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夜,有时尽。
他和她待在房间里,缠绵整夜。
时间,有时像是没有在动,有时却又彷佛眨眼而过。无论再怎么要她,他总觉得不够。
当她累极睡着时,他就这样看着她,有那么几秒,他真的有点害怕天亮,担心她醒来后,会将他推开。
她不会的。
他告诉自己,但又无法完全确定。
窗外,星座从大海之中升起,爬上了夜空,在暗夜里缓缓慢移。
她在窗台上种了许多香草植物,它们即便在黑夜中,依然随风摇曳着,散发淡淡的清香。
在黑暗中的某个时间,他莫名有种想将她偷偷带回山上的冲动。这个地方的不确定因素太多,这里的人也太多……然后他看到床边书柜上,摆着一本相簿。当她熟睡时,他忍不住将它抽了出来翻看。第一页的照片,是个小女孩。
他一眼就认出那是她,当时的她还很小败小,苍白而柔弱。
小女孩的面前有一个蛋糕,那是她的生日,但她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大大的眼里只有空茫,没有欢欣。
然后,随着一页又一页的照片,她长大了。
她上了学、穿上制服、她弹着一台大大的平台钢琴……
一年又一年,她慢慢改变,照片里的女孩开始微笑。
她身边总有几个眼熟的男孩和男人跟着,她的微笑开始变得真诚而喜悦。
她和家人一起烤肉、她与朋友到海边玩水、她抱着一个刚满月的婴儿……
阳光下的她,笑得如此开心。
又一个生日,又一个蛋糕,但这一次,她在一间餐厅表演钢琴,她笑着亲吻一个看起来很凶恶的光头猛男,她开心的和一个美女拥抱在一起,一对像天使一样的双胞胎和她挤在同一张床上睡觉……在这些照片中,她的身边围绕着许多亲朋好友,她的父母不时出现,然后他看到那个和麦德罗很像的少年。少年和她在一座充满绿意的花园中,面对面的坐在一起写功课,他一脸阴沉,但依然俊美。
虽然那少年有着黑发黑眼,但的确和麦德罗长得很像。
他愣了一下,然后开始往前翻,果然在她小学时,那家伙也有出现,只是他当时有着金发蓝眼,而且在拍照时,总是站在最不起眼的角落。
比较大之后,那家伙开始把头发染成黑色,还戴上了黑色的隐形眼镜。
看着她与屠震的合照,忽然间,他领悟到,屠震也是复制人。
那家伙和她一样。
一股莫名的不安,再次上涌。
她和屠震的合照不只一张,事实上,在所有的兄弟姊妹之中,他们最常在一起。
他再翻过一页,另一场遍礼,她穿着伴娘的小礼服,捧着新娘花束,甜蜜的笑看着拍照的人。
照片里的她,既年轻又无忧,即便有麦德罗这个威胁存在,她依然活得很快乐,而且成长为一个温柔善良的女人。她的家人将她保护的很好。虽然麦德罗这一次成功的绑架了她,但他们也将她救了回来。他把相本合上,放回原位。
床上的女人,在月光下翻过身来,丝被滑落她的胸口,露出她姣好柔软的曲线。
这里比山上温暖多了,她不会因此而着凉,但他依然忍不住躺回床上,将她拥在怀中。
她叹了口气,但没有醒来,只是安稳的依偎在他胸口。
她在这里,什么都有。
温暖的气候、方便的水电、爱护她的家人……
再一次的,他认知到,除了自己,他不能给她什么。
他很想带她走,远离一切是非,但他知道,他没有足够的能力保护她。
她的家人做得比他好太多了。
凝望着怀里熟睡的女人,喉头莫名发紧,他忍不住将她搂得更紧,感觉她的肌肤贴着自己,感觉她的心跳和他的相应。他想和她在一起。当他说他需要她时,并不只是说说而已。没有她的屋子,就像个废墟,她把那地方变成一个家,而不只是遮风蔽雨的地方。
远处,海潮的声音一阵又一阵,海风吹得窗帘一再飞扬。
这里,在黑夜中,很安静,但依然是在城市里。
这几天,他不是没有出过门,这是个陌生的城市,有着陌生的人们。
那些人,依然会闪避他的视线,然后偷偷注视着他,在他背后说三道四,对着他的脸指指点点。
如果要和她在一起,他就必须忍受这些。
他闭上眼,深吸口气。
他知道,他必须做出选择。
蝉鸣唧唧。蓝天,万里无云。从窗外望出去,只有海天一线。当她醒来时,他已失去了踪影。初静呆坐在床上,望着空荡荡的房间,有那么一瞬间,她不敢呼吸、无法动弹,心痛得无法自已,以为昨夜只是一场虚假的幻梦。
蓦地,她听到浴室里传来水声,她赤果着身体,下了床,来到浴室门外,推开那半掩的门。
男人站在莲蓬头下,闭眼昂首,冲洗着自己。
阳光把水花映照得闪闪发亮,一圈虹彩就落在他脚边。
他看起来更加强健,昨天被殴打红肿的地方也变得更为明显。
她很想冲进他怀里,却又有些害怕他会不见。
但他发现了她,转过头来,用那双深邃的眼注视着她,眼里有着教她心颤的情意。
莲蓬头像下雨般洒着沁凉的水,它们滑过他伟岸健壮的身体,贴着他的皮肤往下流窜。
在她的注视下,他的开始昂扬。他没有遮掩,只是看着她,也让她看着。那模样,性感得让人双腿发软,光是看着,就让她觉得喘不过气。初静站在门边,着迷的看着他,无法动弹。然后,他朝她伸出了手。
无法抗拒的,她缓步上前,握住了他的手,走入他怀中,任冷凉的水流也淋湿自己。
他弯腰低首,揽着她的腰,给了她一个湿热的吻。
这个男人是如此真实、如此不可抹灭。
那,让她安了心。
她抬起手,紧攀着他的颈项,感觉他的心跳,他皮肤的温度,他有力强壮的。
他着她的身体,然后将她抱了起来……
伊拉帕依依不舍的在她唇边流连,他怀疑她是否知道,即使只是呼吸她的呼吸,感觉她的气息,都让他觉得是种奇迹。
她仍在战栗,只能虚月兑的瘫在他怀里喘息,感觉他的心跳缓缓慢了下来。当他离开她的身体时,她只觉一阵空虚,几乎无法站稳。但他扶住了她,关掉了水,然后拿了肥皂,在她面前跪了下来,替她清洗身体。
她应该感到羞窘,却不知怎地,一点也不觉得,低头看着跪在眼前的男人,她喉头发紧,心里只有对他泉涌的爱意。
他小心的、温柔的将肥皂抹到她身上,她的小腿、大腿,她的腰月复、胸口,她的臀、她的背,她的手臂和指尖……
当他替她上完肥皂时,她把小手覆上他握着肥皂的手。
他垂首看着她,初静昂首看着他,无声要求。
他黑瞳一黯,心跳坪然。
她没有开口,但他知道她要什么,他深吸了口气,然后松开了手里紧握的肥皂。
她慢慢的替他清洗身体,就像他帮她一般。
低头看着眼前的女人,他只觉得心口紧缩,她彷佛在做一件很神圣的事。
阳光洒在她美丽的容颜,落在她洁白的肌肤。
那轻柔小手的抚触是如此温柔,她抚过的每一寸肌肤,都好似从骨子里洁净起来。如同以往一般,她的抚模带走了每一丝的疼痛。当她替他抹完肥皂,她打开水,让清水将两人冲洗干净。然后,她走入他怀里,小手环着他的腰,将脸靠在他胸膛上,轻轻的,喟叹了口气。
他轻拥着这神奇的女人,就这样沐浴在水里,在她爱怜的拥抱之中。
有生以来第一次,他感到心灵莫名的平静。
从浴室里出来之后,两人互相替对方擦干身体与头发。然后她套上另一件有着小报的棉布洋装。他喜欢看她在他面前穿衣服,她的动作总带着一种轻柔、优雅,十分的女性化,而且私密。
他原想穿回昨天的衣裤,但她阻止了他。
“那些已经脏了。”她微红着脸,“我去帮你拿干净的。”
但是,当她打开门时,却差点被一袋东西给绊倒。
他飞快的拉住她,然后两人同时看到那袋障碍物。那是他的行李,某个好事的家伙,显然早料到这种事情,把他的东西给拎了过来,放在她门口。
初静羞窘不已,直到这时,才想到这楝屋子上上下下恐怕都已经知道,他在她房里待了一整个晚上。
生在大家庭,就是有这种坏处。
伊拉帕把他的行李提进房,换上了干净的T恤和牛仔裤。
她看着那个落落大方,一点也不觉得尴尬的男人,突然觉得,其实好像也没什么关系。
她爱他,她恨不得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
就在这个时候,她的肚子竟然很不争气的响了起来。
尴尬,倏然上涌。
他抬眼看她,初静红着脸,羞到不行。
“妳饿了。”他走上前,扬起嘴角。
“嗯,我饿了。”她害羞的承认。
这女人看起来是如此甜蜜又可爱。
他几乎想再将她带回床上,但时间不早了,她已经错过了晚餐和早餐,需要吃点东西补充体力。但他还是忍不住亲了她一下,才抚着她的脸道:“我们去吃点东西吧。”
“好。”这个男人的吻,总教她晕然。紧攀着他的肩头,初静叹了口气,差点不想松手,但她真的饿了,而且再不下去,恐怕就会有人找上门来了。
所以她松开手,依依不舍的抚平他肩头被她弄皱的衣料,又滑过他的胸膛,抚过他的月复肌,当他抓握住她的手时,她才发现自己在模他。
她羞窘的抬眼,只见他眼瞳深黯。
“妳必须吃饭。”他嘎声说:“晚一点,再吃我。”
一张小脸,蓦然红得像火,她强迫自己把手缩回来,他却仍紧握。
她害羞的看着他,和她十指交握。
“晚一点。”他承诺。
她和他一起下了楼,楼梯才走到一半,初静就听见阿南的鬼叫。
“噢,老婆,妳轻一点,很痛的。”
“你活该。”
“我又没恶意,只是好心去提醒一下,谁知道他会对我这个人头动手!噢,痛痛痛!”
“谁教你没事去和人家凑热闹。”
“真的很痛啦,不然妳亲我一下,亲一下就不痛了,亲一下痛痛就会飞走啦。”
“不要。”
“那我亲妳一下好了!”
初静来到客厅,刚好看见阿南一副恶虎扑羊的色鬼模样,将恬恬压倒在沙发上,但他还没亲到,就被抱着小妹的老爸拿托盘敲了一脑袋。
“臭小子!这是我家客厅,你当是酒店?我女儿还没上小学,你敢污染她的眼睛,让她学会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我就宰了你!”
这个警告,恐怕慢了一点。
几乎在第一时间,初静想到小妹亲了伊拉帕那次。
她转头看他,果然看见身旁的男人眼里带着一丝笑意,显然也想到同样的事情。
两人相识一笑,身后却传来一声调侃。“哇,拜托,瞧你们俩含情脉脉的,我鸡皮疙瘩都要掉满地了。”她回头一看,是阿浪。他右眼黑了一圈,下巴也有淤血;显然,昨天晚上他也参了一脚。
她看着那个青梅竹马的好友,一时间,不知道该气恼还是该同情他。
“你们真的很活该。”她咕哝。
“拜托,这家伙可是差点把我的手折断了。”阿浪从伊拉帕身边挤过来,故作抱怨的道:“啧啧,没想到妳这女人如此见色忘友,枉费我多年来对妳一片真心,早知道当年妳对我一见钟情时,我就把妳吃掉,省得便宜了别人。唉,真是让我心好痛啊……”
说着,他还压着心口,一副伤心欲绝的模样。
她红了脸,作势要打他,“我哪有!你少胡说八道!”
阿浪笑着跳开,一边摇着头,一边嚷嚷着:“唉,女人啊女人,有了男人就没朋友啦!”
她真的很想打他,但伊拉帕揽住了她的腰,将她拉回怀中。
担心他误会,她忙道:“你别听他胡说,我们只是一起长大而已。”
就算听不懂,他也看得出来,那男人故意和他挑衅,想要挑拨离间,他不是不介意,不过既然他是抱得美人归的那一个,昨天晚上还痛殴了那家伙好几拳,他可以表现一点风度。
“没关系。”他扬起嘴角。
她松了口气,回以微笑。
“喂,那边那两个,你们想挡住楼梯口到什么时候?还不快过来帮忙!”
听到这声吆喝,初静吓了一跳,回头只见耿野隔着整个客厅瞪着她和伊拉帕。一时间,彷佛像被抓到做了什么坏事一样,她羞得满脸通红,竟有种想躲到伊拉帕身后的冲动。
“唉唉,耿家有女初长成啊。”阿南摇头晃脑的笑着开口。
当然,他话一出口,很快的换来老婆一记肘击。
“你安静啦!”恬恬好笑的低斥着。
初静羞窘得几乎想找个洞钻进去,但伊拉帕却握着她的手,走上前去。
雹野瞪着那个臭小子,把笑得很开心的小女儿塞到初静怀中,“带她去上个厕所,然后到餐厅帮忙。”
交代完,他开口用英文对伊拉帕道:“你跟我来。”
伊拉帕没有多想,举步跟上。
初静抱着小妹,见伊拉帕跟着他走,莫名有些担心,怕他又被怎么样,忍不住月兑口:“爸!”
必头见她一脸担忧,耿野挑眉开口:“怎么?”
“那个……”初静咬了咬唇,红着脸瞧了眼伊拉帕,还是忍不住看着父亲道:“你……你别为难他。”
雹野双手抱胸,拧眉瞧着她,“妳就不怕他为难我?”
她窘到一个不行,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瞧她那模样,耿野摇摇头,叹了口气,开口逗她道:“唉,女大不中留啊。”
“爸……”她尴尬得要命。
“妳这丫头,瞧妳宝贝的。”他笑了出来,“放心,只是叫他一起去搬啤酒而已,不会动他一根寒毛的。”
初静羞红了脸,不敢再多说一句话,又瞧了伊拉帕一眼,这才匆匆抱着小妹转身去上厕所。
再出来时,客厅里的男人们都不见了,她牵着小妹到餐厅,除了母亲,才发现红红和岚姊都在,恬恬也到了厨房帮忙。几个女人就坐在桌边包水饺。
“其它人呢?”她好奇问。
“出去了。”晓夜把小女儿抱到儿童椅上,给了她一张饺子皮玩,然后舀了一碗鸡汤给她,道:“家里一些杂货没了,我要他们去大卖场帮我跑腿。”
初静接过鸡汤,喝了两口,就听原本在包饺子的红红挑起眉,笑问道:“早啊,初静妹妹,睡得饱吗?”
早?都快十二点了。
瞧她一脸暧昧,初静小脸瞬间又再爆红,结结巴巴的回答:“还……还好啊……”
“是吗?我半夜三点都还听到妳的声音,还以为妳一夜没睡呢。”红红贼笑。
剎那间,初静只觉得脸像火在烧一样的烫。
封青岚见妹妹窘得说不出话来,挑眉问红红:“那妳呢,为什么三点还醒着?”
恬恬扑哧一笑,赶着回答:“当然是因为,她也正在忙啊。”
“我可是昨晚才从澳洲赶回来的,妳没听人家说,小别胜新婚嘛。”红红眉一挑,半点也不害羞的说:“我忙一下也是应该的,倒是妳昨晚好像也很忙嘛。”
恬恬脸一红,“我是在帮他擦药。”
“受伤的是阿南,妳大半夜的叫什么叫啊?”红红笑指着一旁青岚,“人家岚姊房里传出来的,就是武哥的痛叫啦,那才正常啊。”
“在半夜三点?”恬恬好奇的看向封青岚。
封青岚俏脸微红,解释道:“他手月兑臼了,我帮他接回去。”
“我以为昨晚吃饭时,阿南就帮他接好了。”恬恬再一怔。
“他!”她脸更红,硬溪:“有习惯性月兑臼。”
听到这句,初静嘴里一口汤差点喷出来。她捂着嘴,死命的忍住笑,就怕话题又回到自己身上,却听到红红又开了口。
“哎呀,习惯性月兑臼也要遭受外力才会再月兑臼啊。”红红指出重点,笑着说:
“总不会有事没事就突然月兑臼吧?一定就是有什么外力,才会月兑臼啊。”
青岚眼一瞇,皮笑肉不笑的问:“梁铃红,妳是在暗示什么吗?”
“没有。”红红眼也不眨的否认,却没有退缩,反而凑上前去,一脸兴奋的问:“我不是暗示,是明示。武哥那么听妳的话,妳是不是在床上有什么绝招,传授几招来用用吧?”
封青岚俏红着脸,不敢相信的看著作风向来开放的她,“天啊,我真是不敢相信严风怎么会看上妳这鬼灵精。”
“当然是因为我先下手为强啊。”红红笑着伸出纤纤玉手朝空中一抓,得意洋洋的道:“我先把他吃干抹净,再强迫他娶我啊!”这一次,初静真的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连晓夜都笑出声来,恬恬更是笑得眼泪都快流出来。
“梁铃红,妳确定妳和阿南不是失散多年的兄妹吗?”青岚又好气又好笑的问。
“唉,妳不知道,我也一直怀疑这件事。”红红眉一挑,朱唇一扬,振振有词的道:“但恬恬嫁给阿南之后,我啊就发现,这和血缘一点关系也没有,完全是因为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恬恬笑着打了一下,“妳少胡说!明明就是妳心思邪恶!”
“我邪恶?妳老公才邪恶呢!”
瞧她们笑闹着,初静也笑个不停,一碗汤喝了大半个小时才喝完。
她有一个很大的家庭。他之前就知道了,可是那天晚上,当他和她一起到了那间她叔叔开的餐厅吃过饭后,才真正有了实际的概念。除了父母,她有两个叔叔、两个阿姨,还有他几乎要搞不清楚数目的兄弟姊妹,有一些是有血缘关系的,有一些是没血缘关系的,但说实话,光用看的,他真的分不太出来哪些是、哪些不是。
虽然发肤颜色不尽相同,但对这家人来说,那似乎一点也不重要。
当他们全都聚在一起时,真的是颇为壮观,再加上红眼的员工,状况更是混乱万分。
有那么几分钟,他真的觉得屋顶似乎快要被掀掉了。
阿子们在餐厅里跑来跑去,男人们负责做苦力、搬桌子,女人们则忙着煮饭上菜。
吆喝与欢笑声,不断在屋里此起彼落。他被安排坐在她身边的位置,很理所当然的就在正中间。
败快的,他就注意到,虽然看似混乱,但这些人其实乱中有序,不管再怎么忙,他们总会有一个在门边,注意不让玩耍的孩子冲上街。虽然这是一个半开放式的空间,但这餐厅的内外都装有最先进的高科技装备,这屋子的玻璃是防弹玻璃,就连墙的厚度也比一般墙面要厚,他怀疑里面镶嵌着钢板。
即便那些男人掩饰得很好,他还是注意到,他们的视线不时会扫向外面的街道,随时保持着警戒。
让他意外的,是这些男女因为她的关系,很自然的就将他纳入其中。
他们不只和她说话,也找他攀谈、聊天,有些甚至会和他开玩笑。
除了在军队中,他从来没有和那么多人一起吃过饭。
但这和在军队里是不一样的,这里更热闹、更欢乐、更……温暖……
他们互相斗嘴、调侃、笑闹,甚至抢菜!
饼去一个小时,至少有五双筷子、三根汤匙和两根叉子飞到半空中,还有一碗汤不小心被打翻。
阿浪和韩武麒甚至为了一只鸡腿差点打了起来。
他从来不晓得,原来吃饭可以这么大费周章,可以这么吵嚷有趣。
在那欢乐气氛之中,一只小手在桌子下,悄悄握住了他的手。他回握住她的小手,和她十指交缠,转头看她。她的小脸,因为热气而泛红,嘴角眉梢都有着温暖的笑意。情不自禁的,他低头偷偷扫过她粉女敕的唇。她羞红了脸,却没闪躲。
调侃的口哨声在周围响起,小表头们在旁边咯咯乱笑。
彬许他不该当着她家人的面吻她,但在那瞬间,他真的无法克制。
办霞如云,浮现在她娇羞的小脸上,那蜻蜓点水的吻,不够止渴,只加深了。
他差点忍不住想再次低头吻她,但她母亲开口叫唤她帮忙,他强迫自己松开手,目送她离开。
差不多就在这时,他感觉到一股扰人的视线,他转头看去,只看见一张冷漠但熟悉到有些碍眼的脸。
那个男人,黑发黑眼,俊美无俦,面无表情的盯着他,直到一个绑着辫子的女孩拉扯他的衣袖,他才收回视线。
“阿震没有恶意,你别介意。”坐在他左手边的方水净微笑开口,“他只是不太能接受妹妹要嫁到那么远的地方去。”
她是初静的二嫂,也是少数能和他用西班牙文沟通的,所以被安排坐在他的另一边。
“我不会。”他说。
她一怔,问:“不会?”
“介意。”他微微一笑,惊讶自己竟扬起了嘴角,却仍维持着嘴角的弧度,看着那个女人道:“我想我已经开始习惯了。”
她笑了起来,引起她身旁丈夫的注意。
屠鹰转过头,看着笑开的水净,眼神莫名温柔。
就像这屋檐下的其它夫妻一样,这一对的感情显然很好。
巴屠震明显表现出来的不悦不同,屠鹰虽然沉默寡言,却是少数几个没找他麻烦的。
方水净回头和丈夫说了些话,然后出乎他意料之外的,那男人扬起嘴角,问了老婆一句话,她附耳在屠鹰耳边回答,然后那家伙看着他,朝他伸出手,用西班牙文说了一句话。
“欢迎你加入这个家庭。”
他的发音略显生硬,但眼里的笑意却无比真诚。他握住那只友善的手,只觉心头莫名暖热,不觉回以微笑。杯胱交错间,他看见初静站在屋子的另一端,笑看着他。
显然,她看见了她二哥友善的对待。她其中一位阿姨笑着对她说了什么,让她一下子红了脸,匆匆继续手边切水果的工作,却还是三不五时会抬眼偷看他。
他知道,她一直在看他,她很担心,怕他被她的家人欺负、为难。
她担心他。
已经很久没有人这么在乎他、关心他。
被人担心的感觉有点陌生,却又莫名温暖。
这个女人是如此温柔甜美,即使隔着那么一大段距离,隔着那么多的人,他依然能一眼就看见她,依然觉得心头被她的一言一行、一语一笑所牵动。
对她的情感,满溢而出。
他低头,和方水净问了一个问题。
水净粉唇微扬,开口告诉他那个问题的答案。
他听过那个答案,甚至早在这之前,已将它深深牢记。
他想过、猜过,但不敢确定,直到现在。一股激动充塞心胸,在那一秒,他突然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他起身去找韩武麒。
有些事,他必须先做好,他知道那个男人可以,也愿意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