跪太久,腿都僵了呀!”大丫鬟叹气,忙帮自家小姐揉膝盖。“有些事您吩咐下来就好,也不必哈儿都要亲自动手,您这几日都没怎么睡,吃得比后院养的小鸡还少,就那几粒米!”
“他们还没走?”易观莲抬抬略僵的腿,淡问着,直接断了紫儿的叨念。
紫儿一怔,随即反应,眼睛往内厅方向一溜,哼了声。“还没呢,说是要跟小姐谈谈,好好拜会拜会。小姐啊,咱们几次回了这位欧阳大爷的拜帖,他倒机灵,拖着‘快意斋’的钟老板一起过来,借着上门来给老爷拈香吊丧,就赖着不走,也不知安什么心!”
易观莲眉心蹙了蹙,雪脸闪过厌烦神情。
紫儿道:“小姐若不愿见,让大贵和铁三儿扫他们出去便是。”略顿。“要不……小姐回房待着,咱让人请煜少爷过府,请他来处理。”现下是怎么回事?易家主子究竟是哪位?
易观莲见丫鬟说得认真,心里倒没多生气,仅感到荒谬。
这几日,展煜天天不请自来,即便忙碌,也会抽空过来探探,然而,她和他几是无话,虽然感觉得出他很想与她谈谈,却都被她有意无意地避过了。
按下叹息,她抿抿唇,声音一贯淡然。“我去。紫儿,把这儿收拾一下,等会儿师父们要继续诵经,记得多备些茶水。要是伍嬷嬷出来了,也得顾着她,别让她待太久,也别让她忙。”
“小姐啊……”
易观莲头也不回,径自走往里边,她跨上廊道,缓步踏进厅内。
此时内厅有两人,坐着的那位她早已识得,是“快意斋”的斋主钟老板,另一位男子一身铁银色锦衣,正背对她站立,似极感兴趣地赏着壁上的挂轴。
她甫进厅,钟老板随即立起迎来,脸上有如释重负的表情,彷佛等了老半天,她终于肯来,没削他这张老脸面,实在万幸。“世侄女,快来快来,钟叔叔今儿个帮你介绍个人。”他笑眯眼,侧了侧身想要引易观莲往内走,边道:“这位是欧阳家的主爷。欧阳公子老早就想拜会易家,他对世侄女易家锦‘师匠’之名可说是仰慕已久啊!”
易观莲不着痕迹地拉开距离。
……若非钟老板有问题,就是伙计们有问题……当然,也可能蛇鼠一窝,全都有问题……
这段话突然浮现,当时困在“凤吟阁”内,她记得昏沉沉的自己还要同那男人辩驳。唉,想想她都几岁的人了,有些人、有些事,偏就怎么也看不清吗?到底真相为何,她实在是雾里看花,越看越乱,只能一切从心。
清眸略扬,她凝肃脸容看向那位已转过身面对她的锦衣男子。她呼息略紧,瞧见一双俊中带邪的眼,男子淡淡勾笑,那抹笑让她背脊微麻。“在下欧阳凤,久闻观莲姑娘大名,今日得会一面,三生有幸。”他拱手一拜,徐徐直起身躯时,凤目一直望住她。
按理,易观莲确实该回礼,说几句场面话,但她连请他们落坐的意思也没有,只平静道:“家父刚过世,易家堂现下不方便接待外客,欧阳公子若是对易家锦有兴趣,欲谈生意上之事,还是过些时候再说吧。”
“唉唉!世侄女,你听钟叔叔说,这事其实是―”
“钟老板,还是让我自个儿同观莲姑娘说。”欧阳凤手略挥,一旁急着发话的钟老板立时止了声。
易观莲的秀眉微乎其微一拢。“两位请回吧。”能有什么好说?
她话尽于此,转身欲走,心想,他们爱留便留,她也不会让家仆强行赶人,闹得爹的灵堂乱哄哄。
“等等!”欧阳凤一喊。
她没看清楚对方是如何靠近的,只知眼前一闪,铁银色的人影已急冲至面前,二话不说,出手便想扯住她。“喂!”
“你干什么?”
“乱来啊你!”
几个经过廊前的家仆见状,忙奔来要护卫自家小姐免于狼爪,连鸿叔都把盆栽举得高高的,打算掷过去了,千钧一刻间,瞥到一条熟悉的修长身影飞快赶上前,他才止了丢盆栽的势子。
这一方,易观莲下意识要避,身后竟多出一只男性臂膀,倏地格开欧阳凤的手,同时,她腰间也被来人的另一臂缠上,那人稳稳托住她。
绑背贴住男人结实的胸膛,她心坪然,暗叹了声,扬起眉睫果然觎见展煜那张清俊面庞。但那张脸此时英俊遍英俊,脸色却明显不豫,该有的温煦全消散无踪。
展煜抿作一线的薄唇磨出声!
“这里是易家堂,可不是阁下手中的‘凤吟阁’,欧阳公子请自重。”
易观莲闻言微瞠双眸,视线随即调向欧阳凤,发现后者面色微变,极快又恢复,那双偏邪气的漂亮眼瞳刷过极淡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