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微涼。
屋外,蟬聲唧唧。
看見曉夜杵在臥房門口,耿夜僵在當場,正想著要如何開口解釋,卻見她忽然一言不發的回身沖進房里,他咒罵兩句,忙追了過去。
「嘿,事情不是妳看到的那個樣子,也許看起來好象是那樣,但其實不是,我知道我應該旱點和妳說,不過那是因為我之前和妳並不太熟,不是,我是說我沒有去想!」
他急著和她解釋,卻因為越急說起話來就越加語無倫次,誰知道,這女人卻好似什麼都沒在听,進了房後抓起床邊一只黑色的包包就往外跑。
「喂,站住,女人,妳要去哪里?」見她一副想離開的模樣,他一慌,長臂一伸就抓住她包包的背帶。
「放手!」她一臉驚慌失措,用力扯著包包。
「不要!」他死命抓住背帶,凶惡的吼了回去。
沒時間和他在這里拔河,反正東西可以再買,那些人卻隨時可能再回來,她當機立斷,扔下包包轉身就跑。
「他媽的,妳還跑!」耿野一見,更加惱火,一個大步沖上前,將她給強行扛上肩頭,轉身丟回床上,俯身壓住她火大的吼道︰「我只不過沒和妳說我以前曾當過佣兵,妳有必要因為這樣就離家出走嗎?」
被他這麼一扛一丟,曉夜整個人一陣暈眩,無力多加掙扎,他的吼叫在這時一字一句的撞進她慌亂的神智當中,直到此刻她才听清楚他說了什麼,她茫然的看著他,粉唇微敢,「佣……佣兵?」
見她一臉蒼白,大眼滿是驚慌,他雙手抓住她縴細的手臂,火冒三丈的道︰「天殺的,妳用不著怕我!這里是妳家,妳要是不爽,要走也應該是我走!妳他媽的走什麼走?」
「不……不是,你不懂,我必須離開這里!」想起那些追蹤她的人,慌亂又起心頭,她白著臉急切的道︰「他們會回來的,放開我!」
「他們?什麼他們?妳是說剛才那批人?他們不會回來的,除非不要命了!」他怒瞪著有如驚弓之鳥一般的她,猛然醒悟,「該死,那些人不是來找我的,是來找妳的!」
這里是她的屋子,那些人當然找的是她,難怪剛剛他覺得最後那支槍長得有些奇怪,他現在一回想,才發現那東西根本不是一般槍枝,而是麻醉槍!
懊死,他一整逃詡忙著厘清自己對她的感覺,想到頭昏腦脹,壓根忘了自己捅了個摟子──
「Shit,他們是什麼人?」他咒罵一聲,擰眉直問。
曉夜喉頭一緊,一言不發的抿著唇。
天啊,都是她的錯!
她沒有辦法不理會那位倔強可愛的少女,無法停止踫觸這個驕傲自大的猛男,所以她什麼都不再去想,她逃避地任一切失控的發展下去,告訴自己那些人不會找到她,說服自己他們已經放棄了。
但是他們找上門來了,他差一點就死了。
差一點。
就只差那麼一點點,要是他閃得再慢一些,他現在就只是具尸體了。
曉夜瞪著他,只覺得一陣的想哭。
他臉上被子彈擦傷的傷口還在滲血,雖然那傷口很小,小得只有兩三公分而已,但仍教她觸目驚心,她看見那人對他開槍,看見他差點死在槍下,卻來不及阻止,甚至叫不出聲。
那瞬間,她才發現自己愛他,好愛好愛他,但是她卻把他牽連進來,差點害死了他……
不,她沒有辦法看著他死去,現在還來得及,他什麼都還不知道,只要她離開這里,走得遠遠的,走得離他越遠越好,遠得不會再牽連到他,這樣他就會活著,活得很好很好。
「放開我。」克制住想哭的沖動,曉夜冷著臉說。
他不理會她說的話,仍壓在她身上,瞇眼再問︰「那些人是誰?」
「那不關你的事,走開!」她冷聲斥喝。
「我要知道,」他咬牙,火大的重復同一個問題,「他們是誰?」
「你這個頑固的王八蛋!」她弓起身掙扎,生氣的喊道︰「放我走!」
「除非我死了!」他憤怒的咆哮出聲,氣得差點抓著她搖蔽,「妳听清楚沒有?除非我死!」
「我說了那不關你的事。」這男人的頑固實在快逼瘋她了。曉夜淚眼盈眶的瞪著他,又急又氣的狠聲道︰「我們只不過上了幾次床,你以為你是什麼?放開我!」
「我是什麼?我是妳的男人!」他青筋暴突,氣得怒發沖冠,「只不過上了幾次床?我們在一起可不只幾次,少說也有上百次!現在他媽的告訴我那些王八蛋到底是從哪冒出來的?快說!」
「你這個頑固的瘋子!」她又羞又氣,滿臉通紅的吼回去︰「就算有上百次又怎麼樣,男人再找就有了!你以為你有什麼了不起!」
男人再找就有了?他有什麼了不起?
他氣得眼角抽擋,惱怒的低頭就吻,用子諑住她那該死的紅唇。
懊死,這惡棍……不公平,他怎麼可以用這招!
曉夜頭一昏,全身酥軟戰栗,只覺得又氣又惱卻又無法抗拒,她原想咬他那不規矩的舌頭,到頭來反而和他糾纏起來,然後沒兩三下,她除了響應他之外,就什麼都無法想了。
雹野褪去了兩人的衣服,用盡所有的招式她、親吻她、挑逗她,直到她嬌喘連連,全身都在顫抖,彷佛無法承受他的觸踫。
他抬起頭,雙眼黑得發亮,她向他伸出手,他卻抓住她的手腕制止她,滿身是汗、聲音沙啞的看著她。
「叫我的名字。」他氣息粗重的說。
他要她知道和她在一起的是他,不是別人,不是任何其它的人。
夜更深。
星辰在夜空中緩緩流轉。
曉夜瞪著玻璃上映照出的男女倒影,簡直不敢相信那雙眸氤氳、櫻唇紅艷,黑發披散在枕上,雪白果里的身軀被男人覆蓋著,看來十足浪蕩熱情、慵懶性感的女人是自己。
但那的確是她,真真確確是她。
她有些著迷兩人形成的煽情畫面,卻又覺得羞窘萬分,她知道自己應該爬起來逃跑,用最快的速度逃離這里,遠離他,但是卻累得連一根手指都抬不起來。
這實在太過分了,為什麼她就是無法抗拒這個男人?
她咬著下唇,好想哭。
「這只是單純的。」她逞強的悶聲對著那玻璃倒影里,看起來萬分心滿意足的男人說。
?
是呀,還會是什麼?可見他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曉夜卻惱火起來,他不規矩的大手引起的身體反應更是火上加油,她一下子氣昏了頭,霍地拉開他惱人的魔手,回身甩了他一巴掌。
啪!
寂寥的夜里,這記巴掌听來格外教人心驚,直到手掌一陣火辣的疼痛傳來,她才發現自己做了什麼,不覺捂住了嘴,一陣慌亂。
誰知道,那挨了巴掌的男人,卻半點也不在意,反而用手肘支起強健的上半身,伸手模模熱辣辣的臉龐,沖著她揚眉露齒一笑。
「所以,這不只是?」
「你……你這個……」她驀地漲紅了臉,窘迫的罵道︰「無賴!」
「但是妳喜歡這個無賴,非常喜歡,對不對?」他賊笑傾身向她逼近。
「胡說八道!」她紅著臉丟下這一句就想翻身下床,卻被他拉回床上壓住。
「如果這是胡說,妳干嘛要跑?」
「我沒有要跑,我只是想上廁所!」她漲紅著臉,大聲辯駁,開口沖道︰「怎麼?還是我現在連上廁所都不準?」
「當然可以,只要我和妳一起進去。」耿野說得臉不紅、氣不喘的。
沒料到他會這樣回,曉夜臉紅如火燒,「你……下流!」
「是人都要拉屎尿尿,這和吃飯喝水一樣都是生理需要,這有什麼好下流的。」他挑眉起身,順手拉起她,「來吧,我陪妳去上廁所。」
這少根筋的笨蛋!沒水準的野人!
「我才不要!放開我!」她抵死不從,俏臉紅透的直喊︰「算了,我不想去了,」
「別不好意思,妳很快就會習慣了。」他一把抱起她,就往浴室走去。
習慣?習慣什麼?上廁所嗎?天啊,她才不要在他面前上廁所!
「我說謊!我沒有要上廁所!我是說謊的!」曉夜羞窘萬分,大聲喊道︰「耿野!放我下來!」
他是放她下來了,不過浴室也到了。
他把她放在馬桶上,毫不在乎自己全身上下一絲不掛,只是雙手抱胸的立在她身前,咧嘴笑著說︰「從現在開始,妳到哪里我就到哪里,不管妳吃飯、洗澡、睡覺,或是上廁所,我都會如影隨形的跟著妳,妳最好快點習慣,因為除非我死了,我是不會讓妳離開我的視線的。」
「你這個……」她坐在馬桶上,抬頭瞪著他,才發現他雖然嘻皮笑臉的,但卻是在說真的,不禁臉色一白,失聲開口,「你是認真的。」
「對。」他微笑點頭。
「你瘋了。」她為之瞠目。
「我想應該沒有,能二十四小時貼身跟著一位美女共同吃飯洗澡睡覺,是每個男人求之不得的夢想。」他上上下下將她的姣好的身子掃視了一遍,心情愉快的道︰「當然,如果那位美女還能時時保持未著片縷的美好狀態,那就更像置身天堂了!」
老天,這男人不會放棄的!
她忘了他的野人字典里是沒有「放棄」這兩個字的,從第一天認識他到現在,她從沒見他退縮過,他是她這輩子見過最頑固、最龜毛、最不懂得變通的超級大笨蛋!
看著他的笑臉,她只覺得頭痛,不禁低頭將臉埋在雙手中申吟,「你不知道你要應付的是什麼……」
「這點倒是真的,不過妳可以改變這個不利的因素。」他蹲,伸手輕捏著她的下巴,抬起她的臉,收起了笑臉,定定的看著她說︰「妳可以告訴我是誰在追妳,也可以不說,但是就算妳不說,我也不會放棄的,妳懂嗎?」
她雙手環抱著自己,淚眼盈眶的看著他,好半晌,才顫聲道︰「我……我不能……」
「為什麼?」
「我……我會害死你們的……」她哽咽地閉上眼,淚水滑了下來。
「不會的。」他堅定的說。
她卻只是搖頭,「你……不懂……」
「那就告訴我。」
她咬著唇,還是掉淚,一句話都不肯再說。
懊死的!她哭得他心都疼了。
她這樣無聲掉淚,教他對那群逼迫她的人更加憤怒,耿野壓住滿腔怒火,伸手將她抱回床上,用絲被包裹住她,擁著她輕輕搖蔽,低聲安慰著。
「別哭……小別山,別哭……」他親吻著她的額頭,聲音沙啞的在她耳畔一再保證著,「我不會讓任何人傷害妳的……別哭了……妳已經安全了,妳懂嗎?我不會讓妳出任何事的……」
他用結實的雙臂環著她,給予她擋風遮雨的溫柔保證,讓她早已千瘡百孔的心牆開始坍方倒塌。
「妳不再是一個人了,不用把所有事都藏在心里,一肩扛下,懂嗎?」
她縮在他懷中,听著他的心跳,听著他低沉的話語,好想相信他,她真的安全了,好想好想把一切都告訴他,讓他替她擋去那瘋狂的一切。
她好累,真的真的好累,但恐懼卻仍教她顫抖。
「不……」
她的恐懼是如此鮮明的刻劃在她蒼白的臉上、在她顫動的字句中,他能感覺到她全身上下都在顫抖,抖得像身在極地一般。
雹野壓住另一股咆哮的沖動,天殺的,等他查出那些王八蛋的身分,絕對要把他們千刀萬剮!
他深吸口氣,冷靜下來,捧著她的臉,沉聲道︰「把妳的眼楮睜開看著我。」
曉夜听話的睜開眼,卻止不住淚,眼前的他只是一個朦朧的影子。
「我是個孤兒。」他抹去她的淚,緩緩開口,「從小就脾氣不好,十五歲時我因為逞強斗狠,惹毛了黑社會的人,只好在朋友的幫助下離開台灣,為了討生活才陰錯陽差的當了佣兵。誰知道一眨眼,我已經在這一行待了近十年,我不懂別的東西,所以我繼續待下去,一些國家或有錢的企業,雇我當保鏢甚至是上戰場,我是靠舞刀弄槍賺錢的,那是我的工作,也是我唯一擅長的。我看過很多事,也遇到很多事,我不知道妳究竟遇到了什麼,但是相信我,沒有什麼是我無法應付的。」
「我……」她喉頭一哽,淚水又成串滑落。
他擁她入懷,摩挲著她的背,低聲誘哄道︰「讓我幫妳。」
他是佣兵,他能應付?
曉夜好想把一切全都一吐為快,卻又有些遲疑,她能說嗎?真的能說嗎?
「相信我。」他說。
他的懷抱是如此溫暖,他提供的安全保證是如此令人渴望,她累了,哭得好累,也抗拒得好累。
他不會放棄的,她知道,就算她不把事情說清楚,他也會一直跟在她身邊,直到那些人害死他。
相信我。
他的聲音在腦海里回響,一而再、再而三的和心跳聲應和著,她深吸口氣,緊揪著絲被,下了決心,開口把自己的命運交付給眼前這個男人。
「我……十……十八歲那年,我爸媽相繼病逝……」起初,說出這些有如上輩子的生活有些困難,但是一開始說之後,它們就漸漸清晰起來,一如昨日。
她再開口,那些字句變得容易許多。
「當時我有些茫然,不知道該如何過下去,後來在朋友的慫恿下,才決定一起到洛杉磯念書,前兩年,生活相當平靜,朋友和我一起租房子,各自打工,我也慢慢習慣當地的生活。第三年的暑假,一個研究機構到我們學校來征求自願性的工讀,那是個很簡單也無害的實驗,只是要記錄一般人在某些部分神經元的腦波取樣,所以需要許多的樣本,因為不需要耗許多時間,他們提供的錢又很高,很多同學都去了,我也是……」
想到當年自己的無知,她閉上眼,不禁打了個冷顫。
雹野握住她的手,安撫著。
曉夜咽了咽口水,繼續道︰「輪到我的時候,我的腦波形式十分異常,記錄的研究員以為是機器故障,他又替我測了一次,但數值還是很怪異,因為實在是太不正常了,他不以為意,覺得不可能有那麼怪異的數值,依然認為是機器故障的關系,剛好我是當天的最後一個,天色又晚了,所以他就要我明天再來重做一次。」
「妳第二天回去了?」
「沒有。」她臉色蒼白的搖搖頭,「我嚇到了,我不喜歡那機器給我的感覺,也不喜歡我腦波測出來的數值不正常,之後我就沒再回去過。我一直以為這件事就這樣不了了之,因為我沒再去,也沒人再來找我,但三個月後,有一天我上床睡覺,再醒來時,我已經到了一個四面都是白色牆壁,除了一扇上鎖的門之外,沒有任何窗戶的房間──」
她忽然停了下來,兩眼直直的看著前方,恍惚中,好似又回到那個白色的房間,彷佛又能聞到那特殊的消毒藥水味……
她不禁有些微顫,不自覺的用力抓緊他的手。
「那里除了一張床,和牆上的一只電子時鐘,什麼都沒有。時間到了,就會有人進來,進來送飯給我,進來替我打針,進來帶我去做實驗。我看不到天空,分不清楚白天或晚上,我完全不知道過了多久,只知道時間不斷的流逝。他們用藥物控制我,讓我完全無法反抗,只是一再一再的強迫我戴上特殊的電子儀器,利用電子儀器刺激我的神經,一次又一次,永無止境……」
說到這里,她突然自嘲的笑了出來。
「呵呵,你知道嗎?我甚至不曉得這些究竟是為什麼,也不清楚那些人究竟是在做什麼實驗,我完全不懂,我費盡力氣問每個我能遇見的人,求他們放我走,但沒有一個理會我,他們只是笑我。在那里我只是個玩具,不是人,只是一個實驗品……一個沒有名字,只有號碼的實驗品……」
她的聲音是如此空洞,空洞的叫他既心痛又憤怒,心痛她的遭遇,憤怒那些該死的家伙對她所做的事情。
「XU4781,那是我的號碼。」她喃喃說著,黑眸迷茫,語音好輕好輕,「不知道從什麼時候,我開始分不清楚現實與虛幻,到了後來,我還以為我瘋了,在我不知道的某個日子里瘋了,而那地方是精神病院,一切都只是我錯亂的神經創造出來的幻覺。」
雹野全身肌肉緊繃,恨不得能將那些人碎尸萬段,但仍強迫自己問下去︰「後來怎麼了?」
「有一天,他們帶我去實驗的房間,替我戴上從來沒見過,像是安全帽般的儀器,一開始我很不舒服,只覺得頭好痛好痛,痛得我好想一死了之……但他們不肯停止,只是一再嘗試……
「他們試了一次又一次,直到我昏過去,等我醒來之後,又再繼續試……」她全身發顫的說︰「後來,我的腦海里開始浮現許多我無法理解的數字及影像畫面,接著沒多久,奇怪的事情發生了,我開始看懂它們了,從來沒有如此清楚過,當時有個聲音告訴我,只要我乖乖告訴他,他想知道的,只要我說了,他就會停止這一切,我頭痛得受不了,于是就把我看到的東西全都告訴了他,但那卻是地獄的開始──」
夜深如墨。
埃逃詡籠罩在黑夜中,世界黑得像是看不到盡頭。
曉夜縮在耿野懷里,幽幽訴說著那惡夢中的惡夢。
「那男人名叫約翰.麥德羅。我後來才知道,我在大學時打工那次的實驗資料流了出去,我異常的腦波,讓麥德羅驚為天人,他派人趁我熟睡時,下藥將我綁回他的研究機構。他是個天才科學家,智商超過兩百,還未成年就取得了許多專利權,成為百萬富翁,但他的行為舉止卻跨越了道德的規範,只要實驗能成功,他完全不在乎過程會造成什麼傷害,他在那地方做人體實驗,一直到他開始用我來測試「神行者」之後,我才發現受害者不只我一個。」
「神行者?」
她張嘴想解釋,那恐怖的景象又浮現腦海,她喉嚨一障緊縮,不覺又握緊他的手,深吸口氣,再試了一次,才有辦法繼續說下去。
「「神行者」就是他強迫我戴上的頭盔,他因為得到了那外泄的腦波測試報告,發現我是最適合的實驗品,所以才強行將我綁到他成立的地下研究所。他曾經在一次實驗過後,得意洋洋的告訴我,現代人的腦部只利用了百分之五到百分之六左右,剩下將近九十四到九十五都未曾開發利用,他將成為研究成功的第一人。在我之前,麥德羅就一直想研究那其它未開發利用的部分,但因為找不到合適的實驗者,所以遲遲沒有進展,直到他發現了我。」
她握著他的手是如此用力,用力到連指甲都陷進他的掌心里,他懷疑她知道自己有多用力。
雹野曉得她是無意識下的動作,知道他的掌心會留下她鮮明的指印,卻動也沒動一下,只是任她抓握著。
曉夜直視著窗外那片黑夜,平鋪直述著,「「神行者」是他特地創造出來的儀器,它可以刺激人的腦部,使用它的人,能夠透過「神行者」進入計算機,甚至上網,但是前幾次的實驗,使用者都不堪負荷,我是第一個沒在第一天就死亡的人。但那時我已經痛得實在受不了了,他一直等到我忍到了極限,才開口哄騙我,我就把所有看到的事都告訴了他……」
她痛苦的說︰「當時我並不曉得,我看到的那些數字及字符代表了什麼,等我知道時,一切已經太晚了,從那時起,我知道那地方的人永遠不可能放了我,麥德羅更加不可能,永還永遠都不可能!」
「為什麼?」
「因為密碼。」她一陣發冷,不禁松開他的手,環抱住自己,看著他,笑了,笑得十分淒涼。「那些數字和字符全是計算機程序,不知道為什麼,我不只能看見那些程序,還能輕而易舉的破解通過它們,而且當他叫我進去時,我為了想要早點解月兌,我就進去了。透過「神行者」我能解開所有的計算機程序密碼,他利用我在網絡上來去自如。」
懊死,他听過這個,海洋說過。
「我以為那只是一套程序系統。」他震懾的看著她。
她面色蒼白的輕聲說︰「不是。」
「所以他們才要追妳。」
「對。」她微微點頭,臉上顯現痛苦的神色,「麥德羅是個瘋子,他不只要我入侵企業的計算機,連FBI和CIA甚至其它國家的政府及企業和銀行都不放過。我曾經想自殺,他們卻不讓我死。不使用的日子,他們二十四小時都替我打針,要使用的前一天,才會停止施打,卻會派人把我綁在床上。」
憤怒像岩漿般在他血液中沸騰,他費盡所有的力氣才能強迫自己听下去。
她木然的說著,像在說旁人的故事,「有一陣子,我放棄了,他們叫我做什麼,我就做什麼,那段日子,我就像個行尸走肉,但是事情起了變化。
「不知道在第幾次使用「神行者」時,我對看到的東西懂得越來越多,他們雖試著監控我在網絡上進出的路徑,卻仍無法完全監控我。後來,我慢慢習慣了使用「神行者」時帶來的疼痛,竟外發現我在上網破解密碼時,還能同時分神游走,那次的意外,我破解了研究所的密碼,誤闖了研究所監控攝影的計算機主機,才發現麥德羅根本是個惡魔,那地方是個比我所想象還要可怕的阿鼻地獄!」
說到這里,曉夜激動了起來,「他不只抓了我,還抓了其它人,其它有異能的人,他利用我、利用他們,對他們做許多人神共憤的實驗,我永遺忘不了我那天在計算機里看到的紀錄和影像,忘不了那些人痛苦的哀號!他把我們關在不同的房間,由不同的人看管著,他們透過隱藏式的攝影機,二十四小時毫不間斷的監控著,我們完全沒有隱私,沒有名字,只是玩具,只是一個又一個的實驗動物,」
她哽咽一聲,情不自禁的握緊雙拳,「如果只有我就算了,如果只有我,也許我就認命這樣過下去了,但他在網絡上偷企業的錢,偷政府的錢,偷了錢又擴充設備,拿人做更多殘忍的實驗,那時我才知道再這樣下去,只是讓更多人受害,而我就是幫凶。」
「妳不是!」他捧著她的臉,憤怒的說︰「不準妳這樣說!」
「我是。」她淚流滿面的道︰「如果不是我,他不可能在短期內弄到那麼多的錢,後面也不會有那麼多人受害。如果我在一開始就夠堅強,不听信他的謊言,如果我別和他說,他會以為「神行者」只是個瑕疵品,他就無法藉由那些偷取來的資料威脅挾持控制那些政府和企業,如果沒有我,他的勢力也就不會如此無限度的擴張,」
「不對!如果妳沒和他說,他會殺了妳,妳死了,他也會找下一個倒霉的人繼續測試那鬼機器!這種人我見多了,他是個瘋子,而且貪得無厭,他只相信自己,只會一再測試,根本不會在乎在成功之前,究竟會死多少人!妳懂不懂?」
她泣不成聲的看著他,淚眼里全是自責。
直到現在,他才曉得她一直以來都是這樣背負著那樣的痛苦,為那瘋子的過錯而自責不已,他一把將她緊緊抱住,低咆道︰「笨女人!不準妳再胡思亂想,這一切不是妳的錯,妳只是個受害者,該死的人是那個變態王八蛋,是那些研究所的人!不是妳!听懂了沒有?」
「不是……我的錯?」她埋首在他懷中,鳴咽著問。
「對!不是!」他火冒三丈的吼著︰「妳連一秒都不準給我這樣想!」
「但是……如果我……」
「沒有如果!」他緊擁著她,斬釘截鐵的說︰「不是妳,也會是其它人,錯的從來都不是妳!听我說,妳一開始就不曉得那些數字和字符是什麼,對不對?」
曉夜含淚點頭。
「妳不知道他們在做的是什麼實驗,對不對?」
她再點頭。
「既然如此,那又怎麼可能會是妳的錯!」
是這樣的嗎?
她有些茫然的昂首,「不是我害的?」
「當然不是。」他撫著她的臉,溫聲道︰「妳逃走了,不是嗎?」
她含淚訝然的看著他,一直以來,她始終怪罪自己,雖然後來逃了出來,她卻覺得自己沒有活下去的權利,但又無法舍棄好不容易得到的自由、了結自己的生命,只能在這世上自私的苟延殘喘著,不斷的逃亡下去。
但如今,他的一番話卻輕而易舉的解開了她內心長久以來的愧疚。
彷佛卸下心中沉重的棚鎖,她有些虛月兌的看著他,然後哭著笑了出來,點著頭道︰「對,我逃走了……逃出來了……」
他拿了面紙給她,曉夜擦去淚水,好一會兒才較為平靜下來。
雹野看著她,輕聲問︰「妳是怎麼做的?」
听她方才所說,那里戒備森嚴,她平常日子不是被打了針,就是被綁起來,他怎麼想都想不通她是如何逃出來的。
曉夜吸吸鼻子,深吸了口氣,一鼓作氣的說︰「自從我曉得麥德羅所做的事情之後,就一直想逃走。在一開始,逃走根本是不可能的事,但那時情況卻不同了,因為我可以用「神行者」。我趁每一次使用「神行者」時,試著從計算機主機中找出研究所的建築結構,包括所有攝影機的位置,人員的交班時間,找出了逃亡的時間和路線。就在我決定逃走的前幾天,我在網絡上遇到了一名試著入侵研究所的計算機駭客。我避過研究所人員的監控,透過網絡和他溝通。駭客的代號叫鬼影,他听說了「神行者」的事,才一路追查到這里。」
她笑了笑,「我知道在我那樣虛弱的狀況下,就算我能逃出研究所,也不可能走多遠,所以我騙他我是研究所里的人,我可以把「神行者」偷出去給他,但他要幫我逃走。」
「他答應了?」
「嗯。」曉夜點頭,「我告訴他逃走的日子,請他接應,時間到的那一天,是固定會使用「神行者」的日子,我乘機在監視系統的計算機里做了干擾的bug,並要計算機定時打開我那一間房的電子中控鎖,然後從垃圾信道進入垃圾子車里,最後再由垃圾車將我送出門口,鬼影賄賂了垃圾車的司機,自己開了車來接應。」
「對,我費心費力幫妳偷渡出來,還替妳弄了假證件,和妳耗了好幾個月,妳這女人才和我說得七七八八的,現在卻一下子全都告訴這個不知道從哪冒出來的傻大個!」
突如其來的聲音教兩人一怔,雙雙抬首往聲音來處看去,耿野更是在第一時間將曉夜的點二二手槍抓在手里,閃電般對準來人。
只見一名二十多歲的年輕男子不知何時來到門口,他雙手抱胸,一臉老大不爽的對著滿臉通紅、緊抓著絲被掩蓋自己的曉夜碎碎念︰「妳手機干嘛不開?害老子我以為妳被人掛了,急得大老遠坐飛機趕來,誰知道卻看見妳一絲不掛的和男人在床上翻滾,呿!」
「手機?」曉夜一驚,小臉頓時羞得更加火紅,窘迫的道︰「我忘了充電。」
「你怎麼進來的?」他竟沒听見這人接近的聲音,耿野心下微驚,戒慎的看著那俊美無儔的男子。
「門沒關。」他翻了個白眼。
「鬼影?」耿野拉住想起身逃到浴室里的曉夜,毫不在乎自身的赤果,只是用長臂霸道的環住她,擺出宣告的姿態,冷冷的開口問︰「昨天在網絡上的人是你?」
「不,我叫影,你可以叫我小影。」帥哥瀟灑一笑,「鬼哥才是網絡上的那個。我們專門替人跑路,他負責文件,我則負責其它實際作業。」
「你們有兩個人?」曉夜微驚,驀地抬首。
「妳不知道?」耿野挑眉,槍口仍對著門邊那位帥哥。
「我以為是同一個,我只見過他。」她搖了搖頭,然後突然僵住,回頭看著耿野,「什麼叫昨天在網絡上的人是你?」
雹野一僵,還來不及回答,便听到那帥哥幸災樂禍的笑著說︰「哈,妳不知道嗎?他昨天讓人到網絡上探妳的底,還把妳的真名給打上去,要不是鬼哥收線得快,麥德羅的人早就找上門來了!」
「他們已經來過了。」曉夜瞪著耿野,頭也不回的說。
「真的?」小影嚇了一跳,東看西瞧的,「在哪里?在哪里?」
「被我打跑了。」耿野不爽的瞪著他,在心里把這死小子臭罵上一百遍。
「為什麼調查我?」曉夜看著耿野,眼底有著痛苦。
「我不是故意的,妳身上有槍油的味道。」他咕噥了兩句,為自己辯解,卻見她一副傷心的模樣,不由得咒了一句道︰「該死,妳自己還不是不信任我,什麼都不和我說!如果妳早說,我就不需要這樣偷偷模模了!」
「我……我是不想連累你們……」
「已經來不及了。」他不爽的說。
她心頭一痛,喉嚨緊縮,「對不起……我很抱歉……」
「抱歉個屁!」耿野听得一陣火大,看她那樣子就知道她又開始鑽牛角尖了,他抓著她的雙臂,氣急敗壞的吼道︰「妳少給我胡思亂想,我就是喜歡被妳連累!媽的,妳還不懂嗎?」
「懂……懂什麼?」她嚇了一跳,驚慌的抬首,眼睫上沾著淚水,迷惘的看著他。
「我愛妳啊,笨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