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用什么手段,我要你在期限内替我寻回失窃的天王玉玺!”
庭州都护府宽敞华丽的大殿里,北庭节度使龚易洲正大发雷霆,原因是他珍藏多年的玉玺被盗却迟迟未能追回。
他目光阴鸷、面色铁青地对立于门侧、一身黑色劲装打扮的黑鹰说:“安东、平庐二都护府对你评价甚高,平定凤凰山盗贼你功劳甚伟。如今本都护信任你,准你利用小儿生辰诱敌,希望你不负黑鹰之名,尽快寻回玉玺!”
“卑职定全力而为!”黑鹰颔首。因站在阴影里,看不清他的面容,只约略看得出他有副颀长的结实身躯。
“给他!”头一扭,龚易洲将手中的东西递给身后的侍卫。
摆鹰张手接过侍卫递来的东西,在他摊开的掌心内,放着一块金光闪闪的纯金腰牌。
“带着它,你可在我的辖区内任意行走并寻求支援。”龚易洲站起身,冷冷地说:“本使等着你的好消息!”
语毕,他转身往右侧矗立的屏风走去,黑鹰注视着那跋扈的身影消失在屏风后,五指收拢成拳,那黄澄澄的金光蓦地被大掌掩盖。
走出大殿,站在都护府大门的台阶前,他眺望四周,明亮的阳光照射着他俊挺的五官,却无法温暖他面部的任何一根线条。他方正的下巴结实而有力,墨黑的双目如点漆,炯炯有神,挺直而饱满的鼻梁是他最引入注目的地方,他总是紧抿的嘴也很耐看,给人虽然冷漠但很稳重的感觉。
此刻,他的目光停在不远处飘着彩旗的草场,那里将是明天龚易洲为他儿子举办生辰庆典的地方。虽然现在看起来空荡荡的,但他知道到时候会有很多人前来观看表演,也会有很多府兵部署在那里。
既然龚易洲接受了他的建议,那他就得好好地利用这个机会捉贼!
他沉思着走下台阶,转进距离都护府不远的官驿馆。
庭州是北庭都护府所在地,这里城墙高筑,建有角楼和观敌台,分内外两重,两城间是深达数丈的护城河,外城驻府兵,内城住辟民商贾和外来游客,城内街市塔庙密集,店铺比邻,衙署相连。
必门上炕,他伸手往被褥下一探,取出一个长形包袱来。
解开包袱,一把饰有七彩珠、九华玉的赤色剑鞘露了出来。他拇指轻弹,薄如蝉翼、寒光逼人的宝剑出了鞘。
轻抚着剑身上清晰镌刻着的“赤霄”两个篆字,他思考着要如何布这个局。
一月前,恶名远播的八煞公然闯入戒备森严的北庭都护府,打伤多名守卫后,抢走了都护大人龚易洲密藏的天王玉玺。北庭都护府几经追捕不得,随后向安东都护府借调黑鹰帮忙,于是他来到庭州协助找寻失窃宝物。
思及眼下复杂的局势和十多日来追捕窃贼的经过,他的心情格外沉重。
“八煞”原是安禄山的部属,他们以日、月、水、火、雷、电、风、云命名,自称“八神”,个个身怀奇功、出手狠辣。
由于他们行恶不善,人们便称他们为“八煞”。
安禄山死后,他们怕祸及自己而逃离中原,投靠了吐蕃王子沙陀罗,成为他的八大护法。
吐蕃族早有与回纥人争夺吞并北庭的野心,如今他们趁朝廷元气大伤之际占据了许多城池,而六大都护府虽有心抵抗,却又各怀私心,难以共抗外侮。
此次北庭都护府失宝,明知与吐蕃王子月兑不了关系,可是因为惧于对方兵力,只得寄望武功高强的黑鹰暗中追寻失窃宝物。而他除了听命行事外,也想藉此机会探探八煞底细,寻找杀父仇人。
摆鹰本是中原人,当年押镖出关、遇劫失镖后就再也没有回去。然而从来没人知道他滞留关外的真正原因,就连他唯一付出过感情的前未婚妻叶儿也不知道。
十年前他舍她而独留关外成为捕快,不是为了名利,更不是为了享受,而是为了寻找杀父凶手。十年了,爹爹胸前血肉模糊的血洞仍时时出现在他眼前,让他噩梦不断。那是一种极其残忍的刀法,多年来在办案寻凶时,他刻意关注那些武功极高的刀手,但从未找到会使那种怪异狠绝刀法的人。
累积多年的仇恨,让他只有在对不法之徒的追捕缉拿中,心灵才能获得些许安慰。
如今虽不确定八煞是否就是杀父凶手,但他们作恶多端,不仅手段残忍地劫杀无辜百姓,而且还屡次潜入官府重地盗窃珍宝,因此他绝对不能放过他们!
可让他懊恼的是,在追捕八煞时,他常被两个武功同样不弱的女子干扰。
就像数日前,当他在骆驼峰追到八煞中的雷、电、风、云四煞,并从雷煞手里夺得这把赤霄宝剑时,她们突然再次出现缠住了他,而四煞也趁机反扑,害他不得不放弃追捕,先行撤离。
事后细想当时打斗的情形,他发现无论四煞还是两女,似乎都对这把宝剑有浓厚的兴趣。因为当他夺得宝剑时,本来一直想逃离的四煞都不逃了,还紧紧缠着他欲抢回宝剑,而那两个蒙面女子也在那时现身夺剑。
既然他们都急欲夺剑,那他就以此剑做诱饵,将其一网打尽!
抓住八煞是他寻回宝物的唯一途径,而抓住那两个一再破坏他计划的蒙面女子,则是为了查明她们到底是敌还是友。
她们让他感到久违的挫败,这种感觉他已经很多年没有尝过了。自从四年前凤凰山盗贼随着“天爷”消失后,他就一直很轻松地当他的捕快,抓捕人犯从来没有失过手;可如今,这两个蒙头盖脸的女人一再坏他的事,这不能不让他气恼,他得
抓住她们,弄明白她们一再与自己作对的原因!
翌日,风相旦丽,都护府前的草场上果真热闹非凡。
有六妻八女的北庭大都护龚易洲官运亨通,财源滚滚,可惜多年来膝下无子,直到新进门的小妾于日前产下一子,终于遂了他的愿,他焉能不大肆庆祝一番。
善体上意的下属们数月前就开始为此事张罗忙碌,戏班子、杂耍团、摔跤武士、骑射高手等纷纷来到庭州,府衙前的草地被装饰得醒目张扬。
面对这份热闹,饱受战乱之苦的人们暂时忘记了生活的重担与恐惧,随着快乐的胡琴琵琶和欢快的歌声展露笑容。
“很好!败好!赏!”坐在看台上看着眼前的表演,龚易洲赞声连连,他身边盛装打扮的六夫人更是一脸喜色,而今日的主角寿星并未出现在看台上。
摆鹰站在看台一角,冷然的目光注视着草地四周,眼角则时时留意着看台右上方的横柱。那里,正悬挂着将成为今日最高奖赏的赤霄宝剑。
为了悬挂这把宝剑,他还跟龚易洲发生了一场争执。
“你夺得宝剑就该上缴本府,怎可自行做主赏给那些江湖艺人呢?”
当看到他要将宝剑悬于梁上时,首次见到这把剑的龚易洲立刻不满地指责他。
真是个贪得无厌的贼官!看着他垂涎欲滴的模样,黑鹰不层地想,但嘴里却平静而不失坚决地说:“如果没有这把宝剑,就无法引出都护大人的天王玉玺!”
“你真要将剑赏给今日赢家?”龚易洲贪婪的目光无法离开那光华流转的剑鞘。
“那要看赢家是谁!”黑鹰冷漠地说着,将宝剑毫不犹豫地挂上大梁。
他的态度让龚易洲很不悦,但又无法左右他,只好心怀怒气地看着那把绝世宝剑被悬挂在梁上,展现于众人眼前。
此刻,歌舞乐曲伴随着暍采声回响在草地上,但无论是龚易洲还是黑鹰,都有鱼儿正在上钩的感觉。
丙真,就在马术表演至高潮时,一声锐利的长啸划空而过,如晴空惊雷,穿石裂木,激荡得在场众人无不血脉贲张,大吃一惊。
随即只见一白一红两道身影如同离弦之箭,由远处飞射而来。
“看,雪岭双娇!”有人大喊。
“没错,是她们!”更多的声音附和。
近来侠义仁慈、乐善好施的双娇已成为当地人谈论最多的话题。人们不知道她们来自何处,姓谁名谁,但由于有人曾向她们购买寻常人无法猎取的雪貂毛皮,便判断她们来自雪岭,故而称呼她们为“雪岭双娇”。
两人虽然出道不久,但她们仗义疏财、执剑锄恶的义举让当地人津津乐道。她们从不示人的面貌让人浮想联翩,她们变幻莫测的武功更是被人们越传越玄。
此刻吵杂起伏的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惊喜和赞美传到黑鹰耳里,他知道这正是他要找的蒙面女子。于是他发出一声轻啸,跃下看台迎上前去。
“快送六夫人回府!”龚易洲命令卫士将惊惶失措的六夫人送走。
摆鹰在半途上就被从另一方忽然窜来、曾在骆驼峰与之交手的四煞堵住。
“黑鹰小子,你今天不把宝剑交出就休想活命!”
长发乱须,自称“雷神”的大汉吆喝着挥拳而上。宝剑是在他手中丢失的,为保性命,他得夺回来,因此一出手就是极其毒辣的看家功夫“雷极拳”。
见他发须飞扬,黑鹰知道他是豁出命来夺剑了,因此一招一式也不敢怠慢。
当他俩一交上手,其他三煞立即往看台上窜去。
明白他们想趁乱夺剑,黑鹰立刻将鹰头剑劈空一划,逼退雷煞,携阻三煞。同时眼睛余光瞟到他事先布置、伪装成老百姓的府兵们已经将蒙面女子困住,于是略感安心,放开手脚对付四煞。
草场上兵戈相击,草舞尘飞,更多的捕快赶来协助黑鹰。
四煞中自称“风神”的女人忽然胳膊一挥,袖子陡增数丈。黑鹰和众捕快没有防着,都被长袖扫到。
“屏住棒吸!”嗅到一股异香,黑鹰提气跃出战圈并高声提醒同伴,但为时已晚,周围捕快摇摇蔽晃地倒地不起,一旁看热闹的百姓纷纷逃散。
摆鹰虽然及时屏住棒吸,但仍觉得胸口郁闷,知道已轻微中毒,当即跌坐于地,闭目吐纳。
见大批府兵涌入草场,四煞无暇查看他中毒的程度,只顾着夺取赤霄剑。
可是宝剑此刻已不在横梁上,而在龚易洲手里。
想当然耳,四煞不过数招就摆平了龚易洲及其护卫,轻松夺回了宝剑。
宝剑一到手,他们无意多留,立刻呼啸着以诡异的身法往山林逃窜,而在他们身后,立即出现一道红色身影紧随而去。
身陷重围的云珊深悔自己过于大意。当看到师傅的宝剑悬挂于前方看台上时,
她的注意力就只在那上面,没有注意到草场四周早已埋伏了一群等待着她们的恶
狼,那些闪烁的目光正像注视猎物似地注视着她们。
要对付这些人本不难,但云珊和云彤无意滥杀,尤其当围攻她们的人是以老百
姓装扮出现时,她们更难开杀戒。于是,在缠斗中,她们一直是防守多于进攻,她们的目标只是那把宝剑。
“师妹,快去,我挡着他们,你去取剑!”云珊对与她背靠背的云彤说。
“好,我去!”蒙着红色面纱的云彤身形一层,往看台掠去。
可是宝剑已先她一步落入那四个丑八怪手中,这让她怒火中烧,立刻紧随其后而去。寻找一年有余的宝剑今日终于现身,她焉能让人夺走?!
失去云彤的配合,云珊孤身面对数百个虎视眈眈的对手,虽然这些人武艺平平,但一身蛮力也让她不能不小心对付。
她本可以月兑身,但为了给师妹夺剑创造机会,她继续跟这些捕快们缠斗。而被层层叠叠的人墙遮挡着,她根本看不到师妹已经随着八煞离去。
“不许伤害她,抓活的!”
因失去宝剑而气怒交加的龚易洲,看到体态曼妙的白衣娇娃打得他的手下伤的伤,喊的喊,一片狼狈,不由对她的勇气和武功心仪不已,遂发出不得伤她之令。
听到他的命令,众人好像被从身后抽了一鞭子似的,号叫着扑向云珊。云珊闪避不及,被其中几个抱住,立即有数双强壮的手粗鲁地将她按倒在地上。
“白娇娃果真功夫了得!”龚易洲冷笑着走来,一把将她脸上的面纱扯去。
随着一阵吸气声响起,龚易洲的眼睛发直,人也僵住了。老天,这个女人可真美!肌肤胜雪,明眸皓齿,秀丽端庄,美艳中还带有一股英挺之气。
“放开她,这是我的女人!”半晌后,他才回过神来大声宣布。
“呸!我就是死也不会成为你的女人!”站起身来的云珊不屈地反驳。
报易洲大笑。“本府阅人无数,还没有碰过像你这般倔的。好,本府喜欢!”
他得意地摇头抚须,失去宝剑的懊丧情绪因为得到美人而一扫而空。但他没想到,就在他得意忘形时,看似柔弱的美人忽然一掌向他拍来,串好身边的卫士推了他一把,才让他躲过这一击。
“刁蛮女人,你不要给脸不要脸!”看着倒地不起的卫士,龚易洲脸色兀沉。
但云珊哪管他高兴不高兴,她稍一提气,身子跃入半空中,越过将她团团围住的人墙往外飞奔。
她的步履快捷,身形灵活,一式“流云步”已经练得炉火纯青,直看得身后众人目瞪口呆,半天后才在龚易洲气急败坏的吆暍声中追赶过来。
可是就在她拉开与后面追兵的距离时,身侧忽然出现一道黑色身影。
臭男人!怎么又是他?!
当认出来人是谁时,她恨恨地咒骂,但因一心惦记着云彤,她无心与他纠缠,脚跟一转,便往草场另一头奔去。
已经清除体内毒素的黑鹰怎会放她走,见她转向也立刻紧紧跟上。
经过几次交手,云珊知道他轻功不错,要在众多追兵中甩月兑他很难,便在全力奔跑的同时寻找其他方法甩月兑他。
见对面有骑兵策马冲来,她不避不让,迎向跑得最快的一骑奔去,等人马接近后,她顺势挥剑往坐骑的前腿击去。
马儿吃痛,悲鸣着仰逃邙起,前蹄猛的空踢,扬起草层尘土,险些踢中她。
但她机灵,见势不妙,立即翻身着地一滚随即跃起。
“拦住她!”
报易洲的咆哮躯使众人蜂拥而来,而最难缠的黑衣人更是缩短了与她的距离。
眼见被前后包围,敌众我寡,云珊明白今日对方早有预谋,自己已无路可逃。既然凶多吉少,她无法再仁慈了。
铿锵一声,她抽出了一直未出鞘的剑,横握手中,森森剑光伴着她飞旋直上,挡道者不敢碰其锋芒,她杀出一条血路,踢落一名骑士,跃上马背向远处奔去。
“用套马绳!”见她即将逃走,黑鹰内力充沛的声音震得人心直打颤。
经他的提醒,龚易洲也急急下令。“快,用套马绳套住她!”
士兵中本不乏套马出身的蒙古大汉,于是马蹄疾起,数条绳索往云珊抛来。
双拳难敌众手!谤本来不及变招,云珊的身子即被牢牢套住,拖离了马背。
摆暗阴冷又十分狭窄的地牢里,正中竖立的巨大石柱下不时传来沉闷剌耳的金属撞击声,墙上两只火把飘着半明半暗的火苗,摇曳的火影让这间阴暗的地牢更显得鬼气森森。
四肢被铁钖脚链锁在石柱上的云珊愤怒而焦虑地运气,试图挣月兑铁镮。
可是任凭她手腕都已经被磨得皮开肉绽,那该死的铁镮仍牢固地套着她。
将她关在这里是龚易洲的命令,除了怕她逃月兑,另外就是他要磨光她的锐气,将她变成自己的女人。
然而,她绝对不是个认命的人,她要逃走,一定要逃走!
彤儿,你在哪儿呢?千万不要为了救我而做傻事啊!
她靠在石柱上忧虑地想,依师妹的个性,一旦得知自己被囚,她一定会不顾一切地来救她,那必定是自投罗网,因为她相信这里早巳布下了陷阱!
想到师妹,她再次用力地挣扎,不在乎冰凉的铁镮磨伤细女敕的皮肉,不理会那钻心的疼痛,虽然死对于她来说一点都不难,可是她不能死,她还有很多事要做:师傅的宝剑街未夺回,仇人还活着,师妹还需要她的照顾……
她与师妹都是孤女,自幼由师傅天山老人和氓山叔叔抚养长大。一年多前,当她和师妹练武返家,却见师傅浑身冰凉地僵卧在地,氓山叔叔则胸前插着长刀奄奄一息,而师傅藏于密室内的赤霄宝剑也被盗。氓山叔叔临终前告诉她们,这都是八煞干的,八煞为了夺取赤霄宝剑而杀害了师傅和氓山叔叔,毁了她们的家!
那场突如其来的灾难彻底改变了她们的生活,她与师妹在师傅的坟前发誓,一定要替师傅和氓山叔叔报仇,杀死八煞,夺回赤霄宝剑!
为了报仇寻剑,她带着十四岁的师妹离开了她们自幼生长的雪岭,离开了她们熟悉的家乡。她知道,活泼顽皮的师妹一直是师傅和氓山叔叔最不放心的人,如今师傅和氓山叔叔去了,年长师妹三岁的她更要好好担负起照顾师妹的责任!从那以后,她们花了近半年时间才打听到八煞正是如今势力渐长的吐蕃王子沙陀罗的八大护法,可是因为沙陀罗居无定所,八煞为人狡诈,因此追踪不易。
一年多来她们从天山到大漠,从安东到北庭,从未放弃追寻。一个多月前她们终于抓到了正在狩猎的沙陀罗,但他矢口否认见过赤霄剑,后来被云彤用刁钻手法折腾得受不了了,才不得不承认赤霄剑在他的手下“雷神”手中,但他坚称不知宝剑来自何处,对天山老人及氓山的死也一无所知。
唉!她微微皱眉叹息,那时若非吐蕃兵在八煞带领下放火烧她们的营地转移她们注意力的话,她们还可以从他身上问出更多,也绝对不会让他被救走!
但也因为那次的经历,她们发现了八煞的行踪。
虽然他们很快就分成两路,但她和师妹商量后决定先找回宝剑再报仇,于是她们紧追着雷煞一伙人来到庭州。
今天总算看到师傅的宝剑高悬于眼前,可是却由于她一时疏忽大意中了对方的埋伏,宝剑未夺得,仇人未抓获,自己反而成了阶下囚,置师妹于孤独无依中,这让她如何能甘心和安心?!
一阵嫌诏,她微微抬眼,看到头上的铁门被打开,纷遝的脚步声随着更多的光
亮侵入,一只大火把引导着几个男人沿着长长的石阶走来。领头的正是神情倨傲的
报易洲,但是云珊的目光只是死死地盯着跟在他身后的黑色身影。
“怎么样,白娇娃,考虑好做我的七夫人了吗?”龚易洲邪笑着走近她。
“呸,做你的梦去吧!”云珊毫不客气地啐他。
“好!懊!老夫就喜欢驯服烈性小牝马,痛快!”龚易洲不怒反笑,对身边的男人得意地说:“黑鹰,你这招连环计果真厉害。还有,若非你提醒用套马绳,老夫又何处去套得这么有趣的烈马呢?”
摆鹰?他就是黑鹰引听到此名,云珊心头一震,目光不由自主地又回到了黑衣男人的脸上,与他深沉冷冽的目光相接。
无论在安东、安西,还是北庭,她都听过关于他的传闻,没想到被她和师妹咒骂过多次的“拦路虎”居然就是被人们传诵多时的名捕黑鹰!可是当知道他也是今天设下重重陷阱置她于囚笼中的人时,她心头怒火高炽。
懊死的男人!如果没有他,没有套马绳,她怎么可能被捕?她愤怒的目光集中在这个一再阻碍她报仇,今日又令她功亏一篑的男人身上,她发誓只要自己不死,就一定要报此大仇!
摆鹰听到龚易洲的话,面上并无任何表情,也没说话,只是沉默地注视着眼前正试图用目光宰了他的女孩。
从走进这间地牢,与石柱上的她目光相接的刹那,他的心就再也无法平静。
这是他第一次看清她的面容,他从未想过那个屡次破坏他追捕计划的蒙面女子竟是如此年轻美丽,而从今天的情形看,她与八煞并非同伙。
那她为什么要一再阻碍他追捕八煞的行动呢?他困惑地想,并发现在与她锐利而冶漠的目光对视间,他竟生出一种令人懊恼的罪恶感。
就在他们两人四目交锋时,龚易洲突然伸出一只手轻抚云珊白皙柔女敕的脸,眼里是毫不掩饰的。
“拿开你的脏手!”云珊冷然命令。
报易洲不但不从,反而用力在她面颊上捏了一下,婬笑道:“脏手?我这双脏手可是能举弓射雕,擒狼伏虎,更能给女人带来快乐……”
云珊一扭头,厉声阻止他。“闭上你的臭嘴,否则我定让你生不如死!”
报易洲的脸蓦地变了色,他阴冷的笑声更带着一股寒气。“哈哈哈,不知天高地厚的毛丫头,被锁着还这么硬气。不过这样更有趣,老夫就是绑也要把你绑上!”
说着,他邪恶的伸出手指用力捏挤她小巧的鼻子,再摩挲她柔软的唇办。
“啊!”他突然发出一声惨叫,把随他同来的人都吓呆了。
原来云珊忽然张口咬住了他徘徊在她唇上的手指。
“拉开她!快拉开她!”龚易洲狂吼,可是云珊死死咬着他不松口。
堡卫们七手八脚地拉扯她,竭力想将大人可怜的手指从她的齿缝里救出。
一阵拉扯拖拽后,云珊张开了嘴。
“啊……你!你竟然咬伤老夫的手?!”龚易洲暴跳如雷地扬起未受伤的手,往云珊脸上狠狠打了一掌,她白皙的脸上旋即留下五个鲜红的指印。
“呸!”一口带血的吐沫直射龚易洲睑上。
“大胆贱人竟敢折辱本府,我要你死!”龚易洲满脸涨红,擦拭着面颊怒骂。
云瑚冷冷地看着他,无所畏惧。
“贱人,你敬酒不吃吃罚酒,府兵都喜欢你这样的小妞!”手指的疼痛和她蔑视的神态激怒了龚易洲,他疯狂地大吼。“来人,送她去大营,让士兵们痛快地玩她,玩到死!”
“都护大人如果还想要天王玉玺的话,就收回此令!”冷漠的警告突然从一直没插手的黑鹰口中说出。
报易洲一愣,回头瞪着他。“你是什么意思?寻回宝物是你的责任,处理小妞是本府的权力,这两事没关联!”
“有关联!”黝黑的眸里没有丝毫温度。
“没有!”一声叫嚣充满了权势和威严。
“有!”坚定的语气表现了说话者不可动摇的决心。
“你——”龚易洲恼羞成怒地捂着流血的手指命令他。
“你跟我来!”
“命令取消?”黑鹰脚跟未动。
“取消!”龚易洲怒气腾腾地回应,再怒视着守卫。“看好她!”
别把往石阶移动,一群人往上走去。经过这番折腾,龚易洲全然没有了来时的悠闲和威风,垂着肩膀由护卫搀扶着走上石阶。
紧跟在他身后的黑鹰沉默地离去,并没有看柱子上的云珊一眼。
“呸!老色鬼!”看着门被关上,云珊用力吐了口唾沫,愤怒地骂。
对龚易洲那样有权有势的色魔,她见得多了,这也是她和云彤总以纱巾覆面的原因,可是她不仅黑鹰为何要帮她解危,虽然心里感激他及时出声阻止了龚易洲,但对他的恨意仍一丝未减。毕竟,是他将她置于如今这样的险境的。
“放她?!为什么?”大堂内,龚易洲对站立身前的黑鹰怒吼。
“属下已经说过,破案需要她!”黑鹰的回答不愠不火。
报易洲的表现则全然相反,他怒气冲天地瞪着他。
“府衙里那么多捕快还不够吗?你为何独独需要她?!”
“因为捕快中没人有能力对付八煞!”面对他的咆哮,黑鹰不为所动,简单却坚定地回答。
“藉口!”龚易洲挥手狂吼,却扯动了刚包扎好的手,疼痛令他面色剧变,更加暴躁地咬牙道:“就是杀了她,我也绝不会放她!”
摆鹰不为所动地说:“如果都护大人执意如此,寻宝之事可另请高明!”
“你!”听到他的话,龚易洲一时气结。“为了这个女人你竟敢要胁我?”
摆鹰傲然挺立在他面前,目光没有丝毫闪避。
报易洲愤怒地警告他。“黑鹰,你搞清楚自己在跟谁说话!不要以为仗着安东都护府的宠信,就敢在本府地盘上猖狂放肆!”
“属下所言是事实,并非藉口,更非猖狂放肆。”黑鹰的神色依然平静。
面对他冶漠的脸,龚易洲对于一个小小的捕头居然有如此镇定自若的大将之风深感恼怒,更恨自己不得不有求于他!
但再怎样愤怒,老谋深算的他也知道眼前是个说一不二的男人,是他无法用金钱地位收买拉拢的硬汉。
同时,他也知道如果没有这只犀利的鹰,失窃的天王玉玺就无法寻回,而那块传说中有神秘力量的玉玺不仅价值连城,更是他实现称霸一方、谋求永世霸业梦想的保证。
因此,他不能得罪他,起码现在还不能!
可是要他如此轻易地便宜了这小子,他说什么也不甘心!
“难道,你喜欢那个女人?”他语气一变,脸上带着邪恶的笑容。
“属下只想寻回大人宝物。”黑鹰不正面回答。“如果都护大人允了属下今日昕请,属下定将天王玉玺完好找回!”
报易洲瞪着充血的眼睛看了他半晌,最后从牙缝里挤出带着怒气的话。“一个月的期限已过一半,十五日内,你若无法取必宝物,别怪本府折鹰翅砍鹰头!”
“但凭都护大人处置。”黑鹰这时才微微欠身,表现出下属的尊重。
报易洲站起身,面带愠怒地说:“那个婊子是你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