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神庙会终于到了。本是冰天雪地的冬日,街上却比春天还要热闹。一大清早,街道两边已经摆满了各色货物,针头线脑,皮货草药,瓷器彩绘,书画文房,此起彼落的哟喝声中夹杂着热腾腾各味小吃的香气引来了无数的行人。
元亨客栈靠近城中,不是很大,不过生意一向很兴隆。店老板坐在柜中正记着帐,从店门走进来三个人。
“客官好,您是用早点还是想住店呢?我们这儿还有干净的上房呐!”小二热情地招呼着。
店老板抬起头来,看见来人后,立刻站起身,绕到柜台外来。
“哎呀呀,是燕大爷啊!”店老板满脸堆笑,一把推开店小二,“您里面请,里面请。”
燕北飞一挥手道:“老板,不必客气。我们还是来麻烦你的。”
“先喝杯茶吧。小二,沏壶上好龙井来!”
“不忙。我们没时间了!”燕北飞止住小二,对店老板说,“我们还是来找人的。”
店老板奇道:“您昨儿个不是找过了么?我这店里姓杨的客人只有两位,您都见过了,不是您要找的人啊。”
“是不错。”燕北飞沉声道,“但还有一种可能。我们要找的那个人他根本不姓杨。”
“那,您想……”
“一个屋、一个屋地搜!”
“这……这不大好吧。把客人们惹恼了我们可怎么做生意啊!”店老板面露为难之色。
“有什么不可以的?”燕北飞身边的燕十四急道,“这城里哪家店不是让我们一间一间查看的,偏你这儿不行?什么客人能有我们要找的人重要!”
燕北飞从怀中模出一块金叶子放在柜台上道:“老板,对不住,我们一定要搜。这点金子权当我们傲龙堡对贵店损失的赔偿好了。”
“不敢不敢!”店老板连忙把金子往外推,“燕大爷您真是折煞老儿了。我们辽阳城的百姓这些年都受傲龙堡的照顾,您有需要只管说一声,这钱是万万不能收的。”
“你收着吧!”一边的燕十五接过话,“我大哥给的金子你要是不收岂不是不给我们兄弟面子!”
燕北飞对十四、十五使了个眼色,二人快速向后院客房处走去。
饼了好一会儿,突然从后院传来一声惊呼。燕北飞眼中精光一现,飞身掠过前厅,向后院奔去。店老板随后也跟了上去。
客房二楼的天字三号房内,燕十四和燕十五对着房内正中的桌子发着呆。燕北飞冲进房对他们二人喊道:“十四、十五,有发现吗?”
燕十四指指桌子对燕北飞说道:“大哥,您自己看!”
桌子正中钉着一只小小巧巧的金色燕子,燕嘴向下牢牢地钉着一张白纸,纸上浓墨写着四个大字:“不许跟来!”下角画着一只飞燕。
“这是……”燕北飞一把扯过白纸,将金燕子抓在手中。“这是孙少爷的暗器没错。这几个字又是什么意思!”
燕十四、燕十五两人面面相觑,齐齐摇了摇头。
“老板!”燕北飞叫过刚刚气喘吁吁出现在门口的店老板,“这屋子是谁住的?人现在在哪里?”
老板擦擦汗,从怀里模出个小本子,伸手醮醮唾沫翻找了一气。
“这天字三号房住的是位姓穆的客人,在这儿住了好一阵子了,今天一大早就结帐走了。”
走了?!燕北飞三人对望了一眼。
“他叫什么名字?人到哪儿去了?”
“这,我也不知道哇。”店老板无奈地回答,“那个客人只说自己姓穆,也没说叫什么,更没说是哪儿的人。只是说来辽阳买雪貂回家玩儿的。”
“大哥,怎么办?”燕十四看看燕北飞。
“先回去。”燕北飞的手攥紧了金燕子,“把信带给少堡主。还有,你们赶紧多找几个弟兄,往出城的几条路追,一定要找到孙少爷。”
“可是少爷明明说了不许跟去,要是被他看到我们……”燕十五皱着眉说。
“不许跟也要跟!”燕北飞提高了嗓门,“如果春望少爷有什么事,岂是你我可以担待得了的!你们发现他之后要火速通知我,然后悄悄跟在后面保护孙少爷安全,出了事情,提头来见!”
“还有,老板,”燕北飞望着店老板,“你跟我们描述一下那个穆姓店人的长相,此外,这里的事情不许再跟第二个人提起,一旦我知道你敢跟别人说起,”燕北飞提起掌,一掌将木桌一角劈落,“就如此桌。”
“是,是!”
辽阳城外,一辆朴实的马车正向南行进。车外冬雪绵绵,车内春暖融融。穆逢春披着毛绒绒的裘皮大衣,歪坐在厚厚软软的坐垫上。
“唉……”手里拿着一只小酒壶,穆逢春一口接一口的啜饮着。“为什么非要今天走呢?好不容易等到有庙会可以看的。”
“你想看就去看啊,又没人非拦着你不可。”北堂春望靠在车厢的另一头,身体随着马车的摆动一摇一晃。
“可是你非要走啊!”穆逢春手托着腮边,一双凤眼水汪汪地看着北堂春望,“你是我的书僮,我怎么能丢下你一个人呢。你长得这么可爱,万一再被坏人拐走了,让我再上哪儿找个如你一样可心的人呢。”
“少爷,你说我可爱已经不下一百遍了!”北堂春望皱起了小鼻子,“我跟您也说过不下一百遍了,请以后不要再说这个词!”
“这是主人对你的称赞哎,你怎么可以不感恩戴德地接受呢!”穆逢春嘻嘻笑着,伸手就去模北堂春望的脸,“又滑又女敕,可爱极……哎哟!”
“小畜牲,又来捣乱!”穆逢春惨叫了一声,急急收回的手指上又多了两枚齿印。怨愤地看着从北堂春望前襟里探出的小脑袋,穆逢春恨恨地说,“就算你多难得多珍贵,下次再咬我,我把你的皮扒了当手套!”
“别听他的,他是在吓唬你呢!”北堂春望用手轻轻模着柔软温暖的毛皮,柔声说道,“有我保护你,谁也别想动你半根毫毛。”
办宝石一样的亮眼睛眨了眨,对穆逢春呲了呲嘴,露出两颗洁白坚硬的牙齿。在北堂春望的手掌上很舒服地蹭蹭耳朵,小家伙前足用力从他的怀里窜了出来。一身雪白的长毛披在细长的身上,灵活的黑色脚趾有着尖利的钩爪,一条长而蓬松的尾巴几乎跟身体一样长,可以灵活地弯曲缠绕在身上。这是世上罕见的雪貂,也正是穆逢春苦苦寻找而不得见的雪貂。
“真想不到,我找了这么久都没有半点头绪的雪貂居然会是你的宠物。”穆逢春再次感叹世事的难料,“它怎么没被那班人发现呢?要是被他们看到这种价值连城的宝贝,一定乐歪了。”
“他们那些蠢物怎么能找到我的小貂儿,它可是这天下最聪明最能干的貂儿呢!”北堂春望笑了笑,用手指轻轻搔搔雪貂的下巴。“对吧,貂儿。”
雪貂伸出小舌头在北堂春望的脸上舌忝了舌忝,弓起身子伸了个懒腰,随着把大尾巴绕在了北堂春望的手臂上,整个身体窝进了他的怀里。
唉,好羡慕!穆逢春看着雪貂直流口水,也不知是羡慕能拥有雪貂的北堂春望,还是在羡慕可以随意窝在北堂春望怀里的小雪貂。要知道,原本想在昨晚拥着北堂春望暖暖小身体入眠的穆逢春可是差点被突然钻出来的雪貂用利爪破相了呢。
不过,这下回去可以让众人大吃一惊了哦!穆逢春好想仰天大笑三声,不过顾及自己的形象,穆逢春只能把脸藏在酒壶后面窃笑而已。
“春望啊,你到现在都还没告诉我你究竟多大了呢!”穆逢春轻声地说。
北堂春望垂着眼,手里逗弄着雪貂说:“如果我说我已经十四、五岁了,你会信吗?”
穆逢春呵呵地笑了起来:“小阿子总喜欢装大人。你为什么不说你已经十七、八了呢?再不然就说跟我一般大好了。”
“说了你又不信。”北堂春望嘴里嘀咕着,“大人真是很奇怪。”
“真想早点到家啊。”穆逢春伸直双臂,舒展了一下困顿的身体,扯过堆在脚边的一条毛毯盖在身上。“北方实在是太冷了。”
“我还好,习惯了。”推开穆逢春扔到自己头上的棉被,北堂春望把双脚跷在穆逢春倚着的坐垫上。
马车一路晃动着向南方驶去。有节律的晃动催动睡意,穆逢春早早地进入了梦乡,北堂春望的耳边只有他轻微而均匀的呼吸和车外雇来的车夫扬鞭的声音。从辽阳坐马车到京城少说也要走差不多一个月,怎么会想要去京城呢?北堂春望对自己突如其来的兴致也有些模不着头绪。蒙着厚厚的窗帘,车厢里透进的光线少得可怜,借着从车门缝中透入的微弱光线,北堂春望默默地打量着隐在昏暗中的穆逢春。
不能否认,穆逢春确实长得很不错。要知道,无论是自己的娘亲及几位姨母还是从小玩到大的那几位表兄弟,没有一个不具有超越常人的美貌,可想而知,北堂春望的眼光相当之高,能被他评作长得很不错那绝对就是长得很不错。
无论从哪个角度看,穆逢春都是个很有男子气慨的人,端整的五官,清晰的轮廓,醇厚的嗓音还有让北堂春望羡慕不已的修长身材。这样的人北堂春望并不少见,傲龙堡内有男子气慨的青年一抓一大把,可是北堂春望就是觉得穆逢春有点地方与众不同。不是他温和的笑容,也不是他温文的气度,而是他举手投足之时,从眉眼之间无时不渗透出来的一种让人心中痒痒的味道。说是味道其实又没有味道,只是一种感觉,在不知不觉之间侵入五脏六腑,渗入四肢百骸。
北堂春望当然不知道,其实这种感觉叫做风韵。
从小没有接触过穆逢春这样的人,他当然会觉得很好奇。作为一位自小循规蹈矩的世家子弟,北堂春望偶尔的任性被他认为是理所当然。既然觉得好奇,北堂春望自然想更多了解一些这个人的事情,反正在堡中闲着也是闲着,与其它表兄弟也只有在一年一次去外公家小住的时候才有机会相聚。算算还有半年多的时间,北堂春望也没多想,先当个新鲜有趣的书僮玩玩也不错。
穆逢春年纪应该不大,北堂春望想。看他的举止和穿着,应该是个富家公子,肚里有些文章。穆逢春喜欢笑,爱讲究,从他在酒楼点菜的架式跟套数就可以看得出来,一顿饭常常吃掉十几两银子,这也就让北堂春望明白为什么穆逢春会毫不吝啬地花二十两银子把自己买下来了,因为,在他看来,二十两,真得很便宜。
穆逢春身上带了不少银子,出手也挺大方,常常会给乞儿和流浪汉不少银钱。北堂春望其实很想出言阻止,因为这样做一来对那些受施的人没有好处,会让他们失去靠自己苦钱的动力而变成守株待兔的懒汉,二来也很让人怀疑他们能否剩下足够的钱回到京城。不过从没当过下人的北堂春望有些拿不准,当书僮的可不可以这么对自己的主人说。
凭心而论,穆逢春可以算作是个好人。当然,如果他不对自己时有时无地做些小动作,诸如模脸、模胸、模,或是半夜三更突然跑来自己的床铺抱着自己呼呼大睡之类的。其实北堂春望对穆逢春的这些举动并不是很讨厌,毕竟穆逢春长得不错,挺对自己的胃口,而他的笑容也很亲切,只是北堂春望很不喜欢他把自己当个没长大的孩子一样对待。自己是很矮不错,脸也长得女敕,但实实在在的,北堂春望已经十五岁了,他很希望可以得到穆逢春的平等对待。比方说,在模北堂春望的脸之前,穆逢春是不是应该先征求一下他北堂春望的同意?虽然因为心里会有些害羞会拒绝,但若换成自己去模他的脸,自己应该会勉强接受的。
离京城越来越近,穆逢春也越来越兴奋。北堂春望觉得很奇怪,不是都说近乡情怯吗?穆逢春开始滔滔不绝地对北堂春望描述京城的繁华和热闹,好似恨不能插上双翅即刻就飞回去一样。看他那么兴奋,北堂春望也有点迫不及待想看看他口中的京城究竟好成什么样子。上一次去京城还是四年前,京城现在变成什么样子了呢。
穆逢春当然会兴奋。想到家里热腾腾的暖被窝高兴,想到醉仙阁的太白酿高兴,想到六味居的糟凤爪高兴,当然,最最让他感到高兴的还是一想到众人看到他带着雪貂回来捧着下巴不敢相信的样子。穆逢春不但赢了面子,而且还赢了个十足十。因为他现在确信,京城里只有自己一人拥有雪貂了。
哦,不对,雪貂是春望的。不过,春望既然是自己买来的“书僮”,那“书僮”的东西理所当然也属于自己。穆逢春一想到这里就禁不住手舞足蹈起来,就算春望用再怪异的目光看着他,他也无法自抑。
所以,穆逢春开始赶路,紧催着马夫加快加快再加快,兴奋过度的结果是连错过了宿头他也浑然未知。
“怎么办?”北堂春望皱着眉头看着穆逢春。“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大冬天的,你是不是想让我们露宿荒郊?”
“这个……”穆逢春也没了辙,只好对车夫说,“老王,可不可以再往前走走,说不定前面可以找到村子落脚。”
车夫老王皱起他那张饱经风霜的老脸道:“公子,不能再走啦,您叫小老儿一赶再赶,马匹已经太累,走不动了,这儿又没草料喂它。再说了,这里荒郊野外的,到哪儿找村落。就算要找,也要等到天明吧。”
“那……我们不如就在这儿对付一宿?”看着北堂春望阴沈的脸色,穆逢春试探地问。
“怎么可以!”北堂春望立刻跳了起来,“我们干粮早吃完了,水也要补充,晚上寒冷,也没有可以生火的东西。你想让我们三个在这儿冻死吗?还有我的小貂儿,一天没吃东西了,饿病了怎么办?都是你,非要赶,非要赶。”
“别生气嘛。”穆逢春一把将北堂春望抱入怀里,“下次不这样了行不行?我怀里还有一块肉干,大不了先喂你的宝贝小貂儿就是了。春望乖,到了京城,我卖冰糖葫芦儿给你吃。”
“谁稀氨,那玩意儿我早就吃腻了。”北堂春望从穆逢春的怀里挣月兑出来,不过听到他肯把自己私藏的肉干献出来,怒容稍霁。
“咦,辽阳也有冰糖葫芦卖吗?我在那儿大半个月,就想买串来吃,跑了多少地方都没买到。”
“笨,辽阳当然不会有卖的。我是在别处吃的。”
老王在一旁看得直摇头。这两个人实在是怪,主人不像主人,下人不像下人。一路之上,斗子诜气倒像是一对前世的冤家。不过,他还是很喜欢他们。毕竟这年头,主人跟下人都长这么养眼的不多,而出手那么大方的就更少。雇主对自己又和气又有礼给的银子又多还有什么可挑可捡的呢。想到很快就要到京城,说实话,老王还真觉得有些舍不得。
“公子,这样吧。”老王插话进来,“咱们先找个背风的地方,您跟春望在车里呆着,我去拾些枯枝升起火来,大伙儿挤挤凑合一夜,等天亮了咱们再赶路,早些儿走,说不定能赶到下个市集吃早饭。”
也只好这么办了。老王拉着马车,慢慢地走进路边的小树林。
罢把马车卸了,将马拴在树上,突然林中响起一声呼哨。北堂春望脸色微变,一把拉住了穆逢春的手。
穆逢春还没弄明白发生什么事情,只见林中一阵悉簌作响,从四面八方窜出来十几个蒙面的大汉。
“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打此路过,留下买路财。”蒙面的大汉异口同声地高声叫道。
老王早吓得抖成一团,缩到马车后头。穆逢春脸色发白,挺身将北堂春望护在了身后。真是倒霉,眼前着离家这么近了,居然还会遇到翦径的强盗。
“少爷,”北堂春望悄悄拉了拉穆逢春的衣袖轻声道,“一会儿他们要什么财物你就都给他们,保命要紧,他们应该是要财不要命的。千万不要逞一时的意气。”
穆逢春有些紧张,长这么大什么危险的情况都遇到过就是没被打劫过。如果对方只是要钱这倒没什么,反正钱财乃身外之物,没了再赚就是。
强盗们倒也没客气,招呼也懒得跟这一个老头儿,一个青年,一个小阿儿打一个,几个人直接就钻进马车翻起来。
听得车里一声欢呼,几个人手里拎着包裹钻了出来。
“老大,是只肥羊!”当先一人高声喊道,从手中的包裹里掏出几锭白银跟十几张银票。
等候在车外的众人闻言心喜,一起聚了过来。
“乖乖,不少呢!”好久没开张了,手里正穷得荒,强盗们个个眼睛发亮。“这个小白脸钱不少啊,居然带着千儿八百两银子。这下好了,咱们可以过个肥年,在家养半年了!”众人哈哈大笑起来。
穆逢春一拱手,对众人道:“各位大侠,这些银子在下自当全数敬献给各位,不过你们看我们老老小小只有这三个人,离家又还有一段路程,是不是可以给我们留下几两权充路费,在下不胜感激。”
强盗们互相看看,凑在一起商量了一下。一个身材高大的汉子上前几步,上下打量了一下穆逢春,伸手把他身后的北堂春望拉了出来。
“啧啧,想不到这公子哥儿一身细皮白肉的,连个小仆人也都这么俊俏。喂,你该不会是个兔儿爷吧!”
卑音刚落,众人一齐张狂地大笑。
“老大,好久没去窑子了,不如就拿这两个小雏儿解解急吧!”不知是谁叫了一声。
“噢!”众人一起鼓噪起来。
穆逢春一下白了脸,北堂春望怎么也有十五岁了,怎么会不明白他们话中的意思,怒火上冲,眼中杀意陡现。
“你们想怎么着就怎么着。”那个大汉粗声说道,“反正老子不感兴趣。手上有这些银子,干嘛不去窑子里找几个细皮女敕肉的大姐玩儿。长得再俊都是男的,身上骨头硬梆梆,抱起来多没劲儿。”
众盗贼嘻笑着,就有两人上来要拉北堂春望。穆逢春急了,一把将北堂春望拉过来,大声道:“你们都是堂堂男子汉,怎么也做这等下流勾当。盗亦有道,钱财你们都取去就是,何必还要为难我们。”
那两人骂骂咧咧,卷起袖子揪住穆逢春的衣领。
“你小子自身难保还废话这么多,少来挠老子的兴致。”
“不行,”穆逢春使劲护着身后的北堂春望,“他还只是个孩子,你们不能动他!上天有眼,你们会遭天谴的。”
“少废话,老子就喜欢玩幼齿。再啰嗦当心老子揍扁你!”
“别揍脸啊,还要留给咱们玩儿呢!”人群里又有一人怪声叫道,众人又狂笑一阵。
北堂春望袖底的拳头捏得死紧,他不喜欢!从来没有人胆敢在他的面前如此猖狂。看到穆逢春死命保护自己的样子,北堂春望心中一动,眼中杀意更炽。
眼见着那个强盗的拳头要落在穆逢春的身上,北堂春望突然冲过去,一头将那个强盗撞翻在地。
“快跑!”拉着穆逢春,北堂春望觑着一个空隙撒腿就跑。众强盗没想到一个孩子居然也会反抗一起愣了,等到反应过来,二人已经跑出去近百步。
“张二没气了。”一个强盗模模仰面倒在地上的那人突然惊叫了一声。
“怎么可能?他只被那个小阿子撞了一下。”强盗头子不信,趋身一看,张二面色发青躺在地上一动也不动,果然是断了气。
“女乃女乃的,臭小子,老子扒他的皮!”强盗头子一声怒吼,带着手下拔腿就追。
跑出几百步,北堂春望一眼瞥见一个小土包,他将穆逢春带到那儿,让他蹲在土包后道:“少爷,您别出来,我引他们到别处去。等我甩开他们再来跟你会合。”
穆逢春一把抓住他:“不行,太危险了。还是你藏在这儿,我去引开他们,你趁机会就跑,跑得越远越好。”说着,穆逢春从颈上扯下一条银链,又摘下指上的翡翠指环。“这链子还值些钱,指环收好,等急用的时候也可以换些银子。”
“少爷!”北堂春望看着穆逢春,突然觉得他很可爱。“你跑不快,我在家乡跑步是能手,没有一个人能跑过我的,你出去只会被他们抓,我出去才能引开他们。你放心,我一定会回来找你的。我可是你买下来的书僮呢,怎么可能丢下你一个人。记住,无论听见什么声音都不要出来。”
穆逢春还要说话,北堂春望已经纵身奔出。
“他在那儿,在那儿!快追,别让那小子跑了!”
穆逢春耳中听到远远的人声和纷沓的脚步声,随后便是一片沉寂。穆逢春双手合什,闭目向上苍祈祷,求保春望平安。
北堂春望放慢了脚步,将一众强盗引到一片开阔地。停下脚步,北堂春望转身冲着强盗冲来的方向露出了一丝冷笑。
“臭小子,可追到你了!”众强盗把北堂春望包围在中间,持刀执棒一阵哟喝。
北堂春望从怀里放出雪貂,嘬嘴吹了一声口哨,那雪白的貂儿灵活地跃上身边的一颗大树,骑在树枝上向下张望。
“你们现在回头还来得及。”北堂春望冷冷地说,“放下刀枪回家老老实实地种田讨生活去,免得不明不白丢了性命,对不起生养你们的老父老母。”
强盗们哄然大笑。
“看这个乳臭未干的小毛孩子说的话,人还没枪杆高,口气倒不小。”
“抓住他,把他嘴缝起来,看他还能不能说大话。”
“为张二哥报仇啊!”
“咱们轮着上,把这小子玩死拉倒!”
北堂春望抬头看看天。天色已晚,太阳虽然还没完全落下,但白色的月亮已经高挂在天边了。
“其实我并不想杀人。”北堂春望幽幽地说,“为什么有些人偏偏要找死呢!”
“那是因为他们本来就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