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怡憐身穿飯店的制服——白襯衫搭藍色背心,下半身是同一色系的藍色窄裙,腳踩粗跟高跟鞋,在大理石地板上發出叩叩聲響。
她手里捧著卷宗,剛從業務部門回來,才走回座位,桌上的電話就響了。
「怡憐,進來一下。」電話隨即掛斷。
她根本來不及開口,只好跟著掛上電話,撥了撥耳後的發絲,隨即走進位于右側的辦公室。
她進入鼎盛工作已經三個月了。
鄧子弦給她高于一般大學畢業生的待遇,也應她的要求,給了她一間單身員工宿舍。
一般新進員工的宿舍都是四人一間,只有她獲得特別待遇。
鄧子弦待她很好,在工作上不會刁難她,因為她凡事順從,他說什麼她就做什麼,這對她來說,是再簡單不過的事了。
「經理,什麼事?」她站在他辦公桌前。
鼎盛飯店的辦公中心位于飯店十二樓,這個高度,不但能夠看見101大樓的雄偉美景,還可以眺望遠方的青翠山巒。
午後的陽光灑入室內。鄧子弦噙著笑意看向陸怡憐。「把辦公室門關上。」
平時,鄧子弦是不關門的。心里雖然有疑問,但她還是轉身走去將門關上。
這個助理,果然如他所料的謹守本分,除了公事上跟他有所接觸,在私底下,她仍然孤僻的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據他觀察,她和同事間也是保持著淡淡的關系。
她不會搞小團體,更不會說長道短,和同事間相處表面上也很融洽,卻隔出了一段適當的距離,不讓別人進入她內心世界,也不會去挖掘別人的隱私。
對他更是如此。她從不曾睮越下屬對上司的本分,甚至連一個眼神波動都不曾給過他,更遑論肢體上的挑逗。
她曾經說過喜歡他,甚至大膽告白過,要不是那一年的記憶猶新,他一定會以為自己在作白日夢,否則怎會一下子船過水無痕?
「跟媒體餐敘的新聞稿我稍微修改了些,你看一下。」他伸長手,將手里的紙張遞到她面前。
她接過紙張時,不知是他故意還是無意,手指輕觸到了她的手指,她一震,想要縮回,他卻直接握住她的手。
看著她吃驚的表情,他站了起來,牽著她的手,繞過半個桌面,來到她面前。
他目光熠熠,唇角含笑,一副勾引的姿態。
「經理……你……」她錯愕的看著他,感覺到他的拇指在她掌心里摩挲。
他更貼近她一步,呼吸幾乎是與她交融了。兩人的高度是這麼契合,只要他微低下頭,就能攫住那粉紅小嘴。
他突然很想試探她的反應,最好是激烈一點的,不管是大罵或者取笑都行;他越來越受不了她那副冷冰冰的樣子,好像他只是個上司,只是個同事,更像是個不相干的路人甲。
就因為她不會給他惹麻煩、不會對他露出虎視眈眈的模樣,所以他才找她來當助理,怎麼這會兒不滿的卻是他自己?
「怡憐,你的心——」鄧子弦的話還沒說守我,他辦公室門外就響起了敲門聲。
盡避內心亂如麻,呼吸也懸在喉嚨門,她還是強迫自己吞下那口氣,用最冷靜的音調說︰「有人在敲門。」
鄧子弦只好不甘不願的放開她的手,然後走向自己的旋轉大椅坐下。
那人來得真不是時候啊。
「請進。」
卑聲才落,門就被用力打開。「子弦,干什麼關門!」
杜曉山嚷嚷著,雄渾的聲音就跟他的外表一樣,整個人就像座移動的大山,偏偏他父親卻給他取名叫曉山,名字和人,有著很大的不協調感。
「當然是有事要談。」鄧比弦說得沒好氣。
杜曉山這才注意到站在一旁的陸怡憐。「怡憐,你也在這。」然後就看著她傻傻地笑著。
大刺刺的杜曉山一看到陸怡憐,立刻從爆跳的大熊變成了溫和的小綿羊。
杜曉山任職于國外住房部,專門負責亞洲區旅游團體,尤其是日本團,更是他天天費盡心思接待的主要客戶。
因為杜曉山只比陸怡憐早一個月進入飯店工作,也是一般職員,因此兩人目前是地位平等的同事關系。
陸怡憐平復心情,漾起笑意。「曉山。」
她很喜歡喊杜曉山的名字,覺得那會讓她發自內心一笑。每次看到杜曉山那副長手長腳、雄壯威武的樣子,卻在看到她時變成害羞模樣,要她不想笑也難。
「怡憐,不好意思,打擾到你和子弦說話。」杜曉山變得輕聲細語,一副怕嚇到美人的模樣。
斑的一聲,鄧子弦對他的「行為」嗤之以鼻。「一看到怡憐就從大山變小山,你到底是來干什麼的?」鄧比弦忍不住虧好友。
「唉呀,我們主任要我送這個過來給你簽名……是……」杜曉山將一份卷宗遞到鄧子弦桌上,抓了抓頭,連講話都結巴了。
「你結什麼巴?看到美女,就不會說話了嗎?」鄧比弦繼續虧自己的好兄弟。
「不是啦,我……關于下月日本線的動作,要你們公關部跟媒體多多聯系宣傳。」杜曉山靦腆的說。
鄧子弦抬起一雙劍眉,看著含著笑意的陸怡憐。「看到曉山,你似乎很開心?」
「曉山很可愛。」難得稱贊男人的陸怡憐倒是說得挺大方。
這下杜曉山更難為情了,大臉上有著可疑的爆紅。
「男人被形容成可愛,那是既可憐又可悲的,不知道你在開心什麼。」鄧比弦翻個白眼,毫不客氣的潑了杜曉山一桶冷水。
「子弦,你……」杜曉山的口才沒鄧子弦好,況且在陸怡憐面前,他的聲音就像是被吃掉了似,無法說得理直氣壯。
「還有事嗎?」鄧子弦問杵成一根木棒的杜曉山。
「對了,下個星期登山社要去爬南插天山,學弟妹們希望你能來當劣謨,你有沒有空?」一談到最愛的登山活動,杜曉山就眉飛色舞。
「有小志佳陽大山之稱的南插天山?」鄧子弦露出一抹興味,一掃剛剛好事被打斷的火氣。
「是啊,很久沒去了,適合去練練身手,否則老是待在辦公室里,都不知道外頭的太陽有多大、大樹有多美了。」杜曉山說得興高采烈。
「曉山,你用的形容詞還真是……嘖!你應該要請教一下中文系的。」鄧子弦炯炯發亮眼楮看向那雙晶瑩大眼。
「那……怡憐,你要不要一起去?我記得你以前曾參加過登山活動。」杜曉山吶吶地問著,有點呆樣。
陸怡憐搖搖頭。「不了,我很久沒運動,體力不大好,你和經理去就好。」
鄧子弦一臉看好戲的模樣,不相信杜曉山能讓陸怡憐這個冰山美人溶化。
杜曉山難掩失望,但還是拍胸脯保證說︰「我可以罩你啦。你放心,你要是走不動,我還可以背你。」
陸怡憐可以感覺到杜曉山對她的好感,依他的個性,該要一口拒絕的,可是當她看見鄧子弦眼里的挑釁時,她唇一抿,慎重考慮了起來。
「曉山,怡憐不會去的,你就不要多費唇舌了。」鄧子弦譏諷。
「曉山,我去。」她說得極是認真,那鏗鏘有力的聲調,在在說明著她的決心。
「太好了!」杜曉山長手揮動著。「子弦,他也帶佳柔去嘛。」
王佳柔是鄧子弦正在交往中的女朋友。
「你以為是去參加party嗎?你要佳柔爬山,簡直是要她的命。」鄧子弦狠狠瞪向杜曉山,氣杜曉山這麼不識相,竟然在陸怡憐面前提起王佳柔。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不想在陸怡憐面前提起王佳柔,這是種怪異的心態,像是做賊心虛似的。
大檓是他剛剛握住了那雙柔軟的小手,要不是杜曉山突然出現,他大概已經對著那粉紅小嘴親了下去。
「也對。像佳柔那種只會逛精品名牌店的千金大小姐,如果她想要運動,會去健身房。」杜曉山了解的點頭。
陸怡憐悄悄退開一大步。「經理,你和曉山慢聊,我先出去了。」她秀眉微蹙,邁開腳步,腳步看似堅定;心里的酸楚卻只能往肚里吞。
必到座位上,看著手中的新聞稿,心里翻騰著。
他明明有了王佳柔,為何還要對她做出那樣令她想入非非的動作?到底他心里在想什麼?難道他對她真有那麼一絲喜歡嗎?
這個念頭立刻被自己給否決了!
小鄧子弦四歲的王佳柔目前還在念大二,是鼎盛集團另一位執行董事的寶貝孫女,兩家人已經有三代世交情誼,王佳柔和鄧子弦可說是青梅竹馬。
王佳柔有著一張玲瓏剔透的女圭女圭臉,白皙的肌膚,嬌小的體態,從小在富裕環境里長大,讓她舉手投足間盡是優雅風情,是名牌服飾和精品首飾的擁護者。
兩人的戀情可說是眾望可歸,就像媒體所報導的,是金童玉女、門當戶對、郎才女貌、天作之合的一對璧人。
陸怡憐輕咬下唇,臉上有著難得的愁緒。她這是叫自討苦吃吧?明知不可為而為之。
她不該一見到他就什麼堅持都忘了;不該來當他的助理,以為可以不為所動,沒想到卻是越陷越深;更不該……
不該還是那麼愛他,愛到無藥可救。
南插天山,位于桃園縣復興鄉,標高1907M,高度落差約為1270M,山路崎嶇不平,雖是一日可以往返,卻是個難度極高的登山路線。
這條路線是攀爬百岳最佳的行前訓練路線,難度約二級,全程八至九小時,得要有一定的體力及耐力才能走完全程。
微涼的十月天,天氣晴朗,溫度宜人;因為有前社長鄧子弦及學長杜曉山和馮柏楠帶隊,使得這次參加登山活動的同學特別踴躍。
往常的活動大都只有二十個人左右,沒想到這麼高難度的行程居然人數暴增,還得提早截止報名。
登山社包了兩輛二十人座中型巴士,大清早六點就在台北捷運站集合。
陸怡憐一身標準的登山裝備——身穿排汗衫、頭帶棒球帽、手里拿著拿山杖、背著登山背包;背包里有礦泉水、輕便雨衣、薄外套、口糧、高熱量零食。
自從答應要來爬山之後,她就很期待這一天的到來;如今看到似曾相識的場景;心里翻攪著記憶的片斷。
她總共參加三次登山社的活動,雖然當時她是為鄧子弦才去的,但在那三次活動中,她並沒有跟鄧子弦講過多少話,總是遠遠地看著他,就像此刻。
「怡憐,我和柏楠坐B車,子弦在A車,你要坐哪一輛?」杜曉山問得小心翼翼,怕會被她給打搶。
「我跟你坐B車。」陸怡憐想也沒想就回答。
杜曉山傻傻地笑著。「我會罩你的。」
鄧子弦被學弟妹們包圍著,大家都對他的近況很好奇;像他這種活在鎂光燈下的豪門貴公子,難得在畢業之後還願意回來和大家一起爬山,因此,興奮莫名的學弟學妹們自是纏著他不放了。
所以,當學弟妹們知道鄧子弦是A車的劣謨時,這下想擠進A車的人馬上超過一半,最後只好用抽簽來決定。
鄧子弦不時瞥看向陸怡憐。
只見她站在B車前,一下和杜曉山說話、一下和馮柏楠聊天,神情愉悅,就是沒有把他看在眼里。
他趁著空檔來到她面前。「你要坐哪部車?」
「B車。」她回答得簡單俐落。
淡淡的一句話馬上引起他的怒氣。「你跟我比較熟,應該坐A車才對。」
「就是跟你比較熟,才要把機會讓給學弟妹。」
她的話讓鄧子弦氣憤的走回A車。
自從她擔任他的助理之後,兩人之間經常就這樣,在公事上她雖然什麼都听他的,但他能感覺到那股順從背後的冷淡。
看來,她應該是不喜歡他了;照說他該為此松口氣,偏偏心頭卻有著被什麼卡住似的悶!
兩輛中巴在六點半準時出發,七點半就來到宇內派山所辦理入山證。
四十人分成五組,由現任社長為首,幾名現任劣謨當組長,鄧子弦擔任壓隊,杜曉山和馮柏楠則機動性的在隊伍中協助。
壓隊的人必須要有極佳的體力和耐力,因為得確保所有隊員能跟上隊伍。
慘的是,壓隊的人是鄧子弦,因此就有一堆女生會故意走到他身邊,一路籍機跟他聊天說笑。
明知鄧子弦已有女朋友,可是在每個女孩心中,莫不期待鄧子弦會被自己電到,猜想麻雀變鳳凰,上演平凡女嫁入豪門的戲碼。
只不過,這些女生不只注定要失望,還得賠上大半體力。
因為這條路線不只需要渡溪,還得穿越竹林,爬上陡坡,且是不斷重復。
長長的隊伍,前後已經拉出了有一公里的距離,走在後頭的女生,因為體力不支,更是嚴重落後。
陸怡憐走在隊伍中間,她知道自己體力不好,于是以穩定的步伐配合呼吸,一步一步上前,絲毫不敢稍有停頓。
而杜曉山果真信守承諾,大半時間都跟在陸怡憐身邊,雖然她獨立到不需要任何協助,他還是盡可能的當她的護花使者,在她需要的時候拉她一把。
在連續爬過幾個陡坡之後,隊伍最尾端發出了這樣的聲音——
「鄧學長,好累哦,可以休息一下嗎?」瘦小的學妹氣喘吁吁的唉唉叫著。
「隊伍已經拉得很長了,大家得加油一點了哦。」鄧子弦鼓舞著。
「鄧學長,還要走多久才可以到神木區?」微胖的學妹苦著臉問。
神木區是預定的休息區,體力不支的人,可以以此當折返點,原路走回出發地點。
才走不到兩小時,這群落後的學妹們其實都很後悔,後悔不該沖著鄧子弦的名號,沒有衡量自己的實力就報名參加,現下雙腳猶如千斤重,幾乎走不下去了。
「大概還要半個小時,大家再撐一下。」鄧子弦很有耐心,沿路說著笑話,幫這群學妹制造前進的動力。
「鄧學長,人家真的走不動了啦!」美女學妹一臉要哭不哭的,很希望能以自己的美色獲得學長愛的關懷。
「那怎麼辦?不然你一個留在這里?」鄧子弦笑笑地反問。
開玩笑!山徑幽暗,不知道會跑出什麼毒蛇害蟲,更不知道會不會有傳說中的阿飄,她怎麼敢一個人獨留下來!
「學長,你可以拉我一把嗎?」美女學妹伸出了手,大眼中閃著渴望。
「不行。爬山要靠自己,要是我拉了你,對其他同學會不公平的。」鄧子弦委婉拒絕。
美女學妹呆呆的看著自己伸出的手,繼續撒嬌︰「要不然,學長你幫人家背背包啦。」
鄧子弦紳士地接過美女學妹的背包,背到自己身上,這下終于讓美女學妹笑咪咪,爬起山來更有勁了。
陡峭的山路沿著山勢呈現S形回轉,鄧子弦眺望著遠方,卻看不到他想看的人影。這個陸怡憐,果真跟之前一樣,獨立到不需要任何男人協助,讓他感覺不到她曾經喜歡過他。
懊不容易來到郁郁蔥蔥的神木區,落到隊伍最後面的學妹們趕緊找地方休息,也在此補充體力。
「子弦,你怎麼這麼慢,我們都已經休息半個小時了。」杜曉山眉一挑,很是神氣。
「待會換你壓隊。」鄧子弦沒好氣的瞪了杜曉山一眼,然後直接灌下一大口水。
「換柏楠壓隊好了,我得照顧怡憐。」杜曉山呵呵直笑。
「怡憐很獨立,不需要你照顧。」鄧子弦放眼搜尋著她的身影,終于在人群之外,一棵紅檜巨木下,看見她獨坐在那。
馮柏楠走了過來,丟了一條巧克力給鄧子弦。「誰讓你這麼紅,就說人不要太紅嘛。不過,被那麼多學妹包圍的滋味,一定很不錯吧?」
鄧子弦打開巧克力,不客氣地吃了起來。「既然你覺得不錯,那等下換你來壓隊。」
真是受夠了!這趟路程比他想像中還要累。單純的爬山,為何為演變成他得應付這群學妹!
「我看我跟社長商量下,體力不支的人就讓他們在這里折返,不要再繼續走下去,否則延誤大家的行程,到時走不回來,等天一暗,就更麻煩了。」杜曉山提議。
鄧子弦和馮柏楠也表示贊同。于是,商量過後,由現任社長指派一名組長和馮柏楠將體力不支的學妹提早帶下山。
這下人數一下子便少了二十來個,繼續上山的只剩下不到二十個人;鄧子弦繼續壓隊,不過隊伍移動的速度比之前增快許多,前後距離已不到兩百公尺。
陸怡憐不想認輸,也沒有喊苦;這趟登山活動,她是抱著懷念的心情參加的,但在經過幾次陡上之後。她的體力明顯不支了。
畢竟已太久沒運動,就算她有堅強的意志力,還是抵不過胸口那紊亂的氣息,還有肚子里傳來的一陣陣悶痛。
南插開山路況難走,在于來時的陡上與回程的陡下,每一步都得小心翼翼,否則一不小心,可能會滾下邊坡,直接掉落到河谷里。
此時,腳下每一個踏點都得斟酌,行進速度無法太快;就在她腳下踩到一塊濕滑小碎石時,右腳就這麼重重拐了下,整個人往前滑了出去,眼看就要滾落下去時,一直守在她身邊的杜曉山眼明手地一把將她拉住。
尖叫聲此起彼落,那情況真是千鈞一發!
「怡憐,沒事吧?」杜曉山擔心地問,後頭的隊伍也因此停了下來。
「沒事。」她嚇了一大跳,盡避額際已經布滿細汗,她還是搖頭。
杜曉山登山經驗豐富,一看就知道她那蒼白的臉色很不對勁。「把背包給我,我牽著你,應該就快到避難小屋了,在那里你可以休息。」
她皺眉、點頭,無法再堅持,否則一條窄小山路,只夠一人通行,她會阻礙到大家前進的速度。
杜曉山拿過她的背包,打在自己肩上,再牽起她的手,緩緩往上爬。
她全身快要虛月兌,只好將全身重量交到杜曉山手上,等于是靠著杜曉山的手勁才有辦法往上走。
鄧子弦清楚看見了剛剛陸怡憐差點跌下山坡的那一幕,心里很是著急,卻無法立即得知她的傷勢如何,又礙于壓隊,不能超前,因而只能拿起胸前的無線對講機。
「呼叫曉山,呼叫曉山。」
「听見了,請回答。」杜曉山說著。
「怡憐怎麼了?」鄧子弦急問。
「腳扭傷了。」
一定很嚴重,否則她不會輕易讓人幫忙的。「曉山,你怎麼不背她走?」
「好,我背她。」杜曉山一口答應。
「曉山,你別動,等我。」鄧子弦交代。
「不行,這里沒有立足點,我沒辦法停下,得繼續往上爬。」
兩人這才切斷通訊。只是,鄧子弦看不到前頭的情形,心一急,就見他三步並成兩步趕上前,找來一位組長,將壓隊的重責大任交付出去後,這才快步超前。
幸好相距不遠,鄧子弦的手腳又俐落快速,他一路往上趕,已經到了杜曉山和陸怡憐身後。
「曉山,我很重,你這樣背我會爬不上去的。」陸怡憐不想讓杜曉山背,可是她的腳扭傷得太嚴重,又怕耽誤到大家。
「沒事,我把你當重裝備就行了。」杜曉山體力好,尤其他才剛退伍,即使背著五十公斤的她,還是有辦法繼續爬。
「快到避難小屋了。」鄧子弦的聲音在他們身後響起。
這時大夥得手腳並用才能爬上陡坡,在上方的杜曉山半回過頭。「子弦,你怎麼來了?」
「不放心。」鄧子弦抬起劍眉,護在她身後。「你小心點,要是你一頭栽下去,怡憐會受傷的。」
「曉山,你放我下來好了,我自己走。」陸怡憐覺得很不好意思,況且這樣的地勢,真的無法再負擔一個人的重量。
「放心,我長這麼壯,這一點路難不倒我。」
人果然不能說大話,杜曉山話才說完,雙手原本要抓住一枝看起來很粗壯的樹枝,想籍著樹枝的力量往上爬,結果手才一抓到樹枝,樹枝就硬生生折斷,他的身體因而立刻失去平衡。
陸怡憐盡避嚇到臉色發白,還是咬緊牙關沒有尖叫出聲;就在眾人為他們捏了一把冷汗的同時,鄧子弦從後頭緊緊將她抱住,緩和了跌勢,三人一起趴倒。
「怡憐,有沒有怎樣?」杜曉山急問。
「沒事。」她喘著氣,盡避很害怕,仍然強壯鎮定。
「換我來背她。」沒等她回應,鄧子弦已經半蹲在她面前。
「鄧子弦,不用啦,我還可以走。」她搖頭,不想再拖累人。
「放心吧,我沒曉山那麼中看不中用。」鄧子弦拍了拍自己的肩膀。
「對啦,怡憐,你別看子弦瘦歸瘦,他很厲害的。」杜曉山有點難為情,這一摔,可摔壞了自己的大話。
發覺大家都在看,陸怡憐沒辦法再堅持,只好雙手攀上鄧子弦的肩膀,讓他將自己背起來。
聞著鄧子弦身上的汗水味,看著他那發絲濃密的後腦勺,她的小臉突然脹紅了。
讓杜曉山背著的時候,那寬闊的背,便她覺得安心,完全不會感到羞赧;但此刻,被鄧子弦背著,胸前緊貼著他的背,她的心跳卻亂了,呼吸也亂了,整個人都亂了。
鄧子弦背著她,聞著她那隨風飄來的體香,心湖起了蕩漾,腳下的步伐卻更穩健。
避難小屋依傍著山勢,位在崎嶇山路旁,以簡易的鐵皮及木板搭建而成,是南北插天山縱定的歇腳處。
十月涼風,大樹遮日,山嵐縹緲。
陸怡憐坐在小屋外的石頭上,右腳踝用濕毛巾包裹著,因為冰敷可以有效緩和腫脹的疼痛。
「還疼不疼?」鄧子弦蹲在她身前,手按壓在毛巾上。這里沒有冰塊,他只好去汲取山泉水來為她冰敷。
陸怡憐努力隱藏內心的慌亂和悸動,淡淡地說︰「我沒事了。你要不要跟上去?我一個留在這里就行了。」
大隊人馬繼續往山頂三角點前進,鄧子弦卻執意留下來照顧她。
听她這麼說,一抹怒意閃進鄧子弦那炯亮的大眼里。「你可不可以不要這麼逞強?痛的時候就要喊出來,需要人幫助的時候就要講出來!」
被他罵得莫名其妙,她用力反駁︰「我哪有逞強!」
「沒有嗎?」他在她身邊坐下,直視她那瞪大的雙眼。「明明走不動了,卻還要硬撐。如果你早一點讓曉山或者我來幫你,你的腳也不會扭傷,更不用到最後還得靠別人把你背上山。」他的口氣很不好,氣她,也在氣自己。
「你……」她有些被激怒了,用力反駁︰「我又沒有要你背!我自己要走,是你硬要背的。」
「我不知道你跟我在客氣什麼。憑我們的交情,你難道不能像那些學妹一樣,開口要我幫忙嗎?」他氣她表現出來的陌生疏離,更氣自己仍被她排拒在朋友之外。
「我不是那種嬌嬌女。如果你想要女生跟你撒嬌,請去找你那群學妹,我不會。」她緊繃著一張小臉;怎麼也沒想到屬于她心里最脆弱的部分,會被他赤果果的攤開來。
「你嘴上是這麼說,其實你根本是個膽小表。你跟我告白,說你喜歡我,卻不敢听我說出我的答案,反而選擇落跑。」他突然轉移話題。
「我是膽小表的話,那你是什麼?」她反唇機譏。「你不是也不敢說出拒絕我的話?分明就是不想斷了你跟我之間的任何可能。」
「那是你不讓我說,你怕我拒絕你。」他果真惹怒了她,從來沒看過她發脾氣,今天總算見識到了。
「如果你想要拒絕我的告白,為什麼要找我來當你的助理?話講得很漂亮,說什麼我不會給你制造麻煩,事實上呢?誰知道你心里怎麼想!」話一出口,她就後悔了。她一向自豪的冷靜及理智呢?竟然被眼前這男人給激到口不擇言!
鄧子弦那黑亮的眼神閃爍了下。「我心里怎麼想,你想要知道嗎?」
她看著他,最後敗下陣來,一臉懊惱。「我不想知道。我才不管你心里怎麼想。」
「還說你不是膽小表,我現在就告訴你!」
他雙掌扣住她雙肩;陽光穿透樹梢,在她臉上呈現明暗不同的光影,他的心在浮動,如彌漫在青山白雲之間的山崗。
沒錯,她承認自己是個膽小表,當年她的確是拿出全部的勇氣才敢向他告白;告白之後就再也沒有勇氣追問答案,她怕會被他的冷言冷語刺傷,更怕自己那脆弱的自尊心會承受不了被拒絕的打擊。
「放開我!」
她想要撥開他放在肩上的雙手,他卻一個使力,將她緊緊擁入懷里,眼眸微低,看進她眼里倔強中的不安。
「你干什麼……」她抬起下巴,無法相信他會有這樣的動作,更令她驚愕的是,他那緩緩靠近的唇,就這麼把她未出口的話全數吞沒。
像是有股魔力般,他突如其來的吻讓她全身無法動彈,只感覺到那溫熱的唇正奪走她的呼吸;她怯怯的閉上眼楮,承受他在她唇上的輾轉吸吮。
他吻著她,從一開始的狂亂到慢慢品嘗,那是種小心呵護又帶著激情的吻,最後,猶不滿足似的。舌尖靈巧地鑽進她口中,與她熱情糾纏。
不知過了多久,或許只是片刻?山很靜、風很輕、時間像是停止了般,直到兩人幾乎要喘不過氣來,那兩張飽含的嘴才分了開來。
他的眼神熾熱,她的心跳促快。
他緊緊將她擁入懷里。「怡憐……」他喃喃喊著她的名字,一個他不能愛的名字。
她終究沒有勇氣問他為什麼吻她。
她不想知道他的想法。因為他根本不可能屬于她。
她是個膽小表,只想在這山林之間,擁有他給她的短暫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