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京”今天早晨的气氛很诡异。
无论是正在练武的弟子,还是正在打扫庭院的弟子,都纷纷停下了动作,目光直直地盯着面前出现的男装丽人。
她很美,是那种不属于人间的出尘月兑俗。
乌黑水灵的眼睛不是很大,却分外妩媚,微微上翘的嘴角含着顽皮的笑意,小巧的鼻子,淡淡粉红的脸颊,无瑕的肌肤就好像初生的婴儿,飘逸的长发如瀑布般倾泄到背上──美得让人窒息。
一身的男装不但没有遮掩她的美,反而更衬托出她的清艳,虽然整个人看起来娇小瘦弱,但胸前的隆起却让人足以用想象勾勒出她的曲线,那是绝对会令人鼻血喷涌的曼妙。
可是这些人不仅没有鼻血喷涌,反而个个脸若寒冰,用仇视的眼光望着面前的女人。
“该下地狱的狐狸精!”
“妖精!迷死人不偿命的小妖精!”
“红颜祸水!”
“小骚货!我们昨天怎么会欢迎这样一个灾祸进寨?”
男人们纷纷嗤之以鼻,像是恨不得把她除之而后快。
聂轻轻对那些流言蜚语充耳不闻,只是对着他们微笑,清纯中带着妩媚,那些人顿时面河邡赤地扭过头,同时更加大声地辱骂她。
当今皇帝最爱宠的妃子就是聂轻轻的姊姊,因为聂贵妃而死的人已经不下数百;之前还有一位王贵妃,就是她害死了原来端庄温柔的皇后。
自从皇帝沉迷,许多受苦的男人便开始变得极端,憎恶所有美丽的女子,就算自己家里的姊妹长得漂亮,也一定要涂丑遮美,有的甚至不惜给她们毁容。
寨里的男人几乎都是受皇家迫害而沦落为匪寇的,他们虽埋怨皇帝昏庸,但大半的怨气却归咎到那些后宫的美丽女人身上。
“娘娘!娘娘!”
正当聂轻轻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走时,一个欢快的童稚声音在她背后响起来。
聂轻轻转过头,又看到了那名胖嘟嘟的小女娃,只不过现在小女娃是被人抱在怀里,被那个高大英挺,俊美得让人咬牙切齿的男人抱在怀里。
她皱了皱眉,转身折回狮轩。
沈一醉跟在她后面。
把门轻掩上,聂轻轻在椅子上坐下来,看了看那个漂亮得不象话的小女娃,再看看那个同样俊美得不象话的男人,心窝一阵绞疼,“沈一醉,你、你、你……卑鄙!无耻!”
“是是是,娘子所骂甚是。为夫不仅卑鄙无耻,还、下流、言而无信,要打要骂都随亲亲娘子。”沈一醉笑嘻嘻地回她,却没有一点反省之意。
聂轻轻捏了捏粉拳,衡量着自己能够几拳打死他。
“爹爹,娘娘为什么生气了?”小女娃怯生生地看着沈一醉问。
“因为她吃醋了。”沈一醉笑咪咪地在小女娃的女敕颊上啄了一口,还故意发出“啧”的一声。“她吃芽芽的醋了。”
可恶!她什么时候吃醋了?
她明明是在气他言而无信好不好?
“我没有醋啊,我每逃诩有洗香香喔。”六岁大的芽芽不解地看着聂轻轻,乌溜溜的大眼睛一半是好奇一半是渴慕。
聂轻轻冷眼看着这对贼父女自说自话。
“因为她以为妳是爹爹的亲生女儿啊。”沈一醉边说边斜睨了聂轻轻一眼。
“嘻嘻,娘娘,不要生气啦,芽芽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山怪,不是爹爹的亲生女儿啦。”芽芽笑咪咪地解释道。
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山怪?难道沈一醉之前说的小山怪就是芽芽?
聂轻轻皱紧眉头看向沈一醉,他则伸长双臂把芽芽交到她的怀里,她本来想躲闪,看到芽芽胆怯又渴望的眼神,顿时心肠一软,接了过来。
芽芽的身体肉肉软软的,而且真的有一股甜甜的香味,让她的心顿时也柔软起来。
“娘娘,妳是女人吗?”芽芽小心翼翼地问出这个重要问题。
老天,这小丫头到底受了什么教育?
聂轻轻点头。
“那妳和芽芽是一国的了,芽芽不再是孤独的山怪了,是不是?”芽芽渴望地看着她问。
“谁说妳是山怪?”聂轻轻开始想扁人了。
难道女人就是山怪?
“我偷偷听到几个大哥哥说的,他们说女人都是山怪。这里都是男人,只有芽芽和他们不一样,感觉好奇怪。”芽芽有点闷闷不乐地低下头,“他们都不让我跟他们一起玩,一起洗澡。”
聂轻轻忍俊不住的笑了出来,“那好,以后我和妳一起洗澡一起玩,如果妳是山怪,那我也是,芽芽不会是孤单一个人了。”
“真的?”芽芽立即兴奋地大叫。
聂轻轻再次点头。
芽芽感动地扑进她的怀里,抱紧她的粉颈,同时偷偷抬头向沈一醉眨了眨眼──小爹爹,大功告成!
小爹爹说他昨天做了一件天大的错事,娘娘今天很生气很生气,气到要和他绝交,只要芽芽撒娇一下下,心软的娘娘说不定就会饶过小爹爹,呵呵,看起来是真的呢。
小爹爹最聪明了,总是什么事情都摆得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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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轻轻发现沈一醉这个强盗很闲。
大白天的,他也不去做事,只管赖在狮轩里和她玩大眼瞪小眼的游戏。
“强盗每逃诩是这样浪费光阴,坐吃山空的吗?”聂轻轻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有点后悔刚才芽芽要离开的时候,自己为什么没有把她留下来。
芽芽在狮轩里玩了一会儿,问了聂轻轻几个关于女人的私密问题,后来杜渐来接她,说二爷要她去念书,芽芽才依依不舍地走了。
“强盗还是清闲一点的好,如果强盗太忙了,那些高官富人大概就要统统自杀了。”沈一醉笑咪咪地说。
今天的他依然穿着一身火红的衣裳,坐在艳阳下,宛如一团燃烧的火焰,而他目光中的浓烈更是让聂轻轻如坐针毡。
聂轻轻紧咬着自己的嘴唇,身体止不住地颤动,体内的空虚就像地下的河流在缓缓流淌。
可恶!事情怎么会演变这样?
她站起身,想从这种奇怪暧昧的气氛中逃离,抬头看到墙上悬挂的古琴,问那个邪笑如魅的男人,“你会弹琴?”
“如果妳想听,就算不会也要学会。”沈一醉深情款款地看着她说。
聂轻轻打了个哆嗦,深知这个男人全没个正经,干脆不再理会他,径自走到窗前欣赏窗外的美景。
狮轩的庭院中种满了桃树,如今花期早过,树上的桃子都快要成熟了,芳香扑鼻。
桃树之间的小道是用青石板铺成的,因为常年不见阳光,上面布满了青苔,只有常常走动的那条小路还算干净平整。
真是奇怪,这么高的山顶上,桃树也活得这么好呢。
聂轻轻不知所谓地胡乱想着,忽然一声响彻入云的琴音惊动了她,让她蓦然回首。
沈一醉不知何时已经从墙上取下了古琴,放在琴案上,他端坐在琴前,十指撩拨琴弦,奏出的竟是天籁之音。
聂轻轻坐到窗前的贵妃椅上,安静地看着那个红衣男子,不明白他到底还有多少神奇的地方。
除了强行掳掠了她之外,他怎么看都不像一个强盗。
斑大、俊美、讥嘲的微笑,看似无情却其实多情的双眼,狡黠的谈吐,不凡的见识,精通音律,在在让他看起来像个万丈红尘中的翩翩佳公子。
这样的男人居然是强盗,真是不可思议。
一曲完毕,沈一醉缓缓收手,抬头看到聂轻轻陷入痴迷的神态,慢慢踱到她面前,快速在她的樱唇上啄了一记。
“怎么?迷上我了?”
“啊?!”聂轻轻吃了一惊,急忙躲闪,结果整个人险些跌落椅子,沈一醉长臂一伸,及时将她抱了起来。
她噘起嘴巴,恼怒地瞪着他,这人真是可恶,刚刚还觉得他是个妙人,现在立刻变身成为色鬼恶魔。
“既然我们已经有了夫妻之实,就没必要再害羞矜持是不是?快乐的事还是要多做才好,人生得意须尽倍喔。”沈一醉轻柔地把她放到窗前,俯身在她的耳畔呢喃道。
什么夫妻之实,明明是你陷害我的不是吗?
聂轻轻很想大声斥骂他一顿,或者像书上所宣扬的贞洁烈女一样,一哭二闹三上吊,证明自己的清白,可是……男人的体温让她感觉好舒服,原本一直躁动不安的身体因为沈一醉的拥抱而舒适了许多,难以言喻的快感从身体深处漫溢上来,将她的理智淹没。
也许,她本来就是一个没有什么节操的女人吧,典型的墙头草,一旦发现对于自己的生存有利,就马上依偎过去。
现在的她,能依靠的也只有沈一醉而已。
虽然她很想骄傲地宣称自己不是小女子、弱女人,可是生逢乱世,她又不会武功,无力自保,舅舅教过的医术,她也学得乱七八糟,常常把毒物当良药。她脑袋又不够聪明,除了随遇而安的贱草根性格,她真的不知道自己如何能活到今天。
她现在也许该叩谢上苍,幸亏抢劫她的强盗是个英俊的男子,既不是粗鲁的山野莽夫,也不是残暴的蛮族。
聂轻轻一向乐天知命,虽然从小就受尽磨难,但她还是努力让自己不要太过消沉。
所以,她没有反抗沈一醉,只是迷惑地依靠在他的怀里,她的心像这山中的怪风一样没有方向,不知道该到何处落脚,但是身体却本能地贴近沈一醉。
这是为什么?
聂轻轻感觉到衣裳下襬被掀起,有双粗糙的手落在她的大腿上。
“沈……”她的心一慌,忍不住低声唤他,小手压住了他的大掌。
现在还是大白天啊!
“妳的身体在发抖,妳也很想要,是不是?”沈一醉的唇靠在她的粉颈上,说话的时候热热的气息拂落在上面,痒痒麻麻的,是无法形容的滋味。
聂轻轻的身体有些发软,原本阻止他的手变成了支撑自己身体的依靠。
沈一醉的双手移向她的大腿内侧,一开始只是静静地放着,随后才轻柔地抚模……
聂轻轻绝没有想到,这样的燃烧竟然连续烧了十八天。
无论多么美妙的感觉,一再的重复之后,最后都会变了味道。
虽然最后几天沈一醉已经减少次数,但她还是觉得自己没有因为被“使用”过度而死掉很奇怪。
最奇怪的是,明明在被掳掠上山的时候,她的月事已经临近,如果癸水来了,她就可以用这个理由拒绝房事,可是到现在癸水还未来,这是怎么了?
她的身体就像一块使用过度的抹布,皱皱的、软趴趴地瘫在床上。
连续十八天耶!那个混蛋狮子男居然没有因为纵欲过度而死,也堪称人间奇迹。
当聂轻轻完全清醒过来时,已经是晌午时分,身体里那种氤氲缭绕的欲火终于消散不见了,让她长长舒了口气。
强盗掳了女人就是要来发泄的,她知道自己的身分,所以沈一醉虽然有些极端,但她还是没有对他咬牙切齿到要把他碎尸万段的地步。
聂轻轻很不齿这样的自己。
她想上吊,想割腕,想刺胸,想跳崖,以此证明自己还有骨气,可最后都因为怕痛,怕死了也没有人埋,反而要被野兽吃掉,而打了退堂鼓。
人要死真的很难喔。
聂轻轻从很早之前就发现自己是个贪生怕死的胆小表。
她也想到过要逃跑,可刚从卧室里走出来就开始觉得茫然,她能逃到哪里去?天涯茫茫,到底何处才是她的家?
倒是她刚来这山寨,二爷就曾派人送她一杯酒,告诉她只要喝下,她就是山寨中人了,这里就是她的家。
聂轻轻眷恋“家”这个字,就算成为强盗山贼的女人,成为他的发泄对象,她也认了。
长这么大,她从来没有拥有过一个属于自己的家。
母亲生她时因难产而逝,她从会走路起,就被当成丫鬟使唤,受尽欺凌。八岁那年舅舅来接她,她原以为会拥有一个自己的家了,没想到舅舅是个游子,总是在五湖四海的漂泊,最后甚至带着她上了战场。
绑来她才知道,舅舅和她一样,也在寻找一个属于自己的家,可惜到舅舅咽下最后一口气,他们还是没有达成愿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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狮轩里静悄悄的,窗前案几上摆着清淡可口的食物,那个和她缠绵了十八个日夜的男人却不见了。
聂轻轻放松的同时,又隐隐觉得有什么缺憾。
她就这么胡思乱想着,懒懒地躺在床上,看着那些美味可口的食物狂咽口水,却懒得下床去吃。
疼痛和疲劳折磨着她,让她连一根手指都不想动。
在食物旁边,还多了一只白色粗瓷花瓶,里面插着一束花,想必是山上的野花,没有什么香气,但是色泽艳丽,有些像那个总是一身红衣似火的沈一醉。
聂轻轻第一次知道男人穿红衣也能如此迷人。
突地,门口传来珠帘被轻轻撩动的声音,她脸色一喜,轻声叫唤:“沈一醉?”
她现在无聊得要死,很需要一个陪她说说话,或者给她弹弹琴的人。
“可惜,我不是妳家夫君。”一个低沉略带阴柔的嗓音传来。
聂轻轻大惊。
这是十八天以来,第一次有外人进入狮轩,这期间连芽芽都没有来过。
她挣扎着想坐起来,一个白色的人影走进卧室,伸手阻止了她。
“躺着吧,妳暂时还不能动吧?”
聂轻轻的脸红了,一半因为羞耻,一半因为眼前男子的清俊。
比起沈一醉灼灼逼人的俊美,眼前的男子却清淡许多。他有着如远山的修眉,还是淡然如清水的眼眸,或是清瘦中带着几丝秀丽的面容,以及眉宇间那诡异的红梅痕迹。
最奇异的是,他的头发居然是银白色的,他明明看起来还很年轻啊。
聂轻轻痴痴地看着眼前的男子,久久无法说话。
“我是苏凤南。”男子自我介绍道。
“啊──咦咦咦?”聂轻轻大惊,他居然就是她一直心生向往的二爷?
“怎么?让妳失望了?”苏凤南的语调戏谑,面容却依然平静无波,让人无法判断他到底是在开玩笑,还是在认真说话。
她的脸更红了,“不,你……你很好。”
“有小七好吗?”苏凤南忽然欺身靠近她问。
聂轻轻下意识地往床里躲,她被苏凤南的举动吓到了。
“小七就是沈一醉。”
“呃……啊,我想……如果,呃……你们不是强盗,应该都是好人。”聂轻轻说出心底的话。
苏凤南似乎没料到她竟然这样回答,怔怔地看了她好一会儿,见她紧张地抓紧被角,纤白的小手不停发抖,忍不住大笑起来,边笑边连连摇头,“女人啊女人,真是最愚不可及的动物。”
聂轻轻秀眉微颦,对他这句话大为反感。
“难道不是吗?”苏凤南伸手要捏她的鼻尖,她赶紧伸手先捂住。
“不要碰!朋友妻不可戏。”她嘟着小嘴,严厉警告这个试图对她动手动脚的清俊男人。
苏凤南再次怔住,然后再次大笑。
聂轻轻把这位原本在她心中很有地位的二爷也归类为变态山贼一族,地位从此一落千丈。
“想不到小七真的抢了一块宝。”苏凤南忽然面色一凛,冷哼一声说:“虽然有些随便,倒也不是水性杨花。”
聂轻轻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如果妳能永远戴着假面具生活多好?那样就不会招来众怨,大家会真的把妳当作山寨的第一个女人,咱们的七夫人。”苏凤南盯着她绝美的脸蛋说,“我很讨厌漂亮女人。”
聂轻轻愕然。
虽然她知道当今这个世道人人都痛恨“红颜祸水”,让很多女子饱受欺辱,但没想到看起来出尘月兑俗的苏凤南也是如此。
“尤其是妳这样的货色,一看就是个大麻烦,不知道要为“白玉京”带来多少灾难。”苏凤南的眼神越发严峻苛刻,那股寒意让聂轻轻不由自主的裹紧了身上的被子。
““白玉京”有七位当家,小七最小,却偏偏最早娶了女人,真让人讨厌。”苏凤南眉间的梅花皱成了一团,“如果可能,我希望山寨里不要有任何一个女人,她们只会制造麻烦和事端。”
他起身走到窗前,临窗而立,白衣飘洒的他就像天边一抹难以名状的云。
聂轻轻沉默下来,低着头,好像自己真的是个会带来麻烦的祸害一样。
苏凤南转过头看着她,眼神如冰一般冷。
“如果我惹了祸,或者给你们带来麻烦,请把我立即抛弃或者杀掉,不用犹豫。”最后,聂轻轻这样说。
反正她在哪里都是不受欢迎的人,又胆小怕死,倒不如借着别人的刀了结自己不受欢迎的生命。
这样想着,聂轻轻反而笑起来。
她的笑容如春花初绽,就连素来憎恶女人的苏凤南也看得呆了。
这个女子的笑容里有太多太多的忧伤和迷惘,那是一种对存在本身的失落与沧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