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怡怜身穿饭店的制服——白衬衫搭蓝色背心,下半身是同一色系的蓝色窄裙,脚踩粗跟高跟鞋,在大理石地板上发出叩叩声响。
她手里捧着卷宗,刚从业务部门回来,才走回座位,桌上的电话就响了。
“怡怜,进来一下。”电话随即挂断。
她根本来不及开口,只好跟着挂上电话,拨了拨耳后的发丝,随即走进位于右侧的办公室。
她进入鼎盛工作已经三个月了。
邓子弦给她高于一般大学毕业生的待遇,也应她的要求,给了她一间单身员工宿舍。
一般新进员工的宿舍都是四人一间,只有她获得特别待遇。
邓子弦待她很好,在工作上不会刁难她,因为她凡事顺从,他说什么她就做什么,这对她来说,是再简单不过的事了。
“经理,什么事?”她站在他办公桌前。
鼎盛饭店的办公中心位于饭店十二楼,这个高度,不但能够看见101大楼的雄伟美景,还可以眺望远方的青翠山峦。
午后的阳光洒入室内。邓子弦噙着笑意看向陆怡怜。“把办公室门关上。”
平时,邓子弦是不关门的。心里虽然有疑问,但她还是转身走去将门关上。
这个助理,果然如他所料的谨守本分,除了公事上跟他有所接触,在私底下,她仍然孤僻的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据他观察,她和同事间也是保持着淡淡的关系。
她不会搞小团体,更不会说长道短,和同事间相处表面上也很融洽,却隔出了一段适当的距离,不让别人进入她内心世界,也不会去挖掘别人的隐私。
对他更是如此。她从不曾睮越下属对上司的本分,甚至连一个眼神波动都不曾给过他,更遑论肢体上的挑逗。
她曾经说过喜欢他,甚至大胆告白过,要不是那一年的记忆犹新,他一定会以为自己在作白日梦,否则怎会一下子船过水无痕?
“跟媒体餐叙的新闻稿我稍微修改了些,你看一下。”他伸长手,将手里的纸张递到她面前。
她接过纸张时,不知是他故意还是无意,手指轻触到了她的手指,她一震,想要缩回,他却直接握住她的手。
看着她吃惊的表情,他站了起来,牵着她的手,绕过半个桌面,来到她面前。
他目光熠熠,唇角含笑,一副勾引的姿态。
“经理……你……”她错愕的看着他,感觉到他的拇指在她掌心里摩挲。
他更贴近她一步,呼吸几乎是与她交融了。两人的高度是这么契合,只要他微低下头,就能攫住那粉红小嘴。
他突然很想试探她的反应,最好是激烈一点的,不管是大骂或者取笑都行;他越来越受不了她那副冷冰冰的样子,好像他只是个上司,只是个同事,更像是个不相干的路人甲。
就因为她不会给他惹麻烦、不会对他露出虎视眈眈的模样,所以他才找她来当助理,怎么这会儿不满的却是他自己?
“怡怜,你的心——”邓子弦的话还没说守我,他办公室门外就响起了敲门声。
尽避内心乱如麻,呼吸也悬在喉咙门,她还是强迫自己吞下那口气,用最冷静的音调说:“有人在敲门。”
邓子弦只好不甘不愿的放开她的手,然后走向自己的旋转大椅坐下。
那人来得真不是时候啊。
“请进。”
卑声才落,门就被用力打开。“子弦,干什么关门!”
杜晓山嚷嚷着,雄浑的声音就跟他的外表一样,整个人就像座移动的大山,偏偏他父亲却给他取名叫晓山,名字和人,有着很大的不协调感。
“当然是有事要谈。”邓比弦说得没好气。
杜晓山这才注意到站在一旁的陆怡怜。“怡怜,你也在这。”然后就看着她傻傻地笑着。
大刺刺的杜晓山一看到陆怡怜,立刻从爆跳的大熊变成了温和的小绵羊。
杜晓山任职于国外住房部,专门负责亚洲区旅游团体,尤其是日本团,更是他天天费尽心思接待的主要客户。
因为杜晓山只比陆怡怜早一个月进入饭店工作,也是一般职员,因此两人目前是地位平等的同事关系。
陆怡怜平复心情,漾起笑意。“晓山。”
她很喜欢喊杜晓山的名字,觉得那会让她发自内心一笑。每次看到杜晓山那副长手长脚、雄壮威武的样子,却在看到她时变成害羞模样,要她不想笑也难。
“怡怜,不好意思,打扰到你和子弦说话。”杜晓山变得轻声细语,一副怕吓到美人的模样。
斑的一声,邓子弦对他的“行为”嗤之以鼻。“一看到怡怜就从大山变小山,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邓比弦忍不住亏好友。
“唉呀,我们主任要我送这个过来给你签名……是……”杜晓山将一份卷宗递到邓子弦桌上,抓了抓头,连讲话都结巴了。
“你结什么巴?看到美女,就不会说话了吗?”邓比弦继续亏自己的好兄弟。
“不是啦,我……关于下月日本线的动作,要你们公关部跟媒体多多联系宣传。”杜晓山腼腆的说。
邓子弦抬起一双剑眉,看着含着笑意的陆怡怜。“看到晓山,你似乎很开心?”
“晓山很可爱。”难得称赞男人的陆怡怜倒是说得挺大方。
这下杜晓山更难为情了,大脸上有着可疑的爆红。
“男人被形容成可爱,那是既可怜又可悲的,不知道你在开心什么。”邓比弦翻个白眼,毫不客气的泼了杜晓山一桶冷水。
“子弦,你……”杜晓山的口才没邓子弦好,况且在陆怡怜面前,他的声音就像是被吃掉了似,无法说得理直气壮。
“还有事吗?”邓子弦问杵成一根木棒的杜晓山。
“对了,下个星期登山社要去爬南插天山,学弟妹们希望你能来当劣谟,你有没有空?”一谈到最爱的登山活动,杜晓山就眉飞色舞。
“有小志佳阳大山之称的南插天山?”邓子弦露出一抹兴味,一扫刚刚好事被打断的火气。
“是啊,很久没去了,适合去练练身手,否则老是待在办公室里,都不知道外头的太阳有多大、大树有多美了。”杜晓山说得兴高采烈。
“晓山,你用的形容词还真是……啧!你应该要请教一下中文系的。”邓子弦炯炯发亮眼睛看向那双晶莹大眼。
“那……怡怜,你要不要一起去?我记得你以前曾参加过登山活动。”杜晓山呐呐地问着,有点呆样。
陆怡怜摇摇头。“不了,我很久没运动,体力不大好,你和经理去就好。”
邓子弦一脸看好戏的模样,不相信杜晓山能让陆怡怜这个冰山美人溶化。
杜晓山难掩失望,但还是拍胸脯保证说:“我可以罩你啦。你放心,你要是走不动,我还可以背你。”
陆怡怜可以感觉到杜晓山对她的好感,依他的个性,该要一口拒绝的,可是当她看见邓子弦眼里的挑衅时,她唇一抿,慎重考虑了起来。
“晓山,怡怜不会去的,你就不要多费唇舌了。”邓子弦讥讽。
“晓山,我去。”她说得极是认真,那铿锵有力的声调,在在说明着她的决心。
“太好了!”杜晓山长手挥动着。“子弦,他也带佳柔去嘛。”
王佳柔是邓子弦正在交往中的女朋友。
“你以为是去参加party吗?你要佳柔爬山,简直是要她的命。”邓子弦狠狠瞪向杜晓山,气杜晓山这么不识相,竟然在陆怡怜面前提起王佳柔。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想在陆怡怜面前提起王佳柔,这是种怪异的心态,像是做贼心虚似的。
大檓是他刚刚握住了那双柔软的小手,要不是杜晓山突然出现,他大概已经对着那粉红小嘴亲了下去。
“也对。像佳柔那种只会逛精品名牌店的千金大小姐,如果她想要运动,会去健身房。”杜晓山了解的点头。
陆怡怜悄悄退开一大步。“经理,你和晓山慢聊,我先出去了。”她秀眉微蹙,迈开脚步,脚步看似坚定;心里的酸楚却只能往肚里吞。
必到座位上,看着手中的新闻稿,心里翻腾着。
他明明有了王佳柔,为何还要对她做出那样令她想入非非的动作?到底他心里在想什么?难道他对她真有那么一丝喜欢吗?
这个念头立刻被自己给否决了!
小邓子弦四岁的王佳柔目前还在念大二,是鼎盛集团另一位执行董事的宝贝孙女,两家人已经有三代世交情谊,王佳柔和邓子弦可说是青梅竹马。
王佳柔有着一张玲珑剔透的女圭女圭脸,白皙的肌肤,娇小的体态,从小在富裕环境里长大,让她举手投足间尽是优雅风情,是名牌服饰和精品首饰的拥护者。
两人的恋情可说是众望可归,就像媒体所报导的,是金童玉女、门当户对、郎才女貌、天作之合的一对璧人。
陆怡怜轻咬下唇,脸上有着难得的愁绪。她这是叫自讨苦吃吧?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她不该一见到他就什么坚持都忘了;不该来当他的助理,以为可以不为所动,没想到却是越陷越深;更不该……
不该还是那么爱他,爱到无药可救。
南插天山,位于桃园县复兴乡,标高1907M,高度落差约为1270M,山路崎岖不平,虽是一日可以往返,却是个难度极高的登山路线。
这条路线是攀爬百岳最佳的行前训练路线,难度约二级,全程八至九小时,得要有一定的体力及耐力才能走完全程。
微凉的十月天,天气晴朗,温度宜人;因为有前社长邓子弦及学长杜晓山和冯柏楠带队,使得这次参加登山活动的同学特别踊跃。
往常的活动大都只有二十个人左右,没想到这么高难度的行程居然人数暴增,还得提早截止报名。
登山社包了两辆二十人座中型巴士,大清早六点就在台北捷运站集合。
陆怡怜一身标准的登山装备——身穿排汗衫、头带棒球帽、手里拿着拿山杖、背着登山背包;背包里有矿泉水、轻便雨衣、薄外套、口粮、高热量零食。
自从答应要来爬山之后,她就很期待这一天的到来;如今看到似曾相识的场景;心里翻搅着记忆的片断。
她总共参加三次登山社的活动,虽然当时她是为邓子弦才去的,但在那三次活动中,她并没有跟邓子弦讲过多少话,总是远远地看着他,就像此刻。
“怡怜,我和柏楠坐B车,子弦在A车,你要坐哪一辆?”杜晓山问得小心翼翼,怕会被她给打抢。
“我跟你坐B车。”陆怡怜想也没想就回答。
杜晓山傻傻地笑着。“我会罩你的。”
邓子弦被学弟妹们包围着,大家都对他的近况很好奇;像他这种活在镁光灯下的豪门贵公子,难得在毕业之后还愿意回来和大家一起爬山,因此,兴奋莫名的学弟学妹们自是缠着他不放了。
所以,当学弟妹们知道邓子弦是A车的劣谟时,这下想挤进A车的人马上超过一半,最后只好用抽签来决定。
邓子弦不时瞥看向陆怡怜。
只见她站在B车前,一下和杜晓山说话、一下和冯柏楠聊天,神情愉悦,就是没有把他看在眼里。
他趁着空档来到她面前。“你要坐哪部车?”
“B车。”她回答得简单俐落。
淡淡的一句话马上引起他的怒气。“你跟我比较熟,应该坐A车才对。”
“就是跟你比较熟,才要把机会让给学弟妹。”
她的话让邓子弦气愤的走回A车。
自从她担任他的助理之后,两人之间经常就这样,在公事上她虽然什么都听他的,但他能感觉到那股顺从背后的冷淡。
看来,她应该是不喜欢他了;照说他该为此松口气,偏偏心头却有着被什么卡住似的闷!
两辆中巴在六点半准时出发,七点半就来到宇内派山所办理入山证。
四十人分成五组,由现任社长为首,几名现任劣谟当组长,邓子弦担任压队,杜晓山和冯柏楠则机动性的在队伍中协助。
压队的人必须要有极佳的体力和耐力,因为得确保所有队员能跟上队伍。
惨的是,压队的人是邓子弦,因此就有一堆女生会故意走到他身边,一路籍机跟他聊天说笑。
明知邓子弦已有女朋友,可是在每个女孩心中,莫不期待邓子弦会被自己电到,猜想麻雀变凤凰,上演平凡女嫁入豪门的戏码。
只不过,这些女生不只注定要失望,还得赔上大半体力。
因为这条路线不只需要渡溪,还得穿越竹林,爬上陡坡,且是不断重复。
长长的队伍,前后已经拉出了有一公里的距离,走在后头的女生,因为体力不支,更是严重落后。
陆怡怜走在队伍中间,她知道自己体力不好,于是以稳定的步伐配合呼吸,一步一步上前,丝毫不敢稍有停顿。
而杜晓山果真信守承诺,大半时间都跟在陆怡怜身边,虽然她独立到不需要任何协助,他还是尽可能的当她的护花使者,在她需要的时候拉她一把。
在连续爬过几个陡坡之后,队伍最尾端发出了这样的声音——
“邓学长,好累哦,可以休息一下吗?”瘦小的学妹气喘吁吁的唉唉叫着。
“队伍已经拉得很长了,大家得加油一点了哦。”邓子弦鼓舞着。
“邓学长,还要走多久才可以到神木区?”微胖的学妹苦着脸问。
神木区是预定的休息区,体力不支的人,可以以此当折返点,原路走回出发地点。
才走不到两小时,这群落后的学妹们其实都很后悔,后悔不该冲着邓子弦的名号,没有衡量自己的实力就报名参加,现下双脚犹如千斤重,几乎走不下去了。
“大概还要半个小时,大家再撑一下。”邓子弦很有耐心,沿路说着笑话,帮这群学妹制造前进的动力。
“邓学长,人家真的走不动了啦!”美女学妹一脸要哭不哭的,很希望能以自己的美色获得学长爱的关怀。
“那怎么办?不然你一个留在这里?”邓子弦笑笑地反问。
开玩笑!山径幽暗,不知道会跑出什么毒蛇害虫,更不知道会不会有传说中的阿飘,她怎么敢一个人独留下来!
“学长,你可以拉我一把吗?”美女学妹伸出了手,大眼中闪着渴望。
“不行。爬山要靠自己,要是我拉了你,对其他同学会不公平的。”邓子弦委婉拒绝。
美女学妹呆呆的看着自己伸出的手,继续撒娇:“要不然,学长你帮人家背背包啦。”
邓子弦绅士地接过美女学妹的背包,背到自己身上,这下终于让美女学妹笑咪咪,爬起山来更有劲了。
陡峭的山路沿着山势呈现S形回转,邓子弦眺望着远方,却看不到他想看的人影。这个陆怡怜,果真跟之前一样,独立到不需要任何男人协助,让他感觉不到她曾经喜欢过他。
懊不容易来到郁郁葱葱的神木区,落到队伍最后面的学妹们赶紧找地方休息,也在此补充体力。
“子弦,你怎么这么慢,我们都已经休息半个小时了。”杜晓山眉一挑,很是神气。
“待会换你压队。”邓子弦没好气的瞪了杜晓山一眼,然后直接灌下一大口水。
“换柏楠压队好了,我得照顾怡怜。”杜晓山呵呵直笑。
“怡怜很独立,不需要你照顾。”邓子弦放眼搜寻着她的身影,终于在人群之外,一棵红桧巨木下,看见她独坐在那。
冯柏楠走了过来,丢了一条巧克力给邓子弦。“谁让你这么红,就说人不要太红嘛。不过,被那么多学妹包围的滋味,一定很不错吧?”
邓子弦打开巧克力,不客气地吃了起来。“既然你觉得不错,那等下换你来压队。”
真是受够了!这趟路程比他想像中还要累。单纯的爬山,为何为演变成他得应付这群学妹!
“我看我跟社长商量下,体力不支的人就让他们在这里折返,不要再继续走下去,否则延误大家的行程,到时走不回来,等天一暗,就更麻烦了。”杜晓山提议。
邓子弦和冯柏楠也表示赞同。于是,商量过后,由现任社长指派一名组长和冯柏楠将体力不支的学妹提早带下山。
这下人数一下子便少了二十来个,继续上山的只剩下不到二十个人;邓子弦继续压队,不过队伍移动的速度比之前增快许多,前后距离已不到两百公尺。
陆怡怜不想认输,也没有喊苦;这趟登山活动,她是抱着怀念的心情参加的,但在经过几次陡上之后。她的体力明显不支了。
毕竟已太久没运动,就算她有坚强的意志力,还是抵不过胸口那紊乱的气息,还有肚子里传来的一阵阵闷痛。
南插开山路况难走,在于来时的陡上与回程的陡下,每一步都得小心翼翼,否则一不小心,可能会滚下边坡,直接掉落到河谷里。
此时,脚下每一个踏点都得斟酌,行进速度无法太快;就在她脚下踩到一块湿滑小碎石时,右脚就这么重重拐了下,整个人往前滑了出去,眼看就要滚落下去时,一直守在她身边的杜晓山眼明手地一把将她拉住。
尖叫声此起彼落,那情况真是千钧一发!
“怡怜,没事吧?”杜晓山担心地问,后头的队伍也因此停了下来。
“没事。”她吓了一大跳,尽避额际已经布满细汗,她还是摇头。
杜晓山登山经验丰富,一看就知道她那苍白的脸色很不对劲。“把背包给我,我牵着你,应该就快到避难小屋了,在那里你可以休息。”
她皱眉、点头,无法再坚持,否则一条窄小山路,只够一人通行,她会阻碍到大家前进的速度。
杜晓山拿过她的背包,打在自己肩上,再牵起她的手,缓缓往上爬。
她全身快要虚月兑,只好将全身重量交到杜晓山手上,等于是靠着杜晓山的手劲才有办法往上走。
邓子弦清楚看见了刚刚陆怡怜差点跌下山坡的那一幕,心里很是着急,却无法立即得知她的伤势如何,又碍于压队,不能超前,因而只能拿起胸前的无线对讲机。
“呼叫晓山,呼叫晓山。”
“听见了,请回答。”杜晓山说着。
“怡怜怎么了?”邓子弦急问。
“脚扭伤了。”
一定很严重,否则她不会轻易让人帮忙的。“晓山,你怎么不背她走?”
“好,我背她。”杜晓山一口答应。
“晓山,你别动,等我。”邓子弦交代。
“不行,这里没有立足点,我没办法停下,得继续往上爬。”
两人这才切断通讯。只是,邓子弦看不到前头的情形,心一急,就见他三步并成两步赶上前,找来一位组长,将压队的重责大任交付出去后,这才快步超前。
幸好相距不远,邓子弦的手脚又俐落快速,他一路往上赶,已经到了杜晓山和陆怡怜身后。
“晓山,我很重,你这样背我会爬不上去的。”陆怡怜不想让杜晓山背,可是她的脚扭伤得太严重,又怕耽误到大家。
“没事,我把你当重装备就行了。”杜晓山体力好,尤其他才刚退伍,即使背着五十公斤的她,还是有办法继续爬。
“快到避难小屋了。”邓子弦的声音在他们身后响起。
这时大夥得手脚并用才能爬上陡坡,在上方的杜晓山半回过头。“子弦,你怎么来了?”
“不放心。”邓子弦抬起剑眉,护在她身后。“你小心点,要是你一头栽下去,怡怜会受伤的。”
“晓山,你放我下来好了,我自己走。”陆怡怜觉得很不好意思,况且这样的地势,真的无法再负担一个人的重量。
“放心,我长这么壮,这一点路难不倒我。”
人果然不能说大话,杜晓山话才说完,双手原本要抓住一枝看起来很粗壮的树枝,想籍着树枝的力量往上爬,结果手才一抓到树枝,树枝就硬生生折断,他的身体因而立刻失去平衡。
陆怡怜尽避吓到脸色发白,还是咬紧牙关没有尖叫出声;就在众人为他们捏了一把冷汗的同时,邓子弦从后头紧紧将她抱住,缓和了跌势,三人一起趴倒。
“怡怜,有没有怎样?”杜晓山急问。
“没事。”她喘着气,尽避很害怕,仍然强壮镇定。
“换我来背她。”没等她回应,邓子弦已经半蹲在她面前。
“邓子弦,不用啦,我还可以走。”她摇头,不想再拖累人。
“放心吧,我没晓山那么中看不中用。”邓子弦拍了拍自己的肩膀。
“对啦,怡怜,你别看子弦瘦归瘦,他很厉害的。”杜晓山有点难为情,这一摔,可摔坏了自己的大话。
发觉大家都在看,陆怡怜没办法再坚持,只好双手攀上邓子弦的肩膀,让他将自己背起来。
闻着邓子弦身上的汗水味,看着他那发丝浓密的后脑勺,她的小脸突然胀红了。
让杜晓山背着的时候,那宽阔的背,便她觉得安心,完全不会感到羞赧;但此刻,被邓子弦背着,胸前紧贴着他的背,她的心跳却乱了,呼吸也乱了,整个人都乱了。
邓子弦背着她,闻着她那随风飘来的体香,心湖起了荡漾,脚下的步伐却更稳健。
避难小屋依傍着山势,位在崎岖山路旁,以简易的铁皮及木板搭建而成,是南北插天山纵定的歇脚处。
十月凉风,大树遮日,山岚缥缈。
陆怡怜坐在小屋外的石头上,右脚踝用湿毛巾包裹着,因为冰敷可以有效缓和肿胀的疼痛。
“还疼不疼?”邓子弦蹲在她身前,手按压在毛巾上。这里没有冰块,他只好去汲取山泉水来为她冰敷。
陆怡怜努力隐藏内心的慌乱和悸动,淡淡地说:“我没事了。你要不要跟上去?我一个留在这里就行了。”
大队人马继续往山顶三角点前进,邓子弦却执意留下来照顾她。
听她这么说,一抹怒意闪进邓子弦那炯亮的大眼里。“你可不可以不要这么逞强?痛的时候就要喊出来,需要人帮助的时候就要讲出来!”
被他骂得莫名其妙,她用力反驳:“我哪有逞强!”
“没有吗?”他在她身边坐下,直视她那瞪大的双眼。“明明走不动了,却还要硬撑。如果你早一点让晓山或者我来帮你,你的脚也不会扭伤,更不用到最后还得靠别人把你背上山。”他的口气很不好,气她,也在气自己。
“你……”她有些被激怒了,用力反驳:“我又没有要你背!我自己要走,是你硬要背的。”
“我不知道你跟我在客气什么。凭我们的交情,你难道不能像那些学妹一样,开口要我帮忙吗?”他气她表现出来的陌生疏离,更气自己仍被她排拒在朋友之外。
“我不是那种娇娇女。如果你想要女生跟你撒娇,请去找你那群学妹,我不会。”她紧绷着一张小脸;怎么也没想到属于她心里最脆弱的部分,会被他赤果果的摊开来。
“你嘴上是这么说,其实你根本是个胆小表。你跟我告白,说你喜欢我,却不敢听我说出我的答案,反而选择落跑。”他突然转移话题。
“我是胆小表的话,那你是什么?”她反唇机讥。“你不是也不敢说出拒绝我的话?分明就是不想断了你跟我之间的任何可能。”
“那是你不让我说,你怕我拒绝你。”他果真惹怒了她,从来没看过她发脾气,今天总算见识到了。
“如果你想要拒绝我的告白,为什么要找我来当你的助理?话讲得很漂亮,说什么我不会给你制造麻烦,事实上呢?谁知道你心里怎么想!”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她一向自豪的冷静及理智呢?竟然被眼前这男人给激到口不择言!
邓子弦那黑亮的眼神闪烁了下。“我心里怎么想,你想要知道吗?”
她看着他,最后败下阵来,一脸懊恼。“我不想知道。我才不管你心里怎么想。”
“还说你不是胆小表,我现在就告诉你!”
他双掌扣住她双肩;阳光穿透树梢,在她脸上呈现明暗不同的光影,他的心在浮动,如弥漫在青山白云之间的山岗。
没错,她承认自己是个胆小表,当年她的确是拿出全部的勇气才敢向他告白;告白之后就再也没有勇气追问答案,她怕会被他的冷言冷语刺伤,更怕自己那脆弱的自尊心会承受不了被拒绝的打击。
“放开我!”
她想要拨开他放在肩上的双手,他却一个使力,将她紧紧拥入怀里,眼眸微低,看进她眼里倔强中的不安。
“你干什么……”她抬起下巴,无法相信他会有这样的动作,更令她惊愕的是,他那缓缓靠近的唇,就这么把她未出口的话全数吞没。
像是有股魔力般,他突如其来的吻让她全身无法动弹,只感觉到那温热的唇正夺走她的呼吸;她怯怯的闭上眼睛,承受他在她唇上的辗转吸吮。
他吻着她,从一开始的狂乱到慢慢品尝,那是种小心呵护又带着激情的吻,最后,犹不满足似的。舌尖灵巧地钻进她口中,与她热情纠缠。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只是片刻?山很静、风很轻、时间像是停止了般,直到两人几乎要喘不过气来,那两张饱含的嘴才分了开来。
他的眼神炽热,她的心跳促快。
他紧紧将她拥入怀里。“怡怜……”他喃喃喊着她的名字,一个他不能爱的名字。
她终究没有勇气问他为什么吻她。
她不想知道他的想法。因为他根本不可能属于她。
她是个胆小表,只想在这山林之间,拥有他给她的短暂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