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两天,原本平静的卫家大宅,发生了一连串不大不小,但逐渐惊扰得人心惶惶的事。
首先,董昭云房里的珠宝首饰无故不见,接着隔日,她的门口被吊了一只血淋淋、还被斩了头的鸡,再没多久,独自在凉亭上赏鱼的她,竟被人恶意从后推下池塘……
所有的意外,全针对董昭云。
卫欢震怒了,立刻下令彻查究竟是谁在对她恶作剧,就连大宅的众仆役也开始对身边的人疑神疑鬼起来。但更令人想不到的是,后来有丫头在整理河诠的房间时,竟在她的床底下发现董昭云不见的首饰,和一件沾血的衣服。
众人哗然,怀疑责难的眼光立刻指向河诠;而对她更不利的事是,有个下人证实有天夜里起来,看见她面无表情地走过董小姐住的楼阁前。这下,她几乎已是罪证确凿,毫无翻身的余地。
为什么她要针对董昭云?只要想到她与二爷的关系,众人便会毫无疑问将她可能因为不喜欢自己的叔叔被未婚妻抢走、嫉妒他的未婚妻这些心思套上去——几乎所有人都一面倒地同情起被陷害的董小姐,也对做出这些可怕事的施河诠投以嫌恶的目光。
幸好老天有眼,给人发现了她做坏事的证据;同时,也刚好让二爷认清楚她的真面目。
现在,整个卫家上上下下,只有卫昂和卫欢相信河诠——不用说,卫昂自然完全明白河诠不可能做出这种事;而卫欢虽然跟河诠相处的时间不多,但是河诠的坦荡态度,和一句“不是我”的话,就已足够得到她的信任。
首饰和血衣都可以栽赃,唯今只剩下人的证词。那名下人信誓旦旦确定他在夜里——也就是隔逃诃昭云房门被吊了只鸡的前夜——看见河诠。
不过最后在卫昂的追问下,下人才心虚地改口说,其实他看见河诠的地方不是在董小姐楼阁前,而是二爷院前的凉亭。但即使如此,河诠是疑犯的身分还是无法消除;就连完全没被人看见的董小姐被推下池塘的事,几乎所有人也将此算在河诠的头上。
董昭云总不会随便编造这种事吧?可惜的是,她当时并没有看到对她下手的人。
“……你真的完全没印象那天夜里的事?”卫昂想弄明白究竟那夜是下人看花眼,还是他在说谎。
坝诠已经想到放弃了,她懒懒地摇着头,“没有。”那下人说她半夜去卫昂屋于前闲晃?见鬼了!就算她不确切记得他说的那夜她是早上床或晚上床,但那种时间她干嘛不睡觉跑去卫昂屋子前乘凉?好吧,就算她真的半夜因为想见他晃去好了,那她自己总该记得很清楚吧?
惫是她不知道自己有半夜梦游的习惯?
她被指控至今唯一的感想只有——那家伙该去把眼睛洗一洗了!
惫有,她到现在才知道她在这里有多惹人厌,除了卫家两个主子,每个人都一副她就是凶手的嫌恶表情,完全听不进她的辩白。他们只相信那两件人人都可以往她房间塞的“证据”;还有,他们只相信董昭云!
为什么他们不觉得那位董小姐才可疑?难道她看起来比较像天真无邪的好人,而她就是邪恶嚣张的坏蛋吗?
坝诠是不在意他们怎么看自己,她只是在意究竟是什么人想陷害她而已,那个人布置了这些有点粗劣的手段想栽赃她,目的到底为何?是要让她成为人人喊打的老鼠,还是不喜欢她待在这里?或者另有更伟大的目标?
敝了,她到底是招谁惹谁了,那个人嫌她太碍眼了是吗?
卫昂的指节在桌上敲了敲,陷入深长的思索中。
坝诠轻吸了口气,冷静下来。她看着正一脸肃穆、垂眸沉思中的卫昂,忽然,因为再次强烈感受到他真切的信赖与爱护,她动容地伸出手放在他的掌背上。
卫昂倏地抬眸向她凝去,眼神微惑。
“怎么了?”低问。
“谢谢你的相信。”她轻轻地开口。
无言地继续看了她懊恼的脸一会儿,他才不急不徐地说:“我会抓到那个人。”承诺她。
那个人若惹的是他,他还不会如此动怒;但挑上河诠,那就只能等着受死了。
“明明是我的事,我却无计可施。倒是你,替我想得头发都快变白了……”所以她才恼。
卫昂反握住她发凉的小手,他的眼神变得冰冷犀利。“不只是为了你,现在既然有人敢在我的眼皮底下闹事,这事自然也算我的!”
懊可怕的杀气!
坝诠本来该痛恨那个陷害她的人,但现在看卫昂这模样,她忽然有点同情那个人。
“他”是不是算错了会惹到他啊?
无意间偷听到这番对话,河诠整个人都呆楞住了。
“……我真的很喜欢你,从第一眼在我家看到你,我就喜欢你喜欢得不可自拔。为什么你可以对我这么狠心?就算我不顾一切等了你三年,你还是不愿意看我一眼、不愿意跟我成亲!”微带颤栗的低诉在夜里回荡。
坝诠下意识将自己缩了起来,躲在树丛后。她知道她不该偷听,但是她现在走不了啊!包何况这对在深夜“谈判”的主角,竟是卫昂和董昭云,她怎能不听?这可是事关她未来的幸福!
卫昂毫无温情、冷得足以令人打颤的声音好一会儿才淡淡发出,“我无法控制其他人的心,你喜不喜欢我,是你自己的事,就像你也无法控制我喜不喜欢你一样。”
女人的声音呜咽着,“……但是你可以……可以试着看我一眼……你却连试都不愿试……”
“今晚我会来赴你的约,就是要跟你说清楚,你也听清楚,别再做这种事。”硬酷的语气。
“不!我办不到!我……我一直相信你只是没看见我……因为是你爹做主,硬要你跟我在一起,所以你才故意不看我……”令人怜惜的啜泣声开始断断续续响起。
是这样吗?就连躲在暗处的河诠也升起了一丝疑问。但她随即摇头,不对!昂叔叔才不会做这种事,他可是要就要、不要就不要的人。
她只能说,董昭云也真是太不了解他了!
“董姑娘……”富有警示意味的一声。
“只要你跟我成亲……二爷,求求你,你现在若要我离开卫家,我也只有死路一条……二爷,所有人都认定我是你未来的妻子,我自己也如此认定,只要你能跟我成亲,你要什么条件我都答应你……”她开始紧张而哀求的喊。
坝诠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她……爱得未免也太辛苦、太绝望了!但她真的有那么爱卫昂吗?或者只是为了……怕自尊心受损、怕被人耻笑?
就连她,也隐约听出了什么。
当然,一直心如止水的卫昂看见的,似乎比董昭云自己还多。
“你以为,跟我成亲就会是一条活路吗?”他语气淡漠地说,“别只看着我,你应该去看那个一直看着你的人。”
哭声乍然止住,董昭云似乎被他的语气吓楞了。
沉稳的脚步声接着往河诠这边移来,她一怔,才想将自己再藏起来一点,右臂却突地被人握住,身子被拉了起来。
她在自己叫出声前及时捣住嘴巴,然后一边呆呆看着黑暗中卫昂的侧脸,一边呆呆跟着他走。
等到他们走了一段距离,远离身后人的范围后,河诠才总算可以用力喘口气。
“你……你怎么知道我在那里?”忍不住月兑口问他。
卫昂轻轻放开她的手,神色如常。“谁教你偷听我们谈话。”
坝诠的脸红也不红,“是我先到那里的,我哪知道你们会挑在那里约会……”睨他,“嗯哼,被求婚的感觉怎么样?高兴吗?”虽然知道刚才所有的状况,但她的嘴巴就是不禁酸起来。
他的脚步不曾稍顿。“你不是看到了。”
笔意叹了口气,她摇摇头,“对,你还真是个冷酷、残忍、无情的男人,爱上你,算她倒楣!站在女人的立场,我很同情她。”
卫昂哼了声。
没想到河诠的语锋马上一转,笑了。“可是站在我的立场,你对她冷酷,残忍、无情,我反而应该高兴,因为你还是我一个人的昂叔叔!”说得毫无顾忌。
卫昂并没想太多。“我一直都是。”这世上施青菁不算,也只有她喊他昂叔叔。
知道他没有听出她的暗示,不过她眼珠子一转,反正未来她还有时间在他身上下功夫。现在她最想知道的是梗在心中的那个大疑问——
“对了,我刚才听你说的意思好像是……难道有另外一个人,一直在喜欢董小姐吗?你怎么会知道?”就是他走开前对董昭云说的最后那句话,让她大起好奇和疑心。
秘密吗?就连下人之间传来传去的八卦,她也没听过这桩。
这时,他们已经回到了她的屋前。
卫昂要她进房休息,她却拉他在廊下的长椅坐下,不让他敷衍过去。
“昂叔叔,别让我想这问题想到睡不着,你快说!”催促他。
低眸盯着被她紧抓不放的手,他终于抬眼看住她,“你对别人的事这么有兴趣?”慢悠悠地。
“谁教她是你的‘未婚妻’?”笑咪咪。
“她不是。”怀疑这妮子故意在挑战他对她的耐性。
“好啦,她不是!快说吧!”很高兴他这么计较,她脸上的笑意更是加深。
虽然排斥董昭云,不过卫昂却不是喜说人闲话的人,所以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平平静静地开口,“从很久以前她来卫家时,她家就有一个护卫跟着她过来。”
坝诠张大眼睛,“你是说是那个护卫……”
“他的年纪大她没多少,从小就护卫在她身边,就连她来卫家也一样。”
“好像青梅竹马的感觉……”好幸福!但她马上回过神,“所以你的意思是,一直看着董小姐的就是她的护卫,他……他喜欢自己的小姐?”
他的身分会被允许吗?
卫昂没说话。
办岂却看着他的表情猜,“一定是,否则你不会那样说!可是你竟然观察得出来……那董小姐对他呢?她又是什么感觉?她知道自己的护卫在喜欢她吗?对了,我来这么久好像都没听人提过他的事,也没见过他,他现在人呢?”如连珠炮的疑问倾泄而出。
“他最近回董家。”卫昂只回答她最后这个问题。
坝诠实在会被他不干不脆的态度气死,忍下住不满地瞪他,“昂叔叔,你知不知道你愈不一次解答我的疑惑,你回房睡觉的时间只会拖愈晚?哼哼!我是不在意和你剪烛夜话啦,你觉得呢?”非要她做到这一步。
楞了楞,他盯着她胀红的脸,眼神瞬了瞬,接着他放松面部的肌肉,微微笑了。“原来你真的这么想知道他们的事!不过你别什么都问我,我知道的也只有这点事。两个人之间的事,只有他们自己才清楚,我只能诉你,那个护卫喜欢她,她对他也并非完全没有感觉,如此而已。”
总算挖出一点有意思的消息了——河诠也相信卫昂说的是真的,他只知道这么多,但也很不得了了。
原来……董昭云的身边一直有个人在守护她;原来……她的心里也有另一个人啊……
坝诠真想瞧瞧那位护卫究竟是怎么样的人。毕竟除了卫昂,他也得到了大美人的特别青睐……
“昂叔叔,你知不知道那护卫什么时候才会回来?”突然问他。
“……要看董昭云的意思。”
“咦?什么?什么意思?”又是一奇。
顿了下,卫昂还是满足了她的好奇心,“我大姊曾大约提起下人告诉她的事,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两个人吵了一大架,后来董昭云就把戎辰青赶走了,所以他一直没回卫家。”
原来是这样!
但不知道两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能严重到大吵一架的事……河诠撑着下巴想。
深夜。几乎所有人都进入梦乡的卫家大宅。
一抹人影悄悄地贴伏在门上,直到确定门内的人再无动静之后,人影动手将门小心撬开,接着进入房内。
房间里,安静黑暗。不过即使如此,一个躺在床上的男人身影仍依稀可见。
偷偷闯入的人影,静静站在床边审视着床上的男人一会儿后,接下来做了奇怪的举动——慢慢将自己身上的衣物褪下。
没多久,全身衣衫褪尽,一丝不挂的女人,毫不犹豫地爬上了床,钻进了男人的被窝。
但是,原本她以为应该陷入昏沉的男人,竟因此被惊醒。因为长期养成的警觉心,男人即使因未察觉而被下了迷药,但他立刻挣扎着从昏沉的意识中醒过来。
她吓得动也不敢动。
摆暗中,卫昂倏地睁开了眼睛,本来困住他的药效正逐渐从他脑中褪去。他已经感到不对劲地缓缓吐出一口长息后,贴自身侧的异物让他连思考的时间也没有,瞬间,他往另一侧一跃下床。
“谁?”他一边握着防身匕首朝床上的人喝问,一边退到桌边。
他被下药了吗?
仍稍感昏沉的脑子令卫昂终于有此戒心,难怪他今夜会感到特别困倦!
床上的人用被子紧紧裹住自己,没出声,但黑暗中听得出来她急促张的呼吸。
卫昂冷哼一声,手上有了动作。
房中,微光闪过,接着,明亮的烛火光芒照亮一室。当然,也映照出床上的人影。
女人一声压抑似的轻喘,但她却没有把头转开,或者羞愧地躲起来。
所以,卫昂立刻就看到敢在夜里模到他床上的人是谁了。
卫昂凌厉地瞪着董昭云,他忽然知道她想干什么了。
“是你在水里下了迷药?”冷得像从地狱来的声音。
慢慢从床上坐起身,董昭云一副豁出去的神态,她甚至放开了被子,将自己上身赤果果地展现在他眼前。
“你知道,只要我现在大叫几声,一定会有很多人立刻跑来……”她已经不择手段了。
虽然他提前醒来与她预想的计画不符,但不要紧,她还是有变通的办法。
卫昂的睑上笼罩着一股森寒的煞气,面对她的赤身,他根本毫无所动。
“是这样吗?”充满风暴气息的低音。
董昭云原本信心满满,却突然被他这句弄得稍疑。
匆地,门外一个几不可辨的声响让卫昂眉一挑,他的身影在转瞬间移到门后,毫不迟疑,他将门打开。可当门外站的不是他以为的董昭云的同伙,而是一个他意想不到、也最不愿在这时见到的人时,他的气息微乱,就连他的情绪也一样——
一身睡衫的河诠,直挺挺地站在他的房门口。
卫昂轻吸一口气,“红……”开口才要唤她,他忽然察觉不对劲。与他面对面的河诠,张着的眼睛却仿佛看不到他,她静静地站着,脸上的表情则是没有表情。
他又惊又愕地伸手轻触她的脸……
“啊!”这时,房里的董昭云突然发出一声尖叫。
卫昂倏地转身。
就在董昭云以为自己的计谋将得逞,引来门外不管是什么人进来探看时,却发现卫昂已经在转眼间接近到她眼前,她的第二声叫喊还来不及发出,他的大掌突然朝她劈来……
卫昂直接俐落地将吵人的董昭云劈昏后,他才能专心处理河诠的事。
他握住她的手,而她则像傀儡女圭女圭般地被他拉着走,他勉强压下心中的震撼,将她牵到椅子坐下。
“河诠?”俯身凝视着她眨也不眨、视线完全没有焦点的眼睛,卫昂试着唤醒她。
为什么会这样?她到底出了什么事?
卫昂猛然忆起那名下人曾信誓旦旦指证的话,他说曾在半夜看见河诠在他的房门前徘徊,难道……
他的心一动。
伸出双手,他轻轻捧住她的睑,眼睛对着她的睛睛。
“河诠!坝诠!你听得到我在叫你吗?河诠,我是昂叔叔,我就在这里……”他低沉而诱哄地对她说话。
那天下人看见的是事实,就像他现在发现的河诠一样。但不只他不知道河诠有这症状,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
坝诠自己完全没印象。难怪事情发生后,不管他再怎么问,她就是肯定地说不可能是她,原来,她真的不记得。
卫昂的目光一紧。
她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她这状况会只是第二次出现吗?
就在这时,似乎是他的声音起了效果,原本脸上毫无表情的河诠,忽然唇边漾出了一抹浅浅的笑意,然后慢慢闭上眼睛,身子往前一倾……
卫昂抱住她,内心剧震。几个呼吸后,恢复冷静的他,立刻将河诠抱到窗边的长榻安置好。视线转到床上董昭云身上,他眸中的温度刹那间降至冰点,很快地,有了主意的他,披上外衣马上步出房门。
没多久后,在完全没有惊动到闲杂人的情形下,随着卫昂过来的冯姐,毫不费力一把就将董昭云抱回她的房间。至于卫欢,则感兴趣地看着卫昂和躺在长榻上的河诠。
没想到今天晚上这房间还真是精采,香艳刺激的事全给他碰上了。
“人家都爬到你床上自愿献身了,没想到你竟这么不解风情!我看天底下人没有哪个男人像我家弟弟这样笨了!”忍不住调侃他。
卫欢当然清楚卫昂对董昭云的观感,就因为清楚,所以对于这三年来董昭云的百般讨好背后的目的,她也只能装聋作哑当作不知道。而就算董昭云跟她提起希望她能撮合两人尽快成亲的愿望,她除了点头回应还能做什么?
不过除了了解自家小弟的性情,另一个使她从不积极处理两人婚事的原因,跟她大哥有关——
那兔崽子一直以为他扯卫家商行的后腿、找卫昂的麻烦没人知道,她一直睁只眼闭只眼的原因,是因为那免崽子扯卫家后腿的功力,比不上她抢董家生意的高段;而他找卫昂麻烦,也比不过她找人丢给他的麻烦。不过这次,他找人跟到黑鬼潭,还差点害死卫昂他们的严重度,已经超过她忍耐的极限,所以,她只得使出非常手段一次解决他那个兔崽子……
斑哼,有什么比找一个能治住他的女人还有用?
至少,那兔崽子已经很久没时间想家中娇妻以外的事了。
至于董昭云……
她没想到今晚的董昭云竟然勇气十足,敢迷昏卫昂来个生米煮成熟饭逼他就范,老实说,她佩服她!
不知道是什么因素使得她下这决心?难不成,是她眼前现在看到的这个?
坐在榻边的卫昂,回头瞪了她一眼。
“你可以回去睡觉了。”打发这病愈后破坏力范围扩张的女人。
卫欢反而施施然地在椅子上坐下来,还自己动手倒凉茶喝。“被你这一吵,我的睡意全没了。而且我怕你没对象商量,现在你大姊我留下来陪你动动脑筋,不好吗?”
卫昂想也知道现在赶也赶不走她,不过,他其实清楚她是好意。
必头,他继续凝视着在榻上沉稳睡着的河诠。
“明天,找大夫来仔细诊断她的状况。”他闷了一会儿,终于绷着声音说。
卫欢点头,也承认河诠这情形很异常。“暂时先这么办。但是昭云……”支着下巴低吟,“我看干脆趁你这次回来,把你们的事彻底做个解决也好。”她早就有此打算,再经过这回事件,她觉得不行动也不行了。
“送她回去。”卫昂只有这一句。
卫欢一点也不意外他的毫不留情。盯着他的背影一会儿,她忽然开口:“河诠对你而言,是什么?”话题一下子转到他和河诠身上。
实在是因为他对这小泵娘的紧张程度和柔情表现,令她愈来愈看不下去。这小子,从小到大就这副酷酷沉硬的个性,虽然对自己的家人毫不掩饰护卫举动,但她可从没有在他身上见过这种对人小心翼翼呵护的模样……尤其当这个人还是个与他无亲、无关联的小泵娘时,就更令人好奇生疑了。再加上她从下人那边听到的八卦消息,真的让她很难不怀疑,这两个人真的只是单纯的叔侄感情?
她这突如其来的怪问,令卫昂怔了怔。他转头,皱眉盯向她,“河诠什么?”不明白她的意思。
卫欢也不罗嗦地说明白了,“现在河诠对你来说很重要,但你除了把她当作叫你‘昂叔叔’的河诠,难道你从来没发现她是个姑娘家?你对她没有一点男女之情?”她的眼睛可是雪利得很,她不相信她曾由他神态中捕捉到的感情,会是出自她的想像。
卫昂却结实一愣。
男女之情?什么?!他对河诠……
心绪乍地翻腾汹涌。
就在卫昂脑中思绪万端,卫欢却看戏似地盯着他人被雷劈到的表情时,之前将不醒人事的董昭云抱回房的冯姐回来了。
身形体格比普通男人还粗壮的冯姐,有着跟卫昂差不多严肃、吓坏老幼妇孺的铁脸。而她一进来,便直接走到正主子卫欢身旁,俯身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
听完,卫欢惊讶地叫出声,“什么?!你确定?”
就连卫昂也暂时放下混乱却又隐约厘清的情绪,将视线投向两人。
冯姐肯定地对主子点头。
卫欢疑骇过后,表情迅速恢复冷静,望向卫昂。
“什么事?”他淡问,知道能让她表现出如此讶然的事一定非比寻常。
卫欢放在桌上的食指敲了敲,不急不缓地道:“昭云有身孕了。”
卫昂眉一扬。
“刚才冯姐送她回去,不小心发现她身子的些微异状。冯姐以前作过接生婆,我想没有任何人比她更清楚女人的身体状况……”卫欢说个仔细。“她大概有孕两个月了。”至于孩子的爹……
这不会就是让董昭云下定决心,今晚鼓起勇气爬上卫昂的床的真正原因吧?她的思绪立刻快转。
卫昂沉默。
“我当然知道她肚子里的孩子不可能是你的。”卫欢对他勾勾唇角。
两个月前他根本不在家里,所以是……
“戎辰青。”卫昂忽然说出这个名字。
她笑叹口气,“好可惜,我以为我终于快当姑姑了!”
瞪她。“别唯恐天下不乱!”
卫欢站起身,先是伸了个懒腰,这才朝他摆摆手,“好吧,现在我们的问题就更简单了,昭云的事我来处理;至于河诠的问题,你就自己看着办。”爽利说完,潇洒离开。
败快,房里只剩下沉睡不醒、不知身边世界已悄然发生剧变的河诠,和看着她,继续陷入深思头痛的卫昂。
这是一个漫长得仿佛天永远不会亮的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