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虽然云层较厚,但是个好天气。太阳半遮半掩地从云层后露出和蔼的笑脸,在暖暖的阳光下,风不再那么寒冷。
秦啸岚独自站在顶层靠近船尾的护舷旁,眺望着大海和跟随其后的万通号。即便受了创,万通号依然雄伟壮观。
远远看着万通号,啸岚心中充满了自豪,那真是一艘华丽的大船,难怪骷髅王想得到它。
再看眼前的海狼号,她同样赞叹不已。今早起床后,没人阻挡,她尽兴地把这艘海盗船逛了个遍。昨天就觉得“海狼号”与“万通号”很相似,今天在明亮的阳光下,更看出了它们的异同。
两者都是首尖尾宽两头翘的新式船型,同样装置齐备,两侧安装护板以增强抗击能力,并设有小船以备救生抢险之用。不过也许是因为走私的需要,海狼号多了一层货舱,但它没有华丽的装饰,体积较小,因此相比之下更显灵巧。
它有四层,底层是压舱和货舱,二层是船工居住地,第三层是船工们主要的工作场所,船舷炮也装在这层;顶层则是了望及作战场所,这层居高临下,视野开阔。可以想像,当遇袭时,它可立刻向下发射弓箭火炮,达到克敌制胜的效能。
看着这样伟岸的大船,啸岚心里对船主人产生了一种敬畏。能掌控指挥这样的船,霍海潮一定是经验丰富,胆识过人的人!
“你就是那个爱惹老大生气的小子吗?”一个陌生的声音在身侧响起。
她回头,看到身后有个身材粗壮、长相凶狠的男人,这人给她的第一个印象就是——这才是真海盗!
她本能地后退了一步,拉开与他的距离。
“怎么不说话?你怕我吗?”那人可能也意识到自己凶恶的长相,模模满脸的落腮胡笑道:“不要怕,小兄弟,我是老大的副手,叫何成。听说你是老大从万通号带来的随从,是吗?”
“只是临时的。”得知他是霍海潮的副手,啸岚不再紧张。
“你长得真俊,要是穿上白衣懦衫,一定是个翩翮佳公子。”何成的语气充满恭维,可啸岚却觉得他的目光,让她有如吃到腥味逼人的角螺肉般随心。
懒得回应,她转头看着身后的万通号和在眼前翻滚的海涛。
拔成趋前,她本能地后退。“我要去做事了,火……喔,老大也许在找我。”
“不会,老大忙着咧。”何成笑得眼睛都快没了。
“就因为忙,我才需要他。”随着这个声音,霍海潮带着几个人走了上来,他今天穿着一件白色短衫,下着黑色宽口裤,显得干净俐落,儒雅俊挺,就像他的卧室一样,丝毫没有海盗的气息。
而且啸岚细看后发现他并没有像其他人那样光着脚,而是穿了鞋子。这点与她倒是不谋而合,就不知他脚上的鞋是否也像自己一样,是特制的软底鞋?
“阿岚是我的随从,他的活动由我安排。”霍海潮冷冷的语气与往日相同,但当他的目光转向正盯着他的脚看的啸岚时,不由心里恼怒。
这小子依然如此放肆,看来昨晚的火铳还没把他砸醒!
“是,老大。”除了啸岚以外,何成及众人纷纷回应他。
“阿岚,随我来。”他简单下令。
“为什么?”啸岚防卫地问。
又来了!这小子哪来这么多的“为什么”呢?
濒海潮皱起了眉头,晦暗的眼中闪过一道锐光。“因为你是我的随从!”
啸岚不理会他的警告,直率地说:“暂时是,到了五屿就不是了。”
“所以呢?”霍海潮希望自己凶狠的语气能让他想起“规矩”而闭嘴、服从!
可那该死的小子不上道,依然在挑战他的权威。
“所以你最好不要太常使唤我,否则等我离开后你会很不习惯。”啸岚一副为他好的表情让他恨得牙痒痒的。
“那是我的问题。现在,跟我走!”他咬牙说完,转身欲走。
啸岚看出他很恼火,知道自己的不顺从让他在这些手下面前很没面子,可是想到昨晚他眼看自己连番出糗还哈哈大笑,心里就按捺不住报仇的冲动,于是她故作无知地问:“跟你去干什么?”
“跟我走就行了。”霍海潮压抑着即将爆发的脾气说。
“你不回答,我就不跟你走。”料定他不会把她怎样,啸岚无畏地说。
众人的惊喘声在风中清晰可闻,长庚趋近低声说:“在船上得服从老大。”
啸岚张嘴欲辩。
“阿岚!辨矩——你忘了吗?”霍海潮的声音温和得让人头皮发麻,但秦啸岚依然扬着头,张着无辜又无知的大眼睛看着他。
见这样明显的暗示都没能达到目的,霍海潮明白这小子是在故意激怒他,不由大笑起来。
他的笑声宏亮,惊飞起一群海鸟,目睹这一幕的人们都很好奇,从来没有人敢如此大胆地违抗老大的命令,可这个瘦小的随从哪来这么大的胆子?而一向严厉的老大今天被他一再挑衅为何不发怒,反而笑了呢?
“好吧,你既然还没记住辨矩,我就再给你一次机会。”笑声一停,他立即抓住她的手。
他大胆的碰触,引起啸岚的坚决抵抗。
“放开我!”她低头想咬他。
“你要是敢再咬我,我会让你更难看!”霍海潮俯视着她威胁道。
“那你放开我!”啸岚不退让,依然用力挣扎。
这次霍海潮没有为难她,放开了她的手。
骤然失去拉力的啸岚没有防备,向后一仰,跌倒在甲板上,引起一阵哄笑。
“可恶!”她忍着上的疼痛爬起来,狠狠瞪了面无表情的霍海潮一眼,转身想离开这里。
不料身后传来他的一声厉喝。“下去!”
啸岚一愣,回头看着他指着舷梯的大手。“下去?”
“你一再违反规矩,难道以为可以不受惩罚吗?”霍海潮的声音不大,可是大家都能听得到。
“惩罚?”啸岚看看四周,想起这毕竟是海盗船,不由心一沉,有点紧张。
她的表情毫无遗漏地泄露了她的心情,霍海潮的嘴角似笑非笑的扬起。“我该痛揍你的,还是像惩罚其他人那样,月兑了你的衣服将你吊在桅杆上?”
他此言方出,啸岚的脸已经涨得通红,这种侮辱人的话,她何曾听过?
怒气直冲脑门,她飞出一脚就往他的两腿之间踢去,她知道那里是男人唯一脆弱的地方。
可是她的动作虽快,霍海潮更迅速。他缩身出手,抓住她的脚踝轻轻一拉。
扑通一声,啸岚再次摔倒。
这次更惨,因为脚被他抓住,她身体失去重心,整个背脊和臀部与甲板来了个亲密接触,痛得她想大叫,而周围传来的笑声更让她羞愧得想哭!
她躺在地上用力踢着脚,想要挣开他的大掌。
濒海潮放开她的脚,黑着脸训斥。“是谁教你这种下三滥招数的?丢人!”
“以大欺小,你才丢人!”倒在地上的啸岚还是不服气。
“起来!”霍海潮高声命令。“不服气就站起来,我让你好好打!”
打他?看看他结实的身子,啸岚眼珠子一转,活得不耐烦了才会找他打架!
她站起来想绕过了望塔跑到另外一头去,可还没迈步,人已经被提了起来。
“以卵击石!猖狂的臭小子,我倒要看看你这身贱骨头里有多少傲气!”霍海潮的脸几乎贴到了她的脸上。
为了保持尊严,啸岚不再反抗,她昂起头用力瞪着他,可惜身高上的巨大落差让她只能脚尖碰地,身子像吊在他手腕上的布袋,实在没有什么威力。
看她面色赭红,目光不再反叛,霍海潮放下她,抓着她的手往下走去。
啸岚来不及反抗,只得任由他抓着,跌跌撞撞地来到下一层。
那里有几个人正在用海水冲洗甲板,霍海潮大声地对他们宣布:“今天起冲洗甲板的工作就由我的随从来做!”
*********
“死鱼眼睛,臭海盗,但愿天妃娘娘惩罚你!”
宽大的铳舱内,前后门大开,秦啸岚正跪在地上用力擦洗着地板。她将心头的恨都集中到手上,将所有的愤怒发泄在抹布上。
从前天早上惹到恶狼后,她就开始饱尝劳役之苦。
先是被发配冲洗甲板,再就是被命令擦洗铳舱。
她本来是不怕做这些活的,可是当寻常工作被作为惩罚手段逼迫着做时,她就觉得特别窝囊和厌烦。
“阿岚,我们来帮你!”几个男人走进来,他们都是被替换来的万通号船工。
“不要,你们还有别的工作,我可以自己来。”啸岚直起身阻止他们。
“没事,反正大家在甲板上也是吹牛聊天。”男人们跪在她身边帮忙。
懊强的啸岚不领情,对他们说:“各位的好意我心领了,可是我得让那恶狼看看,我们秦家人可不是泥捏的,我不要你们陪我受罚,快走吧!”
“都三天了,他每逃诩让你做这样的粗活,实在是欺负人!”其中一个男子愤愤不平地说:“我们得去找他说理。”
“别傻啦,跟海盗能讲理吗?”啸岚劝他们。“况且擦地板的活总是要有人做的,不是我,就是你,所以不能说这是欺负人。”
“他分明就是欺负人,昨天吃角螺肉时你吐了,我们去告诉他,你不喜欢吃那个,可今天大家都是吃腊肉,他竟然要厨子给你角螺肉,还逼你吃!”
想起中午的情景,啸岚又想吐了。
那时霍海潮逼她吃她最讨厌的角螺肉,还嘲笑她不配做跑海人。为了自尊,她硬是吃了,可是等他一转身离开,她就吐得苦胆都要破了,她知道那是霍海潮对她的“惩罚”。
想到这里,她恨死了那个该死的海盗。如果说原先她对他还有一点同情心的话,现在也早被这番折磨消耗殆尽了。
可她不想让这些兄弟们被连累,那是她与火海狼的战争,跟他们没关系。
于是她故意板起脸来指责他们。“这都是你们的错,如果你们没有告诉他,我就不用再吃那鬼东西。还有,那天如果不是你们硬要帮我冲洗甲板,他也不会罚我擦洗铳舱。所以你们不能再帮我,不然只会害了我,快走吧!”
男人们听到她的责备,只好按照她的要求离开了。
看着他们的背影,啸岚心里很内疚,这些人都是她的好兄弟,他们帮她是不愿看到她受苦,可她还这样说他们真是过分了。
唉,都是死鱼眼睛害的!
她咒骂着低下头继续被打断的活。
舷窗外的霍海潮站在那里观察着里面卖力擦洗地板的阿岚,觉得不可思议。
他是去检查水房路过这里,无意中听到里面的说话声。那时,他已经走过了舷窗,是那个熟悉的声音让他退后一步,纳闷地偷看舱里说话的人,果真听到阿岚与兄弟们的后半段对话。
他们在为遭受“苦难”的任性小子打抱不平,可那小子却反而指责他们,而且说话的口气再次令他诧异。
他真的只是普通船工或者舱房杂役吗?霍海潮靠着舷窗,疑问再次浮上心头。无法理解为什么秦氏船上的所有人,都对他表现出一种超乎寻常的尊敬和保护?
他若有所思地看着伏地工作的瘦小身子,想起他爬桅杆和拉帆索的熟练手法,心中疑惑更深。
有如此身手的人,绝对不会是官宦人家的富贵公子,可是他的言谈举止又不时显示出良好的教养,他还识字,因为他见过这小子翻看他的书;而且他对像自己这样强势又恶名远播的人,表现出来的勇气也是一般船工所缺乏的。
看着勤奋工作的他,再想起中午逼他吃角螺肉时他倔强又痛苦的模样,霍海潮心里不由产生了一种异样的情感。
这几天,霍海潮确实是有意“折磨”他。派船上最苦的活给他做,拿他最不喜欢的食物逼他吃,做他最反感的事——碰触他,明知他讨厌见到自己,就偏要不时地出现在他的视线里接近他。
可是无论什么样的“折磨”,他似乎都能承受。虽然嘴里一直在骂,但每件事都做得很好,赢得了所有人,包括厨子、杂役,甚至自己的尊敬。
这个阿岚确实是他遇过最难缠,也最有趣的“对手”!他觉得自己越来越喜欢与他斗嘴,甚至对他毫无敬意的挑衅期待了起来。
这真是令人难解!默默地看了他一会儿,霍海潮沉思着离开了舷窗。
傍晚,擦洗完铳舱后,啸岚回到舱内,决定今晚放弃晚餐,因为她知道那该死的死鱼眼还会逼她吃难以下咽的可怕食物。
船上淡水有限,但她还是从水房小厮那取得了半桶热水。
在黑暗的小房间里匆匆擦洗换了衣服后,她觉得舒服多了。
不去吃饭,就点灯看会儿书吧。
她想搬椅子爬上天窗放下布帘,却发现椅子是固定在地上的。四处找了找,没有可用的东西,唯一能用得就是那只将她“压倒”的鸟铳枪。
于是借助那沉重的兵器,她费力地拉好了布帘。
当她放下鸟铳时,不小心碰落了书桌边的一叠书。匆忙放好鸟铳,点上灯后,她将落在地上的书一一放回原处。
这时,她看到一本封面端正写着《船规》二字的小册子。
又是规矩!她不屑地撇撇嘴,抓过那本册子来翻看,随即被里面清晰工整的字迹吸引了,看得出书写者有很好的书法基础。
这是谁写的?应该是霍海潮吧?他最爱给人定规矩!
而且就这几天的观察,她发现他是个很爱读书的人,这点实在出乎她的意料。在她看来,海盗该是不识文明礼法、粗鲁野蛮的江洋大盗,可他却不是那样的人,这让她很欣赏。
小册子里的规矩不少,每一条都将奖惩条例写的清清楚楚,没有一丝含糊。规矩中除了上船那天长庚告诉过她的灯火管制和不许打架外,还有不许抢劫、不许无故杀人害命等好几条。
其中最让她兴奋的是第六条:严禁女人和孩子上船,将女人,含乔装打扮过的女人带上船的人,将自砍一刀并扔下海处死……
“哇,好厉害的船规!”
秦啸岚暗自惊叹,带女人上船者将受如此重的惩罚?由此看来,自己要月兑离臭海盗很容易,只要用这一条胁迫他,他还敢扣着自己不放吗?
得意的笑容出现在她的脸上,所有的疲惫消散了,她感谢他,因为他让她拥有了一件武器,一件足以毁灭他又保护自己的锐利武器,她要好好的珍藏着,到必要时拿出来,克敌制胜!
啊,太好啦!她期待着,不知当那个冷酷的海狼知道被他执意带上船的她是个女人时,脸上会有什么样的表情?
臭海盗,最好不要再惹我,不然就让你自残、跳海自杀!她恨恨地想。
她将小册子塞回书堆里,躺在床上考虑着要怎样利用这个武器,同时也自然而然地揣测起霍海潮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会制定这些规矩的应该不是坏人,可是为什么……
惫没有结论,她已经呼呼入睡了,直到被一股浓郁的香味唤醒。
“好香!”她使劲嗅着空气里的香味,睁开了眼睛。
眼前是淡淡的灯光,那是她睡着前点亮的。可是香味?
她转头从窄小的门看去,一眼就看见书桌上放着一个盘子,里面装着很满的东西,灯影下冒着热气也散发着诱人的香味。
就是那东西香!她起身想出去,却看到霍海潮的身影在墙壁上摇蔽。
那一定是他带来的!背着遗憾的心情,她吞咽着口水再次闭上眼睛,希望能阻止盘子里美食的诱惑。
可是一闭上眼,满眼都是好吃的东西,让她馋涎欲滴,越想越饿。那香味也一直往她鼻孔里钻,那好像是……是葱油饼……烙饼……
她想着,唾液分泌更加旺盛。
不管啦,我得去看看耶究竟是什么?只是去看看,看我猜对了没有。
她下了床走出小棒间,双脚好像有自己的意志似地,往书桌走去。
丙真是香喷喷的食物,油亮亮的还冒着热气。
这东西是什么?黄黑相间,还带点白色,一定很好吃!
她凑近那盘子,用力嗅着……
“吃吧。”她身后响起慵懒的声音,吓得她跳了起来。
被美食吸引,她完全忘记了他的存在。
“你怎么回来了?”她凶巴巴地喊,以掩饰自己的窘态。
“快吃,那是给你的。”霍海潮指指桌上的盘子,态度同样不好。
“给我的?你有这么好心?”啸岚看着他讥讽道。
他出人意外地给了她一个温和的笑,那笑容让他的面容看起来一点都不冰冷吓人了。
“我本来就是好心人。”他用下巴比比椅子。“坐下吃吧。”
“那、那你呢?”他的笑容困扰了啸岚,让她一时倒凶不起来了。
“我吃过了。”看来这小子是个吃软不吃硬的家伙,霍海潮想。
啸岚迟疑地坐下,再看看他,发现当他不板着脸时,真的很好看。
“放心吃吧,我再坏也不会对一个小厮下毒!”见她偷看他,他促狭地说。
啸岚嘴巴一疡。“谁怕你?”
她抓起筷子,挟起盘子里的食物就往嘴里送。
“哇,真好吃!”令人垂涎三尺的美食放进嘴里立刻让她觉得鲜美爽口、唇齿留香。“谢谢你,不然我就错过这么好的晚饭了。”她含糊不清地说。
濒海潮坐在床头看着她狼吞虎咽,竟有一种满足感。
吃晚饭时因没有看到他,问厨子才知道他没来,于是霍海潮猜想一定是中午将他弄怕了,宁愿饿肚子放弃晚饭。
看来自己确实把他逼得太狠了点,他轻轻叹息。
虽然想磨磨那小子倔强的个性,但他从不希望饿着或是伤着他。想起中午他呕吐的模样,他心里浮上了一丝连他都没能意识到的心痛与怜惜。
“明天起你不要再去冲洗甲板和擦洗铳舱了。”他轻声说。
“啊?”啸岚一愣,刚想塞进嘴巴的筷子停在唇边,她看着霍海潮,被他忽然转变的语气吸引,而他冷眸中闪过的暖暖光芒,不仅改变了他冷硬的五官,也在她心里激起一股暖流。
“惩罚给束了吗?”她呐呐地问。
“惩罚?”这次换霍海潮一愣。“什么惩罚?”
啸岚把筷子一放,气嘟嘟地说:“你都惩罚我三天了还装蒜?”
“哦,那不是惩罚,是让你学规矩,也多长点肌肉。”霍海潮无所谓地说。
“肌肉?我当然有肌肉!”
懊胜心极强的啸岚放下筷子,正想挽起衣袖让他看胳膊上的肌肉时,忽然想起“男女有别”和对爹娘的保证,马上放下胳膊拾起筷子。
“继续啊,掀开袖子让我看,有多少肌肉?”
见他突然住手,霍海潮觉得很有趣,就故意激他。他发现自己越来越喜欢撩拨这个易怒的小子,喜欢看他激动时脸上丰富的表情,当他生气或骂人时,他的眉毛眼睛似乎都会跟着嘴巴动,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好斗的男孩。
啸岚摇摇头。“算了,是比不上你。”
濒海潮点点头。“所以说你需要多锻练,从海里提水冲洗甲板,既练了腿力,又练了臂力。在船上,缺了这两项是很危险的,一阵风都能把你吹走。”
“那么说,你并不是在报复我顶撞你?”啸岚惊讶地问,她一直以为他是在报复她。
濒海潮正色道:“当然不是。不过让你吃点苦头,也是为了让你学规矩。在大海上,不守规矩是难以生存的。”
“你是个好人。”他的温言细语使得他的相貌不再显得冷漠凶悍,而且想起他订的船现上有禁止抢劫杀人,啸岚由衷地称赞他。
“我本来就不坏。”霍海潮脸上的笑容扩大了。
啸岚笑着要求。“那你以后都像这样跟我说话,好不好?”
“怎么说话?”霍海潮收住笑,瞪眼问她。
“别瞪眼。”啸岚举手在他眼前挥挥。“就像刚才那样轻柔地说话。”
“你发什么神经?”经她一提,霍海潮意识到自己今逃谠这个极难驯服的阿岚是有点反常,不由心里微震,拨开她的手说:“吃你的吧,别多话!”
啸岚果真不再多说,反正她已经发现了他的优点,那是她喜欢的!
“这是什么?”等吃得差不多时,啸岚问:“我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
“海鲜。”
“我知道是海鲜,我是问这菜叫什么名字?”
“名字?”霍海潮随口道:““你情我愿”。”
“啊?”啸岚惊讶地看着他,嘴巴忘了动。
濒海潮很不自然地瞪她一眼。“啊什么?是你问我这菜叫什么,我告诉你,你干嘛那么吃惊?”
啸岚笑道:“原来这菜名叫“你情我愿”呀?因为从来没听说过,所以有点惊讶嘛。其实这名字挺好的,想不到海盗也吃这么雅的菜。”
濒海潮伸手在她头上敲了一下。“小子,又出言不逊,记住辨矩!”
对他的碰触,啸岚不再抗拒,也没有反感,只是说:“我说的本来就是实话,要不你别干海盗,那我就再也不这样说你。”
这话让霍海潮心情沉重,他叹口气,低沉地说:“有谁想做海盗?”
他沉重的话语落在啸岚心头,彷佛铁锚抛下海,激荡起巨大波浪。
“若不想,为什么你要做?”他的神情让啸岚心生同情,冲口就问。
“你太年轻,又怎会明白命运是怎么回事?”
“那你跟我说说吧,不说,我自然不明白。”啸岚想更了解他,认识他。
可是霍海潮并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他站起身走向大床,动作迅速地月兑下了衣服。“有什么好说的,太晚了,你快吃吧!”
专注于他言语间不经意流露出的痛苦,秦啸岚没有意识到他已经月兑光了衣服。
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猛然看到他赤果的身体,她顿时面河邡赤,心跳激狂,却也没有阻止或回避他,反而瞪大眼睛注视着眼前精瘦健美的躯体。
“看什么看?还不赶快吃完睡觉去!”套上另一条裤子的霍海潮感觉到室内突然出现的异常气流,立刻申斥满脸涨河冖着他看的啸岚。
这一吼让秦啸岚回过了柿,她不知所云地支吾了一声,低下头匆忙地吃着。
可嘴里的美味不再吸引地,她眼前一直出现那具震撼人心、充满力量和美感的男性躯体。
十九年来,这是她第一次见到异性赤果的身子,她的心不再平静。而今晚他这样和气地跟她说话,也让她对他有了新的感觉。
他做海盗一定有难言的苦衷,他绝对是个好人!
入睡前,这个念头反看出现在她脑海里。她忘记了几天前对自己做的“与他保持距离”的警告,放任感情的天平向他倾斜,想着他温柔的笑容,她沉入了梦乡。
整个夜里,缠绕在她梦中的都是黝黑的肌肤、隆起的肌肉,匀称的四肢……
第二天因为夜里睡得不好,加上清晨时霍海潮不再像前几天那样将她从睡梦中拎起床,所以啸岚醒来时已快中午了。
她赶去洗甲板,可甲板早已被冲洗干净,船工告诉她那不是她的工作了。
原来霍海潮昨晚说的是真的,她以后不用再做这些粗活。
没事做,她就去吃午饭,可一看又是她厌恶的角螺肉,她跑进了厨灶间。
这几天擦洗地板,她跟厨子们都混熟了,于是她对厨子说想吃“你情我愿”。
“什么“你请我愿”?”厨子见是他,自然不会怠慢,可却不懂她在说什么。
“就是昨晚吃的,很香脆的那个海鲜。”啸岚努力的形容着。
“他是说昨晚老大煎的炒角螺。”旁边一个杂工提醒厨子。
“不!不是角螺,我不要吃那个!”啸岚立刻否认,但厨子已经明白了。
“昨晚老大在这里做的就是那个。老大已经教过我,我会做,你等着,马上就好。”厨子立刻动手。
“老大做的?”啸岚好奇地问:“你说昨晚老大在这里做菜?”
“没错,是老大亲自做的,还说要弄可口了你才吃得下。”厨子得意地说:“瞧,我可都记住了,先把浸透水除过腥的角螺肉用适量薯粉拌和,在薯粉浆里掺上干葱末蚝仔,上锅烙熟……噢,闻到香味了吗?”
“嗯,是的,就是它!”当熟悉的香味扑鼻而来,啸岚不再怀疑。
想到霍海潮为了让她吃得下而亲自下厨做菜,她被感动了。
原来他并不像传言中的那样冷酷无情!背着一半欣喜,一半感激的复杂心情,啸岚吃饱后,就跑去找霍海潮,她得当面谢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