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太、太过分了!”
米甜甜听完弟妹的叙述,脸上立刻笼上乌云。
“真的很过分!”米多多气得满屋子乱走。“我想破了脑袋,呕了好几升血,才想出这十二道菜名,几个少爷竟然说是他们取的名字,皇帝还夸奖他们心思巧呢!”
米软软也委屈地道:“人家雕了萝卜小船,六少爷说是他刻的,还骗皇帝说他是微雕专家,好不要脸唷!”
“这十二道菜是我们米家一起做的,凭什么说是他们做的?”米甜甜的表情结霜,大步跨了出去。
“甜甜,别去和他们争……”安居乐拉住了她。
“你甭管我!我要争回这口气!”她突生神力,用力甩掉他的手臂。
来到观云轩,乾隆笔帝和官员随从早已离去,周家大小正围绕在那块金字匾额四周,兴奋述说皇帝游园的事迹。
“大少爷!”米甜甜直直冲到匾额前。
“哟!是甜妹妹?你来讨赏了吗?”周文礼笑逐颜开。
“我来讨公道!”
“什么公道?”周文礼从口袋拿出几锭白银,在她眼前晃了几下,耀武扬威地道:“我说甜妹妹你一定没见过这么多钱,给你!这是五两银子,是我爹赏给你,慰劳你做菜的辛苦。”
“我不要!”米甜甜伸手挥掉白银,银钱落地发出叮咚声响,所有的人都安静下来,定睛望向她。
安居乐站在她的身边,拉拉她的衣摆,又不安地瞧向变脸的大少爷。
“米甜甜,你什么意思?我爹打赏你,你竟然不识相!”
“我不要钱,我只要你向乾隆爷说,今天的菜是我米甜甜做的!”
“就算我说了,皇上也记不住你们米家的怪名字。”周文礼嗤道。
米甜甜双手叉腰,眼中怒火越来越旺。“你不说无所谓,我也不期待皇上会记住我的名字,可你们怎么可以说那些菜是自己想出来的?”
“咦?奇怪了,你们米家是我周家的奴才,奴才想的、做的,最后还不是要归给主子?”
“我们不是奴才!我是周家聘用的厨娘,这些菜是我们米家姐弟妹合力做出来,花的是我们的心思,不是你们的!”
周文礼嗤笑道:“奴才就是奴才,没有我们周家养你们,你们又哪有福气做菜给皇帝吃?你赶快回去烧香拜拜,感谢你们遇到一个好主子吧!”
“我不靠你们周家养,我们米家在周家出力赚钱,绝不白吃你们一口饭。今天周家有客人,我为客人烧菜是分内的事,我也不会出来邀功讨赏。可是今天……你们几位少爷竟敢诳走米家的心血,还说厨子手拙,你们到底要不要脸啊?”米甜甜越喊越大声,尖锐的嗓音令所有的人不由得倒退一步。
“米甜甜,你越来越不像话了,竟敢用这种口气和本少爷说话?我可以叫我娘赶你们一家出去!”
“出去就出去,我不信你们还敢拿我的菜色欺骗世人!”
“哼!我们都知道你作菜的方法了,我们不留你,照样可以打着皇上钦赐的招牌做出相同的菜色。”
米甜甜冷笑一声,指向那块“江南第一美味”道:“大少爷,你模模你的良心,你们今天有脸拿这块匾吗?”
“凭你也想要这块皇上亲笔题赠的金匾额?”
“我不要匾额,我拿了这块匾,只会劈了当柴烧掉,因为你们不配!”
“你……你……你……”周文礼指着她,气得脸皮胀紫。“你竟敢毁损皇上钦赐的东西,凭你这句话,就叫我爹拿你去杀头!”
“有人欺骗皇帝,自吹自擂,也该杀头!”
安居乐眼见情势剑拔弩张,他又拉了甜甜的衣摆:“我们回去吧,是老爷盖了这座漂亮的园子,这才让皇帝吃的开心,你就别争了……”
“我管他什么园子,是我米甜甜做的菜,就不容许别人冒名拿来邀功!”
“总是老爷的名声……”
米甜甜拼命拨掉他的手,气愤地道:“乐哥哥,你怎么帮他们讲话?”
“我……”安居乐松了手,一时词穷。
周文礼双臂环胸,示意丫环捡起地上的白银,交到米甜甜的手中。
“连长工都这么懂事,米甜甜,你不要再闹了,横竖你就是要钱,少爷我向来很疼你的,我会请我娘加你的月例钱。”
“我不要!”米甜甜再度把白银丢到地上。
“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周文礼脸色又绿了。
“我要去见皇帝,我要告诉他,今天的菜是我们米家做的!”
“你去见呀!”周文礼有恃无恐,凶恶地道:“皇帝今晚住宿在虎丘,你去闯啊!不然明天皇帝出巡时,你也可以拦轿喊冤。我倒是要看看,有谁会相信你这个小泵娘的话?到时候我们周家也不会认识你这个人!”
“你?!”米甜甜气得发抖了。
是呀!她只是一个没没无闻的小厨娘,即使她向别人说皇帝吃的是她做的菜,一旦周家翻脸不认人,别人也只会当她胡言乱语罢了。
烧菜作饭是她的兴趣,每一道菜都是她的心血,她绝不容许别人剥夺她努力的成果!可今天她连讲话的分量都没有……
她到底在争什么呀?她攘紧拳头,不让自己的眼泪掉下来。
“甜甜姐!”后头有一个丫环在喊她。“老夫人唤你过去。”
她推开安居乐的高大身躯,再也不看周家诸人的嘴脸,大大地踏步离去——
半夜三更,厨房传来重重的菜刀剁板声音。
米软软间在门外,志下心不安地从门缝向里头窥视,只见地上洒了许多碎菜、砸烂的瓜果、还有几块油腻的肥猪肉,尸横遍野,惨不忍睹。
米甜甜则站在灶台前,双手各拿一把菜刀,还在用力猛剁一把大蒜。
安居乐随米多多赶到,急道:“怎么了?甜甜怎么了?”
米软软指了厨房,忧心道:“本来我们都睡了,姐姐突然跳起来,跑到这里来切菜,切一把丢一把,我和哥哥劝她回去,她还拿菜刀要砍我们。”
“怎会这样?”
米多多推了推安居乐:“所以就找你来喽!也没看她气成这样过!”
安居乐心急地推门进去,大喊一声:“甜甜!”
米甜甜转过身,两手握紧菜刀,脸色绷紧,泪流满面。
安居乐吓坏了,他从来没见过她哭得这么伤心,心头一紧,忙上前道:“甜甜,把刀放下,我带你回房……”
“你走开!你们统统走开!”米甜甜挥舞菜刀,嘶吼着。“你们都说算了,可我怎么能够算了?”
“甜甜……”安居乐不怕菜刀,又往前一步。
“那是我爹教我的手艺,也是我和多多、软软一起努力的成果,他们姓周的怎能抢走?”
“你别哭,我们先回房……”
“走开!”她哭得涕泪纵流,浑身颤抖。“连你也倒向姓周的,乐哥哥,你……你……坏!你坏!”“甜甜,不要这样。”他心疼地劝着,伸手想扶她。
“我砍你!”米甜甜菜刀挥出,作势要砍人,一眼见到安居乐那张急得不知如何是好的老实脸孔,两手顿时失去力气。
他轻轻地拿下她的菜刀,放到最角落的橱柜里。一回头,却又见她以拳头用力捶向砖砌的大灶台。
“气死人!气死人!气死人——”
“甜甜,手会疼呀!”他抓过她的双臂。“不要敲了。”
她的一双小拳头还在猛敲猛打,也不管捶到什么地方,她就是拼命乱捶,一定要把满腔怨怒发泄出去。
安居乐挺直胸膛,任她没头没脑地槌打。甜甜的力气不小,他紧闭眼,忍着胸部头脸如雨点般落下的拳头。
米甜甜打累了,无力地摊倒在安居乐怀里,哭道:“我不甘心呀!我不要一百两,我不要那块匾,我也不要皇帝知道我的名字。我就是咽不下这回气,菜是我做的,竟然让他们给抢了功,变成他们的新意了!”
“甜甜,不哭!”安居乐犹豫地举起双手,最后还是大力一抱,紧紧地把她圈在臂弯里。
那温热的怀抱让她得到安慰,激烈的情绪终于稍得平息,她抓着他的衣襟,埋在他胸前低泣。
“乐哥哥,你都不生气?”
“少爷他们这么卑鄙,我当然很生气,可我们是下人,斗不过他们呀!”
“你就这么认命?”她抬脸看他。
“我不是认命,我相信世间是有公理的。”他诚恳地望她。
“哪有什么公理?他们周家有钱有势,一脚就把我们踩死了。”
“甜甜……”他以粗大的指头为她抹拭泪水,缓声道:“我刚来的时候,其他长工在偷懒,我却努力在做事,等到高管家来检查时,别人会指着最干净的那块地说是他扫的,我吃了闷亏,要向谁说啊!可是一年两年过去了,高管家知道我不会骗他,他开始交代我去扫老爷的书房,帮帐房送钱,也帮周府送信。后来长大了,还被派去帮老爷抬轿。”
“乐哥哥你最笨了,你做这些事,又没有多拿钱,有什么好处啊?”米甜甜吸了吸鼻子,不再哭泣。
“好处很多,我不只是园子里扫地刷墙的长工,我可以偷翻老爷的书,请帐房先生教我打算盘,还可以到苏州城各地看看世面,也结识了几个衙门的大哥,我觉得这样很好。”
“那又跟少爷偷我的菜色有什么关系?”
“嗯……有一句话……”他搔了搔头皮,想了一下,才道:“好像是‘吃亏人常在,刁钻不到头’。我吃点亏没关系,多做多学,我才有机会懂更多事。甜甜,虽然你现在一时委屈,可你的手艺那么好,将来我们开店,一定会有很多人喜欢吃你做的菜,米家美味永远会受到欢迎;而少爷他们刁钻,自以为聪明,其实脑袋空空,若要再叫他们变出好吃的菜色,不用多久就吹破牛皮了。”
米甜甜一点就通,她终于露出微笑,眨着红肿的眼皮,不可实信地凝望他。
“乐哥哥,从小到大,你好像不太会讲话耶!”
他忽然又变得口拙了,憨憨地看着她的笑容:“我……我还是不会讲话,我只是讲我的经验而已。”
“乐哥哥毕竟是两个甜甜大,你懂得比我多!”她仰慕地望着他。
“嘿嘿!”安居乐不好意思地松开她柔软的身子,蹲下来捡拾地上的菜叶。
米甜甜到水缸边舀水洗脸,重振精神。“乐哥哥,我跟你出去。”
“嗄?出去哪里?”
“还去哪里?一起出去开小酒楼呀!”唉!怎么乐哥哥又变笨了。
“你不是还想再服侍老夫人两年吗?”
“本来我是这么打算,也是想等多多和软软长大了再出去,可今天发生这种事,我实在待不下去了。老夫人她很难过,说我离开周家才不会再受气;还有,她说老爷少爷说谎,是犯了欺君之罪,求我不要讲出去……”
“老夫人求你?”
“我怎敢让老夫人求?我说我不会讲的,只是……后来我还是气得睡不着,所以才跑来这里。”米甜甜舀了清水到锅里,又弯将炉火烧旺。
安居乐捡了一篮烂菜叶瓜肉,拿到水缸边冲洗掉灰尘。“你现在不生气了?”
“不气了,气死自己,便宜了那几只少爷猪。”米甜甜雄纠纠、气昂昂地道:“以后我一定要拿米家的大招牌砸死他们的‘江南第一美味’!”
安居乐最爱看她充满自信的灿烂神情,他也随她笑了。
“哎呀!你傻笑什么?快把菜洗干净!水要滚了。”
“喔!”
两人默契不言而喻,只要有做菜的剩菜剩肉,米甜甜一定会为安居乐煮上一碗他最爱吃的青菜汤。尤其她刚才剁碎那么多菜叶,节俭惜食的安居乐当然一一捡起让她“废物利用”。
“咦?乐哥哥,你脸上怎么一块青?”她就着油灯瞧他的脸,忽然心中雪亮,脸颊热了起来。“啊!是我刚才打你的?会不会痛?”
“不会。”
“一定痛的啦!”她飞快地在他大脸啄吻一下。
“嘿……”他愿意再让她打上一百拳啊!
门外的米多多急忙掩住米软软的眼睛:“小阿子不能看!”
“我要看!我要看!”米软软拼命拨开哥哥的手。
“喂!你们两个小表不去睡觉,在这边吵什么?”米甜甜喊道。
到底是谁吵得谁不能睡觉呀?两兄妹对望一眼,决定不让他们继续卿卿我我,两个人跳进厨房,大声道:“我们也要吃消夜!”
抱在一起的两个人只好分开,一个红了耳根子,一个瞪眼煮汤去了——
一个月后,四月十四日——
周家没有挽留米甜甜,甚至动作迅速地请了一个新厨子;米甜甜不再留恋周园,只是依依不舍地告别老夫人,便和弟妹整理包袱离去。
来到虎丘附近的一间小屋子,安居乐道:“就是这里了。”
“这是我们的新家?”其他三人眼里充满希望。
安居乐打开门锁,让亮丽的光线射进屋内。他解下包袱,迅速打开几扇窗子,清新的空气流泄而入,冲淡了尘封已久的闷霉味。
“这铺子以前也是做吃食的,现在租给我们,连桌椅一并给了,我们可以省下一笔钱。屋子后面有河,提水很方便。”
米甜甜放下包袱,到处察看,不觉皱了眉:“以前也做吃的?这么脏,难怪倒店了。”
米多多模到墙壁的油渍,啧了一声:“客人看到都不敢进来了。”
米软软倒是兴奋地道:“店面很大呀!一共摆上八张桌子,外面还有一棵大树,我们再搭个棚子,让客人在外面喝茶。”
安居乐难为情地搔搔头:“我们手上的钱有限,我跑了整个苏州城,这间屋子地点好,虎丘有很多游客,一定有客源,而且租金便宜,我就租下来了。”
米甜甜笑道:“乐哥哥眼光好,又会省钱,屋子脏有什么关系?大家勤快些,刷一刷就好了。”
安居乐如释重负,甜甜喜欢,他就放心了。
他拿起一盆万年青,走出门外:“走!大家来‘剪运’了!”
“哎呀!今天是吕洞宾的生日,快!多多、软软,一起出来!”米甜甜忙从包袱里找出一把剪刀。
“剪什么运呀?”米软软不解地问道。
“软软,我教你。”米多多道:“万年青又叫千年蕴,每年到了四月十四日吕洞宾生日这天,咱们苏州人都要剪掉旧叶子,把不好的运气剪掉。”
米软软马上冲到门外阳光下,大叫道:“我要把以前在周家的晦气剪掉!”
米甜甜笑着把剪刀交给妹妹:“好!你先剪!剪下面这片干掉的叶子。”
“喀擦”一声,一片旧叶飘落而下,米软软用力踩着叶片,大声道:“以前当丫环很讨厌,被人家唤来唤去的,以后我就不当丫环了,我要跟姐姐学做很多好吃的点心!”
米多多接过剪刀,找了一片最丑的叶子剪掉,还拼命剪得支离破碎。
“死周家!臭周家!剪死周大女乃女乃,敢叫我爬梁扫灰尘?幸亏我没摔死,不然做鬼也找你算帐!”
“对!我剪他周家六个少爷!”米甜甜用力一剪,柳眉倒竖,也是死命踩踏。“以后我再也不用在周家受气,看谁还敢欺负我?”
“嗳!你们都好凶。”安居乐捧着万年青,摇头笑了。
米甜甜帮他捧过万年青,递了剪刀过去:“人就是要凶一点,才能把坏运气赶走!”
安居乐笑着剪下最后一片枯瘪的叶子,眼前跃然而出一盆绿意盎然、挺立俊秀的万年青。
十年长工契约终于结束,从今天开始,他也是一棵自由自在生长的万年青,而往后更是他和甜甜、多多、软软的新生活。
四个人之中,他年纪最大,他告诉自己,一定要担起责任,好好照顾他们。
“乐哥哥,你想什么?你剪掉什么过去?”米甜甜问着。
“不好的都剪掉了。”他露出一个沉稳的笑容。
“吓!怎么一副老爷爷的脸孔?”
米软软道:“姐!乐哥哥有六个软软大,所以他是七十二岁的老爷爷!”米多多舌头吐了出来:“唉!米家女人都这么白痴吗?”
“多多!”
“哥哥!”
米多多头顶挨了两个拳头,正在怨叹命苦,眼前递来一块女敕黄夹白的甜糕。
“多多,这是神仙糕,拿去吃吧!”安居乐笑道。
“要吃甜糕,自己做就有了啊!”米甜甜也拿了一块。
“既然是神仙过生日,就要吃特别的神仙糕了。”
米软软已经咬了起来,砸了舌头,又仔细闻了一下:“哈!这糕我也会做,红糖、糯米、杏仁、核桃、鸡蛋……嗯……还有……”
米多多和米软软开始研究神仙糕的成分和做法,米甜甜看到安居乐双手空空,疑道:“只有三块糕?你的呢?”
“呃……你们吃的开心就好,这钱……还是要省一点。”
“拿去吃!咬了。”她把神仙糕塞到他的嘴边。
香甜气味就在嘴畔,他乖乖听话咬了一口。
她也接着咬一口,再笑意盈盈地命他吃下去。
甜甜吃他的口水呢!安居乐痴痴地盯住她的笑靥,嘴甜,心甜,全身甜成了一汪糖水。
“哥!你看乐哥哥那个憨模样。”米软软低声道。
“他要一辈子憨下去了!”米多多大口吃下神仙糕,摇头大叹。
春夏之交,万物更替,剪掉旧运之后,这一家人也展开新的人生了——
众人整整忙了七天,才把这间小屋整理得干净清爽。
夜暮四合,众人吃完晚饭,整理妥当后,一起围着刷得发亮的桌子坐下来。
安居乐面前摆了纸笔和算盘,还有一堆碎银、铜钱。
“好!现在我们都整理好了,要开始做开店的准备工作了。”
其余三个人撑着下巴靠在桌上,六只眼睛热烈地期待他。
“嗳!你们不要这样子看我啦!”他耳根子红了起来,要他当“家长”发号施令,他真的很不习惯。
米多多很有义气地拍拍他的肩:“乐哥哥,我也是男人,我会和你一起扛下这个家。”
“对了!多多,房间里头还可以放下一张小床,你就不要打地铺了,进去和甜甜、软软睡一间吧。”
“我长大了,才不跟女人睡一起!我要和乐哥哥在外头打地铺。”米多多向姐妹们扮个鬼脸,他终于摆月兑和女人同睡一室的噩梦了。
米甜甜也回敬他一个鬼脸:“不睡就不睡,小小年纪就会打呼,吵死人了!”
“这样吧,”安居乐道:“我们再买三条新被,也帮多多买个厚垫子……”
米甜甜道:“等等!你不买条新被子吗?”
“我用旧的。”
“不行,你那是乡下带来的十几年老被子,不够暖和了。”
“去弹弹棉花就好。”
“我也给你五十几两,钱够用的啦!”
安居乐捻了抢桌上的银子:“这是你爹留下来给你们的,不能乱用,而且我们还要花很多本钱,要先省一点。”
“还要花钱啊?”米甜甜没了主张,忧心忡忡地道:“是屋子太小了,后头只有一间房,你老睡地上会着凉的啊!”
“姐,你都不关心我,我也睡地上耶!”米多多拉了拉她。
“你自求多福吧!”
呜!米多多有被遗弃的感觉,跷起二郎腿对着屋顶发呆。
“姐!我看这样吧!”米软软发言了。“把我们的旧被拆开,我做一张厚褥子给乐哥哥,然后再去挑块新棉布,乐哥哥找人弹棉花,姐姐你帮乐哥哥缝个新被面。”
“软软懂事,会出主意了!”米甜甜很满意地望着妹妹。
安居乐想想不会多花钱,也就道:“好吧!软软女红好,就请软软去买被子,另外也要买布缝帘子,还要缝屋外的酒幌子。嗯……这里有五两银子,软软,给你!多多,你会杀价,就陪软软一起去买。”
米多多打起精神,摩拳擦掌地道:“我还要买什么?”
“碗盘杯筷,再添几张凳子……多多你很聪明,你看店里缺什么东西,你就买什么,就给你布置我们的小店,十两银子应该够了吧?”
“我呢?”米甜甜睁大眼问道。
“你买厨房的束西,你是掌厨的人,总要让你挑顺手的锅子。还有我会陪你到市集走走,挑选油粮行、酱坊、鱼行、肉行、海货行,先跟老板打个交道,以后我们有稳定的食料来源,做起事来比较省时省力。”
“哇!乐哥哥你好厉害!想这么多!”
米家三人简直惊为天人,个个眨着发亮的眼睛瞧安居乐。
“嗳!你们又这样看我……”安居乐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把他刚才所讲的记录下来,又用算盘打了一下数目。
“跟着乐哥哥就对了!”米甜甜满心欢喜。
“嫁给乐哥哥也对了!”米多多冒出一句。
“你多学着点啦!”她又敲他一记。
“甜甜,你……你不要对多多凶嘛。”
“姐夫,要不要姐姐打你一下,再亲一下呢?”米多多暧昧地笑着。
“我……”安居乐一张大脸瞬间胀得通红。
米软软左边看着害羞的准姐夫,右边看着被捏得哇哇大叫的哥哥,她觉得自己最幸福了,有那么多人在照顾她,她以后一定要认真干活儿。
“姐夫,你要我缝酒幌子,我要绣什么店名呢?”
“店名?哎呀!我们还没取名字呢!”
米多多猛吹被捏红的手背,呼呼有声地道:“还不简单,姐夫叫安居乐,换个顺序来念叫安乐居,就是安乐小陛了。”
“这名字怪怪的。”米甜甜歪着头道。
“安乐窝?醉梦轩?柔香阁……”安居乐的脸更红了。“这是苏州的妓……妓……”
米甜甜大吼一声:“多多!你胡乱出什么主意?”
“不然叫甜甜小陛喽!”
“不行!我的闺名怎么可以拿出去让人乱喊,也不准用软软的名字!百!多多小陛倒是不错。”
“不要!难听死了,多多多多……钱又不多,偏偏叫多多!”
“你敢讨厌自己的名字?我上香跟爹说,叫他骂你一顿。”
“我又没说不喜欢我的名字,等我梦到爹了,我还要跟爹告状,说姐姐老欺负我!”
“米伯伯?”在他们姐弟拌嘴之时,安居乐得到灵感,在白纸上写下四个字!
丰富小陛
其他三个人一起望过去,眼睛一亮。
“米伯伯的名字叫作米丰富,意义好,字形也好,你们看怎样?”
米软软笑道:“爹以前常说他的名字最好了,丰富就是很多、很好的意思。”
米甜甜也欣喜地道:“丰丰富富,富足圆满,爹的名字更好!”
米多多赞道:“钱不多无所谓啦!我们过得很丰富就好了。”
安居乐心里欢喜,脸上咧开一个满足的笑容。
丰富!他们一家四口有了米伯伯的庇荫,加上甜甜的手艺和大家的努力,一定能把“丰富小陛”做得有声有色,门庭若市,财源广进!
然后他就可以买新屋、娶甜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