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他不如她想象中的温柔。
随着画舟系妥后的柔缓波涛荡漾,忙了一夜的华自芳虽然累,但神思却浮啊摇摇不能沉淀,更遑论入睡,突地,这个念头跃入脑中。
豹自芳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
比起感激,他更想要她的情,他不要她的感激,严格来说,他的所作所为全是为了自己。
若说给露是因,那他还保留的另一份回忆,才是真正的缘起。
他不想说,单纯因为他知道她不记得了,所以有一种小小的自私,想一个人拥有那份情怀,谁也不能碰触。
必想起她傍晚的柔媚,涌起拥她入怀冲动的华自芳,只能将这股操弄他心情的力量,归结到“宿命”二字。
若说他第一次上京,和她结下了女圭女圭亲,那么他第二次上京,就是为了解除这门亲事而去……
************
七年前的秋天,华自芳十五岁,和现在的姚尔尔一样年纪。
四面都是高耸屋墙,极为偏僻没有人迹,英俊的少年在赌气乱走了一阵子之后,他炯亮的有神大眼左看看、右看看,非常难堪的惊觉──
他迷路了。
豹家位在扬州城郊,打小走动熟如自家后院的便是南方最繁华的城市,洛阳他也熟悉,可虽然构造相似,却大上几倍的长安,他刚才那蒙着头走的少数片段印象,并不足以指引他方向。
原本就烦躁的心情更是上翻了不知多少倍,直达一种此时要被人轻轻一碰,他或许就会爆炸成一个大火球的错觉。
真佩服自己,在这种麻烦的时刻还能胡思乱想。
漂亮的容颜上浮起一抹不屑的苦笑,虽然态度有些倨傲,却仍不减他慑人的男人味。
豹自芳气闷,偏偏不知该朝哪个方向走,他模了模腰际,打算等会儿要是能遇上人,就叫顶轿子回世伯住处时,这想法一闪过脑海,他便遇了第二个难堪──
他有模到香包,但忘了带钱包。
俗话说得好,人无钱寸步难行,华自芳此刻正在实践这句俗话。
他握着香包气得捶墙,没想到会倒楣到这种程度。
香包散发出的诱人香气,更煽动了他的怒火。
要不是为了这香味,他也不会逃来京城,而用来上京的借口便是为了毁婚,娘亲要他深思熟虑再决定是否要退婚,让他有一种被彻底看扁了的感觉。
要不是这个愚蠢的原因,让他勃然大怒拂袖而出,他现在也不会迷路!
拉不下脸又低不了头,华自芳进退两难,唯一的骄傲只剩绝不屈服而已。
可是独自一人,这份不屈显得多余,很蠢。
正在烦躁不堪,有抹白进入眼角,华自芳连忙转头,正打算问路,定睛一看后,他遭遇了第三个不幸。
那是一个梳着儿童发式,低着头的小女娃,她正扶着墙慢慢走着。
想到自己都十五,可以娶妻生子,还得去问一个小不隆咚的女圭女圭,真是有辱他的自尊。
他收回了瞬间欣喜而又失望的眸光。
正想继续乱闯时,听见了好夸张的一声砰,他自然而然的回过头,原本扶着墙走的小女娃,双膝跪地,想起方才的猛烈撞地声,他的膝盖也跟着隐隐作疼。
惫以为会听到嚎啕大哭,但是没有。
小女娃连揉抚膝盖都没有,她只是伸手又扶上墙面,硬撑起自己的身子,力气不足,又是猝然一跪!
“哇啊!”看着既没哭又没叫的小女娃,华自芳不能自己地倒抽口气,不忍卒睹。
那小女娃再次举起手扶上墙时,他已经忍不住几个大步上前,将她拉了起来。
一张泛红的粉脸,顺势也抬了起来。
不是非常出色的容貌,但令他惊讶的是她远比他想象的年长,这是个小女孩而非女女圭女圭,只是个子异常娇小而已。
“谢谢大哥哥,我自个儿能走。”
小女孩礼貌道谢完,便想抽出被他握住的双手。
柔女敕小手宛若无骨却热烫烫的,一想到她又打算再用力跪上几回,他剑眉一皱。
“-是不是身体不太舒服?手好烫。”脸也好红,看起来像是在发高烧的模样。
女孩彷若未闻,面无表情,手却用力了几分。
“我很好,谢谢。”
有礼但是生疏,她的动作就像是要与他划清界线,见自己好心被当成驴肝肺,华自芳有些看好戏心态,她就算晕死在路边也是活该!他冷哼一声,手一甩转过身,大步离去。
只是才走了几步,他又忍不住转身回眸。
小小的身影并没有多移动几步,但坚持不退的态度,却让他心头一动。
自从爹过世后,培育七世香的责任就落到他身上,过去什么花都养得又大又好的骄傲,在养不出那娇贵的花儿后,变成最令人无法忍受的挫败。
失败等于无能,养不出花来的,以花维生的华家少当家,他自己想起来都不禁发噱。
稗透了七世香开花的秋天,他不想又经过一年的辛勤照顾,却看到七世香未成熟的花苞枯萎落地而失望透顶。
拔必那么顽固?苟且一点,人会比较快活。
他不解的看着走一步路就能让自己走十步,花上万般努力的小女孩,内心突突跳着。
他想不看她,因为她的身影提醒他,他的懦弱及失败,可像是被鬼迷了眼,那份专注很动人,他移不开双眼。
被心里的感动打败,他-了一声,重新朝她走去,在她脚边蹲下。
“来,我背-,想去哪里?”华自芳几乎和她平视,语气是连自己也没发现的温柔。
大概是没想到他会折回来,小女孩有一点吃惊,但随即她收起惊吓,径自扶着墙往前走。
“谢谢哥哥,我自己走就好了……呀啊!”
又是那徒具形式的道谢,发现她打算越过自己,华自芳有一种你不仁我也可以不义的冲动,左手拉住小女孩的左手,右手揽住她纤细的大腿后站起身,无视她的意愿,硬是将她背了起来。
“我背-去。”他直白陈述他的决定。
看不到那小人儿,但她的惊呼声却鼓舞了他的心情,华自芳开心说完,却没等到回答。
他沉不住气的回头,“-怎么不说话?”
那孱弱病容上唯一晶亮的大眼,疑惑地望着他。
“哥哥省省吧,不用拐我去卖,我不值钱的;若是要养到我值钱,再卖给人牙子,会花掉你很多药钱,这买卖不划算的。”
清冷的童音道出的是让人想一头撞死的话语。
“-当我是骗子?”
豹自芳咬牙切齿的吐出这句话,心头涌现这个世上是否已无容许好心人存在的空间一类的疑惑。
小女孩眨了眨长长眼睫,好似在思考自己说出口的话。
“你的衣服料子很好,口气傲慢但是有教养,的确不像是坏人。不过,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这刁钻的口气才不像个小女孩呢!
豹自芳也想反讽回去,不过他没有,而为什么没有,他没有答案。
彬许是看她那么执着,令他不由得想帮她一把吧。
“算我上辈子欠-欠到今儿个还的好了……-要去什么地方?我背-去。”他口气又软了几分。
僵了一阵子后,或许是诚感动天,也或许是小女孩良心发现自己臆测错误,原本僵硬的身体逐渐放松下来,怯怯地趴在他的背上。
“我是第一次出门,不知道大姊和小弟去哪儿玩了……”
原来不是她良心发现误会他,而是她也是只无头苍蝇啊!
童音呢喃到最后几乎是含在那精巧的小嘴里滚动,刚才那坚定不要人帮忙的自信举动令华自芳哭笑不得。
“那-还拚了一条小命往前走?”他失笑地问。
闻言,她那张潮红的小脸更是红润,看起来就是羞赧发作。
“我想,总会找得到……”
“长安住人近百万,有多大-可明白?”
那羞怯的表情,比起先前的拒人于千里之外可爱不知几百倍,勾动了想欺负她的心情,华自芳故意这么问。
小女孩咬着有些苍白的唇,气势渐弱,半晌后,她突然扬首,坚定地对上他含笑的双眸。
“我不知道有多大,但我不想因为害怕就不去找。”她似乎也很气恼自己的没用,一古脑的往下说:“我总是只能待在家里,早就想跟他们去玩,我今天终于鼓起了勇气,偷溜出门,我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放弃的!”
豹自芳的笑容僵在脸上,有一种被人一拳打倒的感觉。
这个女孩比自己小,又比自己弱,虽然鲁莽,甚至还有一点不知死活,但是她却比自己勇敢。
比起不敢面对七世香不开花,在秋天来临前就逃跑的自己勇敢。
她看起来病得不堪一击,却懂得不能轻易放弃的道理,反观他呢?又是怎么面对爹在死前心心念念交给他的花种呢?
突地,小女孩大大的双眼逼近他几分。
“哥哥,你怎么发起呆来了?不舒服吗?”
她那着急的语气与先前的坚决语气真是天差地别,华自芳硬扯起一抹笑。
“不舒服的是-吧,-好烫!”
小女孩有一点倔强的摇头,“没有,我没有不舒服!”
说谎。
豹自芳佯装瞪她一眼,“骗人的孩子到地狱要吞针喔!”
小女孩怯怯地低下头。
“……我不想连个陌生人都只能为我担心。”
没有预料到的话语,让华自芳心一柔。
耙情他撞上一个在坦诚的时候,极贴心的小女孩。
说实话,还挺讨人喜欢的。
“先回家吧,-有一点发热,知道路吗?”他没忘记自己完全不认得路,柔声问道。
她点点头,“回头,直直走。”
豹自芳笑了声,依言迈开脚步。
小女孩果真认得来时路,用着软软童音适时指点方向,不消多久他们便转到一条人潮汹涌的大街上,突然他有一种熟悉的感觉,想起这一带正是世伯府第坐落的安邑坊。
看来她果真是都人,不像他是个外来客,近在咫尺也能迷路。
突然──
“哥哥,你好香呀!”
闻言,华自芳噗地一笑;不知何时起,他那冲天怒火已经消失无踪。
“喜欢这个味道吗?”因为种不出七世香,只好把野生的七世香干燥后带在身上警惕自己,所以他的身上满满都是这个味。
小女儿又嗅了几下,然后发出铃铃笑声。
“嗯嗯,好喜欢好喜欢喔,这香味好好闻,不像寻常的香味呢!”
一股执念在他的心中冷不防扎下又粗又深的根。
豹自芳抬头望天,“有一天我要是能养出七世香,一定来找-,把它送给。”
“真的吗?”
她的笑声有些气虚,但仍听得出声音里的雀跃。
七世香不只迷惑了华家人,也迷住了这个小女孩。
只要想到有个倔强的小女孩在等花,或许能在他失望的时候,给他一些鼓舞吧。
“一定送来给-!-叫什么名字?住哪儿?”
小女孩举起手,指向眼前两家隔街对着门,但都门庭若市的酒肆其中一家。
“我家就在那里。”
豹自芳顺着她手指望向牌匾,只一眼便惊得不小,猛地回头。
“-是沽饮阁的什么人?”
小女孩无法理解他为什么这么惊讶?但因他的好心帮忙而产生一股信任,她甜甜笑着。
不是艳美的容颜,却像极了看似普通,却能散发醉人香气的七世香,令人心醉。
“姚尔尔,我叫尔……”
她话还没完,双睫一敛便昏了过去。
************
他在一个莫名的时刻遇见自己活着的目的。
从那个回忆回到当下,华自芳知道自己正在无意识浅笑着。
巴现在被形容成温柔稳重的他不同,那时候少不更事,年轻气盛的他乱了手脚,急忙背着小女孩冲进沽饮阁。
接下来便是一阵兵荒马乱,他也有些记不清是怎么将姚尔尔还给沽饮阁的人,待他回过神来时,他已经回到伯父的宅子,向娘亲恳求即刻动身回扬州。
退婚的念头早已烟消云散。
现在想想,其实那时候他并没有恋上那个小女孩,只不过他非常好奇,她执着的对象若是他,不知会是什么感觉。
他会开心,会狂喜吗?
离开长安城的路上,他又经过两人相遇的大街,心里记挂的是他的承诺──
要为她养出七世香来。
等回到华家已是冬天,他从姊姊们的口中,得知七世香再度含苞未放就凋零了。
但是,他首次没有失志。
他只是在七世香的花圃边,盖了间小屋搬过去,并且费心打探云游四海、名满江南的第一名医阮江的下落。
行医和害人只有一线之隔,所以阮江从不收徒,但他苦苦哀求他破例,就算将来不悬壶行医,不承衣钵的半徒也可以。
他不想再次面对她的不适而手足无措。
每当秋天花苞再度落地,他才惊觉在全心养花和学医的情况下一年又过去了,但比起失望,他更好奇那个小泵娘不知现在如何,然后重拾花锄,翻开医书,继续研究炼香的方法。
一年又一年,比起走一趟长安,轻易就可以见到她,他日渐在乎起自己有没有资格去见她。
在没养出七世香之前,他无颜面对她的勇敢。
养花自成一门学问,其实说穿了就是呵护,无微不至的呵护。
笔天不负苦心人,六年后七世香终于盛绽芳华,散发惊人的浓郁香气,而他是被那股香气熏醒的。
在晨曦之中,他大喜到只能怔怔地看着复瓣复蕊复叶,连香味也繁复的娇贵花儿,心头闪过一张女孩儿的笑脸。
那面容还是那么的清晰,一如昨日才分别,纵使他明白几年过去,她已经长大了,但他无法不渴望看见她惊呼着好香好香的天真笑容。
那笑容令他臣服,在香花的包围之下,想起了和她的神旨女圭女圭亲,于是华自芳开始不眠不休地蒸炼花露。
有一天,当他一个不经心被蒸气狠狠烫了下,冲到河边浸冷水,从水面上看见自己焦急的面容,突然他懂了在不知不觉间,他已远比自己能想得清楚的还想要她。
想要一切,完全占有。
傲不心疼地浪费了不知多少的七世香后,他终于得到了一瓶露,以花露维生,得到这瓶露,他才能证明自己是谁。
身为花露华家的当家,用来引以为傲的自尊,除了七世香的花露,不可以是别的花。
急急禀告娘亲要往长安去提亲下聘,但在出发前,他收到了姚衣衣带着姚尔尔,在姚彩衫和乐逍遥的陪伴下,过完年就出发寻访当年那桩女圭女圭亲的未婚夫们的消息。
展着信纸一个字一个字的读着,字里行间明白说着他只要等待,就能等到姚尔尔朝他走来。
那一瞬间,他心悸到不能呼吸,胸口又麻又痛。
豹自芳了澈大悟,如果这个世界上,真有一种东西叫作命运的话,那姚尔尔就是他的命运。
************
不比在大海行船,在江河撑船容不下一丝风,风平波静便轻快如燕,掠过水面,转瞬没了踪影。
惫未过午,姚衣衣一行人在一处渡口停留,但五艘画舟却全未栓住。
不系住却停泊,惹人生疑,不过江边多头对峙的戏码正上演,这些小细节好似也没人在意。
岸上,乐逍遥饮着葫芦里的蜜酒,不远处杵着个撇开脸,看不清表情的楚小南,没了那孩子气男子陪伴的季清澄,仍旧是一副冷淡模样。
原本温柔自持的华自芳,此刻再也压不住心头的火,近乎想直接动手,将眼前的画舟给拖上岸,拉进自家的别业里。
面对站立在船头倨傲的娇艳美人,向来自制的华自芳失了冷静。
“-再说一次。”他喝问一脸装腔作势的姚衣衣。
姚衣衣幽幽开口,“我说,不上岸就是不上岸。”
豹自芳眉一挑,眸一凛,比起天气更阴上几百倍,心底有丝森冷寒气在蠢动着。
“昨天-答应了今天要上岸调理过尔尔的身子之后再动身,今儿个为何又反悔?”他心冷,语气更冷地间。
若不是姚衣衣就挡在船头,他肯定不管她反悔,二话不说将弱不禁风的姚尔尔带进别业里,要谈再来谈。
姚衣衣回以一抹更为骄纵的冷笑。
“不远就是洛阳,咱们可以到洛阳再歇,没必要在荒郊野外停宿。哼!天下又不是只有华家有别业,到洛阳后,姚家也有门路,不靠你,咱们也不会没床可睡。”
隐忍有限度,忍无可忍也就可以不必再忍了!
豹自芳正在想用什么方法好让姚衣衣把人交出来时,被白色高毛领缘托着小脸的纤瘦人儿,掀开舱帘,摇摇蔽晃的走出来。
“姊姊,华公子,你们都别生气了,咱们就在这儿上岸。”姚尔尔轻柔道。
姚衣衣连忙回头,围护着妹妹。
“-怎么出来了?”
姚尔尔摇摇脑袋,虽然脸色不佳,但笑容却无比甜美。
“大姊,在哪儿留宿都好,你们别再为我吵架了,因为担心我而让你们失和,尔尔过意不去。”
从未有过的直白语气虽柔软,但也不是没有道理,况且她一脸悠然,既没伤痛也无落寞的神情是那么自在,姚衣衣不由得低声开口。
“尔尔,-,可以吗?”昨夜怎么了她可没忘。
姚尔尔眉眼堆满了甜甜笑意。
“可以,咱们上岸吧,大伙这么日夜奔忙……”她瞥了眼正捂嘴轻咳的季清澄,“季公子来自巴蜀,想必也耐不住这江上的阴冷。”
见向来柔顺的妹妹这回却这么坚持,姚衣衣一时乱了手脚,只得转身上岸,姚尔尔也提起裙-,正要举步时,船身摇蔽了下,她惊呼了声,一扬眸便看见华自芳已伸出手要接,压抑下感动,她浅柔一笑,转望向他身旁刚接过姊姊的斯文男子。
“季公子,可否扶我一下?”她娇羞不胜地问。
没料到她会拒绝自己,华自芳愣了下,就这么一个失神,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季清澄执着姚尔尔的手,挽她上岸。
眼前一红,心头阵阵绞扭,看她对着另一个男人娇怯柔媚的模样,他有种被人迎面轰上一拳的感受。
但他念头一动,不能自己的想举步,彷佛感应到什么,姚尔尔不着痕迹地退后了些。
她回避的态度是那么明显,华自芳不是睁眼瞎子,但因为不敢相信而又进一步时,她更是明显地笑着退后到他触手不及之处。
这么长一段时间以来,她的惊讶,她的迷惑,她的好奇,她的在意都还在眼前,以为终能守得云开见月明,但才隔了一夜,她便生疏得近乎避嫌,令他不敢置信。
以为她正向自己走来,但她已转过身,用温柔的笑容拒绝他,甚至他每进一步,她就退两步以为回应。
气氛突变,无形的胶着不着边际蔓延。
“大姊!二姊!”
手上紧握着一团似乎是信的物事,姚彩衫上气不接下气地冲过来,打破了僵凝气氛。
闻言,姚尔尔仍旧柔顺地待在季清澄身边,姚衣衣则是挑高一眉。
“怎么大呼小叫的?”
姚彩衫虽然隐隐有感觉华自芳的脸色诡异的糟糕,而二姊和季清澄也太靠近,但他无暇多想了。
“我刚才先上岸,发现爹娘派来送信的人已经在这儿久候咱们,信上写着,水家的少当家水寒送了一封信到家里……”他咽了口口水,迎上众人的眸光,然后他在姚衣衣耳边压低了音量,“大姊,他要退婚哪!”
什么?退婚?!
对尔尔来说,四个未婚夫中最四角周全的人就是水寒,他怎么可以退婚?!姚衣衣眸闪精光转了转,咬着下唇。
“逍遥,你去给我想办法,务必要绊住楚家的泼妇,不准让她又跟来坏事!彩衫,家里有派车来接咱们吗?”
乐逍遥邪魅地笑了,姚彩衫指着不远处的璎珞华盖马车,还有几匹骏马,点了点头。
姚衣衣牵起妹妹的小手,“咱们马上动身回长安!”
豹自芳看着姚尔尔被她姊姊拉着跑,连头也没有回,其他人也没迟疑,他不能思考,也跟着迈步。
他的身心都被不安的隐隐预感所掌控。
才一夜就人事全非,若现在不紧跟着她,让她离开自己的视线范围,好似她就要这样跑出他的生命,留他独自去面对没有主人,但却名为姚尔尔的巨大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