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微凉。
屋外,蝉声唧唧。
看见晓夜杵在卧房门口,耿夜僵在当场,正想着要如何开口解释,却见她忽然一言不发的回身冲进房里,他咒骂两句,忙追了过去。
“嘿,事情不是妳看到的那个样子,也许看起来好象是那样,但其实不是,我知道我应该旱点和妳说,不过那是因为我之前和妳并不太熟,不是,我是说我没有去想!”
他急着和她解释,却因为越急说起话来就越加语无伦次,谁知道,这女人却好似什么都没在听,进了房后抓起床边一只黑色的包包就往外跑。
“喂,站住,女人,妳要去哪里?”见她一副想离开的模样,他一慌,长臂一伸就抓住她包包的背带。
“放手!”她一脸惊慌失措,用力扯着包包。
“不要!”他死命抓住背带,凶恶的吼了回去。
没时间和他在这里拔河,反正东西可以再买,那些人却随时可能再回来,她当机立断,扔下包包转身就跑。
“他妈的,妳还跑!”耿野一见,更加恼火,一个大步冲上前,将她给强行扛上肩头,转身丢回床上,俯身压住她火大的吼道:“我只不过没和妳说我以前曾当过佣兵,妳有必要因为这样就离家出走吗?”
被他这么一扛一丢,晓夜整个人一阵晕眩,无力多加挣扎,他的吼叫在这时一字一句的撞进她慌乱的神智当中,直到此刻她才听清楚他说了什么,她茫然的看着他,粉唇微敢,“佣……佣兵?”
见她一脸苍白,大眼满是惊慌,他双手抓住她纤细的手臂,火冒三丈的道:“天杀的,妳用不着怕我!这里是妳家,妳要是不爽,要走也应该是我走!妳他妈的走什么走?”
“不……不是,你不懂,我必须离开这里!”想起那些追踪她的人,慌乱又起心头,她白着脸急切的道:“他们会回来的,放开我!”
“他们?什么他们?妳是说刚才那批人?他们不会回来的,除非不要命了!”他怒瞪着有如惊弓之鸟一般的她,猛然醒悟,“该死,那些人不是来找我的,是来找妳的!”
这里是她的屋子,那些人当然找的是她,难怪刚刚他觉得最后那支枪长得有些奇怪,他现在一回想,才发现那东西根本不是一般枪枝,而是麻醉枪!
懊死,他一整逃诩忙着厘清自己对她的感觉,想到头昏脑胀,压根忘了自己捅了个搂子──
“Shit,他们是什么人?”他咒骂一声,拧眉直问。
晓夜喉头一紧,一言不发的抿着唇。
天啊,都是她的错!
她没有办法不理会那位倔强可爱的少女,无法停止碰触这个骄傲自大的猛男,所以她什么都不再去想,她逃避地任一切失控的发展下去,告诉自己那些人不会找到她,说服自己他们已经放弃了。
但是他们找上门来了,他差一点就死了。
差一点。
就只差那么一点点,要是他闪得再慢一些,他现在就只是具尸体了。
晓夜瞪着他,只觉得一阵的想哭。
他脸上被子弹擦伤的伤口还在渗血,虽然那伤口很小,小得只有两三公分而已,但仍教她触目惊心,她看见那人对他开枪,看见他差点死在枪下,却来不及阻止,甚至叫不出声。
那瞬间,她才发现自己爱他,好爱好爱他,但是她却把他牵连进来,差点害死了他……
不,她没有办法看着他死去,现在还来得及,他什么都还不知道,只要她离开这里,走得远远的,走得离他越远越好,远得不会再牵连到他,这样他就会活着,活得很好很好。
“放开我。”克制住想哭的冲动,晓夜冷着脸说。
他不理会她说的话,仍压在她身上,瞇眼再问:“那些人是谁?”
“那不关你的事,走开!”她冷声斥喝。
“我要知道,”他咬牙,火大的重复同一个问题,“他们是谁?”
“你这个顽固的王八蛋!”她弓起身挣扎,生气的喊道:“放我走!”
“除非我死了!”他愤怒的咆哮出声,气得差点抓着她摇蔽,“妳听清楚没有?除非我死!”
“我说了那不关你的事。”这男人的顽固实在快逼疯她了。晓夜泪眼盈眶的瞪着他,又急又气的狠声道:“我们只不过上了几次床,你以为你是什么?放开我!”
“我是什么?我是妳的男人!”他青筋暴突,气得怒发冲冠,“只不过上了几次床?我们在一起可不只几次,少说也有上百次!现在他妈的告诉我那些王八蛋到底是从哪冒出来的?快说!”
“你这个顽固的疯子!”她又羞又气,满脸通红的吼回去:“就算有上百次又怎么样,男人再找就有了!你以为你有什么了不起!”
男人再找就有了?他有什么了不起?
他气得眼角抽挡,恼怒的低头就吻,用子诼住她那该死的红唇。
懊死,这恶棍……不公平,他怎么可以用这招!
晓夜头一昏,全身酥软战栗,只觉得又气又恼却又无法抗拒,她原想咬他那不规矩的舌头,到头来反而和他纠缠起来,然后没两三下,她除了响应他之外,就什么都无法想了。
雹野褪去了两人的衣服,用尽所有的招式她、亲吻她、挑逗她,直到她娇喘连连,全身都在颤抖,彷佛无法承受他的触碰。
他抬起头,双眼黑得发亮,她向他伸出手,他却抓住她的手腕制止她,满身是汗、声音沙哑的看着她。
“叫我的名字。”他气息粗重的说。
他要她知道和她在一起的是他,不是别人,不是任何其它的人。
夜更深。
星辰在夜空中缓缓流转。
晓夜瞪着玻璃上映照出的男女倒影,简直不敢相信那双眸氤氲、樱唇红艳,黑发披散在枕上,雪白果里的身躯被男人覆盖着,看来十足浪荡热情、慵懒性感的女人是自己。
但那的确是她,真真确确是她。
她有些着迷两人形成的煽情画面,却又觉得羞窘万分,她知道自己应该爬起来逃跑,用最快的速度逃离这里,远离他,但是却累得连一根手指都抬不起来。
这实在太过分了,为什么她就是无法抗拒这个男人?
她咬着下唇,好想哭。
“这只是单纯的。”她逞强的闷声对着那玻璃倒影里,看起来万分心满意足的男人说。
?
是呀,还会是什么?可见他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晓夜却恼火起来,他不规矩的大手引起的身体反应更是火上加油,她一下子气昏了头,霍地拉开他恼人的魔手,回身甩了他一巴掌。
啪!
寂寥的夜里,这记巴掌听来格外教人心惊,直到手掌一阵火辣的疼痛传来,她才发现自己做了什么,不觉捂住了嘴,一阵慌乱。
谁知道,那挨了巴掌的男人,却半点也不在意,反而用手肘支起强健的上半身,伸手模模热辣辣的脸庞,冲着她扬眉露齿一笑。
“所以,这不只是啰?”
“你……你这个……”她蓦地涨红了脸,窘迫的骂道:“无赖!”
“但是妳喜欢这个无赖,非常喜欢,对不对?”他贼笑倾身向她逼近。
“胡说八道!”她红着脸丢下这一句就想翻身下床,却被他拉回床上压住。
“如果这是胡说,妳干嘛要跑?”
“我没有要跑,我只是想上厕所!”她涨红着脸,大声辩驳,开口冲道:“怎么?还是我现在连上厕所都不准?”
“当然可以,只要我和妳一起进去。”耿野说得脸不红、气不喘的。
没料到他会这样回,晓夜脸红如火烧,“你……下流!”
“是人都要拉屎尿尿,这和吃饭喝水一样都是生理需要,这有什么好下流的。”他挑眉起身,顺手拉起她,“来吧,我陪妳去上厕所。”
这少根筋的笨蛋!没水准的野人!
“我才不要!放开我!”她抵死不从,俏脸红透的直喊:“算了,我不想去了,”
“别不好意思,妳很快就会习惯了。”他一把抱起她,就往浴室走去。
习惯?习惯什么?上厕所吗?天啊,她才不要在他面前上厕所!
“我说谎!我没有要上厕所!我是说谎的!”晓夜羞窘万分,大声喊道:“耿野!放我下来!”
他是放她下来了,不过浴室也到了。
他把她放在马桶上,毫不在乎自己全身上下一丝不挂,只是双手抱胸的立在她身前,咧嘴笑着说:“从现在开始,妳到哪里我就到哪里,不管妳吃饭、洗澡、睡觉,或是上厕所,我都会如影随形的跟着妳,妳最好快点习惯,因为除非我死了,我是不会让妳离开我的视线的。”
“你这个……”她坐在马桶上,抬头瞪着他,才发现他虽然嘻皮笑脸的,但却是在说真的,不禁脸色一白,失声开口,“你是认真的。”
“对。”他微笑点头。
“你疯了。”她为之瞠目。
“我想应该没有,能二十四小时贴身跟着一位美女共同吃饭洗澡睡觉,是每个男人求之不得的梦想。”他上上下下将她的姣好的身子扫视了一遍,心情愉快的道:“当然,如果那位美女还能时时保持未着片缕的美好状态,那就更像置身天堂了!”
老天,这男人不会放弃的!
她忘了他的野人字典里是没有“放弃”这两个字的,从第一天认识他到现在,她从没见他退缩过,他是她这辈子见过最顽固、最龟毛、最不懂得变通的超级大笨蛋!
看着他的笑脸,她只觉得头痛,不禁低头将脸埋在双手中申吟,“你不知道你要应付的是什么……”
“这点倒是真的,不过妳可以改变这个不利的因素。”他蹲,伸手轻捏着她的下巴,抬起她的脸,收起了笑脸,定定的看着她说:“妳可以告诉我是谁在追妳,也可以不说,但是就算妳不说,我也不会放弃的,妳懂吗?”
她双手环抱着自己,泪眼盈眶的看着他,好半晌,才颤声道:“我……我不能……”
“为什么?”
“我……我会害死你们的……”她哽咽地闭上眼,泪水滑了下来。
“不会的。”他坚定的说。
她却只是摇头,“你……不懂……”
“那就告诉我。”
她咬着唇,还是掉泪,一句话都不肯再说。
懊死的!她哭得他心都疼了。
她这样无声掉泪,教他对那群逼迫她的人更加愤怒,耿野压住满腔怒火,伸手将她抱回床上,用丝被包裹住她,拥着她轻轻摇蔽,低声安慰着。
“别哭……小别山,别哭……”他亲吻着她的额头,声音沙哑的在她耳畔一再保证着,“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妳的……别哭了……妳已经安全了,妳懂吗?我不会让妳出任何事的……”
他用结实的双臂环着她,给予她挡风遮雨的温柔保证,让她早已千疮百孔的心墙开始坍方倒塌。
“妳不再是一个人了,不用把所有事都藏在心里,一肩扛下,懂吗?”
她缩在他怀中,听着他的心跳,听着他低沉的话语,好想相信他,她真的安全了,好想好想把一切都告诉他,让他替她挡去那疯狂的一切。
她好累,真的真的好累,但恐惧却仍教她颤抖。
“不……”
她的恐惧是如此鲜明的刻划在她苍白的脸上、在她颤动的字句中,他能感觉到她全身上下都在颤抖,抖得像身在极地一般。
雹野压住另一股咆哮的冲动,天杀的,等他查出那些王八蛋的身分,绝对要把他们千刀万剐!
他深吸口气,冷静下来,捧着她的脸,沉声道:“把妳的眼睛睁开看着我。”
晓夜听话的睁开眼,却止不住泪,眼前的他只是一个朦胧的影子。
“我是个孤儿。”他抹去她的泪,缓缓开口,“从小就脾气不好,十五岁时我因为逞强斗狠,惹毛了黑社会的人,只好在朋友的帮助下离开台湾,为了讨生活才阴错阳差的当了佣兵。谁知道一眨眼,我已经在这一行待了近十年,我不懂别的东西,所以我继续待下去,一些国家或有钱的企业,雇我当保镖甚至是上战场,我是靠舞刀弄枪赚钱的,那是我的工作,也是我唯一擅长的。我看过很多事,也遇到很多事,我不知道妳究竟遇到了什么,但是相信我,没有什么是我无法应付的。”
“我……”她喉头一哽,泪水又成串滑落。
他拥她入怀,摩挲着她的背,低声诱哄道:“让我帮妳。”
他是佣兵,他能应付?
晓夜好想把一切全都一吐为快,却又有些迟疑,她能说吗?真的能说吗?
“相信我。”他说。
他的怀抱是如此温暖,他提供的安全保证是如此令人渴望,她累了,哭得好累,也抗拒得好累。
他不会放弃的,她知道,就算她不把事情说清楚,他也会一直跟在她身边,直到那些人害死他。
相信我。
他的声音在脑海里回响,一而再、再而三的和心跳声应和着,她深吸口气,紧揪着丝被,下了决心,开口把自己的命运交付给眼前这个男人。
“我……十……十八岁那年,我爸妈相继病逝……”起初,说出这些有如上辈子的生活有些困难,但是一开始说之后,它们就渐渐清晰起来,一如昨日。
她再开口,那些字句变得容易许多。
“当时我有些茫然,不知道该如何过下去,后来在朋友的怂恿下,才决定一起到洛杉矶念书,前两年,生活相当平静,朋友和我一起租房子,各自打工,我也慢慢习惯当地的生活。第三年的暑假,一个研究机构到我们学校来征求自愿性的工读,那是个很简单也无害的实验,只是要记录一般人在某些部分神经元的脑波取样,所以需要许多的样本,因为不需要耗许多时间,他们提供的钱又很高,很多同学都去了,我也是……”
想到当年自己的无知,她闭上眼,不禁打了个冷颤。
雹野握住她的手,安抚着。
晓夜咽了咽口水,继续道:“轮到我的时候,我的脑波形式十分异常,记录的研究员以为是机器故障,他又替我测了一次,但数值还是很怪异,因为实在是太不正常了,他不以为意,觉得不可能有那么怪异的数值,依然认为是机器故障的关系,刚好我是当天的最后一个,天色又晚了,所以他就要我明天再来重做一次。”
“妳第二天回去了?”
“没有。”她脸色苍白的摇摇头,“我吓到了,我不喜欢那机器给我的感觉,也不喜欢我脑波测出来的数值不正常,之后我就没再回去过。我一直以为这件事就这样不了了之,因为我没再去,也没人再来找我,但三个月后,有一天我上床睡觉,再醒来时,我已经到了一个四面都是白色墙壁,除了一扇上锁的门之外,没有任何窗户的房间──”
她忽然停了下来,两眼直直的看着前方,恍惚中,好似又回到那个白色的房间,彷佛又能闻到那特殊的消毒药水味……
她不禁有些微颤,不自觉的用力抓紧他的手。
“那里除了一张床,和墙上的一只电子时钟,什么都没有。时间到了,就会有人进来,进来送饭给我,进来替我打针,进来带我去做实验。我看不到天空,分不清楚白天或晚上,我完全不知道过了多久,只知道时间不断的流逝。他们用药物控制我,让我完全无法反抗,只是一再一再的强迫我戴上特殊的电子仪器,利用电子仪器刺激我的神经,一次又一次,永无止境……”
说到这里,她突然自嘲的笑了出来。
“呵呵,你知道吗?我甚至不晓得这些究竟是为什么,也不清楚那些人究竟是在做什么实验,我完全不懂,我费尽力气问每个我能遇见的人,求他们放我走,但没有一个理会我,他们只是笑我。在那里我只是个玩具,不是人,只是一个实验品……一个没有名字,只有号码的实验品……”
她的声音是如此空洞,空洞的叫他既心痛又愤怒,心痛她的遭遇,愤怒那些该死的家伙对她所做的事情。
“XU4781,那是我的号码。”她喃喃说着,黑眸迷茫,语音好轻好轻,“不知道从什么时候,我开始分不清楚现实与虚幻,到了后来,我还以为我疯了,在我不知道的某个日子里疯了,而那地方是精神病院,一切都只是我错乱的神经创造出来的幻觉。”
雹野全身肌肉紧绷,恨不得能将那些人碎尸万段,但仍强迫自己问下去:“后来怎么了?”
“有一天,他们带我去实验的房间,替我戴上从来没见过,像是安全帽般的仪器,一开始我很不舒服,只觉得头好痛好痛,痛得我好想一死了之……但他们不肯停止,只是一再尝试……
“他们试了一次又一次,直到我昏过去,等我醒来之后,又再继续试……”她全身发颤的说:“后来,我的脑海里开始浮现许多我无法理解的数字及影像画面,接着没多久,奇怪的事情发生了,我开始看懂它们了,从来没有如此清楚过,当时有个声音告诉我,只要我乖乖告诉他,他想知道的,只要我说了,他就会停止这一切,我头痛得受不了,于是就把我看到的东西全都告诉了他,但那却是地狱的开始──”
夜深如墨。
埃逃诩笼罩在黑夜中,世界黑得像是看不到尽头。
晓夜缩在耿野怀里,幽幽诉说着那恶梦中的恶梦。
“那男人名叫约翰.麦德罗。我后来才知道,我在大学时打工那次的实验资料流了出去,我异常的脑波,让麦德罗惊为天人,他派人趁我熟睡时,下药将我绑回他的研究机构。他是个天才科学家,智商超过两百,还未成年就取得了许多专利权,成为百万富翁,但他的行为举止却跨越了道德的规范,只要实验能成功,他完全不在乎过程会造成什么伤害,他在那地方做人体实验,一直到他开始用我来测试“神行者”之后,我才发现受害者不只我一个。”
“神行者?”
她张嘴想解释,那恐怖的景象又浮现脑海,她喉咙一障紧缩,不觉又握紧他的手,深吸口气,再试了一次,才有办法继续说下去。
““神行者”就是他强迫我戴上的头盔,他因为得到了那外泄的脑波测试报告,发现我是最适合的实验品,所以才强行将我绑到他成立的地下研究所。他曾经在一次实验过后,得意洋洋的告诉我,现代人的脑部只利用了百分之五到百分之六左右,剩下将近九十四到九十五都未曾开发利用,他将成为研究成功的第一人。在我之前,麦德罗就一直想研究那其它未开发利用的部分,但因为找不到合适的实验者,所以迟迟没有进展,直到他发现了我。”
她握着他的手是如此用力,用力到连指甲都陷进他的掌心里,他怀疑她知道自己有多用力。
雹野晓得她是无意识下的动作,知道他的掌心会留下她鲜明的指印,却动也没动一下,只是任她抓握着。
晓夜直视着窗外那片黑夜,平铺直述着,““神行者”是他特地创造出来的仪器,它可以刺激人的脑部,使用它的人,能够透过“神行者”进入计算机,甚至上网,但是前几次的实验,使用者都不堪负荷,我是第一个没在第一天就死亡的人。但那时我已经痛得实在受不了了,他一直等到我忍到了极限,才开口哄骗我,我就把所有看到的事都告诉了他……”
她痛苦的说:“当时我并不晓得,我看到的那些数字及字符代表了什么,等我知道时,一切已经太晚了,从那时起,我知道那地方的人永远不可能放了我,麦德罗更加不可能,永还永远都不可能!”
“为什么?”
“因为密码。”她一阵发冷,不禁松开他的手,环抱住自己,看着他,笑了,笑得十分凄凉。“那些数字和字符全是计算机程序,不知道为什么,我不只能看见那些程序,还能轻而易举的破解通过它们,而且当他叫我进去时,我为了想要早点解月兑,我就进去了。透过“神行者”我能解开所有的计算机程序密码,他利用我在网络上来去自如。”
懊死,他听过这个,海洋说过。
“我以为那只是一套程序系统。”他震慑的看着她。
她面色苍白的轻声说:“不是。”
“所以他们才要追妳。”
“对。”她微微点头,脸上显现痛苦的神色,“麦德罗是个疯子,他不只要我入侵企业的计算机,连FBI和CIA甚至其它国家的政府及企业和银行都不放过。我曾经想自杀,他们却不让我死。不使用的日子,他们二十四小时都替我打针,要使用的前一天,才会停止施打,却会派人把我绑在床上。”
愤怒像岩浆般在他血液中沸腾,他费尽所有的力气才能强迫自己听下去。
她木然的说着,像在说旁人的故事,“有一阵子,我放弃了,他们叫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那段日子,我就像个行尸走肉,但是事情起了变化。
“不知道在第几次使用“神行者”时,我对看到的东西懂得越来越多,他们虽试着监控我在网络上进出的路径,却仍无法完全监控我。后来,我慢慢习惯了使用“神行者”时带来的疼痛,竟外发现我在上网破解密码时,还能同时分神游走,那次的意外,我破解了研究所的密码,误闯了研究所监控摄影的计算机主机,才发现麦德罗根本是个恶魔,那地方是个比我所想象还要可怕的阿鼻地狱!”
说到这里,晓夜激动了起来,“他不只抓了我,还抓了其它人,其它有异能的人,他利用我、利用他们,对他们做许多人神共愤的实验,我永遗忘不了我那天在计算机里看到的纪录和影像,忘不了那些人痛苦的哀号!他把我们关在不同的房间,由不同的人看管着,他们透过隐藏式的摄影机,二十四小时毫不间断的监控着,我们完全没有隐私,没有名字,只是玩具,只是一个又一个的实验动物,”
她哽咽一声,情不自禁的握紧双拳,“如果只有我就算了,如果只有我,也许我就认命这样过下去了,但他在网络上偷企业的钱,偷政府的钱,偷了钱又扩充设备,拿人做更多残忍的实验,那时我才知道再这样下去,只是让更多人受害,而我就是帮凶。”
“妳不是!”他捧着她的脸,愤怒的说:“不准妳这样说!”
“我是。”她泪流满面的道:“如果不是我,他不可能在短期内弄到那么多的钱,后面也不会有那么多人受害。如果我在一开始就够坚强,不听信他的谎言,如果我别和他说,他会以为“神行者”只是个瑕疵品,他就无法藉由那些偷取来的资料威胁挟持控制那些政府和企业,如果没有我,他的势力也就不会如此无限度的扩张,”
“不对!如果妳没和他说,他会杀了妳,妳死了,他也会找下一个倒霉的人继续测试那鬼机器!这种人我见多了,他是个疯子,而且贪得无厌,他只相信自己,只会一再测试,根本不会在乎在成功之前,究竟会死多少人!妳懂不懂?”
她泣不成声的看着他,泪眼里全是自责。
直到现在,他才晓得她一直以来都是这样背负着那样的痛苦,为那疯子的过错而自责不已,他一把将她紧紧抱住,低咆道:“笨女人!不准妳再胡思乱想,这一切不是妳的错,妳只是个受害者,该死的人是那个变态王八蛋,是那些研究所的人!不是妳!听懂了没有?”
“不是……我的错?”她埋首在他怀中,鸣咽着问。
“对!不是!”他火冒三丈的吼着:“妳连一秒都不准给我这样想!”
“但是……如果我……”
“没有如果!”他紧拥着她,斩钉截铁的说:“不是妳,也会是其它人,错的从来都不是妳!听我说,妳一开始就不晓得那些数字和字符是什么,对不对?”
晓夜含泪点头。
“妳不知道他们在做的是什么实验,对不对?”
她再点头。
“既然如此,那又怎么可能会是妳的错!”
是这样的吗?
她有些茫然的昂首,“不是我害的?”
“当然不是。”他抚着她的脸,温声道:“妳逃走了,不是吗?”
她含泪讶然的看着他,一直以来,她始终怪罪自己,虽然后来逃了出来,她却觉得自己没有活下去的权利,但又无法舍弃好不容易得到的自由、了结自己的生命,只能在这世上自私的苟延残喘着,不断的逃亡下去。
但如今,他的一番话却轻而易举的解开了她内心长久以来的愧疚。
彷佛卸下心中沉重的棚锁,她有些虚月兑的看着他,然后哭着笑了出来,点着头道:“对,我逃走了……逃出来了……”
他拿了面纸给她,晓夜擦去泪水,好一会儿才较为平静下来。
雹野看着她,轻声问:“妳是怎么做的?”
听她方才所说,那里戒备森严,她平常日子不是被打了针,就是被绑起来,他怎么想都想不通她是如何逃出来的。
晓夜吸吸鼻子,深吸了口气,一鼓作气的说:“自从我晓得麦德罗所做的事情之后,就一直想逃走。在一开始,逃走根本是不可能的事,但那时情况却不同了,因为我可以用“神行者”。我趁每一次使用“神行者”时,试着从计算机主机中找出研究所的建筑结构,包括所有摄影机的位置,人员的交班时间,找出了逃亡的时间和路线。就在我决定逃走的前几天,我在网络上遇到了一名试着入侵研究所的计算机骇客。我避过研究所人员的监控,透过网络和他沟通。骇客的代号叫鬼影,他听说了“神行者”的事,才一路追查到这里。”
她笑了笑,“我知道在我那样虚弱的状况下,就算我能逃出研究所,也不可能走多远,所以我骗他我是研究所里的人,我可以把“神行者”偷出去给他,但他要帮我逃走。”
“他答应了?”
“嗯。”晓夜点头,“我告诉他逃走的日子,请他接应,时间到的那一天,是固定会使用“神行者”的日子,我乘机在监视系统的计算机里做了干扰的bug,并要计算机定时打开我那一间房的电子中控锁,然后从垃圾信道进入垃圾子车里,最后再由垃圾车将我送出门口,鬼影贿赂了垃圾车的司机,自己开了车来接应。”
“对,我费心费力帮妳偷渡出来,还替妳弄了假证件,和妳耗了好几个月,妳这女人才和我说得七七八八的,现在却一下子全都告诉这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傻大个!”
突如其来的声音教两人一怔,双双抬首往声音来处看去,耿野更是在第一时间将晓夜的点二二手枪抓在手里,闪电般对准来人。
只见一名二十多岁的年轻男子不知何时来到门口,他双手抱胸,一脸老大不爽的对着满脸通红、紧抓着丝被掩盖自己的晓夜碎碎念:“妳手机干嘛不开?害老子我以为妳被人挂了,急得大老远坐飞机赶来,谁知道却看见妳一丝不挂的和男人在床上翻滚,呿!”
“手机?”晓夜一惊,小脸顿时羞得更加火红,窘迫的道:“我忘了充电。”
“你怎么进来的?”他竟没听见这人接近的声音,耿野心下微惊,戒慎的看着那俊美无俦的男子。
“门没关。”他翻了个白眼。
“鬼影?”耿野拉住想起身逃到浴室里的晓夜,毫不在乎自身的赤果,只是用长臂霸道的环住她,摆出宣告的姿态,冷冷的开口问:“昨天在网络上的人是你?”
“不,我叫影,你可以叫我小影。”帅哥潇洒一笑,“鬼哥才是网络上的那个。我们专门替人跑路,他负责文件,我则负责其它实际作业。”
“你们有两个人?”晓夜微惊,蓦地抬首。
“妳不知道?”耿野挑眉,枪口仍对着门边那位帅哥。
“我以为是同一个,我只见过他。”她摇了摇头,然后突然僵住,回头看着耿野,“什么叫昨天在网络上的人是你?”
雹野一僵,还来不及回答,便听到那帅哥幸灾乐祸的笑着说:“哈,妳不知道吗?他昨天让人到网络上探妳的底,还把妳的真名给打上去,要不是鬼哥收线得快,麦德罗的人早就找上门来了!”
“他们已经来过了。”晓夜瞪着耿野,头也不回的说。
“真的?”小影吓了一跳,东看西瞧的,“在哪里?在哪里?”
“被我打跑了。”耿野不爽的瞪着他,在心里把这死小子臭骂上一百遍。
“为什么调查我?”晓夜看着耿野,眼底有着痛苦。
“我不是故意的,妳身上有枪油的味道。”他咕哝了两句,为自己辩解,却见她一副伤心的模样,不由得咒了一句道:“该死,妳自己还不是不信任我,什么都不和我说!如果妳早说,我就不需要这样偷偷模模了!”
“我……我是不想连累你们……”
“已经来不及了。”他不爽的说。
她心头一痛,喉咙紧缩,“对不起……我很抱歉……”
“抱歉个屁!”耿野听得一阵火大,看她那样子就知道她又开始钻牛角尖了,他抓着她的双臂,气急败坏的吼道:“妳少给我胡思乱想,我就是喜欢被妳连累!妈的,妳还不懂吗?”
“懂……懂什么?”她吓了一跳,惊慌的抬首,眼睫上沾着泪水,迷惘的看着他。
“我爱妳啊,笨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