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时,孙梦瑕看见风行云一脸担心的神情。
“孙姑娘,妳醒啦?有没有事?”
孙梦瑕坐起身,回想适才那股在她身后突然冒出的冷幽寒意,即使当她如今醒来,仍旧余悸犹存。那时处于对战状况之中的她,尽避敌人在眼前,她依然有小心注意周遭的变化,那么,对方究竟何时来到她身后,她全然没察觉。
真是恐怖。
以那种身手来看,她十分笃定那两个人该都是天下楼的杀手,而且能力都高过自己许多。假使他们要置她于死地,自己恐怕也活不了。
头次,孙梦瑕对自己的能力不再那么有自信,果真是太不自量力。不过她也不解为何对方要留下她的命,她见过其中一人的真面目,他们难道不杀她灭口?
天下楼的行事,果然令人捉模不定。
风行云的手在孙梦瑕眼前努力晃了晃,许久,终于吸引她的注意。
“孙姑娘,妳没事吧?不会是吓傻了吧?”
孙梦瑕露出百思不得其解的神情,对于天下楼留她一命的行径,她真的相当意外。她望着四周的环境,发觉自己仍在树林里。
“你怎会知道我在这里?”
风行云苦苦地笑。“妳走没多久,徐三广马上就追了出来,后来我也跟着你们。是徐三广先找到妳,他要我看顾妳,自己先回石府。孙姑娘,妳没事吧?”
孙梦瑕目光停留在风行云的脸上,似在探查什么。
“孙姑娘……妳一直看着我做什么?”风行云被看得有些心惊。
“没事。我们回石府吧。”孙梦瑕心底却是在想怎么有人嘴边能始终挂着笑都不累,究竟是他天性,抑或是真的没有事情能令他烦恼?
“对了,孙姑娘,妳可有瞧见天下楼杀手长什么样?”风行云亦步亦趋跟在孙梦瑕身后,兴致勃勃地问。
孙梦瑕停下脚步,想也不想便回道:“没有。”
风行云相当扼腕表示:“真是可惜,若是孙姑娘有看见,就可以张贴人像悬赏。”
“你对这事似乎相当有兴趣?”
风行云眼神黯下,透出一丝凛冽的反感。“我对天下楼没啥好感,像那种为了私利杀人的地方,根本不值得存在。”
“为何?”
“为“统一江湖”这种虚名杀人,难道是一件值得赞同的事?”
孙梦瑕顿了顿,正在思考风行云所说的话。她觉得风行云话中有话,他是谴责为虚名杀人,并非是否定杀人这件事。
“认真说来,杀人的人无论所持的理由为何,最后都是为了一己之私不是吗?假使今天没有天下楼,也还会有其它派门取代的。虚名或许对你不重要,但对某些人而言,却胜过金银财富。”
“可现在杀人的终究是天下楼。”风行云回道。
孙梦瑕对风行云的论调感到困惑,于是保持沉默。
“我说错了?”
“不,你没说错,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看法。你是有认识的人也死于天下楼之手吗?”孙梦瑕有所猜测。
风行云笑笑地反问:“孙姑娘,妳这是对我有兴趣吗?”他的神情依然面带微笑,一丝情绪都没有泄露。
这番话教孙梦瑕听了皱眉,她讨厌迂回手段,便没有继续追问。
待两人回到石府内时,才晓得石霸已身亡,死于精湛的刀法之下。
孙梦瑕检查石霸的致命伤,刀刀准确又直接,看得出对方下手狠劲够、力道准,招招皆让石霸受伤却又不会立即死亡,只有最后一刀||毙命。刀锋入内七分,外表看似无大碍,实则脏腑已受创过重,回天乏术。
这样的死法,是一种制裁。
天下楼的杀手,杀人的方式千百种,制裁的死法应该是花钱买命的人所希冀。
孙梦瑕看完石霸的尸体,询问之下,才知当时石府内有个仆人目睹一切。
徐三广走近将刚才问出来的经过说出来。“我刚刚问过他一遍了,他受惊过度,由我替他回答吧。在我出去追孙姑娘后没多久,石府内就闯进一个持刀掩面的人,对方全身裹着黑衣,身材清瘦,看不出性别,没几下就把一干高手打倒在地,几番凌虐石霸后,才取走他的性命。”
只取石霸的命──果真是天下楼一贯的手法。
“其余高手不是受伤在地,便是昏厥。那名仆人是躲在草丛后,才看见一切。”最后一句,徐三广说得面色凝重。“他还形容那名掩面的杀手根本就如同地狱来勾人魂的夜叉,令他胆颤心寒。”
第二次被引诱离开的百炼门门主却不以为然。“我倒是认为这仆人恐怕受到极大的惊吓,才会夸大了。”
夸大了吗?
石霸的伤势深浅一致,表示对方下手力道控制得当,又能次次都不切中要害,拖延石霸存活的时间,这样的确称得上高手,比起石霸所请来的人,都还要高出不知几倍。
若她能对上这样的杀手,她也没有自信能全身而退。
孙梦瑕继续与徐三广交谈。“敢问徐前辈,现今你们下一步要如何?”
徐三广认为自己此时被石府委托担任找寻凶手,也无暇照顾孙梦瑕这名晚辈,便道:“孙姑娘,既然妳没受石霸之邀,就不必再涉入,请回吧,要不妳有闪失,我们也难跟令尊交代。”
“是啊,孙姑娘毕竟是女儿身,又怎能与男人齐坐呢?”百炼门门主终于找到机会插嘴。传闻有时候毕竟只是传闻,孙梦瑕人虽美,但剑术──出神入化?怕是夸耀了。
孙梦瑕没理会他,径自回答徐三广。“既然如此,徐前辈,梦瑕先回去了。”天下楼的杀手完成任务后肯定不会再回到这里,那她留下来也于事无补。
“孙姑娘,妳昏倒前,真的没看见任何一个人的长相吗?”徐三广谨慎又问一遍。
若按照那名仆人所言,那时候与她过招的男人已排除凶手之嫌,唯一有可能的应该就是从她身后偷袭的那个人,但可惜她连那人是男是女都不清楚,更遑论长相了。石霸死不足惜,根本不值得同情,为找寻好友不愿打草惊蛇的孙梦瑕选择以谎言应对。
“没有。我追在那个黑影之后但没多久就失去对方的踪迹,后来则被人由身后偷袭,剩下来的经过,徐前辈应该比我还清楚。”
“那没事了,孙姑娘慢走,恕徐某不送。”语毕,徐三广随即去与其它人商讨捉拿凶手的办法。
百炼门门主不屈不挠地问:“需要在下护送孙姑娘回云剑山庄吗?”虽然他认定女人没资格和男人平起平坐,不过孙梦瑕够美,他非常中意。
孙梦瑕望着站在不远处的风行云回答:“他会送我。”
她很清楚百炼门门主不好打发便想到风行云,她也宁愿选风行云,而不是眼前这名目空一切的门主。
“谁啊?”
“石府请来的厨子。”
“不过是一名厨子而已。”百炼门门主不屑地睨着风行云,一名厨子哪比得上他这个堂堂百炼门门主来得有架势。
孙梦瑕非常不喜欢百炼门门主那种高高在上的骄傲态度,便直接问风行云:“你要不要顺道跟我离开?”她其实也不希望风行云继续留在是非之地。
对于孙梦瑕会有此建议,风行云神情多了抹愉悦。“寿宴结束,银子拿到手,我的工作也结束了,只要孙姑娘不嫌弃在下,行云定当护送孙姑娘平安回府。”美人邀约,自然是追随佳人上天下海。
“已有人要护送我回山庄,就不麻烦门主。诸位,梦瑕告辞了。”孙梦瑕双手一拱,转身便走,风行云也跟在她身后。
见两人离开石府,气得百炼门门主踹倒一张桌子。
两人刚跨出石府大门,风行云便说:“孙姑娘,妳刚刚又替自己树敌了。”
“我的个性向来不会去讨好任何人,人敬我三分,我便敬他五分。毫不自重的人,也别要我尊重他。”行走江湖,她自有她不随波逐流的风格。
“妳的作法太自我了,毕竟增加一名敌人也就增加一分危险。”
“我但求顺心而为。”
“江湖路险,往往在妳没想到的时候,危险就会逼来,就如同这次,假使徐三广没找到孙姑娘,恐怕妳的下场也是凶多吉少了。”风行云好心劝道,希望她能更圆融。
“我不会死的。”若是天下楼真要她的命,谁也救不了她。
“为何这么笃定?难道妳真认为自己足以抗衡天下楼的杀手?”风行云意在讽刺孙梦瑕太信任自己的能力。
“我从不以为自己能独步江湖,这次纯粹是对方不要我的命。”孙梦瑕坦承不讳。
听见这答案,风行云有些诧异。“那孙姑娘可真幸运了,但幸运的事不是天逃诩有,若不幸身亡呢?”
“没有不幸这种事,只有技不如人。”自她学武开始,师父便时常告诫她要日日求进步,要不一旦危急之时,恐有丧命之忧。
面对有女子竟然有这种潇洒豁达的观念,风行云不禁拍手称赞。“孙姑娘,妳实在令在下开了眼界,真是个特立独行的女子!”
特立独行──好眼熟的形容,大哥也曾经这般形容过她。
孙梦瑕自是清楚自己的个性有其特殊之处,但相处不到半天的风行云竟也能这般准确用词就教她意外。因为不够认识她的人,泰半都会说她是刁钻跋扈、傲慢无情、目中无人,听久了,她倒也习惯。
“特立独行?”风行云会有这答案,真是出乎她意料。
“是啊,妳的心胸宽阔,见识不凡,心中自有一套不容外人轻易改变的原则,不是特立独行吗?”风行云又赞上几句。
“多谢赞谬。”孙梦瑕面无表情道。
“对了,以孙姑娘的身手,当真需要在下的护送吗?”他刚刚会接话,不过也是想给百炼门门主一个难堪罢了。
孙梦瑕露出轻松的笑容回应:“不,我只是希望路上有个伴,若你不赶时间,也可到云剑山庄作客,我喜欢你的手艺。”
不知何故,风行云竟勾起她欲探究的好奇心。
究竟他是个怎么样的人?真是个普通厨子吗?
风行云双眸露出疑惑,稍后含笑以对。
“终于有人欣赏我的厨艺,那在下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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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郁葱葱山林色,浩浩荡荡苍穹天。
饼了天庆山,进入山脚下的城镇,原本孙梦瑕是没有打算停留,但临时加入她的同伴──风行云,却对城镇的每样事物都感到莫名新鲜,每种都想尝试,以致于让他们的脚程慢了好几天。
看着风行云沿路走走停停对每样事物都相当好奇,孙梦瑕则是对他的反应深感兴趣。一手糖葫芦、一手热腾腾刚出蒸笼的包子,嘴里还咬着李子,风行云模样非常开心,就像个孩子般。
“瞧你对这些寻常事物都不太熟识,你以前究竟在哪里生活?”
吞掉李子果肉,风行云回道:“荒郊野岭。”
“你有亲人吗?”
两人并行,孙梦瑕的注意力一半在风行云身上,另一半在周遭的变化上,对于路人为她的美丽倾倒则毫不注意。
“亲人……”风行云嘴角坏坏地勾起,并刻意挨近孙梦瑕。“孙姑娘对在下开始关心了,是不是喜欢我呢?”他对她的好感已经远远超过以前认识的人相加起来的总和。
喜欢?!又是这般吊儿郎当的轻率言语。
他们还是陌生人,连朋友都谈不上,哪会有什么喜欢之说,她只是对他感兴趣罢了。
孙梦瑕轻蹙眉头,问:“对于如今走在自己身边的同伴多少也该有些许认识,你觉得这算喜欢吗?”
有时候风行云的言论会一针见血地令她惊诧不已,有时又会单纯地令她无言以对。
对于孙梦瑕冷淡的反应,风行云没有意外。“不说喜欢,那就说是关心吧!”
这次,孙梦瑕没有反驳他的措辞。
“我没有亲人。”风行云淡淡回答她的问题,表情没有一丝介意。
孙梦瑕听到此,立刻打住不再深问,该介入、不该介入的,她向来有分寸。“你还有什么没有逛到、买到的吗?”
“差不多了。”风行云对她的行为仅仅一笑。
“那继续赶路吧,我希望能在后天抵达……”
“救命啊!救命!”由远而近的女子呼救声打断孙梦瑕的话语,跟着听见的是急促而来的脚步声。
风行云神情未变连头也没回,彷佛一点也不在乎身后究竟发生什么事,孙梦瑕匆匆瞥了他冷漠的神情一眼,随即转身拔足而奔。
“孙姑娘,妳不是说要赶路……”风行云跟着回头朝孙梦瑕一喊,却不见她脚步有所停顿,仍是朝着麻烦跑去。
吃完最后一颗包子,风行云拍拍手心只得往回走。
欸,他最厌恶管闲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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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名恶徒缠上一名姿色不错的卖唱女,下场是让孙梦瑕五花大绑送入官府。
为了由恶徒手上救出身世可怜的卖唱女,结果路赶不成,孙梦瑕还“毛遂自荐”要将镇民口中那个经常下山来为非作歹的齐天虎逮回来。
她落坐客栈内,低首饮着沁心温润的茶水,风行云却是泱泱不快。
“妳不是说要赶路?”
她垂下眼帘,径自喝茶。“路还在,一定会赶到。”遇上需要她协助的事情,她无法坐视不管。
“孙姑娘,妳该不会是喜欢当个行侠仗义、济弱扶倾的侠女吧?”风行云半是讽刺地询问。
“只是觉得“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是我可以做到的分内之事就不该推卸。”孙梦瑕自然察觉他有些不悦。
风行云一口饮入再也让他不觉得有好滋味的乌龙茶后道:“江湖名门正派何其多,就算每个都不济事,还有官府在,真的需要妳出马吗?”被卷入是非中,他自是将厌恶感表露无遗。
“我做事只问我的良心对不对,其它的,我不太会在意,更何况,若每个人都与你抱持同样想法,天下会大乱。”孙梦瑕当然清楚自己把他扯了进来是有些过意不去,不过该执着的正义,不会为了任何人放弃。
再说,出力的人是她,他唠叨什么啊?
风行云看得出来孙梦瑕是铁了心要把齐天虎抓下山,他单手抵着下巴,瞥了孙梦瑕一眼。“原来妳还挺固执的。罢了,反正是妳要插手,谁也阻止不了妳,总之,妳自己小心点吧。”意思是他隔山观虎斗,别妄想他出半点力。
“多谢关心。”晓得他不气了,孙梦瑕扬笑道谢。
说不出为什么,她确实挺喜欢风行云的个性,虽然有点吊儿郎当、有些自私,却不会给人压力,或许偶尔会不经意发现藏在他眼底的凛冽,不过泰半的时刻他宛若春风,拂面令人暖。
风行云等到话月兑口而出又瞧见孙梦瑕那张娇俏容颜露出浅浅笑意后,才自觉方才说了什么。真没想到,原来他还懂得关心别人。
他的良心不是在很久以前就不存在了,怎还有余力关心别人?
可笑。
自嘲迅疾闪过他的眼底,快得令人无法辨识。
“……风行云,你怎么了?”见风行云失神过久,孙梦瑕轻轻触碰他的肩头,却遭他强劲扣住自己的手腕。
风行云意识到自己的动作后,连忙放开孙梦瑕,以笑容试图掩饰刚才那一剎那的凝重氛围。“我想事情想出神了,才会没注意到孙姑娘说什么,真是对不住。”他完全不提抓住孙梦瑕手的事。
“无妨。”孙梦瑕收回手,脸上平静无波。
“孙姑娘,我先上楼了,妳也早些休息。”
直到确定不见风行云的身影,孙梦瑕才暗暗平抚那因为过度警戒而跳快的心。她的的确确吓了一跳,刚刚风行云的举动差点就让她要拔剑响应,只因为他那瞬间的眸子竟然夹带锐利的寒气,空洞无神,盛在他眼底的只有一个念意,即是||
杀。
那是种彷佛要将所有人都碎尸万段的极端,教她心惊胆跳。
孙梦瑕头微微低下望着置在桌上的手腕,深红的印子久久不退,足以想见风行云那手劲有多么大。
拉下袖子遮住办印,她敛目养神。
风行云乍看置身事外,彷佛又能洞悉一切。
蓦然,她忽然想到树林里那个自她背后偷袭的人,那人散发的寒意竟与刚才的风行云有些相似。
师父教过她,每个人由自身散发出来的意念即使是手足也不尽相同,也就是说,天底下没有两个人能有相似的气。
所以,风行云极有可能是……
真有这可能吗?!
可是,那猝然滑过风行云五官上的淡淡嘲讽又是怎么一回事?
孙梦瑕抬首望着二楼,沉重的深思停在她眉心间。
客栈外头人来人往好不热闹,夜色宜人,笙萧之音,诱人入梦梦春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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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行云关上门,屋内烛火因为透过窗棂入内的风势而忽大忽小,也使他落在墙上的影子摆荡在明暗间。
罢才,他竟然差点将孙梦瑕当作敌人,真的是犯了大错,想必接下来孙梦瑕应该更加防范自己,都怪孙梦瑕不该表现出如此单纯的笑容,才会让他失神。
没想到她竟能勾出他过去的怜悯,教他难以置信,或许他对孙梦瑕有着浓厚的好奇,但也不表示就会对她手下留情。
他平伸出手,置在烛火之上,任由火苗在他手上肆虐,他仍然感受不到疼痛,微微的小别似乎伤不了他。
焙缓地,他的心绪又沉着下来。
“叩叩。”
“谁?”风行云偏首,低问。
“公子,是我,兰儿。”
“有事吗?”门才开启,风行云看见被孙梦瑕所救的卖唱女一改先前被人追逼的狼狈样,这会儿模样倒是有些艳丽。
不过,不合他胃口。
他最近偏爱的是孙梦瑕那样软中带硬的冷冽性子。
兰儿娇羞以袖掩住半张秀致的脸,小声地说:“在外头不好说,能否请风公子让兰儿进房呢?”
风行云不动声色侧身,等待兰儿入房又将房门关起。
兰儿二话不说,趁风行云转身之际,立刻奔入他怀里抱住。“风公子,兰儿实在好怕齐天虎会再来抓兰儿上山当山寨夫人,所以才会厚颜无耻的来请公子保护兰儿啊。”娇柔入骨的声音实在令男人无法不心痒。
“救妳的是孙姑娘,妳找错人了。”他轻轻推开这个拥有满身腻人香气的女人,随即背身。
“公子,你可知道其实兰儿第一眼见到你便已倾心了……”兰儿的脸在说完话后,瞬间愀然,褪下温柔,换上厉色,由双袖拉出一条细红丝,迅速套住风行云的脖子,双手交叉一扯,欲致其于死地。
“妳?!”措手不及的风行云无法挣月兑红丝的劲道,也开不了口喊救命。
“所以绝对不让任何人得到你啊!”
兰儿使劲扯住圈在风行云脖子上的红丝,力气丝毫不敢放松,只因她的主人交代过,万不得小觑风行云,虽然她压根不晓得这么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人有何惧怕,但主人的命令就是命令。
丝上有麻药,药入骨,令风行云立即全身无力,直到被勒到停住棒吸,才缓缓倒在地上。
兰儿在确定风行云是完全死去,才露出一丝得意笑容。
“虽然不晓得主人为何要杀你,但既然你让主人生气了,就只好到地府作客。”收回红丝,兰儿完成任务准备离开客房。
离去的意念方成,没想到她竟突然感受到一股无以名状的阴寒之气充斥在整间客房内,教她好似身处在冰天雪地中,唇齿不自主地微颤起来。她的身体彷佛被人钉在原地,动弹不得,连转头找寻的气力也顿失。
拔时房内有另一名高手侵入,她却没有察觉?!
到底是何时入侵的?是敌是友?
“呵呵……”
兰儿心绪百转千回之时,诡异的笑声突兀地打破这份令人难以呼吸的气氛。
原本被她判定死去的风行云缓缓起身,来到兰儿面前,迅疾扣住她的下颚。
迎上他那双嗜血的眸子,兰儿打算抵抗的勇气顿时如冰一般的融化殆尽。
懊、好令人不寒而栗的瞳眸啊……主人没交代她要杀的人背景为何,她也只是听命行事,只是……能有这样眸子的人绝非泛泛之辈,风行云究竟是谁?
她浑身发颤,清楚今天自己绝对无法活着走出这间客房了。
“我想妳的主人一定没有叮咛妳,要砍下我的头才能确保我身亡吧!”他清楚兰儿是谁派来杀他的,会担心他回来的人恐怕也只有那个人。“是不是呢,兰儿?”风行云尾音扬起,充满杀戮的语调。
兰儿双手的指尖都掐入风行云的皮肤里,他却无动于衷,继续扣紧她的下巴,生死全在一念间。
“兰儿,我其实不太爱杀人,可惜妳有个笨主人,不杀妳给予警惕,妳的主人是不会死心的。”风行云缓缓抬起另一只手,温柔地询问:“妳希望是什么死法呢?除非必要,否则我不喜欢见血,因为血会使我更狂……”若非他的眼神过于凶凛,只听他温柔似水的声音怕都会入了梦。
“喀。”
听见鞋尖点地的声音,风行云清楚有人上楼了,他迅速点住兰儿的昏穴,任其倒在地上。
“叩叩。”
“是谁?”他今晚的客人可真多。
“是我。风行云,不好意思这么晚还来打搅你,我是想说……”
风行云没让孙梦瑕把话说完,随即打开门与她面对面,脸上依然保有亲切的笑容。
“妳想说什么?”孙梦瑕令他愉悦,他喜欢看见她。
没预料风行云会开门迎接,她微微退后。“我欲夜探山寨,想看看有没有方式可以迅速瓦解齐天虎与其党羽,因此我怕齐天虎还会派人下山抓兰儿姑娘,想请你留意一下。”
“孙姑娘,我又发现妳的长处了──妳很善良。”风行云眼角余光瞥向房里昏倒的人,满脸笑意地说。
孙梦瑕对此不置一词,仅轻轻颔首。“那我上山了。”
“孙姑娘……”风行云喊住她。“我相信兰儿姑娘能照顾自己,就让我跟妳一块去。”
“你想帮我?”她没有嘲讽之意,只是在清楚风行云并不喜欢插手管闲事后,对于他的主动,她有些愕然罢了。
“不,我信任妳的能力,我可以在山下等妳回来,就算妳真的不幸死了,我也会帮妳报仇。”最后一句话,风行云说得相当果断,好似他真有能力替孙梦瑕报仇。
孙梦瑕错愕须臾,很快又扬起一抹轻笑。
她的能力很强,因此从来没听过有人要帮她报仇,难得与她还算陌生的风行云有这份心,她其实很感动,即便尚模不透他的身分为何,毕竟一个人能有此善心,大抵本性应不算坏,所有一切都还只是她的怀疑尚未成定数,她不该先入为主,以免错怪好人。
“笑什么?”
“风行云,我觉得你也是个相当特别的人,你的关心方式令我印象深刻,谢谢你。”
风行云定眼看着她,脸色微怔。“妳是第一个这么形容我的人。”教他大感意外。
“是吗?不过能认识你,我是真的感到很……愉快。”自从好友发生变故后,她便很少笑了。
“不客气。”风行云面带笑意。
“我们该出发了。”
“孙姑娘,妳可否先行下楼等我,我这样的衣着外出总是不太雅观。”
经风行云一说,孙梦瑕才注意到他衣领微敞,于是先行下楼。
必上房门,风行云背贴在门上,神情有种前所未有的不解。
为何刚刚听见孙梦瑕对自己的形容,竟能让他心底产生如此大的悸动?
怎么她说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彷佛已深入他心坎般的贴密,让他开怀、喜悦?她的举手投足好似都能吸引他的目光,这女人真是令他难以舍下。
迅速扫去脑中不该有的思绪,风行云解开兰儿的昏穴,又点住她的麻穴,随即起身套上衣裳。
兰儿口不能言,只能默默注视风行云的一举一动。
不过对于自己未死,她是有些许诧异──风行云岂会轻易饶过她?
“正在疑问为何我不杀妳是吗?妳该感谢有人救了妳一命,所以我现在没时间杀妳了,也不太想杀妳。”孙梦瑕的一番话教他心情转好,转瞬已没了杀人的。“不过我要妳传话,回去转告妳的主人,我既然回来了,就不可能再让她继续为所欲为了,叫她随时等着我去吧,还有,兰儿,要是下次再让我看见妳……妳或许就有机会见识我的手段了,记住命只有一条。”
最后二字溢出,风行云人已站在门外,双手轻轻阖上门,也燃起兰儿的一丝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