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T城固然有些失落,但S城也很合我胃口,出机场的时候整个城市已是华灯初上,我喜欢它夜晚那魔性十足的繁华。
新城市,新气象,新生活,也会有新运势。
他妈的,我就不信在这种不夜城,我的桃花还开不了。
嘴里还含着飞机上拿的薄吧糖,脚就已经踏上我弟夫的地盘。还好他们俩没和谢家长辈一起住,不然以我“绑架犯”的前科,见到长辈还真有些尴尬。
房子已经提前请人打扫过了,看起来温暖干净,整体品味尚可,就是坐垫、抱枕多了些,盆栽、鱼缸之类繁琐了些,太多我从来用不着也懒得打理的东西。
太过浓厚的家的味道,让我很不自在。
“这个房间你觉得怎么样?”舒念献宝一般打开一扇房门,含情脉脉地望望我,又望望房间。
“啊?”我一脚踏进去,柔软地毯陷了我半个脚掌,我突然起了点鸡皮疙瘩。
弟夫的公寓很不错,地段好,格局漂亮,也足够宽敞,我相信居住的舒适度,也相信舒念待客的诚意。
但要我寄人篱下,我是绝对不要。且不说别的,这样我以后连带人回来过夜都不自由。若在客厅沙发上翻滚被谢炎看到,他岂不是脸色惨绿。
不仅不能住在一起,还要隔得尽可能远才行。我才不要有个老妈子一样的男人对我生活指手画脚。
“我没打算和你们一起住。”
“咦?”舒念很是意外,失措道:“这里其实很方便的,周围环境也不错,你要觉得不喜欢,等我再收拾一下,看看要添什么东西……”
我抓住他肩膀,恳切地:“相信我,几个成年男人,还都是同志,住在一套公寓里,不会是什么好事。”
“那,也出不了什么坏事啊,”那个单纯的老实男人说:“你才来,先在这里歇几天,觉得不好,咱们再换地方。”
我循循善诱:“不是好不好的问题,而是会不方便。”
“不会啊,交通什么都很便利的。”
我委婉道:“我不习惯一个人睡觉。”
舒念“哦”了一声,想一想,用慈爱眼神看我:“那今晚我们一起睡吧。”
我的鸡皮疙瘩迅速从背上蔓延到脚底。
谢炎立刻用一副被抢了老婆的深仇大恨表情望着我。
***
我还是不想动我的那些箱子,只取了必要的用品,省得到时候跑路会麻烦。那两人收拾好行李,都没力气再出门,自家人也不必讲什么排场接风洗尘,晚饭叫外卖回来吃。
我正呵欠连天,听得舒念跟谢炎说话:“我们等下就把小加接回来吧,我也想他了。”
“明天再去,今天不早了,先休息。小希不用接,照顾他太累,等你身体大好了再说。”
我插嘴:“你们说的是谁?”
“儿子。”
我张大嘴巴。
舒念笑着:“小加是我领养的小阿,今年九岁了,小希是他儿子,半岁。”
“也是领养的?”
“不,谢炎的亲儿子。”
我愣了一愣,“谁生的?”
谢炎好像很不愿意提这个话题,干巴巴道:“女人生的。”
我明白过来,谢家不能没有后代,就算谢炎喜欢的是个男人,终究是要传宗接待的。舒念的地位还真是不牢靠,我开始怀疑来投奔他到底是不是正确的选择。
看着那瘦削男人逆来顺受的脸,我突然恼怒地放下筷子,“谢炎你是不是人啊?”
谢炎面河邡赤道:“我又没做什么!不就是捐了滩精子吗?”
“哦,好大方,小念你哪天也去捐一次吧。”
谢炎要抓狂了,怒吼道:“再挑拨离间我跟你拼了!”
舒念反倒来调解:“也没什么,只是代理孕母而已。”
“而已?”我受不了他的圣母,耸肩道:“随你,你们还真是什么锅配什么盖。”
晚饭吃得很不愉快,我早早就洗漱了回房间睡觉,恼火于自己莫名其妙的不冷静。别人的家务事,管了也没钱拿,与我何干啊!
躺了一会儿就听得敲门声,开门看见舒念穿着睡衣抱着枕头站在那里。
“吵架了?”我怎么觉得我语气好像很期待。
他愣了愣:“不是。你一个人不是睡不着吗?我来陪你。”
白痴。我悻悻地。
结果真的跟那男人睡在一张床上,两人并排躺着。
“谢炎的事,他也不是背叛,只是妥协。”
我嗤了一声。
舒念还是温温的:“人不能太贪心。不是想要一百分,就一定能有一百分。怎么可能万事只顺一个人意呢。”
“……”
“要是我只想自己如意,他只想他自己如意,这样下来,谁也不会如意。他们接受我的存在,已经是很大的让步,我也是该让一让。”
我打个呵欠:“那如果有一天他要和女人结婚,你也不介意?”
他没吭声,过了一会儿,才说:“想跟谢炎在一起,这些我都是料得到的,所以说什么“接受不了”,那太矫情了。”
我只觉得怒火又熊熊起来,咬牙切齿地:“真受不了你。有你这么贱的吗?”
我还以为我已经够贱了,柯洛犹胜于我,想不到这位更是登峰造极,我们三个是犯贱大比拼吗?
舒念倒也没生气,依旧望着天花板,好脾气地:“想得到什么,是不需要付出代价呢。”
我冷笑:“那也要看你得到的是什么了。”
“没关系,我只要有一点点就好。比什么都没有要来得好。”
他看起来温吞软弱,其实却很清醒。只是我们俩的游戏规则差了何止十万八千里,根本就是地球两极。
这么闷葫芦的一个人,在爱慕的人面前简直要卑微到土里去了,他以后要怎么办?
我忍不住伸手愤怒地掐住他的脸颊。他吃了痛,轻轻叫了一声,把我的手抓下来,而后就那么抓着。
两人手牵手躺在一起,很安稳,很安宁。
“哥。”
第一次被他这样叫,我突然口干舌燥起来。
“你留下来吧。”
“……”
“我以后可以做很多东西给你吃。”
***
接下来的生活,我打算命名为“与柯洛无关”。
原本是计划在S城观光旅游一阵子就跑路,反正我不愁没钱。柯洛敢给我空白支票,我就敢填,缺钱的时候写个数目大的,不必工作也可以好好过上几年。
结果却在他们这公寓里暂时住了下来。舒念实在太窝囊,我看不惯,李家人不能这么没种,任人揉扁搓圆,拉低我们整体气势水准。我要教他。
我跟舒念约法三章,如果让我撞见他们在卧室之外的地方进行儿童不宜的行为,刺激我这单身老男人的心,那我马上就搬。
舒念对我言听计从,所以欲求不满的谢家少爷每日都仇大恨深。
那天之后我见到了舒加小朋友,长得清秀聪明,也很乖,一见面就分了我半块巧克力吃。迅速赢得我的好感。还有谢希然小婴儿,软绵绵地,白白女敕女敕,瞳仁又大又黑,不停咯咯笑,倒是比他老爸可爱很多,也赢得我的认可。
谢家父母我也见过了,以舒念娘家兄长的身份,寒暄过后,便坐下来面对面地谈。
舒念在谢家当陪读玩伴长大,就像是半个佣人,日后给谢家打工,又成了谢少爷的地下情人,一副生是谢家人死是谢家鬼的模样。夫妻还有离婚协议,他连纸都没一张。
风平浪静的时候这没什么,看起来和和美美,一旦出问题,翻了脸,他会连渣渣也不剩。
我要知己知彼,然后给某个没用的家伙谋取最大福利,免得他日后年纪一把被抛弃了还得靠我养老。
冰于我在谈判中的优异表现,谈完之后,他们就变成我的老板和老板夫人了。
有份工作当成一种过渡还挺不错,对谢家了解多一点,也算是我的兴趣所在,虽然我很不乐意称谢炎为上司。
谢炎和我相处得不好不坏。整体来讲他可以归在好男人那一类,但作为我的弟夫就得容我挑剔了。我们成逃诜鸡般地争吵不休,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家里每逃诩很热闹。
舒念一开始惊惶失措,渐渐也习惯了,对争吵中火药味含量的高低了若指掌。只要没到警戒线,我们吵得再大声,他也能趴在地板上和小加专心致志地看故事书。
“爸爸,爹爹和伯伯在做什么?”
舒念安抚道:“那是他们交谈的一种方式。”
“为什么声音这么大呢?”
舒念捂住小加耳朵,替我们某些不雅字眼消音,而后解释:“他们晚饭都吃得比较多,需要帮助消化。”
周末我陪了舒念去逛超市。
一起住了一段时间下来,我觉得他简直就是全职保姆,过着比一般已婚妇女还要黄脸婆的生活。
每天就是公司上班,准时回家,有时候自己去接小加放学,回了家就是无穷无尽的家务事,打扫或者做点心,夜深了就被谢炎拖进房间做某种下流的事,一天就这么结束了。
虽然他好像挺快活,很是充实,但是……娱乐呢?娱乐在哪里?这种日子让我过一个礼拜我就会发狂兽化。
扁是在超市里走了五六分钟,我都快瞌睡了。我无精打采地看着舒念往篮子里放杏仁片,在海鲜区挑螃蟹,呵欠连天,直到他拿了个榴莲,我才被那味道呛得打了个喷嚏清醒过来。
“我说,你每天这样过日子,有意思吗?”
他被我这么一问倒显得很惊讶:“啊,你觉得有什么不好吗?”
“我都没见过你和朋友出去聚会。喝酒?打牌?等下,你有朋友吗?”
“有啊。公司同事什么的……但没什么好聚会的……我可以跟谢炎喝酒,现在不是还有你吗?”
“喂喂,你不能只靠着谢炎过日子啊!除了他以外,你也该有自己的生活。”
舒念想了想:“我觉得我不需要,我跟谢炎就可以……”
我青筋暴突,咆哮道:“跟你说了,只有谢炎是不够的!”
“我,我很够……”
“够个屁啊!”
“谢炎对我很好的。”
“拜托别再说了,”我受不了地,“你这么说,我会觉得你更可怜!”
舒念不敢再说话,我们推车去结帐,琐琐碎碎一大堆东西。大包小包提着绕到停车场,坐进车里了,他突然说:“电梯故障时,我腿脚不方便,他会背着我上楼的。”
我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数了一下楼层,嗯,那暴躁男体力还蛮好的嘛。
我嘴硬:“那是因为你太瘦了。背个纸片人有什么难啊。哪天再故障了你叫我背,我上楼还能用跑的呢。”
舒念嘿嘿地傻笑了,抓住我的手。
斑,这家伙真肉麻。
***
暂住的这段时间,舒念买了不少东西给我,他自己朴素节俭,在给我买东西的时候就毫不手软,上辈子欠了我一样。我也不客气地照单全收。
其实不少衣服在我看来都蛮蠢的,根本不值得买。他对时尚的嗅觉……
其实哪有嗅觉可言,我觉得他根本就是鼻子失灵了。黑色风暴早就是去年的事了,英伦绅士做派那是去年的去年,今年我要的是法式情怀。还有,那是什么鬼领带啊。
但我还是会穿出去,自我安慰说,反正我已经修炼到了可以用自身来衬衣服的境界了,重在搭配,重在搭配,再糟的选择老子也能化腐朽为神奇。
因为那家伙成天一副眼巴巴的殷切模样,打击他好像很不道德。
而且我这么多年来,还是头一回收到来自家人的礼物。感觉有点……微妙。
但发现他晾在外面的衣服里那皮筋都变得松松款款的宽大格子睡裤和非常乏善可陈的旧内裤的时候,我终于忍不住爆发了。
“喂!你是三十三,不是五十三!穿得跟老头一样是怎么回事!”
舒念惊恐道:“啊……那个不错的啊,很舒服……”
“你对这些也太不敏感了吧?完全不够GAY。”
他这种细腻敏锐的类型,本该像我在LA的那几个狐朋狗友,说起保养和时尚,理论一套一套的,相当在乎自己的腰围臀围,勤于健身,大跳太空舞,把自己扭成麻花。
“起码也要有情趣一点的内裤嘛。”
“咦……”他有些无措,微微脸红,“我不太懂那个…”
“你真的是同志吗?”
谢炎似乎只要衣服容易月兑他就没意见,在一边插嘴:“他不一定是同志,他只爱我一个男人而已。”
这种欠抽的话说出来,舒念的反应居然是露出高兴的表情。
我瞪着他:“你平时的娱乐是什么?”
“呃,看书,打扫,做菜……”
“打扫也叫娱乐?”我拍拍他肩膀,一脸婬笑道,“周末跟我出去,带你去很有趣的地方,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娱乐。”
谢炎满头青筋,丢下杂志,像只弓起背的猫:“你敢!”
我一天到晚怂恿他老婆去寻欢作乐,他快抓狂了。
舒念忙劝阻:“算、算了,我也不需要娱乐的……”
我和谢炎对瞪,毫不示弱:“你别以为把他关在家里,让他缺少交际,你就可以高枕无忧没有危机感!”
谢少爷恼羞成怒地涨红了脸:“他就是爱我,听我的话,你又能把我怎么样?”
没错,谢大少全身是刺,我没法拿他怎么样。不过……
“嘿嘿嘿。”我捧住舒念的脸,婬笑着朝他慢慢逼近。
房间里的空气也慢慢凝结成固体,在我“啾”地亲了他嘴唇一下的时候,终于爆出好几条裂纹。
“啊啊啊啊,我杀了你!”谢炎彻底暴走。
我得意洋洋,扬长而去——看你还敢跟我作对。
棒天起床吃早饭的时候,我发现舒念又习惯性驼背了。看他走路时两腿微微哆嗦。恩,看来昨晚真激烈啊。
舒念边往四个杯子里倒热牛女乃,边被我不怀好意的眼光看得窘迫不已。
“喂,做了几次?”
舒念受惊之下差点把杯子都打翻了。
“你这么虚弱,是爽的还是痛的啊?”
舒念瞬间面河邡赤,耳朵里几乎要犹如火车头一般扑扑地喷出白烟来了。我想答案应该是前者。
“都在床上?有没有洗衣机啊,阳台之类的场所?”
“没,没有……”
“别这么小气嘛,你看我单身很久,好歹说点让我分享啊。”
这个老实人犹豫了一下,嗫嚅道:“椅子里……”
“客厅那张扶手好高的?”
舒念头都抬不起来了:“嗯……”
哦哦哦,有情趣,真是会咬人的狗不会叫。以后我坐那个椅子恐怕要想很多。
他们俩的恩爱不是别人能插得进去的。我想着柯洛的单恋,有点幸灾乐祸的快感。
爽,他就白等一辈子去吧。窗外的阳光真好啊。
至于我自己,不想也罢。
***
晚上我去酒吧逍遥,S城虽然没有我如鱼得水的Narcissism,但凭我敏锐的嗅觉,要找到同类的聚集场所也不难。
这家BAR的酒还不错喝,来玩的人也算顺眼。
只要不把眼光死锁在鲜女敕美少年身上,我要找一两个模样尚可的人来打得火热,是很容易的。
老子又英俊又潇洒又有才,钱也不少,这么有男人味,多讨人喜欢,瞎了眼的才会错过我。
今晚运势很不错,在吧台前搭讪与被搭讪了五六个,但因为我没有过夜的意向,到最后也只得拿着几个手机号码独自坐在那里,索性和调酒师聊了起来。
“刚才那个身材很棒耶,为什么不跟他出去?”调酒师年纪不大,个子不高,脸也小,短短的头发蛮有型,显得很可爱。
“是还不错,但要上床,火花还不够啦,”我摇头晃脑,“小朋友,我可不是随便的人。”
小朋友很是老练,嗤了一声:“这么有节操,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我嘿嘿一笑。
小朋友立刻星星眼:“那,你的那位,一定比刚才那个人更帅吧?”
“那当然。我喜欢上的人啊,”我抽了口烟,眯眼做回味状,“非常帅,年轻有才,清白,多金,无不良嗜好,有情趣,床上技术好,厨艺好,体贴,能干,又痴情。”
小朋友听得口水直流,眼睛发直:“靠,有这种好男人,你还来泡吧?”
我哈哈大笑:“可惜他痴情的对象不是我啊。”
他呛了一下:“呃……这的确是人间惨剧。”
我又叫了杯酒。
叭得有点脸红脑热的时候,我想起柯洛,黑得很干净温柔的眼睛,他说:“对不起,我忘不了他。”
是啊,我明白的……我也忘不了你。
***
不知不觉,又一个周末来临,总算不用去逛超市了,改成在宽大的阳台上陪舒念老头子一样晒太阳,听催眠的音乐。
我在躺椅上睡着就很怀念黄金沙滩上的细沙,海水,穿泳装的壮男们,炽热夏日。可惜身边只有让人毫无性致的家居服情侣一对,正太一枚,花草若干。
为了营造气氛,我换了音乐,戴上太阳镜,只穿了个遭谢炎怒骂的沙滩短裤,秀出美好身材,让舒念给我涂防晒油。
结果舒念擦着擦着,说在我头上看到疑似白头发的东西。我简直五雷轰顶。
一下午时间都花在仔细查看我的头发上了。边翻边聊天,最后晒太阳晒得困了,也没翻出什么成果,反倒是那家伙在我旁边睡着了。
我无可奈何爬起来,身上的防晒油也只擦了一半,还不均匀,不知道等下会不会变成斑点狗。看身边那瞌睡中的男人,睡着的样子看起来智力也不太高。
这笨蛋。我把他抱进客厅,给他盖上毯子。
说不出来到底是什么感觉。
有时候恨恨地想如果没有他的存在就好了。但有时候,让他一点点给我梳理头发,也会觉得很安慰。
受到那“白发怀疑论”的打击,我当天便下定决心要抓紧时间享受残存的大好年华。
平白就浪费了两周时间,我可是立志要一生酒间花丛过的,趁着白头发还没出来,赶紧争分夺秒风流。
这次到酒吧,才坐下,酒都没喝完一杯,桃花运就过来了。
“我可以请你喝一杯吗?”
我看了这朵桃花一眼。
“我姓卢,叫卢余。”
我又看了他一眼。
身材颇高大,五官尚可,可惜长相,气质,谈吐,连名字,都完全不是我的菜。唉。
“对不起。”我点一点头,转身抬脚就走。
才迈一步,迎面两个彪形大汉挺着鼓囊囊的肌肉胸脯逼上来:“小子,你不要不识抬举!”
不是吧,黑社会也带保镖混GAYBAR?
懊吧,出于礼貌还是要聊一聊的,说不定能聊出火花来呢。
结果火花没有,火焰倒是差一点就烧起来了,因为兴趣娱乐人生观爱吃的食物,居然没一样能对得上号的,几乎要吵架,若不是有两个壮硕保镖在我可能会直接揍他。
意识到自己是在白白浪费宝贵时间,我摊摊手,准备换个位子,卢余不舍道:“你的电话号码是多少?”
我随口报了一个。
他居然立刻当着我的面拨打,把手机放在耳边听了听还说:“打不通啊,你骗我。”
我瞪着他。
见过不识趣的,没见过这么不识趣的。
“你别不识抬举!”两个壮男齐声吼道。
懊吧好吧,不识抬举的是我。谁叫我不是黑帮老大,肌肉没人家多呢?我认输地给了号码,得以解月兑,继续出发去踏上寻找我的桃花的漫漫征途。
哪知道那位黑帮老大开始三天两头打电话来找我,要约我出去打牌,吃火锅,看月兑衣秀,看现场别并等等等等,无奇不有。听说我在美国多年,于是一打电话过来就吆喝着用破烂的英文跟我谈天,说要练习英文会话。
我可不负责免费教学,不给钱绝对不干活,这个是原则问题。即使受到他的肌肉保镖威吓也一样。于是额外又有了还不错的收入。
日子这么一天天过去,我一边敷衍鲈鱼老大,一边继续苦苦等待艳遇降临。但因为有这么煞气十足的大汉存在,完全没再有人敢跟我搭讪。
我一时门可罗雀,完全没行情可言。
而这尊阻碍我桃花运的瘟神却是怎么也赶不走。他似乎不理解“拒绝”这个词的意思,也感觉不到被摔电话被破口大骂的打击。何况我一掀桌子,露出暴力倾向,“刷”地就有黑洞洞的枪口对着我脑袋,唉。
幸而这位老大本身是比较宽容的,只要我不露出攻击意图,保镖倒也不会亮枪,于是我只能在嘴巴上刻薄他,过过嘴瘾。
这样“火辣辣”地来往了快有一个月,不知道那条鲈鱼是怎么跟踪到我的住址的,居然还追上门来。
能躲的掉我也就躲了,假装家里没人。
但一来舒念好客,二来我也怕那俩保镖又掏出枪来二话不说“PIAPIA”把门打出两个洞,事后又得修理,所以不得已的时候也只得放他进来。
惫好上门拜访的时候,鲈鱼老大倒还是尽量做出一副良民面孔。甚至发现有小加存在后,第二次他便带了礼物来,以吓人的笑容去哄小朋友。亏得小加神经比我还坚韧。
另外需要一提的是,自从住在舒念家里以后,我才知道柯洛每周固定会打一次电话来,和舒念聊一些零碎的家常,近来天气冷暖之类,事无巨细地汇报一切琐事。
我在一边听那唠唠叨叨的充满老年人气息的对话,都听得都不耐烦,谢炎居然很大方,不以为意。
而我硬气得很,尽避模准了柯洛来电的时间都是周五晚上七点至八点之间,但从来不会过去接那个电话。就算舒念问我“有什么要和小洛说的吗”,我也必然意志坚定地摇头。
只是他们通话时间的长度,会有那么一点点,轻微地影响到我当晚的心情。
那种感觉我很难以形容。于是打电话跟林竟探讨。
林竟说:“心如刀割?”
屁,哪有那么夸张。只是一点点的钝痛。
有一次鲈鱼大佬大驾光临的时候,正值舒念和柯洛通话之时,他们对话的背景音里就有了个聒噪豪爽的大嗓门。
我一边如丧考妣地对着电视吃爆米花,一只耳朵嗡嗡响着听大佬手舞足蹈跟我讲述最近某笔大生意的趣事,另一只耳朵听舒念讲电话。
“是啊,是我哥的朋友……恩,对,还蛮好的……是很快啊,他从来就是很快能交到朋友的,他讨人喜欢啊……恩,还当人家英文教师……恩恩……他有很多朋友哩……”
我边吃爆米花边想,舒念这家伙多不开窍啊。他起码也该跟柯洛说我现在有个穷追不舍的爱慕者,好让那小子知道我不是没人要,错过我是他最大的损失。
想着想着,一转头,正看到卢余咧着嘴巴冲我笑,露出半口牙。
唉,算了,想要刺激柯洛,我也该找个像是我会迷恋的类型的。
等大佬告辞了,谢炎对舒念说:“你别傻了,那人明显就是个混黑道的。LEE你不会是欠债被追杀吧?超过千万我们是绝对不会帮你还的。”
舒念倒对卢余印象不错似的:“怎么可能。我觉得他人不错。不管他是做什么的,只要合得来,就可以当朋友。”
谢炎搂着爱妻舒念,幸灾乐祸看着我这个大舅子:“朋友?我看是肉票吧。你小心别被绑架,我们不会帮你付赎金的。”
又过了几天,我扛不住鲈鱼大佬的一再邀约,以及他身后两个巨汉的无声恐吓,答应晚上去酒吧见面。
哪知道刚走进去,就听得有人喝道:“站住!”而后将我一把擒住,手脚麻利地给我蒙上黑眼罩。
靠,不是吧!我干了什么啊!难道真被谢炎那个乌鸦嘴说中了!这是要被灭口吗?
战战兢兢被推搡着往前走了一段,终于得以站定,一片阴森的沉寂里,眼罩被扯了下来。
靠,满眼鲜红——眼前全是大捧大捧的红玫瑰,熏得我差点没晕过去。
“喜欢吗。”黑帮老大喜滋滋地问道。
我青筋浮起。
正常人要给“惊喜”不是应该让对方“闭上眼睛”吗?居然直接上眼罩!
那以后要放焰火他是不是直接就上机枪扫射啊。
“喜欢我为你做的一切,就跟了我吧!”
“……”
摆帮老大没觉察到我僵硬的脸色后面情绪如何翻滚,依旧胸有成竹地在等我的反应。
我咳了一声,咽了点唾沫,打算跟对付以往那些纠缠不清的人一样,不客气地让他滚回去找个镜子自己照照。
但气沉丹田酝酿好了准备开骂的时候,突然看见他欢喜的,带着邀功和期待神情的脸。
看着他,那一瞬间好像就看到我自己。
我之于柯洛,也许也正如这条鲈鱼之于我。
我跟柯洛一样都不手软。人好像都习惯于对爱自己的人残忍。对为自己赴汤蹈火的人无动于衷,为对自己无动于衷的人赴汤蹈火。
从前我只伤别人的心,从不知道被伤心是什么滋味。这辈子一直都做被等的人。
而到现在,终于也做过一回等人的人。
有过那么一场,想起来也会觉得,可能应该对爱你的人好一点,哪怕好那么一点点。
我吸了口气,拍拍他肩膀:“谢谢你的好意。但是对不起,我不适合你。”
惊诧的沉默过后,黑帮老大愤怒地咆哮:“你说什么?!”
“不喜欢也是没办法的事,一直吊着你不是更不厚道吗。”
“……”
“你也应该清楚我对你一点感觉都没有。做情人总有一天会有一个被搞疯的。咱们做朋友吧,或者不做朋友也行。”
饼了一会儿,鲈鱼大佬居然掉眼泪了。一个筋肉一身的大男人在掉泪,这种场景让我有点受不了。
但换成是柯洛这么对我,我还指不定要怎么伤心呢。有什么立场嘲笑他。
半晌,他抽噎道:“那我不跟你做朋友了。”
“行,那上次你给的钱我会还给你。”
“为什么?”
“我们以后不来往,不再跟你练习英文会话,钱也该退给你的。”
鲈鱼大佬红着眼眶想了想:“那还是做朋友吧。”
这个男人有很多缺点,但有一个优点,就是待我很真心。只凭这一点,我就不该肆无忌惮拿他取笑。
我安慰他:“天涯何处无芳草啊!我老实跟你说,其实我很多毛病的,我花心,嘴巴坏,心眼也不好,花钱还很厉害,而且生活太婬乱,搞不好还有点什么病呢。年纪也不小了,我快四十了啊!你不知道吧?我在家还会做面膜呢,吓到了吧?”
“真的吗?”
“真的。”
我拥抱了他一下,拍拍他的背:“钱仍然还是要还你的。但可以找我再练英文。朋友之间我不收你费用。”
接下去我点了根烟,也替他点了一根,耐心地陪他坐着直到他哭完。
我以前的那么多年里,心高气傲,还从来没对一个我不在意的小人物这么客气友好过。
大概因为我在那些时候,都不知道自己也只是个配角的缘故。
***
从T城到S城,柯洛并没有从我的生活里被完全切掉。且不说他和舒念千丝万缕的关系,就算只谈公事,陆风也和谢家有生意来往,大家难免要碰面。
而我至今还留在S城,而不是在地球某个角落的小岛上打猎捕鱼,刚好就可以向大家证明我离开T城不是求爱不成夹着尾巴落败逃跑,而是失去兴趣因此坦荡潇洒的拍走人。
“喂,LEE,柯洛他们已经到了。快收拾东西,陪我去签合同。”
我躺在办公室沙发上,对弟夫露出一脸苦相:“我肚子痛,去不了了,你让别人代劳吧。”
由于舒念的缘故,谢炎不能强逼我干活,只得悻悻道:“妈的,上个月你也是这么说,你不会是每月来那个了吧?”
我尽量避免见柯洛,可不是胆怯的表现。我只不过需要时间调整,修复并加强一下我的防御罩。
想我当年是脸皮多么厚,多么善于找乐子,教美少年的一个人,才一两年竟然变成散发着潦倒枯萎破产气息的老头子。
这显然是某种病毒过度入侵的结果。我要等修炼到可以灭杀一切柯氏病毒的时候再去找他比试高低。
说不定十年风水轮流转,将来就轮到我对他爱理不理,弃如鄙履,而他追着哭着喊着求我抱他。所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总之在我修炼出关之前,我是不会跟柯洛打交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