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婆
走马西来欲到天,离家见月两回圆。
今夜不知何处宿,平沙万里绝人烟。
--碛中作岑参
玄胤带着寒喜妹走密道,免得一路上都有人冲着他叫“皇上”
爱喜妹一看到自己正在避开众人耳目,偷偷的潜入皇城,还兴奋得乱七八糟,一直鬼叫、鬼叫的。
她忍不住问玄胤,“你住的地方是不是很见不得人?不然,为什么你连回自个儿住的地方都这么神秘?”
玄胤懒得跟她解释,闷着头一直往前走,在经过九弯十八拐后,他们终于来到他的寝宫,玄胤往墙面上镶着的圆珠子上一按,石门立刻打开了。
玄胤又回到他的寝宫了。
爱喜妹跟了进去,她一进去,人就傻了。
“哇!你住的地方怎么这么气派啊?这不太像是宫里太监住的地方耶!”寒喜妹亮着一双大眼,啧啧称奇的说。
玄胤没好气地问她道:“你又看过太监住的地方了?”
“没有啊!”寒喜妹老实的摇头。
“没有的话,你怎么知道不像?”
“拜托!要是太监能住得这么气派,那我也要来当太监,不不不!”寒喜妹觉得不对。“这宫里太无聊了,住的地方纵使再怎么气派,我也不会来当太监的。”她自知自个儿是个坐不住的人,才受不了被人关在这个大牢宠里。
“哎呀!我只是在称赞你住的地方,所以随口说说,你干嘛当真啊?!”寒喜妹横了玄胤一眼,讨厌他无端制造困扰让她心烦。
不过,他住的地方真的很气派哟!
“你可不可以带我去逛逛?”寒喜妹一坐在龙床上,悬空的两个脚丫子晃啊蔽的。还笑迷迷的看着玄胤。
玄胤的脸则忍不住抽搐起来。
谁要带她去逛啊?!
他要出宫、要出宫耶!他才懒得理她。
“你不是来办正事的吗?快把你的住处抄给我,然后我就送你出去。”他再也不要见到这个烦人的小煞星了。
咦?他要她走!
爱喜妹马上摇头说:“我才不要这么快就出去呢!”她想通了。“我难得来皇宫一次,说什么我也得逛逛再出去,省得以后人家说我空入宝山。嘿!脚印子--”
“小胤子!我叫小胤子。”这个死老百姓,干嘛开口闭口叫他“脚印子”?“你不认识字啊!”真是个可恶的死老百姓。
玄胤的脾气倏地上来了,他直冲着寒喜妹又吼又叫,硬生生的忘了他乃是一国之君。
爱喜妹看到他吼她,先是一楞,随即崇拜起小胤子来。
“哇!你真的很有当小人的气势耶!在皇上身边当差当久了,你还满有凶人的本事,你刚刚狐假虎威的模样怪吓人的,还真把我吓一大跳喔!”寒喜妹拍拍胸脯,觉得心中真的有一咪咪的害怕。
而玄胤却只想用头去撞墙。
“小胤子。”寒喜妹叫他。“你带我去参观皇宫,好不好?”
“不好。”他一口拒绝。
“为什么?”
“因为我如果带你随处逛逛,那可是会犯杀头的罪。”
“可是,你是皇上跟前的大红人耶!笔上老爷又不会砍你的脑袋。”她拿他刚刚说过的话来堵他。
“可你刚刚不也说了什么“伴君如伴虎”吗?”但玄胤也不是省油的灯,他马上也用她的话回她。
“那是我吓唬你的啦!你就当我随便说说,别放在心上。”寒喜妹拍拍玄胤的肩胛,要他放心,勇敢去挑衅皇上老爷的律例。
玄胤眼神怪异的看着寒喜妹。
爱喜妹一点也不懂他为什么这么看她?
“我脸上长花了吗?不然,你为什么用一种很奇怪的眼光看我?”
“我在想,你怎么能活得这么任性?你是不是常常为了自己方便,便置别人的生死于度外?”他恶意的侮辱她的美。
“我哪有?”寒喜妹反驳道。
“你没有?你若没有会这样反反复覆,为了不让我出宫,一下子说皇上会砍我脑袋,一下子又为了让我带你逛皇城,立刻改口说皇上不会杀我!”这小泵娘根本就是典型自私兼自利的人。
所以,他摆出凶恶的模样,说话也很恶毒。
爱喜妹死瞪着玄胤,嘟起小嘴生气。
“你是不是不喜欢我?”寒喜妹恨恨的跳下龙榻,站定在玄胤跟前,昂起头脸看着玄胤。
玄胤反问:“我为什么要喜欢你?”
为什么?!
爱喜妹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因为,认识她的人没有一个不喜欢她,就连她那个讨人厌的妹妹都好喜欢粘着她。
所以,让人讨厌的感觉,寒喜妹觉得很陌生。
“我很好耶!”寒喜妹试着推销自己的优点。
“你有什么好?”他才不信咧!
“我会下棋哟!”
“我不希罕。”在他的后宫中,他有哪个妃子不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
“我会做买卖耶!”
“我也不希罕。”
“我长得很漂亮,而且个性善良又可爱。”她又夸奖自己。
“才怪!在我看来,你既任性,又骄傲、又自大。”他直言不讳她的缺点。
“你又不认识我,怎么可以随便批评我?”寒喜妹突然觉得自己好委屈。
“我不认识你吗?那刚刚是谁说我是她的朋友?又是谁说只要聊天聊得够久,纵使不必交心,也能成为朋友的?”
玄胤又一次的拿寒喜妹稍早对他说的话来反驳她。
爱喜妹一时哑口无言。
这下子,寒喜妹终于懂得被人讨厌的感觉是一种多么令人难受的感觉了。
小胤子他不喜欢她,他讨厌她。
“算了,不逛皇城就不逛皇城嘛!你以为我很希罕喔?”寒喜妹佯装不在乎地昂起小下巴,她跳到御桌旁,拿起御笔在纸上写下一行字。
她留下她的名姓,留下她的住处,再递给玄胤。
“你要记得喔!一定要把我的事跟皇上说。”她殷殷交代。
“撂你的牌子,让你别进宫来的事吗?”
“对啦、对啦!”寒喜妹点头如捣蒜。
“我记下了,你可以走了吗?”他不给面子的问。
“好啦、好啦!”寒喜妹不耐烦地点头。
玄胤领在前头,又要从密道带寒喜妹出去。
爱喜妹又用怪里怪气的目光看着玄胤。
“你又有什么事了?”他不悦的问。
“我又没开口讲话。”寒喜妹委屈的回答。
“可你眼里的话却多了。”他全看得一清二楚。
“那你倒是说说看,我眼睛里到底都说了些什么?”寒喜妹不信邪的问。
“说我笨、说我奇怪。”
“你的确是笨、是奇怪啊!”寒喜妹一点也不否认,心付,他明明就是如此,还怪她眼睛太诚实,啧!
“这话怎么说?”
“我问你,你这回出宫,有谁知道?”寒喜妹提出第一个问题证明他的笨。
“没人知道。”
“那你就是偷偷溜出去的,是不是?”
“是。”
“那我再问你一句,你就打算穿着太监的衣裳在市井之中晃来晃去吗?”寒喜妹一根手指头晃啊蔽的,看得玄胤只觉得眼花撩乱。
他受不了地用手包住她的手指头,问她道:“我穿这样的衣服犯法吗?”
“是没犯法,但你穿这样出去,不只皇城外的老百姓看了觉得奇怪,搞不好,你一踏出皇城门,就让人给揪了回来。”她指出事实。
“太监的衣裳这么张扬吗?”他不解的问。
“倒称不上是张扬,只是,你穿着宫里人才穿的衣裳,身分一下子就会曝光,这对一个偷偷模模的人而言,称不上是个好的伪装。”寒喜妹点明道。
“我不是偷偷模模的人。”他可是皇上耶!
玄胤忍不住为自己辩驳起来。
爱喜妹以冷哼当作回应。“不是偷偷模模的人,你干嘛净干一些鬼鬼祟祟的事?”
“我哪有净干一些鬼鬼祟祟的事?”他气得忍不住大声抗议。
“没有!你都要偷溜出宫了还说没有?!”寒喜妹指证历历。
这会儿可换成是玄胤说不出话来。
懊死的!这小泵娘还真是牙尖嘴利呢!
“我的事不用妳管。”玄胤懒得再理会寒喜妹。
而寒喜妹也懒得理他,只是,她天生是个鸡婆性子,有些事她还非管不可。所以她忍不住问玄胤道:“你没有寻常百姓穿的衣裳吗?”
“没有。”
“那你入宫前的衣裳呢?”
“全烧了。”他随口胡诌。
“这么浪费啊?”
“妳管我!”玄胤真的很讨厌寒喜妹开口、闭口全在数落他。在他感觉,她简直是应了民间那句俚语: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你到底出不出宫?”
“要啊!”寒喜妹点点头。
“那还不进去。”玄胤用力把寒喜妹推进密道中。
爱喜妹生气的撅起小嘴,恨死他的粗鲁不文了。
这个死太监,竟敢对她动手动脚的,哼!要不是日后她还得靠他的帮忙,他以为她会这样受他的闲气吗?
爱喜妹跟在玄胤的后头走,一路上心里直犯嘀咕,把玄胤数落到海枯石烂,到十八层地狱去。
出了宫,他们就分道扬镳,各走各的路。
而寒喜妹才走一小步,便忍不住必头看玄胤。
“喂!小胤子。”她叫住他,并往他的方向奔过去。
玄胤只觉得剎那间仿佛天崩地裂,老天爷似乎已弃他而去。
“你又要干什么了?”玄胤此时已完全失去了耐性,大声吼了出来。
这一次寒喜妹没有计较他的坏脸色,好心的告诉他,“看在你日后会帮我的份上,这一次,我帮你!”
“我不需要你帮我。”他只想逃离她的魔掌。
“我借你寻常百姓家的衣裳,你跟我来。”寒喜妹不由分说的拉着玄胤的手往她家的方向跑。
玄胤的手被接住,一种怪异的感觉倏地窜上他的心头。
那感觉不是喜欢,但也称不上是嫌弃,只是--他贵为九五之尊,从来没有人胆敢如此堂而皇之,甚至是大刺刺的拉着他的手跑,而这位小泵娘却是他有生以来碰过的第一人。
这种感觉……真是奇怪极了。
玄胤看着自己的大手被一只小手掌紧紧的握住,他的眉头都皱紧了。
“喜妹,他是谁啊?”寒乐儿看到寒喜妹带着一个男人偷偷溜进她住的地方,禁不住懊奇,捱着喜妹的耳朵小小声的问。
“他是太监啦!”
“太监!”寒乐儿傻呼呼的瞪着那个耳大面方的男人,怯怯的又躲回寒喜妹的身后。她小声的告诉寒喜妹,“他看起来很凶耶!”
“那是他狐假虎威啦!你干嘛这么怕他?快去跟沈从武借一件衣裳。”
“从武!”寒乐儿吓了一大跳。“你……你怎么会让我去跟从武借衣裳?!”
“因为沈从武不正是你的意中人吗?你不去借,要找谁去借?”寒喜妹没好气地横了寒乐儿一眼。
“吓!”寒乐儿倒抽了一口气。“你……你怎么会知道从武的事?”
爱乐儿一直以为,她跟沈从武交往甚密的事一直隐藏得很好,熟不知寒喜妹她--
“你好啰唆喔!我知道就知道,你干嘛一直问,问得我头都痛了!”寒喜妹只觉得寒乐儿烦人,她只问一句,“你到底去不去跟沈从武借衣裳?”
“好啊!”寒乐儿点头。
爱喜妹叫她做的事,她从来不敢说句“不”字。
爱乐儿乖乖的胞出门,去找沈从武。
沈家就在寒家的对面,不一会儿,寒乐儿就捧着一袭男装回来。
爱喜妹将衣衫丢给玄胤。“你换上吧!这样走在大街上,就不会太张扬了。还有--”她从她的腰间拿出一锭银子。“这个给你。”
“你给我银子做啥?”
“你身上有银子吗?”寒喜妹反问。
玄胤才觉得奇怪呢!“我要银子干嘛?”
“啧!我看你一点也不像个太监,倒像个不会使钱的爷呢!我问你,你究竟出宫来是干什么的?探亲?采买?还是只是想出来透透气?”寒喜妹问了一拖拉库的问题。
玄胤依旧半句话都不吭一声。
爱喜妹也不管他理不理她,她依旧说她想说的。“不管你这趟偷溜出宫是为了什么事,出门在外,总得放些银子在身上,这样才方便行事。”
“方便行什么事?”他追根就柢的问。
“我怎么知道你要行什么事啊?只是--唉--”寒喜妹粉没力地叹了一口气。“小胤子,你总不会不知道上馆子吃饭、逛大街、买东西,这些事样样都得花钱吧?你没银子就等于没了脚一样,你到底懂不懂啊?”
爱喜妹把银子一并给了玄胤。
玄胤被迫的接受了这一袭藏青色的衣袍跟一绽银子。
他楞楞的看着寒喜妹拉着寒乐儿走出去。
突然间,他竟觉得寒喜妹不似他所想象中的那么市侩了。
彬许她是任性了点,也骄傲了点,唔--虽然她也有那么点一厢情愿,但她毫不犹豫的伸出援手帮他忙,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