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卉薇是什么意思?华少杰究竟隐瞒了什么?
向晴把疑惑放在心里,因为她知道他不会说。
两人在于卉薇离去后,也没心思享用美食了,草草用完餐,华少杰便送她回到音乐教室上课。
今晚她带的钢琴中级班有八个学生,她暂且屏除杂念,坐在前面先示范弹奏一遍给学生听,再让他们自己练习,然后一个一个指导。
只是,华少杰没有离开,他站在窗边看她教学,令她一直觉得如坐针毡。
以往也不是没有家长站在外头看,可是今天外头站的是他,一切都不一样了。
他仿佛是在看着她,又像是透过她看着很远的地方,表情很忧愁,又有些留恋,甚至在望着小朋友弹琴时,还不由自主的面露哀伤。
他怎么可以把自己弄得如此死气沉沉?明明过去在钢琴前的他是那么亮眼开朗,眼中只有自信,如果说变得成熟稳重,就是得让背后的秘密压得喘不过气来,她宁可两人都还没长大,她还是那个呆呆的向晴,而他则是意气风发、温柔起来让人无法抗拒的校园钢琴王子。
看不下去的她在小朋友练习告一段落后,突然说:“小朋友,你们一定没听过国际级的音乐家弹琴吧?今天刚好有一位客人来访,我请他示范一曲,让大家体验一下大师风范,好不好?”
“好!”小朋友们开心应答。
他就算不弹琴了,也应该记得几曲吧?反正小朋友程度不高,就连小星星变奏曲也能博得他们欢心,趁此机会应该也能让华少杰重拾对音乐的热情,变得高兴一点才是。
她走到门边,才打开门,华少杰发现她的目标是他,二话不说转身就走,却被一把抓住,硬是将他带进门。“小朋友,这位是华少杰先生,你们现在弹的新钢琴,就是他公司生产的哦,大家掌声欢迎他。”
“谢谢华先生!”小朋友们热烈鼓掌,但华少杰的表情却尴尬无措。
“华先生是美国知名音乐学院毕业的,我们请他为我们示范一首曲子,好不好?”
“好!”气氛益发高涨,小朋友皆一脸期待。
然而身经百战的华少杰竟然却步了。“向晴,我不行……”
“怎么可能不行?你是我们学校的钢琴王子呢!”何况,她也很想回味一下他的琴艺。
小朋友们仍在鼓掌,向晴半强迫地将他按在钢琴椅上,他没有办法推拒她的要求,只能坐下。
可是一分钟过去,华少杰都没有开始弹,小朋友们由兴奋变为纳闷,教室里慢慢静了下来。向晴也狐疑地望着他,只见他带着伤疤的右手握紧了又松开,松开又握紧,放到琴键上时,甚至还有些发颤。
最后,他深吸口气,硬挤出一个笑脸,指着原本摆在钢琴上的琴谱,朝小朋友问:“小朋友,你们在练这首歌吗?”
“对呀!”小朋友们天真回应,向晴也替他们补充。
“他们是中级班的,所以弹的东西对你来说,应该太简单了。”
“不,向晴,这不简单。”华少杰低声回答,又对小朋友道:“叔叔来为大家示范如何用一只手弹出这首曲子,你们想不想听?”
“想!”
“真的可以一手弹吗?”
在小朋友们此起彼落的惊呼声中,华少杰放下右手,举起左手放上琴键,开始弹奏起来。
向晴有些意外他会用这种表演方式,但内心也不由得赞叹。
中级的曲子是简单没错,但也未必一下子就能用单手弹出双手的旋律,何况有些距太宽的合弦,他还能适时高八度或低八度,让曲调更和谐,更别提还有一些装饰音,他都完美无缺地弹了出来。
败快地一曲弹毕,小朋友热烈的掌声和欢呼惊醒了向晴,她跟着众人拍起手,很欣慰地看到弹完琴的男人露出一丝笑容,虽然只有一下子,而且笑的幅度也不大,但那确实发自他的内心。
即使乌云中的阳光只有一瞬,但至少多了一丝温暖。
然而向晴佩服归佩服,却觉得他刚才的表演有种诡异的违和感。
他……是故意单手弹,还是有什么原因必须这么弹?
“少杰,你要不要再弹一曲……”还想从他的演奏里看出更多东西,但华少杰不再给她机会,只见他迅速起身,向小朋友们鞠个躬。
“谢谢大家,我有事先走,不打扰大家学琴了。”说完,便像有鬼在背后追赶一样,大步离开音乐教室。向晴困惑地望看他的背影,暗自决定一定要好好调查,这几年他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向晴进入了甄选按赛。
她相信华少杰不会为她关说,她也没有做过这种要求,因此能进入复赛肯定是靠她自己的能力,她很欣慰这几年的努力没有白费。
可是欣慰之余,她仍挂心华少杰的事,意外察觉道顿和华少杰的交情后,便决定无论成功与否,都要趁复赛时向道顿询问,好好了解一些事情。
来到甄选贬场,她这次中规中矩地选弹箫邦的《离别曲》,这是她练得最久、也最有心得的一首,只因为她永远忘不了华少杰的高中毕业音乐会是如何成功,却又诉尽两人注定分离,就像这首曲子一样哀伤。
在道顿欣赏惊艳的目光下,她完成了演奏,在休息区一直等到所有参赛者及媒体都离去了,她才又走向甄选的钢琴房,敲了敲门。
道顿开门一见来者是她,很意外地皱起眉。“是你?有什么事吗?”
“抱歉,道顿先生,我冒昧留下来找你,并不是因为甄选贬的事,而是想要请教一些关于华少杰的事。”向晴开门见山地说明来意。
听到好友的名字由她口中逸出,道顿眉毛一挑,“怎么会想要问我?”
“道顿先生和华少杰……是朋友吧?”向晴坦白说出她的观察结果,“你的经历里提到你是寇帝斯音乐学院毕业的,就学期间和华少杰在美国时差不多,再加上他愿意赞助你的音乐会,我相信你们交情匪浅。"
聪明!道顿起身示意她进屋,顺道把门带上,领她到沙发上落坐。“你想知道什么?”
“我想知道……”向晴吸了口气,已做好接受答案的心理准备。“我想知道华少杰为什么不弹琴了?和他手上的伤痕有关吗?”
道顿倒了一杯茶给她,也在她对面的位置坐下。“看来你是很细心的女孩子。华少杰不弹琴,确实是因为他手上的伤,像他那么有天份的人,没办法继续走音乐这条路,真的很可惜。”
他先喝一口茶,一副准备长谈的样子。“在他刚进寇帝斯时我们就认识了,他的指导老师对他很严格,因此他压力很大,我们偶尔会一起喝酒聊天,可是好不容易快熬过第一年,他却在一次出游时发生车祸。”
向晴倒抽了口气。车祸?她怎么都没听华少杰提过?
“当时,他车上还载着别人,乘客毫发无伤,但他却被破碎的玻璃割断右手韧带,从此以后,他的右手就不能像以前那么灵活,再也不能弹琴了。”
他说得平铺直叙,向晴却听得身子发颤,鼻头发酸。
“他……当时一定很难过,他是那么热爱弹琴的人……”
“所以你应该知道,他要熬过这几年并不容易。”道顿也真不知道该同情好友的遭遇,还是钦佩他的毅力。
“但于卉薇她……不是有人陪着他、照顾他?”向晴突然完全谅解他那时选择分手的原因,她在他遭遇困难挫折时不能陪在他身边,即使有再多的爱和关怀他都不可能感受得到,在极端的无助和寂寞下,再大的温暖也会结成冰。
但她更清楚他是看不见自己的未来在哪里,自卑地不想让她知道他的残疾,也不想拖累她才分离,他爱她的程度,绝对远大于她的想像。
“你是指女朋友?”道顿摇摇头,“我从来没看过他身旁有女伴,他和我说过,他心里一直有一个女孩子,她在台湾,是他心灵的慰籍,可是他不敢接近她,不敢说爱……我后来才知道,那个人就是你。”
他不说,向晴也知道,因为时间上太过巧合。所以于卉薇在她联考前一晚的视讯中咄咄逼人,还有当时华少杰的欲言又止,只是为了逼她放弃这段感情……想着想着,泪便不自觉地掉下。他怎么以为她会在乎那些呢?会不会弹琴、富不富裕都是其次,她一直爱着的,就只是华少杰这个人啊!
他的放弃,让两个人彼此苦苦思念多年,这样太慢、太傻了。
道顿体贴地递了盒面纸给她,继续道:“他一开始几乎是自暴自弃了,但他也不愧是奇才,很快在商业上发现自己的天赋,这才慢慢走出不能弹琴的阴霾。还亲自到义大利找老师傅学做钢琴,短短几年就创立卡崔那。他毕竟还是选择了音乐这条路,只是方向和原来不太一样,这点我很佩服他。”
“他一直很优秀,我从来没怀疑过……”向晴抽抽噎噎地道。
虽然对最后的答案早有预感,但当真听到他的遭遇,她还是感到椎心刺骨的疼。
“向晴,”道顿沉默了一下,“他孤独太久,也自卑自怜太多,现在内敛低调的个性,是硬生生把过去的骄傲磨掉,他不相信自已是杰出的,他已经没有信心了。”
“我会去找他谈谈。”
吸了吸鼻子,把哭泣时的软弱收回,她去找他,不只要把过去意气风发的华少杰找回来,更要把两人的爱情找回来。
“想不到你会做菜?”
不是音乐教室的上课时间,向晴热情邀约华少杰到她住的地方吃晚餐,他看着她忙进忙出,有种新奇的感觉。
“自己一个人住,或多或少会学一点。”
向晴从厨房里端出几道菜,菜色并不特别,就是普通的家常菜,但华少杰的表情却有些奇怪。
“你不是说要做西班牙炖饭给我吃?”他不知为什么,似乎面有难色。
“番红花买不到嘛!”向晴一一介绍。“所以我只好改成中式餐点,我记得你也喜欢吃不是吗?芦笋炒蘑菇、橙汁鸡球、红烧豆腐,还有一锅苦瓜排骨汤,很简单的菜色,希望你不要嫌弃。”
说完,她盛了一碗白饭,并递上一双筷子给他。
豹少杰接过筷子,却久久没有动作,直到向晴盯着他的目光仿佛有些不忍了,他才强笑着换成汤碗,喝起苦瓜排骨汤来。
原本轻松的气氛莫名变得有些僵凝,向晴有一下没一下地动着筷子,目光却不时溜到华少杰身上,就见华少杰慢吞吞的喝完一碗汤后,又装了一碗。
“你怎么光喝汤呢?”她指了指其他菜肴,“你觉得卖相不佳,不好吃吗?”
“不,我……喜欢喝汤。”有些蹩脚的答案,但他却喝了一大口来证明他话中的真实。
直到第三碗汤下肚,他还是没有动筷子的念头。
慢慢放下碗,向晴的表情由轻松变为沉重,眼中还有一丝抑郁。“少杰,你还是不肯说吗?你为什么不肯拿筷子?”正在盛汤的华少杰听到她的话,身体僵了一下,最后也停下动作,却无法回答她一句。
“你不吃中式餐点,是因为你的右手受伤了,拿不好筷子,对不对?”她很想抑止漫上鼻间的酸,却让这股酸楚呛得眼眶泛红。
他的手一震,汤碗“哐”的一声掉在桌上,烫人的汤汁不偏不倚溅在他右手的伤疤上,就像她单刀直入的话语一般,在他的伤口又添上了新伤。
“小心!”向晴紧张地找来湿布想替他擦干,担心他烫伤,华少杰却伸出手制止她,逞自取饼湿布擦拭。然而他的动作生硬,表情就像死去一般沉寂,向晴害怕是自己太过直接,不禁懊恼不己。
幸好,华少杰幽幽开口。“你都知道了?”
瞧他那副阴郁的样子她就忍不住想哭,但她不想自己的泪影响他的情绪,便狼狈擦去就要溢出眼眶的泪珠。“我知道了,所有的事。”
她抽了张面纸往脸上抹,鼻头上的红印不知是哭过,还是她太过用力使然。
“你为什么不说呢?你手受伤不能再弹琴,却选择不告诉我。你根本没和于卉薇在一起过,却骗我你移情别恋,宁可让我恨你,在你心中,我就是这么不能同甘共苦的人吗?”
“不是这样的!”他痛苦的闭上双眼,车祸那一瞬间的情景,仍清楚的存留在他脑海中。“对我而言,不能弹琴就像个废人一样,我已经没有未来了,怎么能耽误你?所以我才请于卉薇帮我演那场戏……”
他惨笑着举起右手,“我在复健的时候,连一支笔都拿不好,更别说拿筷子,甚至到现在,我扣扣子都还有困难,喜欢的衬衫都没办法穿。为了那场车祸,我自寇帝斯休学,离开心爱的女友,甚至父母也冷眼相待。我几乎失去一切,这样的我,怎么配得上你?”
“你没问过我,怎么知道我不愿意陪你?”她就算不再恨他的轻言别离,也确实怨他的自作主张。
“那时我不想输给于卉薇,不想连自己都瞧不起自己,想要让你们刮目相看,所以每天练琴到三更半夜,指头出血了就包起来继续练,努力考上音乐系。可就算我会弹钢琴了又如何?每当我按下一个琴键,都在提醒我对你的思念,我根本忘不了过去,根本没有走出来过!”
想起和自己一向感情很好的母亲,她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
“学音乐的决定,连我妈都不凉解,我只好一个人住在外面,遇到困难只能抱着枕头偷哭,如果不是小臂帮我,我现在还不知道会在哪里你知道吗?你知道吗?你做了分手的决定,苦的不是只有你自己!”
豹少杰终于知道,他自以为是的对她好,其实只是自私,以及自卑,她的泣诉无疑像把利刃,一刀一刀的凌迟他。他不知该如何安慰她,只能伸出双臂,将哭惨了的她紧紧拥在怀中。
“对不起、对不起……”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已经没有自豪的条件了,甚至觉得自己没有爱她的资格,然而看她那么痛苦,他仍忍不住放纵自己拥抱她。
“如果你只是想安慰我,那我不需要你的拥抱。”向晴报复似的在他的肩头擦去泪水,接着定定地用红通通的双眼凝视他,“我要你知道,我愿意陪你走过难关,你呢?”
靶受到她澎湃的情意,华少杰终于再也压抑不了内心的真实情感,低下头吻她。
这个吻是那么猛烈,仿佛要将他俩一起燃烧殆尽,却又是那么不熟练,几乎把她弄痛;他的拥抱也很拙劣,好像无论怎么做都无法把她完整的嵌入自己怀抱之内,只能不断渴求、再渴求,可即使如此,两人也都不放手。
他们是彼此的初恋,即使分开了,心中还是只有对方,没有过别人。
只是虽然误会都解开了,明明接下来该是浓情蜜意,可不知怎么的,向晴却觉得他的吻和拥抱,有诀别的味道。
美国知名小提琴家道顿来台演奏会,甄选当地钢琴家合奏,结果终于在复赛后一个星期揭晓。
雀屏中选的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钢琴老师,没有显赫的家世学历,更不是打小就学习钢琴,这种背景居然能打败众多强敌月兑颖而出,媒体记者无不大肆报导。
报导还整理出几个参赛者和中选者的比较图表,当然于卉薇这种外型出众、家境不错、科班出身又得过几个国际奖项的人也在媒体的评比名单上,而评比的结果,那个中选的幸运儿显然各项条件都惨败,因此对于道顿的选择,大家也觉得更加离奇。
向晴就是那个幸运儿,结果出来那一刻,她和吴小臂兴奋得尖叫,但激情过后随之而来的,便是如潮水般汹涌的记者媒体,逼得向晴无法外出。
宅在家是没有关系,停几次音乐课也无所谓;最令向晴在意的,是华少杰在那天后就消失了,连一通电话都没打给她,甚至在她确定人选绑也无声无息。
想到这里,她不禁有点气恼。从以前到现在,他总是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她只能随他起舞,一点主导权也没有。向晴只能安慰自己,华少杰是道顿音乐会的赞助人,为了避嫌,没打来是应该的。
可无论再怎么躲,道顿记者会总是要参加,否则办这么大的甄选,就一点广告意义都没有了,所以这日,向晴在好友的变装掩护下,低调离开音乐教室,只身搭计程车来到记者会会场。
偷偷来到道顿休息室,她敲了敲门,在道顿笑着迎她进门后,她才意外发现华少杰也在座。
两人默默相视无语,向晴甚至连自己来这里做什么都忘了,只是怔怔地望着他,觉得胸口有点发胀、发热。感受到他们两人间的奇异气氛,道顿笑着出声。
“向晴,别这么死瞪着他,我要先说,我选择你和华少杰一点关系都没有,你千万不要胡思乱想哦。”
“我知道。”她不假思索的点头,“他不是这种人,否则我在看到他是赞助商时就会退赛了。”
豹少杰听了她的话淡淡一笑,她还是像过去一样,傻傻相信他。
“幸好你没退赛,否则我怎么能找到你这么好的合奏人选?”道顿知道他们相识的来龙去脉,再加上这两个人一站在一起,暖昧感便油然而生,索性火上加油道:“看你们两个眉来眼去的样子,害我白担心一场。”
豹少杰眉一皱。“不,我和向晴……”
他的话没有机会说完,因为休息室的门突然“砰”的一声被打开,让三个人全吓了一跳。
来人是于卉薇,见到室内的他们,她原本不甘心的脸上又多了一抹轻蔑。
“你们都来了?那正好,甄选结果出来后你们躲着不见人,今天道顿记者会我就不信堵不到你们。”她冷笑。“我是来讨一个公道的!”
“什么公道?”道顿对她的无礼很是感冒。“我不记得有欠你什么。”
于卉薇直直指着向晴。“为什么最后入选的会是她?无论背景、琴艺、经验,甚至外貌,她没有一样比得上我,我敢说,参加这场甄选的每个人全在我之下,为什么你们会选向晴?”
“我选向晴,自然有我的理由。”道顿严肃指正,“你说你每样条件都胜过其他人,这是主观认定,不是每个人都跟你有一样的想法。”
“主观?说的好听,我看是内定吧!”她把矛头转向华少杰,发现他仍是那副淡漠的样子,心中怒火更炽。“如果不是有华少杰保她,替她关说,依向晴的条件,早在初赛就被踢出去了!”
“于卉薇,你的质疑不只污辱了我,也污辱了道顿、污辱了主办单位,甚至污辱了整个卡崔那公司,希望你的用辞能谨慎些。”
豹少杰沉下脸。
但于卉薇早在落选那一刻就决定替自己讨个公道了,逞论她心中还记恨当年他不接受她的事实。“我说错了吗?像向晴这种半路出家的人,根本是滥竽充数,怎么可能赢过我?”
“她不是打小就学琴、不是循一般模式出头,所以才没有底气!”道顿正色解释,他没想到居然有参赛者会如此厚颜无耻到他面前撒野。
“这是我的演奏会,我宁可挑一个有潜力的新人,也不要一个弹琴一板一眼没有灵魂的人。”
“不可能!她不可能比我好——”于卉薇绝不服输,把道顿的话当耳边风,自傲地昂起下巴,“我知道了,华少杰,该不会是你自己变成了废人,道顿没办法和你这个朋友合作,你只好请女朋友替你出头,顺便替她打打知名度?反正你在钢琴界已经没前途了!”
“于卉薇,你太过分了!”向晴终于忍不住反击,“失败了就要自我检讨,为什么要恶意攻击别人?我不认为我苦练多年的琴艺会输你多少,你不要太自我感觉良好了,而华少杰在音乐上的成就,更不是你这种人有资格评断的。”
“我说错了吗?废了右手的男人,连一首小蜜蜂都弹不出来,居然还不要脸的替你护航?”于卉薇根本豁出去了,她得不到华少杰,所以宁可毁了他也不让别人得到;她得不到道顿伴奏的位置,也要来大闹一场,让向晴知难而退。只是她如意算盘打得太好,殊不知向晴已经不是以前的向晴,不会再一味挨打。
“你再这么无理取闹,只会让人觉得你输不起,少杰就算右手有点问题不能再弹琴,但他并没有自暴自弃,而你呢?不过输了一场甄选,就到别人的场地大吵大闹,可见你的风度和教养有待加强!”
向晴气坏了,她的脾气一向温和,很少把话说得那么重,但几次发火,都是因为于卉薇,她开始怀疑自己高中时怎么会觉得于卉薇是气质校花,现在眼前这个来意不番的女人,内心根本丑陋无比!
“你说什么?”于卉薇不敢相信软弱的她敢回嘴,举起手就想挥过去,却被华少杰挡了下来。
“够了!”华少杰觉得自己被羞辱够了。就算他是废人又如何?轮得到她来说嘴?何况她还在向晴面前大放厥词,更让他觉得火冒三丈。
“我的右手废了是谁造成的?”他冷着一张脸,凌厉的目光直射于卉薇,语气里控诉意昧十足。“你别忘了当年那场车祸是怎么发生的,我之所以没再追究,是因为你答应和我在向晴面前演一场戏,而且身为驾驶,我也有错,但如果我父母知道你也在车上,我相信你以后就别想在音乐界混下去了!”
于卉薇确实忌惮他的威胁,当年车祸她奇迹似的毫发无伤,华少杰却被玻璃刺得脖子以下都是血,她因为太过害怕,叫了计程车便逃之夭夭,事后才去医院看他,但他已不可能原谅她了。
“你、你不会的,你答应过我的……”她仍想嘴硬,语气却十分心虚。
“我会。”他说得毫不留情,只要她继续伤害他的自尊,伤害他最心爱的女人,他一定会。
稗恨的瞪了三人一眼,于卉薇只能选择离去,不过在临走之前,她还是不甘心地丢下愤恨话语。
“好,这次算我栽了,不管你怎么打压我、提拔自己人,残废还是残废,至少我有勇气用我的方式争取,但你们呢?在我看来,你们都是裹足不前的胆小表!”
辫暗的室内,只有夕阳余晖由落地窗外洒入,偌大的空间里,摆着一架三角钢琴,钢琴前坐着一个男人。华少杰从记者会回家后,就一直这么沉默地坐在钢琴前。
如果他的右手完好无缺,大概已经弹了好几首曲子,弹到淋漓尽致、弹到力尽虚月兑。
然而这一切都不可能了,他甚至没有勇气把手再放在琴键上,右手碰触白键时,还会不由自主的颤抖。废了右手的男人,连一首小蜜蜂都弹不出来!
尽避告诉自己不要在意于卉薇的话,但她直接不掩饰的辱骂,仍不偏不倚地刺向他心底最脆弱的部份。她说的没错,他是个废人,更是个胆小表,因为自卑,对深爱的女人裹足不前。要是他能有于卉薇那样的勇气,搞不好都和向晴生一打孩子了。
没错,他很清楚向晴爱他,也知道她想和他更进一步,只是他就是放不下心里的不安。
她想进入他的内心世界,但她不知道,她早就在那里了啊!
举起左手,放上中央c,他慢慢弹起小蜜蜂,甚至还能配上和弦。
“我还是弹得出小蜜蜂……”他笑得苦涩,语气哽咽,没有光采的双瞳,已经黯淡好多年。
颤着右手,他将双手都摆上琴键,闭上眼,皱着眉头,慢慢弹起《Teals》。
一开始节奏缓慢,他不太灵活的右手勉强还能应付旋律,只是弹得十分吃力,在装饰音时有些零散,可到后来一小段旋律较为密集的地方,他的右手便完全跟不上左手的节奏,甚至在最后结束时的爬音也弹错好几次才勉强完成。他不相信,再弹了一次,可或许太急切,反而比前一次更糟,旋律整个走了样,他弹到手都痛了,眼睛也红了,仍坚持弹下去,完全没有发现落地窗外站着一抹俪影,心疼的直凝望着他。
终于,华少杰再也弹不下去了,厌恶地用力拍打琴键,钢琴发出暴躁刺耳的声响。他一边打,一边大吼大叫,似乎想把满心的郁闷发泄出来,即使是用伤害自己的方式。
“啊——啊——为什么、为什么是我!”他不顾一切的捶打钢琴,完全不在乎自己痛不痛,然后像疯了似的猛然站起身,执起一旁的花瓶就要砸下去。
然而,在花瓶碰到钢琴的前一刻,他又突然住手,怔怔地站着,目光由失控变为哀伤。
“你终究,还是无法砸坏钢琴吧?”窗外的向晴突然推开落地窗,慢慢走到他身边,温柔地取下他手上的花瓶。“你是爱音乐的,你喜欢弹琴更甚于每一个人,你不弹琴,却改行卖琴,所以不可能破坏你最爱的东西。”
听到她说的话,华少杰无力地跪坐在地板上,双眼迷茫没有焦距,像个失去方向的旅人。
看着这样的他,向晴的心好痛,她多想为他做些什么,可是他的心结必须自己解开,旁人的安慰言语对他而言,只有压力。
她只能尽其所能陪在他身边,和他一起度过这些风雨,让他知道无论他失去什么,她一直都在。
“向晴,”他低哑开口,语气空洞哀凄,“我很失败,对不对?我废了右手,不能再弹最喜欢的钢琴,也失去了最心爱的人,我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