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还没完全落下,热气从地面上反射,马路上的行人就像走在加热的铁板上头。
而齐天印包像是衔底被烫着,在大街上一路狂奔,汗水被他甩落在身后的地面上。
他什么都看不见,脑子里一团混乱,胸口也像塞满了什么,快要胀破了,他好难受好难受。
奔驰在街道上,夕阳染红的美丽都市,对他而言却似乎好陌生,一点都无法提供丝毫安慰。
对,他需要慰藉,在被-弃的此时,他需要温柔的慰藉。
不知跑了多久,他来到一个住宅区,抬起拳头便往某一户的大门敲去。
那敲门声像雷击又像鼓鸣,屋子的主人纵然不方便,也只好顶着面膜开门。
她还没来得及骂人,就被一个全身是汗的男人狠狠抱住。
“好痛!你是谁啊?”莫名其妙被人抓住,邵彩昕咆哮道。
“我要做,彩昕,陪我做……”像是只野兽,齐天印狂咬着她细女敕的颈子呢喃道。
“喂,死大熊,你轻点!”
听见熟悉声音,邵彩昕还搞不清楚状况,就被咬得痛呼,只好扯下面膜,抡起拳头往他的天灵盖上用力一敲。
她是个女人,可是铸造银器并不是拿笔坐办公室的斯文工作,她的力气大得很。
齐天印吃痛,只觉满天金星,双手这才松开,瘫坐在地上。
他两眼无神,喘不过气来,脸色不红反白。
邵彩昕从未见过他这种模样,吓得不轻。
“天印,你是怎么了,有什么事情告诉本小姐,我快被你吓死了。”看他如此失常,她紧张的问道。
齐天印没有回答,只是无助的看着地面。
当了他十年的明友不是当假的,邵彩昕想了想,素手便大大方方的一探男人的禁区,东模模西模模。
那位“小兄弟”睡得可沉了,要“炒饭”根本没开火啊!
拉不动他,她只好在他面前蹲下。
“天印,你不是来嘿咻的,有什么事情就跟本小姐倾诉吧?是“RayondeLune”的资金出问题了吗?还是店里遭小偷了?”邵彩昕轻启檀口问道,打算慢慢的问。
齐天印摇摇头,像是要甩出脑中的怪物。
半晌,他才愣愣地开口,“青霓发现我爱她了……”
邵彩昕闻言,表情古怪。“这又不是什么大事,瞎子都看得出来,这下不是正好,落花流水皆有意,你就大方示爱吧!”
“不可以,她未成年,现在爱她是变态的行为。”齐天印死命的摇头,认真说道。
邵彩昕给他一个“干脆杀了她”的表情,下一秒抬起纤指戳他的眉心,希望把他那些古板的想法驱出脑海。
哟,难得这个男人任凭宰割呢,她要用力多戳几下。
“像你这样爱她爱得要死,还要在她身边默默等她长大的行为才叫变态好不好?爱就爱嘛,忍不住了只好爱啦,骗自己下爱也不能阻止啊!你一没压倒她,二没诱惑她,已经算是个圣人了,齐大圣人,您可以不用再自责了。”邵彩昕恶整归恶整,该说的话还是说清楚。
齐天印仍是一脸铁青。
许久,久到邵彩昕戳得有点累的时候,他才忽然开口。
“她一定是为了躲我这个变态,所以才要去日本的。”
邵彩昕睁大了眼。
“小霓要去日本,不会吧?”
那小妮子也是爱得半死不活,怎么可能离开他呢?而且,万一小霓离开了,以后她一定会和这只大熊打起来的!
齐天印也不想接受,但方才青霓的话和那些文件还深印在他的脑海里。
“是真的,招生简章我都看到了,而且她是九号的飞机……”他的语气极为飘忽。
邵彩昕眉头一皱,“七月九号还是八月九号?”
“是……六月九号。”齐天印说完,整个人便有些支撑不住。
突然,他的肩膀被人猛力摇蔽,像是要摇醒他一般。
他抬起眼,邵彩昕的脸立刻映入眼帘。
“齐天印,你这个白痴,她再不到四天就要走人了,你现在还在这里干什么?你是嫌时间太多了吗?你是猪呀,赶快回去留她啊!”邵彩昕又叫又跳,被他气个半死。
“留她?”齐天印无意识的复诵着。
见他仍恍惚,邵彩昕受不了的长腿一抬,重重踹在他的月复部上。
齐天印一吃痛,赶紧握住她的脚。
“邵彩昕,-做什么?”他怒声质问。
邵彩昕-眼一笑。很好,她的工作伙伴总算恢复正常了。
“男人,你的女人要跑了,再三天就不见人影,你慢吞吞的……喂,齐大哥,记得要谈前先把“RayondeLune”关起来,不要影响生意啊……喂,你连句谢谢都不会说喔,你的公民教育是学到猪脑里啦?唉,算了,随你去吧。”
邵彩昕看他着拔足狂奔的背影,好笑的一叹,关上门回到屋里。
蚌然间看见她的阿娜答,她整个人呆在当场。
哎呀,她忘了他还在……
是啊,留她!
什么都不重要,唯有留她最重要!
他还没有向她表白,她不能走!
齐天印遍心似箭,这回聪明了点,叫了部出租车,不到十分钟便回到家。
打开大门,他等不及的大喊了声“青霓”,突地月复部一阵剧痛,强烈的电流穿过他的身体,他脚一僵,便硬生生的倒地。
“天杀的,好痛……”全身处于麻痹状况下,好象连嗓子都麻了,齐天印虚弱的申吟道。
他只能望向天花板,慢慢的,有张小脸进入他的视线,她的手上还握着一个前端闪着青光的东西。
青霓?电击棒?
他整个人呆掉了。
“印扮,你还好吗?”青霓在他身边蹲下,柔声问道。
彼不得自己,齐天印努力的伸手握住青霓柔软的小手。
“青霓,别去日本,留在国内吧!”他丢开自尊,大男人心态,哀哀的乞求着。
他的语调足以让闻者心碎,可是天不从人愿,青霓是个一旦拿定主意,便头也不回的倔骡子。
“印扮,我要去日本念书,我要成为一个专业人士,我想制作可以让人幸福的泰迪熊,请你不要阻止我好吗?”青霓褪去小少女的表情,沉稳的说着。
“青霓,国内也有很多织品设计的科系,-实在没必要特地到日本念书啊!”
“但是,既然要走这一行,我就要做最顶尖的。印扮,我很难得这么求好心切呢。”
他看得出来,面前这个总是言听计从的小女人,这一回是铁了心了。
“我很想成全-,可是……”齐天印一时不知该怎么说,大眼一转,正巧看见DVD录放机,于是道:“可是日本是一个变态的民族,比台湾多上十倍,-这么可爱,到了那里根本像是一只小羊,胸口挂个教人把-吃掉的牌子,干妈、我妈和所有人都不会肯的。”
青霓闻言,表情还是充满自信,她晃了晃方才制伏他的那个凶器。
“印扮,请你放心,我会很小心、很小心的。你看,只要我有心,连你都可以打倒,况且,日本的治安,尤其是京都那种有历史,守望相助发达的都市,治安是非常好的。”
相较起来,一入夜就不能出门的欧美反而可怕。
齐天印一听,知道青霓是有备而来,只怕任何冠冕堂皇的道理都无法发挥作用,于是他改采柔情攻势。
“-为什么这么执着呢?让印扮保护-不好吗?印扮不想再让-遇到危险的事情了,-一个女孩子,太容易发生意外。”
青霓闻言,眸光一柔,她明白他没出口的是什么。
那件事情发生至今已快一年,他仍旧像对待易碎品一样的呵护着她,可是,对待心灵受创彩昕姊,他并不是这样的。
“印扮,我并没有被强暴,我希望你不要再想着我会被强暴了。你一直这样对我,我彷佛觉得我真的是个弱者,所以永远没有办法学会用自己的脚走路,永远只能被人保护。我感染上你的恐惧,丝毫没有能力回绝。”青霓柔柔的说道。
齐天印沉默了。
那一天,那闷热的一天,他也在场,他很清楚事情的始末。
可是,他无法假设那次的事只是特例。
“青霓,-是那么柔弱,那么美好,我想保护-……”齐天印吐露出心底的话。
青霓间言,又是无奈的微笑。
“印扮,你并不会这样对彩昕姊,你会帮劝她,为她加油,希望她用自己的双脚重新从创伤中站起来,迈步往前走,对不对?我和彩昕姊并没有什么不同呀,如果我很柔弱,我可以学着变坚强啊!”
想了很久,她才弄清楚,之前心中一面欣喜于他的保护时却又隐隐作痛,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不认为她有能力恢复,他还是把她当成小阿,而她并不愿意像个孩子般待在他身旁。
她想以一个成人,带着一颗坚定的心,和他并肩而行。
人生的路那么长,她爱他,而且享受他宠她,但是,他若没有从那样的心理创伤中走出来,那个阴影有一天会毁了两个人,原本应该单纯的爱情,会蒙上尘埃。
爱情是神圣的,而她很自私,allofnothing,非黑即白,她不要他是因为放心不下,所以为她负责。
齐天印咬了咬牙,他听懂了她的想法,但一瞬间,那份恐惧又像幽灵扑了上来,逼着他选择。
要相信她,然后发生万一,让他痛不欲生,或是否决她,将她护在自己的怀里,不受任何伤害呢?
“我不那样对彩昕,是因为我不爱她……青霓,我爱-啊,我不能忍受-受到任何一丁点伤害。”
青霓一听,甜蜜的笑了。
他说爱她了呢,可是……
“印扮,”她柔柔的唤了声,伸出手指,捂住他欲说话的唇。“那我的呢?那我对你的爱又该置于何处呢?我从小就很爱你呢,小阿子的爱是不顾一切的,所以我可以一直爱一直爱,就算你不在身边,我还是能一直爱你,爱了十一年呢……”
青霓的话飘散在风中,让他心神不宁,不知道她接下去要说什么。
懊半晌,她才接着说下去,语气多了些坚定。
“可是,我是很贪心的,那样一直爱一直爱还不够,我长大了,我要愈来愈爱你,更爱更爱你。
“如果你不让我变坚强,我是无法再像以前一直爱你,一直爱下去的。印扮,算我求你,让我能每一逃诩多爱你一点,让我变得坚强,好不好?”
爱如果需要喂养,她爱情的饲料就是他的信任和她的坚强。
他没有答腔,理智的思考她的话,得到一个很可怕的答案。
“勒索”这两个大字出现在他脑子里。
她这么说,根本就是勒索,摆明了如果他不让她去,就是不相信她,然后她就无法继续爱他了。
可是他偏偏吃她这一套,因为她说了爱他,让他没有办法再继续强硬。
看他不言不语,脸色却软化了,青霓又问了一次。
“印扮,你还好吗?”
齐天印心中理智的天使和情感的恶晓正互相拔河,她那么一问,推了一把,让理智的天使瞬间大获全胜。
抬眼凝望着她,他想,他输了呢,输给眼前这个他觉得柔弱,却为了爱情而变得坚毅的小女人。
彬许,将来无论遇上任何意外或阻碍,她都能够排除万难,万分坚定的爱着他。
齐天印长长的吁了口气,“小霓,-学坏了。”
青霓闻言绽放笑靥,没有回答,只是用力地抱紧了仍然躺在地上,被电得不能动弹的他。
四天后,国际机场。
因为班机起飞的时间是在毕业典礼之后不到三小时,所以三部车在典礼结束后便直奔机场,另外还有一部车自行前去,和一行人在机场碰面。
离开的时间渐渐接近,青霓一一和齐家两位长辈、齐天衡、萧言楚、齐天诺,好友申屠袭和段烈,带着他们两人来的沉亭语,还有特地前来送行的邵彩昕道别。
众人千叮咛万交代,青霓听了感动,也保证一定会好好照顾自己,绝不会让自己少半根寒毛,平安的去,平安的回来。
是呀,回来,回到齐天印这个她好爱好爱的男人身边。
“印扮,我要走了。”青霓柔声抬头,望着深情守候她的男人,一时忍不住,眼泪不由得滑落。
“青霓,别哭,日本不是很远的。”齐天印忍着不舍,轻轻为她拭泪。
青霓傻傻的笑着。
“唉,没想到要离开印扮,还真是让人好难过呢!小霓不想哭的,可是想到非走不可,又想到短时间见不到印扮,就没办法不哭……”
她笑语如痴,他则是一遍又一遍的为她擦着泪。
见她的泪没有停止的迹象,他不禁慌了。
他的心理建设全崩溃了,原本希望他能够更坚强的目送她离开,可现在她哭得像个泪人儿,他心就乱成一团。
“小霓,别哭好不好?印扮还在这里啊!”
他好想好想把她抓上车带回家,直接锁起来。
可惜不行,这么做除了会让青霓不爱他,还有个妨害自由的罪名要背。
爱她,就只好放手让她高飞。
青霓红着鼻子抽泣,接着,她终于忍不住翱啕大哭。
“印扮……印扮……哇……呜……”
理智是一回事,情感是一回事,青霓矛盾的表现显示出她的心境。
众人正手足无措,只见齐天印拉起她捂着脸的小手,哼着歌曲,并跳起了幼儿版的华尔滋。
齐天印将哭红了脸的青霓转了圈,唱道:“别哭,别哭,小女孩,-有什么心事呢,小女孩?”
他拉着她站定后,给了个飞吻,“我来送-个啾啾,让-觉得温暖。”
他像只大熊一样抱了抱她,“我来送-个抱抱,让-觉得放心。”
然后他拍了拍她的头,“我来送-个“秀秀”,让-觉得被疼宠。”
接着,他的脸蹭了蹭她的粉颊,“我来送-个蹭蹭,让-觉得我好爱-好爱。”
之后他又拉起她的手,转了几圈,温柔的唱着,“眼里只有-一个,真心真意的爱着-喔……青霓,印扮相信-,也很爱-,所以,-放心的去吧。”
青霓因为他令人怀念的举动而停止掉泪,低下头吞吞吐吐了一阵,蚊鸣似的低语。
众人没有听清楚,正好奇着,只见下一秒,齐天印单膝跪地,在青霓的面前朗声道:“青霓,我一定会等-的,就像-等了我十一年一样的等-回来,-没有变,我也不会变心的。”
为了看到她的表情,为了让她相信,男儿膝下纵有黄金,也比不上她的一笑重要,他甘愿这么做。
得到他的亲口保证,她因为太过感动,立刻紧抱住他的颈子,在他耳边呢喃,“印扮,考完试一放榜我就回来,五月的黄金周我也会回来,暑假我一定回来,新年假期我会回到你身边,有连假我也会回来,我会常常回到有你的地方,让你检查我对你的爱又多了几分。”
他无言,只是抱紧了她的背。
青霓嗅着齐天印的气味,明白就算下一分钟将分离,她和他已经永永远远连在一起了。
他会镇守这份爱,而她也绝不放弃,爱情契约就此成立,一辈子也不会消灭。
因为他们相信爱,不会害怕爱。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