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赛儿长叹一声,手中把玩着金子、银子,可心里想的全是几天前在浴池里的画面。
这是什么样的心情?郁闷?不服气?她长得不好看还是胸前不够波涛汹涌?她将两锭金元宝摆在自己胸口比划着。
不够大。她放下金子,又在另一堆金子里找到两锭更大的,看了许久后,她再叹一声放下金子,站起身开始在屋里兜圈子。
两名丫鬟看着长吁短叹的主子,也觉得无力。
这几天,她们旁敲侧击的,问了驸马爷有撞见仍在浴池里的主子,但却不了了之的走了,这……究竟是哪里有问题?
主子有副玲珑有致的青春,两人怎么没有天雷勾动地火呢?没理由啊!
瞧瞧,主子连现在处在她的黄金屋里都还精神恍惚,可见驸马爷对主子的影响力有多大。
一连几天,赛儿除了陪老太君用餐的时间外,她的一颗心全悬在皇甫斳的身上,可他呢?一连几晚都在书房里过夜,究竟是刻意避她?还是真的太忙?
她沮丧的在椅子上坐下,拿了桌上一本帐册,拿起毛笔在上头再添一笔,一个时辰前,季大哥派侍从来提领一千两银子,做为南方水患后续的救济金。
无聊的再磨蹭一会儿后,她走出房间上了锁,离开寝室,两个丫鬟亦步亦趋的跟着。
她闷闷的走向亭子,就见一名小厮端了一杯茶水迎面而来,一见到她,连忙行礼,“公主。”
“那是给驸马的?”
“是。”
“我来吧。”她端走那杯茶,看着小厮退下后,觉得自己找藉口见他太主动,她粉脸不禁涨红,但仍对着两个丫鬟道:“你们留在这里就好。”
“是。”两个丫鬟乐不可支的答应着。
她随即来到书房门口,但却发现自己竟然会紧张?暗暗吐了口长气后,她举手敲门。
“进来。”
他的声音响起,她深吸口气推门而入,就见他又埋首在一大堆的帐册里。她走到他身边,将茶放在桌边仅存的一小角空位。
笔甫斳连头也没抬,直到眼角余光瞥见那截绸缎绣花白裙,他才抬起头,眉头也跟着一蹙,“怎么是公主送茶?”
“我们是夫妻,你最近忙得不可开交,又睡在书房,我理应过来关心。”
这席话说得赛儿脸红心跳,虽然一开始跟他同床时她睡得不好,和他之间还隔个楚河汉界,可后来已习惯他的存在,他一连几晚在书房睡,她反而眷恋起他的气息,翻来覆去难以入眠。
看着她许久,他最后却只道:“谢谢。”
他拿起茶杯,掀开盖子,一阵浓郁茶香扑鼻,他轻啜一口,放下茶杯,目光又回到帐册上。
他是很忙,但夜晚不和她同房,其实是另有原因。
那一幕美人沐浴的画面日夜骚扰他,让他难以入眠,更怕自己把持不住,偏偏这里没有冷水澡可以冲,他也只能夜宿书房拼命做伏地挺身。
见他不说话,她咬着下唇静静看他做事,明知自己该走了,可脚步就是不想动。心更是不想走。
她深深的吸了口长气,鼓起勇气问:“有没有我可以帮得上忙的?”
“不用了。”他仍是头也没抬,伸手去拿了放在砚台上的毛笔。
又被拒绝了。赛儿有点生气,他最近被那些皇甫家人刻意刁难,甚至丢了不少烂摊子要他自己收拾,这她都知道,所以才更想帮忙,谁晓得每回都被他拒绝。
她突然倾身,一手放在帐册上阻挡他的视线,“我能帮忙的,皇甫斳,我比你想像的还要能干。”不知从何开始,她不叫他驸马、夫君,反而连名带姓的叫他了,虽然无礼但却感觉、两人更亲近了些,至少,她是这样觉得的。
他放下手上毛笔,抬头看着一脸认真的她,“我知道,但我常要在外奔波,你贵为公主,总是不便抛头露面。”
“反正我名声也不见得多好,我不在乎。”
“我在乎。事实上,我要做的事很多,着实没空陪公主玩办家家酒。”
她杏眼圆睁的抗议,“什么玩办家家酒?我并非要你陪,我是想帮忙……”
“那帮忙数银子吧,最近帐房入账不少,我已指示下去,只要公主没有动到我规定的金额上限,都可以提领。”
她气炸了,“对,我是爱银子,但……”
他又再次的打断她,“我待会要进城,但得先将这些帐本看完,所以请公主找别人哈啦……不是,是找别人闲磕牙去。”戴允浩想叹气了,他一直在跟她保持距离,但她显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这什么意思?是说她在浪费他的时间吗?赛儿的心不禁有点难过。
“好,我不吵你了,但我要跟你一起上街。我……我要买些胭脂水粉,我们一起去,再一起回来。”她丢下这句话转身走出去,很快的指示丫鬟帮她重新梳妆后,甩开心中的挫折感,神清气爽的坐在马车里等着他,两名丫鬟则在另一辆马车中候着。
半晌,戴允浩一上马车,看到她时倒没再说什么。
在宽敞的马车内,她抱着软垫瞅着他瞧,他则是面向窗外,望着这幅活像上海世博展时,将清明上河图做成电子动态版的画面,如梦如幻,他犹如置身在北宋的汴京,而画轴里的人物就在他眼前活生生的出现。
但这里不是汴京,而是陌生的日兴皇朝国都,一个完全陌生的朝代与城市。
只是说陌生,但由随侍及金总管引路,短短半个多月来,他也已模索得差不多。
这座城相当繁荣,百姓们豪爽可亲,商业行为亦十分繁盛,但也因如此,土地价格自然水涨船高。
不过,明明是皇甫家未曾分出去的土地,今日却有不少人急着月兑售,大概是担心卖晚了,土地就会被让他控管,到时他们就一点好处都没了。
发现这个情形后,他要求归还土地,没想到那些占着土地的亲戚竟丢给他一个难题……
马车答答而行,赛儿见他面露思索之色,开始问东问西的,烦到他不得不把他今日外出要办的事向她说明。
原来,他这次要来找的是原先就占住笔甫家多年的杜大人,而这也正是皇甫家亲戚们刻意给他的难题。
他们霸占着一些以公款买来的土地不放手,却要他先把杜大人建成豪华宅第、住了近十年的黄金地段收回来后,他们才愿意无条件归还自己手上的那部分。
戴允浩查过了,杜大人靠山不小,长年以难得一见的奇珍异宝笼络朝廷大官,虽然只是个小小的地方官,但进出皇宫可没人敢挡,因此明明肮脏事做了不少,却不曾出过包被抓,是个很难摆平的人。
终于,马车停放在宽敞而热闹的街道一旁,戴允浩跟赛儿下了车。
“我不能陪着去吗?”她刻意要在这里下车,就是因为杜大人的府邸离此不过半条街,但人潮多、马车难行,他势必得跟她一起下车,她便有机会再说服他,或自己走去找她。
他摇头,在车上他已经一再拒绝了,她怎么就是不死心?直视着这张美丽容颜,他反问:“我看来是像需要妻子壮胆的男人?”
被她摇头,“当然不是,可我是好心……”
“暂时先放手吧。”他总不能做什么都让她陪着。
“我们是夫妻……”
“赛儿,如果说以前的我太懦弱,你是不是也要负起部分责任?”
她咬着下唇勇敢直视他,“你的话不公平。过去是因为你太唯唯诺诺,总是求我陪你跟进跟出,不然你不愿走入人群、不愿去巡视皇甫家的产业……”
“但我已非昔日的吴下阿蒙。”他直接打断她的话。
戴允浩明白她是担心、关心自己,也有些感动,但他们之间最好别涉入太多情感,他一直要自己保持着这样的理性。
赛儿眼一黯,是啊,他这阵子的表现多么抢眼、多么优秀,他成了一个不再需要她瞻前顾后、独立自主、处事果断的男人了,她应该为他感到高兴的,这不也正是她的希望?
可为什么她却感觉很苦涩。心里还有一股浓得化不开的失落?
他灼亮黑眸凝睇,眼神里有着朗朗青天,吸引她沉沦……她被迷惑了吗?她沉沉的吐了口长气,“我知道了。”她会学着放手。
朝他微微点头,一转身,她在两名丫鬟的随侍下往另一边热闹的街头走,他则跟着另两名随从往杜大人的府邸去。
蓦地,街上开始一阵骚动,尖叫声此起彼落。
“快让开,快!”
“小心!我拉不住了,拉不住了呀……”
“啊!痛……”
尖叫声和马蹄声?戴允浩直觉回头,见到一匹高大骏马在行人摩肩接踵的街道上宾士,有人闪避不及被踹倒在地,撞倒了卖盘子的摊子,一下子乒乒乓乓的声音不绝于耳,而那匹气势汹汹的马在众人的闪避尖叫声中,竟还直直的往赛儿冲过去——
他脸色大变,拔腿就往她的方向冲,一面大吼,“快闪开!”
赛儿也听到许多人的尖叫声,也看见冲来的马匹,可是众人匆匆闪避,东撞西撞,还有人撞倒了又塞成一团,路面就这么大,她根本无处可跑。
“主子,小心啊!”
两名丫鬟和赛儿被突然冲过来的人群冲散了,但她们两双眼睛直盯着主子,心急如焚的只想把旁人给推开,挤到主子身边保护她,偏偏众人又挤又喊的,就是开不出一条路来。
一阵推挤、一片混乱中,马蹄声已来到赛儿身侧,她闻声一转头,竟见马儿就在身边。
受到惊吓的马儿仰头嘶鸣,抬高了前腿,她悚然一惊,若是这脚踢下来,那她?
她脸色忽然一白,明知要逃,双腿却软了。
千钧一发之际,有人冲了过来,抱住她在地上翻滚了一圈,及时躲开马儿的一脚。
戴允浩抱着赛儿滚倒到一旁,紧紧的将她护在自己温热厚实的怀里。
“没事吧?”他拉起她一同站起身,担心的问着,在看到她差点被马踢中的那一刻,他的心脏几乎停止跳动。
她怔怔看着他专注关切的眼神,着实无法克制的怦然心动,痴痴凝睇着他。
“吓傻了吗?赛儿?”见她一语不发,他又问。
她眨眨眼,轻喘口气,这才回魂。一颗心仍旧激荡,她羞赧的点点头,“没事,我没事。”
他总算大大松了口气,这才发现自己竟额冒冷汗。
两名丫鬟也急急从人群里冲了过来,“主子,你没事吧?”
“嗯,多亏了皇甫斳……呃,驸马。”赛儿看他的眼神更羞涩了。
此刻,旁边传来路上百姓们的交谈声——
“那匹马儿被围起来也没用,没人敢上马背?”
“找个有功夫的人上?”
“不成,那匹马尚未被驯服,有功夫的没用,要有马上功夫的才成。”
几名男人大声嚷嚷着,但更多人拿了一些绳子什么的东西,想把那匹闹脾气的红鬓烈马围起来。马主人说了,谁能让马儿安静下来,让他带走,赏银五十两。
只是目前众人虽想要银子,却尚未有人敢靠近那匹马。
戴允浩是不会武功,但他热爱骑术,马上功夫了得,在二十一世纪时还曾是马术协会的理事长,更曾参加过马术竞赛,是拿过金牌的佼佼者,这匹烈马完全勾起了他挑战的兴致。
他深吸口气,专注的看着浮躁踱步的马儿,在观察一阵子后,突然揪住缰绳飞快的上了马背。但尚未坐稳,马儿已撤腿狂奔,刻意要甩下他,于是他人就这么在马背上摇摇蔽晃的,看来十分危险。
见状,赛儿吓得捂住嘴,脸色发白。他疯了吗?
围观民众也吓傻了,虽然耳闻这个驸马变得不一样,可他们也当那是传闻,没想到此刻他竟真的不怕死的上了马背?
戴允浩试着掌控马儿,他知道马儿刻意上下的晃动是在测试他的能耐,这是一场人马之间的战争,谁撑得久,谁就得到主控权。
见驸马爷一脸沉着、稳坐马背后,两名丫鬟也有了心情说话。
“公主,驸马好像越来越行了。”
“就是,没想到驸马爷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不仅丫鬟在旁边看得津津有味,放下心来的赛儿也有同感。她屏息的看着他在马背上颠簸起伏,额上虽然因为驯马而冒出汗珠,但在暖暖的春阳下却更显英姿勃发,那股俊俏英武的模样,不知在瞬间掳获多少姑娘家的心。
她的心跳莫名变得急促,身子突然热了起来,只能目不转睛的看着他。
这就是所谓的悸动吗?
一直到他成功安抚胯下马儿,下了马背,将马牵给马主人,拿走五十两后,路人们大声叫好。
赛儿仍然怔怔凝睇他,四周议论声更是不断,有人甚至交头接耳的说过去的皇甫斳如何窝囊。
养马的老汉声音拔高,“什么人骑什么马,这匹神驹可是会找主人的,驸马爷若是个软弱无能的人,绝不可能驯服得了刚烈的马儿!”
这一说,倒是引来很多人的点头附和。
“没错,主子刚烈才能制服野性的马儿,看来驸马爷那一摔后,真的不同!”
戴允浩懒得理会那些耳语或赞美,迳自往赛儿走去,将他卖命挣来的五十两放到她手上。
赛儿忍不住笑了,一双美眸熠熠发亮,一张美丽的脸也是发亮的,她心中对他有着满满的激赏与崇拜,第一次很高兴他是她的丈夫。
直到这一刻,“丈夫”这两个字,在她心里才有了真实的甜蜜感。
因为公主受到一点惊吓,所以已没心情买胭脂水粉,希望跟着驸马来到杜大人的府上喝个水,压压惊。
当然,这是赛儿自己的官方说法,戴允浩心知她苦于找不到藉口巴着他,现在刚好有机会,自然不会错过。只是方才那一吓,他也不想再见她出什么意外,跟来也好。
杜大人的府邸相当豪奢,不管是大门前两尊大理石狮还是精致的院落、屋内的摆设,皆是雕梁画栋、富丽堂皇。而杜府占地广阔,院中松柏参天,还有一大片青翠绿地,景色极好,再加上位置位于城中闹中取静的静巷里,莫怪乎杜大人会在皇甫斳的父亲尚未逝世前,就一直以借住为由占住这里不放。
这会儿,豪华的正厅内,戴允浩、赛儿与杜大人三人同坐。
杜大人一头灰白发色,看来雍容非凡,年约四、五十岁,有股熟男魅力,但戴允浩没有错过在他们刚进正厅时,他那双看来沉稳的黑眸有道狡猾之光一闪而过。
赛儿一边啜饮香醇浓郁的茶,一边看着表面不动声色的丈夫,他正静静听杜大人说起外面对他转变后的赞美。
戴允浩耳朵听,心里已有底,杜大人是只老狐狸,把他的事掌握得相当精准,看来,对他到访的原因想必也是了然于胸,却聪明的不主动提及。
既然如此,那就不必浪费彼此宝贵的时间了。
“杜大人,有句话叫“失之东隅,收之桑榆”,我们就私下交易,你把这片土地交给我,待我整顿好家务后绝不会亏待你。”他直接挑明的提出黄金万两作为交换。
虽然土地及建筑物本来就是皇甫家借给杜大人住的,但飞黄腾达的杜大人在这几年早已做了大幅度改建,他给的黄金万两正包含这部分的补偿,杜大人是绝不吃亏。
至于他,当然也没有吃亏,皇甫家那些原本要不回来的土地,在杜大人归还后即得一一缴回,怎么算他都是赢家。
杜大人心中暗自警惕,皇甫斳开出的条件确实颇令人心动,看来外头的传闻是真,驸马爷不再是过去的驸马爷了。
不过,没有人会嫌钱太多,他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满足?
“可是我已习惯这里的一切,公主跟驸马都清楚,一个人最难改掉的就是习惯啊。”意思就是,他嫌这价钱少了,还不想还。
赛儿早知这件事是烫手山芋,就她所知,过去要抢占这座府邸的人可不少,但全碰了壁,不过幸好她有治他的法宝。
与身旁丈夫附耳低语一阵,得到他的同意,等其他闲杂人等退下后,她才开金口道:“杜大人,听闻你专门替一些富商名士甚至皇亲国戚安排娱乐,大约是三年前吧,你替宫内一些人安排烟楼花魁进宫饮酒作乐时,听说……”她刻意停顿,看见他的脸色微微一变,“一连数日,你也没闲着,勾搭上后宫几名被我父皇冷落的妃子。”
“胡、胡说!”杜大人厉声驳斥。
她微微一笑,“我也觉得不可能,可是某人写了几句像是“酒阑人散,冷冷凄凄,感伤孤寂,皆至心里”的诗句,为她们的闺怨掬同情泪,教那几个妃子把那些信笺当宝,各自珍藏着。”
她说到这里,杜大人的脸色已是一阵青、一阵红。
“春闺寂寞,她们遂日日翘首盼望,却不见那人再进宫,于是有人在酒后向年仅十三岁的我细诉对那人的相思,还把那几张信笺也给了我,只是可惜酒醒后没胆子再跟本公主要,我便收藏了下来。”
杜大人闻言默不作声,眼神复杂、下巴抽紧。
戴允浩则饶富兴味的挑了下眉,杜大人好大的色胆,竟玩女人玩到皇上的头上去,这事要是传到皇上耳里,令一国之君戴绿帽可不是倾家荡产而已。
他好心提醒,“做人要有舍才有得,眼光更是要看得远。”
杜大人脸色铁青,心不甘请不愿的硬声道:“就照驸马跟公主的意思吧。”
“多谢大人成全。”两人异口同声。心有灵犀的默契让他相视一笑。
报了点时间拟定相关合约,在杜大人签署后,夫妻俩即相偕离去。
马车上,赛儿一脸的骄傲自得,戴允浩望着她那双笑意盈盈的大眼,心情也极好,有种很单纯的快乐,甚至,这几乎是他来到日兴皇朝这么久,第一次真心地感到快乐。
“我不知道你这么厉害,还留了一手。”若不是她,他原本以为双方还要交涉许多次。
“不是我留一手,而是没机会用。我嫁过来时,皇甫家早已四分五裂,我相信就算我把自己搞到鞠躬尽瘁,也要不回其他亲戚手中的家产,甚至还会便宜其他人,既然如此,还是免了。”
“我以为你很爱钱。”巴不得赶紧把家产收回。
“我是,但在非比寻常的状况下就要三思,所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若斗到这种地步多不智。”她语气轻快的说。
“你看得很透彻。”他对她刮目相看。
“你也不赖。”这话她说得真心。
眼波交会,一股暖流在他们的胸间蔓延开来。
两人回到和丰园,刚下马车,金总管即匆匆禀报,“驸马爷、公主,太君染了风寒,看了大夫、药也吃了,但好像还是不舒服,午膳都没吃。”
戴允浩蹙眉,赛儿反应却很快,“请金总管去温两碗粥到北苑,我马上去看她。”
两碗?他不解的看着她疾步而行,随即举步跟上。
安静的北苑,老太君的房前站了几名丫鬟,看到他们过来急急福身。
戴允浩示意她们退下,一回头,赛儿已推门入室。
想到老太君一见到自己即泪如雨下,不愿老人家又难受,他选择站在窗外,看着赛儿坐在雕花床边关切的看着老太君,而床上的老人家看来似乎浑身无力、倦怠无神。
在现代,他跟家人感情生疏,到了古代,他虽然关心却一样不知所措。
不一会儿,金总管端了两碗粥过来,一见他站在外头,愣了一下。
但戴允浩只是无声摇头,示意他快点端进去。
金总管快步进了房,敲门入室,戴允浩看着赛儿接过其中一碗,像哄孩子的拿起汤匙,舀了一些,吹了吹接着笑道,“太君,你不吃饭没力气,身体怎么好得起来?”
“我吃过药了。”老太君有气无力的说。
“那是药,药可不能吃饱呀。”
“我没胃口。”老太君翻了身,自己坐起,看来病怏怏的。
“那怎么办?我肚子可饿呢,但太君不吃,我多叫下人温的粥也没胃口吃了。”她叹了口气,一脸懊恼。
老太君突然坐起身来,不舍的道:“这怎么成?你还年轻,哪能饿肚子?”
她突然鼓起腮帮子嗔道:“太君是在教赛儿,以后我老了就得饿肚子?”
“呃……”老太君语塞。
屋外的戴允浩嘴角忍俊不禁的弯起。她反应好快。
“好,我吃,赛儿也吃。”老太君投降了。
目的达成,她笑得可灿烂,“我就知道太君舍不得我饿。”
“你啊,老太婆就是拿你没辙,哈哈哈……”
戴允浩站在视窗一冷,看着一老一小有说有笑,很快的,碗就见底了。
他看着她走至镜台旁的脸盘拧了条巾子,替老太君擦拭嘴角,眼神含笑,动作温柔,令他胸口有股说不出来的温暖与感动,等他意识到这情绪时,竟发现自己的嘴角刚才就一直是扬起的……
他浓眉一皱,若有所思的转身往东苑走去。
约莫半个时辰后,赛儿也回了房。
“谢谢你这么用心的陪太君。”
戴允浩说得真诚,他在原来的世界里,跟父母、长辈的关系一向疏远,他们想要的只是一个成功的儿子、后辈,所以他便成为那样的人。但他们吝于付出情感,他自然也不懂得付出,因为他们并不需要,便也不在乎他需不需要。
可是,赛儿却让他看到了不一样的亲情。
“因为我很了解孤单的心情。”她坐了下来,看着也在自己对面坐下的他。
想到她那些如狼似虎的姐妹们,他多少能想像她说的情况。
“在宫中时,其他姐妹多少会聚在一起喝茶聊天,可我总是被排挤的那一个,除了某些时候……”她吐了口长气再道:“只有在某某皇亲富少送了几大箱金子只求见我一面时,皇兄们才会特别来找我,要我同意让他们分一杯羹。”
原来这就是她爱财不惜出卖色相的缘由?“而你收了钱,见了人?”
她点点头,一双明眸骨碌碌的转,透露了点调皮,“那些人有钱没地方花,说见我一面即可,也讲好不能跟我说话、不能碰触,就算我是公主不是烟花女,他们既然钱多我就收。”
“但那些钱进了你的口袋,外界传得可不好听。”
“我知道。”她美丽的眼眸闪动着慧点,“可那些钱,我让季大哥全拿去布施、行善了,反正那是我卖脸赚来的,没道理全让我兄弟拿去。”
又是季南风?不知怎的,他不怎么喜欢听她提到他。“那为什么不是你亲自去布施行善?”
“一来是为善不欲人知,二来嘛我这张脸已经够让自家姐妹们讨厌了,若再赢得善良或菩萨之名,在宫里日子只怕会更难过。”
她笑得眉眼弯弯,美丽的脸上带着动人的光彩,一个正常的男人很难不被这样的女人吸引动心吧?
但他怎能动心,尤其他在她那双翦水明眸里还看到了一抹若有似无的情意……
怕自己的心被她的善良、体贴给捆绑,也怕哪天终将离去的自己会辜负了她,戴允浩在心中下了决定,不让自己再靠她更近,免得对她的好感与日俱增,月兑不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