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天,天快亮了,阮罂才睡去。
她梦见人已到西域,梦见艳阳晒到烟腾腾的沙漠,死亡之虫,血红一片,布在她周围。她以为亲眼见识到,会很兴奋、很刺激,但没想到,它们一起昂头,嘶叫,朝她吐出红色的舌头,同时眼睛射出青色光芒,攻击她,像罚她爱追求刺激。
梦里没有痛觉,但她被吓醒。
阮罂怔在床上,大喘著气。
第二天,半睡半醒间,模模糊糊地,她梦见白色天地,长街变白色,红灯笼亮著白光,人影幢幢,全穿著白衣衫,每个人,都有著跟师父一模一样的脸皮,而午门,人拥挤,一把白刀扬起,斩了刑台的人。
“不——”
阮罂挤在人群里,见鲜血冲上天,一瞬间,眼前全成了猩红色,甚至真实地闻到血腥气。梦中不能自主,她扑跌在地痛号。
她哭著醒来,枕扔诩湿透了。她一个人呆在黑暗中,剧烈颤抖。
第三天,不是梦。
白天,她到刑场,站在看热闹的人群中,见著披头散发的人犯被押出来,押上刑台。阮罂试著隐藏自己的惊慌,但她恐惧得快要昏倒了。刽子手手中那把刀,比梦中更亮上千百倍,日光中反射,太炫目,刺痛了阮罂的双目。
败希望是梦,但不是。
刀落,人群惊呼,血花飞溅。
阮罂模住颈子,好像那把刀,同时也斩过她的颈子,她立刻哭起来,开始发抖。
人群争先恐后地往前挤,想更近去看。阮罂转身,往反方向走,她要先去停放死囚的地方,等著领回尸体。她故意支开勤儿,想独自承受这巨大的哀伤。
而,每一步,都好沈重。这条路,怎么走得这么辛苦?
风吹过,飘动身上斗篷,她好冷……她觉得自己像抹游魂,也许刚刚她也死了。
以前怪师父话少,现在恨不得他人在身旁,就算不说话,就算待她坏,没关系,她都爱,只要师父活著。只要他还能呼吸!就算只是和他吃著清粥小菜,已够满足。
阮罂好不容易走到领尸处,却有个人,先一步等在那里。
那人穿著一袭华美的金色斗篷,身旁站著六名婢女。听见阮罂的脚步声,那人缓转过身,那是一张稚气未月兑的脸儿,她教阮罂看见了跟自己一样的红眼睛。
她也在哭。
可看见阮罂,她笑了,笑得悲伤。
“是你吗?”简短的,她说了这句。
阮罂停步,不明白地看著她,揣想著她的身分。
“刚刚处决的犯人,是你什么人?”
蓦地阮罂面色一凛,明白过来了。“你是长公主?”
“还不向我行礼?”
阮罂冷笑,忽而咆哮:“就是你害死他!那么还在这里哭什么?”
一旁的女婢喝她大胆。
长公主打量阮罂。“你来领尸体吗?呵,恐怕,让你失望了,他的尸体我要了。”
“你且试试,我杀了你。”阮罂眸中迸出寒光。
长公主大笑,笑得凄怆,笑得疯狂。“果然是一样的臭脾气……”收住笑容,狂妄道:“这尸体,不给你,你回去吧。他就是做鬼,也不得自由。”
阮罂抽出匕首,便冲上去杀人。
婢女尖叫,一旁的侍卫冲过来。“保护公主!”
“阮罂。”
阮罂顿住势子。
“阮罂……”
有人叫她,这声音、这熟悉的嗓音——她转身,震住,刀从手中滑落。
眼前,是个穿褐色大袍,半蒙住面的男子,但那双眼,她熟悉。阮罂颤抖,连呼吸都小心,怕是梦。她看得出他在微笑,那眼睛里闪烁著笑意。
“师父?”怎么会?刚刚分明……
“囚犯被我掉包了。”长公主上前来。“方才斩的是另一名死因,披头散发的,谁认得出来?”望著阮罂,眸子里泪光闪动。“我真羡慕你,你跟他走吧。我爱他,我要他活著。”
阮罂也哭了,奔人师父怀中,放声号哭。
司徒剑沧立刻将她搂紧了,紧拽在怀里,然后抬头,对长公主说:“我不会忘记你,你是我心中,皇朝最美的公主。”
长公主眨了眨眼,眨出更多泪来。终于等到他的赞美,得到他的感谢,却得不到他的爱,最后仍是输给他。也许这本来就是一场永不会赢的战役,因为她爱得比较深,注定输给他。
“本宫将你们逐出长安,命你们不得再回这里。听见吗?”
这是长久以来,司徒剑沧唯一听进长公主的命令,他随阮罂离开。
长公主目送他们,天色阴郁,狂风猎猎,长公主觉得她像作了场梦,她在这梦中时而高兴时而落泪,像个疯子。而原来,这是爱情。曾以为自己高高在上,而原来在爱面前,她太渺小,太无能为力,即使身分再尊贵也无用。无限唏嘘,从不知贫穷为何物,直至今日。她替自己感到可悲,阮罂一介草民,还比她富有。
“我祝福你,司徒剑沧。”她喃喃道。
祝福这个教她懂得,有些事,仗权势亦不能得到。教她识得这世间,还有人不屑攀权附贵,宁与爱靠拢,跟自己意志同存,誓不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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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爷爷说过,沙漠的夜,天空里的星子比城里看见的还多上几十倍。”
“我爷爷还说过,在沙漠里,要跟游牧民族一样,住蒙古包,乘骆驼。”
往西域路上,月映大地,黑色骏马达达前行,苍在顶上盘旋,时而飞近,时而消失不见。
司徒剑沧揽辔绳,听阮罂在他怀中喋喋不休。
长路漫漫,阮罂的梦想等在前方,而司徒剑沧的梦想已经实现,拽在怀里了。换他,陪阮罂天涯海角逐梦去。
听她讲得兴致勃勃,他问:“万一没看到死亡之虫呢?”
“有的,一定有的。”阮罂很有信心。“我爷爷见过,他说有就有。”
“如果没有,可不要伤心啊。”他揶揄道。
阮罂回头,赏他个目眩神迷的笑容。
司徒剑沧不禁恍惚地想,是这灿亮的笑,令他折服,甘愿陪她发梦吗?他听阮罂爽朗地说——
“等我见到传说中的死亡之虫,便亲手抓了它,带回我爷爷坟上示威,谁教他当初不带我去,哼,什么女人不能去西域冒险,我这不就去了吗?”
“是是是。”他笑,那笑容藏著无限包容。
他们在月光下,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个把月披星戴月,阮罂不觉辛苦,只觉得幸福。这便是她要的幸福生活。不住大房子,不需平安的好环境,就算身处一条凶险大道,只要能表里如一,不需作假的当自己,并且与爱的人同在,她就心满意足。而如果喜欢的人,还愿意陪她完成梦想,今生何求?
是夜,投宿荒野客栈。
店小二领他们穿过走廊,来到最边间客房。“两位要厨房送膳食吗?”
阮罂问:“你们有什么吃的?”
“不需要。”司徒剑沧拒绝了。
阮罂看他一眼。“你不饿啊?”
司徒剑沧摇头了,阮罂只好笑笑对小二说:“不用了。”
店小二又问:“两位要什么喝的吗?”
“不需要。”司徒剑沧又是答得铿锵有力。
小二搓著双手,笑嘻嘻地推销:“我们有高粱酒、上等烧酒,还有——”
“我说不用。”赏了小二钱,司徒剑沧打发他走。小二前脚刚踏出门,他砰地立刻关门。
阮罂困惑。“我还想叫壶酒,庆祝你大难不死,你怎么……”愣住,看他走到窗前,砰地,把窗给关上。挡去月光,关上夜虫啼叫声,小房间顿时安静,只剩烛光袅袅,映四面墙。
司徒剑沧转身,盯著她。
也不知怎地,阮罂忽地心跳飞快,呼吸不顺,紧张了。她用有些傻气的笑容,掩饰心慌。“干么又关门又关窗的,你——”
“过来。”他目光炯炯,瞧得她脸河邡熟。那霸道的口气,像失去等待的耐性。
阮罂慢慢走去,停在他面前。
司徒剑沧猛地一张臂,便将她紧锁在怀里。那双铁臂的力道,勒痛她的身体。
“师父……”他怎么了啊?
司徒剑沧脸贴著她发梢,内心激动。“之前,我真以为……会失去你……”
直至亲密拥抱住了,心才踏实,确认不是梦。
“我现在,只想这样……”他说,一直抱她不放手。
否极泰来,他只想要她,想占有她。这傻瓜却只想著西域大计,一路上,不知他的心思。彷佛不久前,他们差点生离死别,她都忘了。这傻瓜,差点失去,他急著想珍惜。除了抱紧,还想要更多证明,证明他们不会再分开,这天地除了她以外,再没什么值得他关心。
阮罂乖乖地让他拽紧,她安静了。他痛苦的嗓音,令她眼眶红了,而在那热情拥抱里,她迷惘著,心慌著。
司徒剑沧低头,寻到她的唇,掳获,吻住那片柔软。
在这瞬间点燃,她好自然地张嘴欢迎他,挺身与他贴更紧。同他一般贪婪地呼应彼此,掠夺彼此气息。当吻得越深入,更亲昵,彼此身体更热烫,体内的骚动更激烈。
扁是吻她,他不满足。司徒剑沧左手握住阮罂纤细的颈子,右手探入她衣襟,再低身啃吻那柔白的耳,大手在她衣内模索……
当那粗糙大掌握住柔滑细腻的饱满,她立时在他掌中兴奋尖挺,情不自禁发出饥饿的呼声,他即时堵住她嘴,舌头探入唇内,痛苦又亢奋地品尝那湿润的嘴巴内部,身体渴望狠狠地、不留馀地的占有她全部。渴望不只柔软的唇,还要更多的亲昵。
在他热情的中,她恍惚,身体软弱了,只想倒在他身上。当他全身充满力量,她却觉得自己柔软无助得只想躺下。
不知道怎么了,这太过亲密害羞的亲吻和碰触,竟模出强烈的快乐兴奋,她浑然忘我的颤栗。感觉身体背弃她,只认这男人是主人,急著向他靠拢,渴望被他双手安慰。
她迷糊了,迷糊中任他摆布,被带至床上,同时他灭了烛火。在黑暗中,欺到她身上,他身体如暖被,整个密密覆盖住她。
懊热……
阮罂闭上眼,感觉他一双热掌,托住两边耳后,他热的嘴,覆住她唇,吞没她的呼吸,嘴巴被热情地堵住了,浑身兴奋地绷紧了,当他热烈的爱她那柔软的唇瓣,直至它亦热情地红艳肿胀。又将热吻种到她的颈项,再吮住果在衣外圆润的肩膀……再……再要更多。
她傻傻地快乐著,甜蜜著,由他主导。他除去彼此衣物,除去所有阻隔……片刻后,阮罂感觉这男人的身体,刚猛勃发,抵在身上,每一部位肌肉,都像燃烧的铁,烫著皮肤,好像喝醉了,迷乱地由他为非作歹。
而急切要她的,令司徒剑沧痛苦又疯狂,当她欢迎地展开身体,没一丝羞怯地鼓励他投入时,她便如花一朵对他绽放。他以一个野蛮的力道挺入这柔美的身体,听见她一个痛的呼声,但她立刻似花瓣般收紧他,将他密密紧裹住,甜蜜地震颤著他……
到此,他再没了理智。
他想,他应该慢些,却失控地暴动。他想,他该理性放慢步调,却忘情地投入更深处。怕弄痛她,却在她绷紧身体的同时失去控制,反而更粗暴地要……
而那痛只一刹那,伴随痛楚之后的,极大的满足和亢奋,淹没她,教她迷狂。彷佛世界只剩这男人,剩下他充满力量的身体。阮罂慌乱又迷狂地紧抱他,像没他不能活,像多一丝丝空隙都要命。她就好似怒放的红花,花瓣是她双手是她全部身体,都将情人全部抱紧埋藏,让他在最深处敏感地贴紧。
她心悸又颤栗,感受紧窒的埋藏里,他动作著,巨大又强悍地深入著,在深处热情地放肆,拉扯身体,拉扯出不断扩大的快乐,这么甜腻又疯狂,多美妙的滋味,多教人疯狂快乐。
司徒剑沧耽溺在阮罂潮湿紧窒的深处,忘情地与她亲密拉锯著,他将阮罂挤入床的深处,那蛮劲似要将她每个毛孔都填满才甘心。他终于得到全部的她,那亢奋的,沈没在柔软娇躯里,彷佛他的身体,深入到吻上她的心。
如梦般,床燃烧,汗如雨,两个潮湿身体,一整夜,暗暗兴奋,放纵将彼此发肤都消灭,甜蜜地融化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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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梦想之旅,进行了六个月之后,已有一个率先放弃。这率先放弃的正是司徒剑沧的老相好,巨枭“苍”。
苍来到西域,立刻恋上了另一只美呆了的母巨枭,很快把母巨枭肚子搞大,双枭远走高飞,为了爱情,抛弃主子。
到这时,死亡之虫还没看到,但见著大怪树。
十月中旬,戈壁沙漠,气温骤降,大怪树名称“胡杨”,绿叶在这时节转黄。这里的游牧民族,说大怪树可以“生一千年,死而不倒一千年,倒而不朽一千年”,生命力顽强。
“死亡之虫就在怪树林里。”西域胡人萨巴这么说。
他是阮罂雇的会讲汉语的劣谟,他说他知道哪里可以看见死亡之虫。为了赏金,冒性命危险,带他们去离城二十八里处的怪树林找。
从进入戈壁沙漠到这个时候,一行人已在沙漠中旅行大半日了,他们全身里著笨重大袍,只露出眼睛。
这一路,司徒剑沧眉揪紧,神情冷俊,因为很生气。为了来戈壁沙漠,他跟阮罂乘骆驼,经历过沙尘暴、热情的大旱地,还住饼蒙古包,吃各种来路不明、滋味诡异的胡人食物。他爱乾净,这对他来说是酷刑,但每每看见阮罂惊奇的模样,一肚子火气就发不出来。唉,暗叫苦,干么喜欢这怪丫头?老天故意的吧?教他遇上这个冤家。
前日当他们遇上沙尘暴时,躲在岩石后,风沙漫天盖地扑过来,眼睛睁不开,呼吸好困难。他双手一抱,将阮罂护进怀中。风沙过后,他成了可笑的“聚沙人”,她呢?她不怕,还兴奋叫好。
“太壮观、太刺激了!原来这就是沙尘暴!”
可怜司徒剑沧呸掉嘴里的沙子,只好苦笑。
一望无际的戈壁沙漠没好景致,偶尔远眺,天地连接处,会有汪洋或沼泽,隐约可见岛屿林木起伏错落。
苞人萨巴说:“那是常见的大漠蜃景。”
“原来全是幻觉。”司徒剑沧觉得扫兴,看多了黄沙枯树巨石,千篇一律的大漠风景,真无聊。
阮罂呢?阮罂眼睛发亮,又在兴奋了。
“多神奇!”她瞧得津津有味。“虽然是幻觉,但是美啊!”
美?乘在骆驼上,他睐向怀中的阮罂,露在头罩外,她两只眼,因为高兴亮著呢!他苦笑再苦笑,不理解这些假风景有什么好看的?但她高兴,他也不想说什么扫兴话。
死门关前走一回,他领悟到,只要和心爱的人相处,两人都活得好好,还有什么好去计较?
脏就脏吧,无聊就无聊吧,她高兴最重要,只要阮罂笑亮了眼睛,他什么苦都烟消云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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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来到怪树林,这儿怪树“尸横遍野”,枯枝朽木一片,置身其中,恐怖、森然。
“随手拾一块朽木,可能就有两千年历史吧!”萨巴说。
“捡一块给我母亲,千年枯木,这好。”阮罂兴致勃勃跳下骆驼,挑选枯木。
懊什么?司徒剑沧一脸无聊地等阮罂捡枯木。唉,好吧,她高兴就好。他越来越没脾气了……
将骆驼系在其中一株怪树,三人往林深处走。
“死亡之虫在哪?”阮罂迫不及待要看。
萨巴左顾右盼,紧张兮兮。“你们注意了,好好瞧著,小心著,死亡之虫,随时会出现!而且就在你们最不经意、最放松戒备的时候,在你们分心……啊、出现了啊,就在那里那里——”萨巴尖叫,指著前面土地。
阮罂跟司徒剑沧跑过去,看著死亡之虫。萨巴惊恐的大叫著,咻地逃到一旁怪拭瘁。
为了将死亡之虫看得更清楚,阮罂跟司徒剑沧蹲在地上研究。
“这就是死亡之虫?”司徒剑沧面无表情地看著。
“就是这一只虫?”阮罂表情严肃。
司徒剑沧分析:“跟你听说的一样吗?”
“死亡之虫通体红色。”阮罂比对资料。
“它是通体红色。还有呢?”
“比肠虫大。”
“它是比肠虫大。还有呢?”司徒剑沧确认虫的身分。
阮罂陈述爷爷的描述:“身上有暗斑,尾部呈穗状,头部面目模糊,会喷致命毒液,还会从眼睛射出光,杀死猎物……”
司徒剑沧不疾不杏谠照道:“唔,确实有暗斑,嗯,确实面目模糊,但不知道这虫子要怎么喷出致命毒液,如何从眼睛射出光杀死猎物。”
“我也正在想……”阮罂托著腮帮子道。
“你们还不快逃?已经看见了,可以逃了,别靠那么近,危险啊——”萨巴吼他们。
危险?
阮罂跟司徒剑沧,回望向躲拭瘁的萨巴。
阮罂面色一凛,生气了。“萨巴,你来乱的吧?这是死亡之虫?不要蒙我啊!”
司徒剑沧一直维持严肃表情,但微微抽搐的嘴角,泄漏很想笑的冲动。
他能不笑吗?这地上,细细长,动也不动,长得像蚯蚓的虫,就是阮罂自小到大,朝思暮想,忍辱负重,无所不用其极想见的死亡之虫?这么小只,当然五官模糊,看不清楚五官嘛!
萨巴吼:“我没骗你们啊,它就是啊——”尾音还颤抖。
司徒剑沧索性坐下,微笑著,取出扇,扇著风,兴味盎然地看他们吵架。反正虫子找到,任务达成,接下来的日子可以不用东奔西找,好好找个地方住下。到这时候,他才真真正正地高兴了。
阮罂骂萨巴:“不可能,”
“真的、是真的啊,姑娘。”
“这么小一只叫死亡之虫?!”
“它很厉害的。”萨巴一脸无辜。
“我轻轻一捏就可以捏死它,我吹一口气它可能就飞走了,这叫死亡之虫?你蒙我。”
“我没骗你啦!”
“我要没收你的赏金,你不老实,我爷爷说的不是这样……”
“是这样,只是它看起来比你爷爷形容的温驯。”司徒剑沧忍不住纠正阮罂。
阮罂大受打击。“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啊!”幻灭是成长的开始,可怜的阮罂,直到这时才尝到梦想破灭的滋味。她不接受,她很失望,她……
“啊——”萨巴忽然大叫,转身就跑。
“你装傻啊?还跑?骗子,给我站住!”阮罂起身追,司徒剑沧拉住她手。
“阮罂,你看看后面。”
阮罂转头,瞠目。
怎么了?怎么回事?刚刚那条虫子怎么忽然变成人般高的大肥虫,上半身高昂,对他们吐信。天啊,爷爷没说死亡之虫会瞬间变大啊!
死亡之虫发出诡异的毗声,忽喷出一口青色毒液。
“小心!”司徒剑沧眼明手快,一把拽住阮罂,脚往地上一点,人就往旁飞掠。
方才他们在的位置,立刻融出个大窟窿。
死亡之虫又叫一声,眼睛射出银光,击毙骆驼。
“啊,是死亡之虫、是死亡之虫、是死亡之虫——”阮罂怪叫。
司徒剑沧拽住阮罂,将她拎起,纵身飞掠过树林。
抓死亡之虫?别开玩笑了,他还想跟阮罂多活几年。死亡之虫在怪树林嚣张地吼叫,像跟瞧不起它的阮罂呛声。一会儿,两条人影,奔出林子,速速逃离。
是夜,气温骤降,满天星斗,一轮明月浮在半空。
“好了吧?还没回过神?”司徒剑沧问。他正挑著火焰堆里的石头,眼睛往后瞄著那坐在蒙古包前颤抖的阮罂,她裹著毯,因寒冷而发抖,不过更教她颤抖的是死亡之虫的狰狞。
“真……真……真的……有……恐怖……”抖得话都讲不清了。
必过头,他笑了,望著火光。“没看见时,一天到晚梦想著看。看到时,却吓成这样。”
将火熄灭,拿厚毯,把石头裹住,起身,将热毯拎进蒙古包,铺在羊毛垫下,这就成了简易的御寒办法。再走出蒙古包,将那吓傻的女人抱起,带进去,放暖被上。
“好了,别怕,没事了。”他坐上热毯,将阮罂搂在怀里安慰。
阮罂回头,埋进他怀里,竟然哭了。“吓死我,没想到它忽然变那么大,我吓坏了,真的吓死了。呜……”
“真没用。”他又心疼又觉得好笑,忍不住揶揄:“看样子梦想实现了,你一点都不高兴啊,后悔了吗?”
“不后悔。”她呜咽道。
“是吗?你看起来可是一点都不开心哪。”
小手揪住他胸前衣服,她抬起脸,泪汪汪地看著他。钦?瞧他一副很想笑的样子,阮罂苦著脸,问:“我这样很好笑吗?”
他的声音饱含笑意。“是挺好笑,教你轻功,结果遇到死亡之虫只会呆在地上。教你武功,结果死亡之虫一叫,你只会跟著尖叫。”
阮罂哧地笑出来,抹抹泪。“是啊。”没想到自己也有怕的时候啊。
“还好有陪你来。”
是啊,要不是他够镇定,现在她恐怕已经成了那大窟窿里的死尸了。
“师父……”阮罂仰起脸,模了模师父的脸。“我现在有新的梦想了。”
“又想看什么怪物了?”
阮罂柔媚地觑著他,她眼睛像在跟他说话,她笑得暧昧。
司徒剑沧瞧著,眼睛也浮现笑意。
“我希望你这次的梦想,小一点,容易一点。”他将阮罂放倒,凑身,在她身上,双手撑在热毯上,目光炯炯地盯著她。
她脸红,微笑著。“这梦想很容易啦,你放心。”
他很有默契,扬了扬眉道:“我想,我知道你的梦想。”
“你帮我吗?”她意有所指。
他眸色暗下,低身,靠在她耳边说话,那热热的呼气,缠绵带点喑哑的鼻音,说著:“我很乐意。”
她明亮的眼,立刻变得蒙胧恍惚。
这一路都与他同榻共寝,但每一次缠绵,都像是第一次,教她脸红心跳,热血沸腾。
“阮罂……”他一瞬也不瞬地盯著她,眼里有火花在迸射。
她深深吸口气,闭了闭眼睛,喘了好大一口气。
突然间,他吻上她唇瓣,吻上她颈项,用粗糙的大掌拨开她胸前袍领……
身下的热毯与他沈重紧绷的身体,都像火,燃烧她。
在这荒漠中,在人烟罕至,星群的见证下,他们隐身在蒙古包里,彻夜缠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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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年来,阮罂陆陆续续托人送家书回去。阮夫人这些年收到阮罂送给她的礼物,千奇百怪,有骆驼铃,犀牛角,胡人琴,枯树干。
阮罂透过家书,跟母亲报告近况。
于是阮夫人知道那位阮罂口中的神秘男子,待女儿很好。他们游历国内外,甚至还乘船到过人人长黑皮肤的怪地方。母亲大人:
女儿昨晚,历经八时辰的剧痛,平安产下男婴。曾经,娘也是这么痛过的吗?女儿今晚,强烈思念著娘。此刻,女儿身旁睡著深爱的男子,被褥间,躺著心爱的儿子,您那爱冒险到处闯的女儿,终于渴望安定下来,懒再去其他地方。女儿感觉到什么都拥有了,这天地间的美丽,都输给亲生儿的可爱睑庞。
我们在西域,经营丝绸买卖,跟胡人做生意,结交一群好友。这里风景美丽,生活朴素,但心灵富足。
娘,女儿常想著,你何必守著不爱你的爹爹呢?何苦看著二娘脸色度日呢?
娘,女儿安置了个忠仆在您身旁,只要你肯放下你名存实亡的婚姻,放下怎么努力也没好结果的爱情,就去跟勤儿说一声,她有办法保护你,带你到西域与女儿团聚。
女儿期盼娘早日前来团聚。
勤儿?那个相貌平庸,不起眼的壮丫头?她有何能耐?
阮夫人放下信,走出房间,到下人住的地方,找到背对她,正在吃饭的勤儿。对著那肥硕背影,问:“我女儿说,你能带我去西域?”
勤儿放下碗,搁下筷—抹抹嘴。她缓缓回过头,望著夫人,脸上表情,莫测高深。
“是。”她帅气一笑,抖起腿来,很酷地问:“夫人想通了吗?”
“我这把老骨头,还能去西域?”这丫头怪怪的喔?
“没问题!”勤儿拍胸。“有我在。就算用背的也能背你到西域。”
“听说西域很远,这……我们两个女人,会不会危险?”
“哈哈哈!”勤儿骄傲地大手一挥。“夫人甭怕,有我在。”
这么有把握?这真只是个单纯的丫头吗?阮夫人退一步,打量她。“你究竟何人?”
勤儿微眯起眼,面色一凛。拍一下肥肚,霍地站起。“不瞒你说,我真正的身分是——”抓了筷子,沾了肉汁,咻,以筷当笔,在墙上题一行字。
阮夫人很辛苦地辨认那奇丑无比、潦草至极的字迹。
“锄……强扶弱,为正……义而战,我乃女……黑……侠……黄鹦?”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黄鹦重拍肥肚,脚踏椅子,伸出食指,威风道:“万事皆可谈,唯有义无价。就让我黄鹦带夫人与女儿团聚吧——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骄傲地大笑啊—!
阮夫人惊诧地瞪著勤儿,看勤儿笑得像个疯子。
“还是不用了。”阮夫人跑了。
勤儿愣住,拔腿就追。
“夫人?夫人?为什么不用?你不相信我吗?我很厉害的,你也听过女黑侠黄鹦吧?夫人,不然我表演耍刀?还是舞剑?还是飞上乱茶坊屋顶让你看看我的轻功?您别跑啊夫人,我带你去见小姐啊——”
阮夫人乱奔乱跑,勤儿乱追乱讲。
可怜的女黑侠,变身时多威风,可面对小姐的母亲只能认了。她锲而不舍地追,心中呐喊——
“小姐——包我身上!小姐,很快带你母亲过去——小姐,勤儿想你……你等我啊,女黑侠黄鹦也要去西域啊!”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