懊烦喔……
穆沂颓废的趴在校园偏僻角落里的石狮子上,任凭树梢上翩然飘落的残红暧昧地亲吻着她的长发。
大学四年,她也才刚走过了两年,就被校园内那些名为学长、学弟的臭男人追的无处可躲。
唉,原来想好好读个书也这么难,真不知这是个什么样的社会?
“又逃到这儿避难了。”说话的是沂的好友也是室友朱媛?,在她说话的同时,一只拿着饮料的手也同时伸到她面前。“你最喜欢的不加糖、不加女乃精的黑咖啡。”
沂抬起头,对上了媛?的脸,眨着迷茫的眸子,哀叹着:“原来美丽也是一种错误。”
“啥!”媛?冷嗤了一声。“那是因为姑娘你眼光高、条件好,所以身旁才会有那么多的苍蝇、蜜蜂。”她故意装作嫉妒的幽怨道。
“全让给你好了。”沂一脸慵懒。
媛?一脸敬谢不敏的表情,猛摇着头。“你少来。不要忘了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沂没好气的接着说:“是,这可是一个挺重要的美德,不能废。”
“知道就好。”媛?呵呵的笑了起来。“对了,你知道咱们系里那些女人怎么批评你?”一想起来她就觉得好玩。
沂用眼尾睨了她一下,咕哝着:“有什么好批评的,我又没惹到她们。”
媛?大笑起来。“谁说没惹到,你忘了,有了你的存在后,她们就变得渺小而微不足道,你说她们不恨你吗?才怪!”不知道是谁说过这么一句话——有女人的世界就有纷争、就有吵闹,想想还真是贴切。
沂不悦地瞪了她一眼。“你再取笑我,小心我跟你绝交。”
“绝交?!”这会儿媛?笑的更夸张了,待她笑够了之后,才以半警告兼开玩笑的口吻威胁道:“沂,你别忘了,除去那些臭男人不谈,你身旁也只有我这个温和的天秤座女人,才受得了你这个既龟毛又固执兼有洁癖的A型处女座女人喔,少了我你可就孤独了。”长长的一大串话说的媛?口干舌燥,赶忙喝了数口透心凉的酸梅汤。
挑了挑眉,她不在意的轻抿薄唇,“是吗?可是你也别忘了处女座的人是极善待自己的喔,通常不兴委曲求全这一套的。”她的任性、孤僻她又不是今天才知道。
“沂,你好讨厌!”媛?瞪视着她,心里气得牙痒痒的。
沂表情慵懒的看着她,提醒着:“别忘了,是你先逗我的。”瓜子脸上一双长睫眨呀眨的,在她细致无瑕的脸上,投射出两道优美的扇形图案。
“说真的,我还真有点儿担心你呢。”媛?脸上的笑容暗了下来。
“担心我?”沂皱皱鼻子,一脸疑惑地笑问着。“我有什么好担心的?”
“我真担心你,怕你谈恋爱,更怕你失恋,因为像你这么一个挑剔的人,我不敢想象如果发生那种情况时,你将如何自处?”
不可讳言的,沂有挑剔男人的条件,因为她本身就是一个优秀的综合体,不管在家世、才华、课业成绩和长相上都是高人一等,不过愈是自我要求高的人,通常也摔得愈重。
沂倚着石狮子头观看着她,嘴角有丝笑意。“大不了我就不谈恋爱,当一个不婚的女强人。”
媛?不敢苟同的摇摇头。“不谈恋爱,那上苍给了你这样的美貌作啥?真是暴殄天物。”
闻言,沂大笑起来。“瞧你把我说成什么?一道美味佳肴,还是一盘精致可口的点心?”
“都不是,是一个秀色可餐的尤物。”媛?笑的好得意,因为能整到沂可不是件简单的事。
“不和你说了。”沂没好气的噘着嘴,闭上了眼睛。
“你下午没课吗?”媛?微扬起眼尾看着她,子邬也不停歇地大口大口喝着手中的酸梅汤。
沂容颜一转,唇边又漾起甜美的笑靥。“有两堂上机课,不过现在时间还早得很,可以先睡一觉。”
传来一声饮料被喝完的呼噜声,媛?这时也站了起来,拍拍上的灰尘,一脸无奈兼委屈地哀叹着:“你真好命,人家等会儿就有课了,而且还是刘大刀的课,一想起他那当人不眨眼的阴狠嘴脸,我心里就直发麻。”赚钱不容易,学分费贵得很咧,还是认真点的好。
沂啼笑皆非的看着她。“其实刘大刀也有可爱的一面呀。”
“是喔。”她从不这么认为。
媛?拎起放在地上的背包,顺手也拿起沂刚刚喝完咖啡的纸杯,提醒地朝她说:“你自己小心点,虽然这只石狮子不高,可是你总不能每次都把它当成睡觉用的抱枕,小心哪天一个不小心从它身上摔下来,那就不好玩。”
“放心吧,我睡相好得很,而且我在它身上睡了那么多次了,不是每次都没事。”她打了个哈欠,催促着她去上课。“快走吧,上课钟就要响了。”
“好吧。”
媛?前脚刚走,沂随即闭上了眼睛。
风是暖和的,石狮子是冰凉的,在炎炎夏日里,再也找不到比这儿更适合小憩的地方了,于是没三秒钟的时间,沂已经进入梦乡。
彼其云,理学院的高材生,颖大的学生会会长。
这一天,因为学生会有些事情没有处理完,而他只有中间这一堂没有课,为了争取时间,他决定走捷径。
夏日的和风缓缓吹拂,带来一缕缕若有似无的淡雅香气,搅动了他平静无波的心湖。他扬起眉梢,精锐炯亮的眸子往四周瞟扫着,当他望到不远处的一抹粉蓝,性感的薄唇微微扬起。
“和风为伴,绿荫为褥,好个闲情逸致。”
那样与世无争的优闲、自然恬静的气息,勾动了他的好奇心,他转了个弯,朝角落的那抹粉蓝走了过去。
石狮子上,一个长得细致无瑕的搪瓷女圭女圭正安适的趴在狮背上,及腰的长发自然的垂落两侧,一双长睫在白皙的脸颊上映出两道弯弯的半月形。
彼其云微蹙了蹙眉心,以只有自己才听得到的声音低喃自语。“真服了她,这样子也能睡,不怕摔下来?”
就在他笑觑着她的同时,他的话仿佛得到老天爷的认同似的,在石狮子上睡了不下几十次的沂,这次真的阴沟里翻船,一个模糊不清的呓语后,她从石狮子上滚了下来。
不知是什么样的动机,让一向冷漠无情的顾其云立即冲上前去抱住了她,挽救她与大地亲吻的噩耗。
沂眼睛微微睁开,可是没半秒钟又阖上了,整个人像小猫似的在顾其云的怀里蜷缩起来,继续懒洋洋的打着盹儿。
“真有你的。”顾其云啼笑皆非的看着她。
拎起沂挂在狮子耳朵上的背包,他抱着她往前面树丛后方的学生会长室走了过去。
这一场的邂逅,让一向淡漠爱情的沂,一头栽入了爱情的漩涡里,没多久,他们便订婚了,并计划毕业后就结婚。
而他们两人的订婚,对颖大而言,可是相当轰动的一件事。
沂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这一路上她跌跌撞撞,好像听到有人骂她疯子,也有人警告她走路要小心一点,可偏偏就没有一句打入了她早已封闭的心灵。
沂失魂落魄的模样在一进大门后,即惹来母亲的极度关注。
她焦急的拉着她,“沂,你怎么了?”女儿异常的行为让她好不惊慌。
沂抬起迷的双眼,傻傻地凝望着母亲,那关怀不作假的眼神,像冷冬里的暖阳,霎时温暖了她冰冷的心。
哇地一声,沂再也忍不住的大哭起来。
从没见过女儿如此脆弱的哭泣着,让她感到恐慌。“到底怎么了?沂君,你总得说说话,妈咪才知道呀。”搂着她,陆可云整个人慌成一团。
沂个性倔强好强不说,那几近吹毛求疵的自我要求,让她纵使遇到重重困难也总是咬紧牙关的撑下来。
紧抿着双唇,沂硬生生的将决堤的泪水收了起来,脸上绽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妈咪,我没事。”抹去脸上的泪水,沂含着泪摇了摇头。今天是她有生以来哭的最多次的一天,在顾其云的住处哭了一次,回到家又哭了一次,她不能再哭了,让一切的哀伤就到此为止吧。
可云抬起她的下颚,轻声说道:“沂,妈咪知道你很独立也很坚强,可是有句话妈咪一定要告诉你,妈咪不希望我的宝贝将苦往肚子里吞,这样妈咪会很伤心的。”
“我知道。”望着母亲慈祥的容颜,沂的心狠狠揪了一下,随即她一脸狼狈的偏过头,讷讷地说:“妈咪,你放心,我会熬过去的。”
拉着她的手,可云不想让她有逃避的机会。“是不是可以告诉妈咪,今天发生什么事了?”
沂唇角漾起一抹苦涩的笑容,“妈咪,如果我说要和其云解除婚约,你会不会反对?”
可云惊慌地张大了眸子,“事情严重到不可挽回的地步了吗?”
彼其云可是沂好不容易才交了心的男人,也是她好不容易才决定长相厮守的男人呀,想当初她浸婬在爱情的喜悦里,含羞带怯地跑来跟她说她要订婚了,怎么这分喜悦维持不过短短的半年,就消失无踪了!
“是不是其云做出什么伤害你的事?”她再三追问。
沂自认为已经冰冷死寂的心,在刹那间又撕裂开并开始滴血,她强抑心中的痛,不希望母亲烦恼地挤出一抹看似泰然的笑容。
“我只是觉得我和他并不适合。”在感情方面她很自私,绝不容许一个花心的男人,更不容许背叛。
可云双手捧着沂的脸,一脸认真的问:“要不要妈咪找他谈谈?”女儿噙着泪水的模样深深刺痛她的心。“沂,你知道有时候眼见或耳闻并不一定就是事实。”她不希望女儿错过幸福。
那猥亵不堪、肮脏龌龊的画面又浮现在眼前,沂浑身开始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
如果她亲眼目睹的一切不是事实,那么她真的不知道这个世界还有什么是事实了?
“不要!”沂想也不想的尖声拒绝她的提议,但在目光接触到母亲惊愕的眼神后,她很快的平复脸上的表情,解释着:“妈咪,没有这个必要……真的,相信我,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沂激烈的反应让可云心一颤。她大概可以猜到,一定是顾其云做出什么伤了沂的事,否则坚强的她,不会哭的这么伤心。而她一向尊重沂的决定,因为她是一个自我要求非常高的孩子,不会随意将婚姻当儿戏。
可云顿了好半晌,叹了口气后笑着说:“好,谁说下一个男人不会更好,何况我女儿不管是容貌或是才华,都是上上之选,是顾其云没这福气娶到这么好的老婆。”
听到母亲夸耀着自己的女儿,沂心中那股被背叛的痛楚瞬间减轻了不少,郁塞的心情也渐渐舒缓开来。
“妈咪,真有你的,我看全天下就只有你会这样吹捧自己女儿。”她满脸羞红地抗议着。
两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看到沂情绪稍稍恢复了,可云高悬的心终于放下,或许还需要一段时间疗伤,不过她知道,沂一定会度过的。
穆沂毅然决然的辞去出版社的职务,离开母亲的怀抱,从南部跑到北部工作。
因为曾经被背叛,她决定以一种全然不同的方式来放逐自己的感情,她弃文从商,但避开一切会与顾其云有所接触的活动和场跋。
这一天,她照惯例为老总裁送进一杯刚沏的茶水——碧萝春,这是她上个星期到大陆出差时特地带回来的,一罐留给母亲,一罐则带到公司送给对她爱护有加的老总裁。
“总裁,你的茶。”沂将茶放在办公桌上。
闻声,魏其雍抬起头,生意人精明干练的脸上,带着一抹通常在家中才会出现的慈祥面容,轻哼了声。“沂,你忘了我交代的话。”
“是,魏伯伯。”沂赶忙改口。
“这才对。”魏其雍满意的点点头。
其实,魏其雍打从沂到公司应征秘书的那一天开始,就发现眼前这个倔效不服输的女孩除了精明干练之外,还有颗现在年轻人少有的赤子之心,加上她认真、努力不懈的态度,让他在任用她不到一个月后,随即录用她为正式员工。
当然,沂也没让魏其雍失望,在不到一年的时间,她不仅将秘书的工作做的尽善尽美,还能在他公务忙碌之际,帮忙处理一些重要的事。
一年后,她在魏其雍的刻意栽培下,转战企划部。她聪颖的资质和孜孜不倦的精神又在短短一年多的时间,在企划部写下漂亮的成绩单,魏其雍于是正式让她接掌企划部。
不过,沂这个企划部经理并没有因此而感到骄傲,还是一如往常在魏其雍上班时为他泡壶好茶。
在肥水不落外人田的心理下,魏其雍也打算将她介绍给他的独生子——魏泱,他已经可以想见他们两人将来生下的女圭女圭,一定也是漂亮又出众。
他掀开杯盖,碧萝春宜人的清香直沁入鼻息,“今天不一样喔。”
“魏伯伯好厉害,才一打开杯盖就发现了。”沂盈盈笑着。
他紧接着轻啜了一口,直摇头赞叹着:“是碧萝春吧?”
“嗯。”她点点头。
“在台湾很少能买到这么好的碧萝春,沂,你在哪里买的,告诉魏伯伯,我找人去买个几斤回来。”
沂调皮的眨着大眼睛,笑的好不得意。“这茶叶是我上星期出差到大陆买的,台湾可是买不到喔。”
魏其雍难掩失望的叹着气,“这样啊。”接着他打趣的说:“沂,你把魏伯伯的子诩养刁了,这后果你可得负责喔。”
沂为之一笑,银铃似的笑声清脆响亮。“魏伯伯放心,我已经跟对方要了住址和电话,如果魏伯伯喝的习惯,我以后就要对方空运送来就可以了。”
“你真是细心。”魏其雍脸上难掩赞赏之情。
“哪里。”沂看了一下手表,遗憾的朝他扮着鬼脸,嗓音甜美带点娇俏。“魏伯伯,十点一刻的休息时间已经过了,我要回企划部。”
“先别走。”魏其雍喊住她,切入今天的正题。“沂,魏伯父老了,想提早退休。”
“啊!”突如其来的消息,让沂呆愣了好半晌。“魏伯伯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她担忧的眼神直盯魏其雍的脸上猛瞧着。
魏其雍笑着拉住早已当成是自家人的沂,脸上堆满慈祥的笑容。“别瞧了,魏伯伯没有生病,只是想把公司交给泱了。”
听到他亲口说出自己没有生病,沂高悬的心这才落了下来,她噘高了嘴,娇嗔着:“魏伯伯要吓沂可不是这么个吓法。”
“是,是魏伯伯疏忽了,魏伯伯认错,可不可以呀?哈哈!”魏其雍一脸慈爱道,朗朗的笑声中可没有半点做错事的心虚。
“不来了。”沂假装生气的转身就要离开。
魏其雍赶忙收起笑容,焦急的喊住她。“沂,魏伯伯话都还没说完,你走了,我找谁说去?”
“公司又不只我一个人。”沂赌气不听。
魏其雍表情认真的说:“可是我知道颖欣企业就只一个穆沂会真心的帮泱。”
沂转过头,表情严肃的看着他。“魏伯伯,泱的能力和才华,美国的华人杂志早就大肆报导,是你爱之深,责之切,所以才会一直不放心他。再说,他将美国的公司打理的那么好,像他这么好的人才外放在国外是真的很可惜。”
对于魏泱,沂是一点也不陌生,因为魏其雍不只一次的拿他的相片给她看,还告诉她他从小至大的点点滴滴,她听的几乎都可以倒背如流了。就连他登上华人杂志那次都还是他拿来给她看的,当时魏其雍那骄傲的表情是沂一辈子都忘不了的,因为父亲早逝的她,一直以无法让父亲为她感到骄傲而深感遗憾。
而对魏泱接掌总公司一事,她一点儿都不担心,因为虎父无犬子,她相信他有这个能耐和能力。
“这么说你也是赞成魏伯伯将公司交给泱。”魏其雍很高兴。
“当然,只是我可不希望魏伯伯这么早就退休,这样沂想找人撒撒娇都没有。”沂的眼神中露出一抹淡淡的遗憾和失落。
“谁说的。”魏其雍义正辞严地纠正她道:“你可以到魏伯伯家呀,难不成魏伯伯一退休,你就打算把魏伯伯三振出局啦?”
“才怪。”沂翻了翻白眼,笑嘻嘻地恐吓说:“我才不会给你这个机会,我一定会常常去烦你。”“欢迎。”拐到沂的承诺,魏其雍开心的哈哈大笑。
看着魏其雍笑的那么开心,沂心里突然萌生一种被设计的感觉,她眼神戒慎的看着他,“怎么我觉得像被拐了似的?”
当然计划尚未成功,他是什么也不会说的。魏其雍装傻地笑着说:“是你多虑了。”
沂一脸疑惑的撇撇嘴。“是吗?”可是她怎么觉得有点儿的诡谲,一点儿也不单纯的感觉?
看着沂疑惑中带着茫然的表情,魏其雍爽朗的笑声瞬间自唇角逸出。
他就是喜欢沂该娇憨的时候像个小女人,精明的时候又让人占不了便宜,这样的女人配泱是再合适不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