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他在耍我!”
昭绒在晚上十点半吃泡面当消夜之际,猛然醒觉大叫。
“要死了,吓老娘一跳。”甘宝惜一口面差点全自鼻孔喷出来,不爽地对女儿怒目瞪视。
“妈,狄若隽真是个王八蛋!”她气愤地望向母亲。
“我说过几百遍了?”甘宝惜捏住女儿女敕女敕的脸颊往外拉,不悦地道:“不、准、骂、脏、话!”
“好痛、好痛……”她疼得龇牙咧嘴,眼泪差点掉下来,急忙月兑离母亲的魔爪。“妈,你好凶残,想毁亲生女儿的容啊?”
“你的容有什么好毁的?我干嘛浪费那个时间?”甘宝惜重拾筷子,夹起泡面冷笑。
“厚!败狠耶,红起来了啦,”她嘀嘀咕咕。“我到底是不是你亲生女儿啊?下手这么重。”
“如果你不是我女儿,我为什么怕你满口粗话把追求者都吓跑了?”说到这里,甘宝惜的语气转为哀怨地道:“人家隔壁素珠的女儿,今年才大学二年级就有一狗票男生在追,每天鲜花糖果轮番送,他们家初一、十五连拜士地公的花都不必买了。”
“改天我一定钓一卡车男人来我们家送鲜花素果。”
“呸呸呸!什么鲜花素果,是鲜花糖果。”
“都一样啦。”昭绒唏哩呼噜地喝著汤,“但是话说回来,谁需要那些臭男人?他们都是油嘴滑舌、自以为是的王……”
“甘、昭、绒!”
她缩了缩脖子,心不甘情不愿地道:“王……王二麻子。这样讲可以吧?”
“勉强。”甘宝惜忽然想到一件事,“怎么了?以前还不曾听你这么愤世嫉俗的骂男人,该不会是……有一个男人出现了吧?”
“没有。”她心虚的低下头,筷子戳著面条出气。“你不要乱想。”
“昭绒,如果有好男人出现,你要对人家好一点,温柔一点,别动不动就给人脸色看。”
“哼,你只会说我,那黄叔叔对你大献殷勤,你为什么要把人家送的礼物从二楼丢出去?”她没好气地提醒母亲,“虽然只是二楼,但是纯金饭碗还是有可能打死人的。”
“谁让他那么俗气,打了个金碗送我?”甘宝惜想起这件事就恨得牙痒痒的,“我看起来像是那么“台”的女人吗?你那无缘的老爸当年追求我多么诗情画意,他亲自摺了纸蝴蝶放在我的窗外,还有一束野姜花……”
昭绒听得哑口无言。
是没错啦,像老爸那么浪漫的男人是绝无仅有的了,而黄叔叔人真的老实又善良,对老妈也是一片真心,可是就输在不懂浪漫上。
“可是妈,我看你对人家也不是没有意思,乾脆就这样含含糊糊凑一对算了。”她苦口婆心的劝著,“正所谓老伴老伴,有个伴到老总是好的。”
“啊不跟你说那些五四三了。”甘宝惜脸一红,抱著面碗就逃向客厅。
她又好气又好笑地望著母亲的背影,看样子连老人家都没办法弄清楚爱情是怎么一回事了,她又怎么能期望老妈能给自已什么好忠告?
最最可恶的就是狄若隽,无端搅乱了她一池春水,害她满脑子胡思乱想。
“还是那个无名男孩对我最好了,沉默、坚强,又懂得保护我。”她支著下巴,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只是他人现在在哪里呢?
紧抓住童年时的印记不忘,直到今日,会不会显得太虚幻可笑了?
可是她永遗忘不了他瘦削却宽阔的肩膀,他的体温彷佛还留在她的肌肤上,还有他倔强到令人心疼的眼神……
“如果我还能再遇见他,那该有多好?”她喃喃自语,眸光不禁温柔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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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ROSE饭店的顶级套房里,若隽坐在沙发上握著一杯马丁尼,审阅著文件的时候,不自觉又低低笑了起来。
想起日间那支小爆竹变化多端的神情,他忍不住就想捧月复。
没见过像她这么不修边幅却又好笑的女人,但是她身上某种生气勃勃的气质又让人难以漠视她。
他以前曾有过的女伴若非艳冠群芳,就是温柔动人,身高若没有一百七十以上,和他站起来像是一对璧人的,根本就不会考虑……
咦,怎么了?难道他在考虑将甘昭绒纳入自己的女伴名单吗?
这个念头一闪过脑海,若隽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眉眼间浮起一丝愠怒,“搞什么?这怎么可能?”
撇开她根本不是他要的那一型不说,他的终极、也是唯一目标就是找到朱德玉,娶她为妻,接下老爷子大片江山的掌舵权。
现在他另外两个好兄弟——也是最强的敌人——正在外头积极找寻朱德玉的下落,他却在这儿被一个莫名其妙的女孩子牵动心绪?
若隽揉了揉居心,冷静了下来。
抑住蠢蠢欲动的心,压下任何一丝与情感有关的冲动,多年来的磨难与训练教会了他,感觉与感情是多馀的,浪费时间的东西。
要成功,不是要去看你想要得到什么,而是你该得到什么。
笆昭绒绝对不在他该得到的物件清单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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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几天,昭绒专心在家里绘著夏屋的蓝图,因为多了夏屋,所以除了蓝图的修改外,还有很多得向市政府重新做更改与申请的,并请专人来二次会勘,她还要再次送件……天哪!她会很忙。
不过她喜欢忙的感觉,还有挑战性。
她咬著原子笔,纵然笔杆已经被咬得斑驳,但是她仍旧难以改掉这个多年的习惯。
她只有紧张或忙的时候就会咬原子笔,真不知道哪天会失手吞下肚去。
“要有夏天的感觉,玻璃采光,要明亮,阳光又不能直射……”她喃喃说出他的要求,绞尽脑汁在草图上画下概念。
夏屋吗?一个属于自己的,筑梦与喘息的空间。
她的眼神变得柔和,想像著假若这是自己要住的夏屋,那么她要让窗户开在哪儿?留个天窗,让屋顶斜下来,可以在屋檐挂一个碧绿色的风钤……融合中式和英式的味道,在落地窗外种上一排蔷薇。
她没有忘记,他喜欢玫瑰和蔷薇……
啧啧啧,真是看不出来呀,他这么恶劣又臭屁的男人,怎么会这么感性呢?
“搞不好是拿来骗女孩子的……”她自言自语。“玫瑰花是用来收买女人最好的东西,他肯定是这样想的。”
不是钱,就是用玫瑰,可恶的男人,没半点真心。
“话说回来,那又关我什么事?”她深吸了一口气,愤然道。
莫名烦躁起来,她索性放下笔,起身推开阁楼的木质窗户。
咦,什么时候飘起雨来了?她竟然没有发现。
“妈他们应该暂时停工了,下雨没办法做工程……”她迟疑了一下,有点放不下心。“还是去看看吧。”
她很快地奔下楼梯,未束的长发在肩后飞扬,她抓过一把粉白色小逼点的雨伞撑开,便冲进绵绵雨丝中。
夏天的午后急雨,在阳光交错著厚厚云朵中淅沥沥地落下,溅起了一地水花。
昭绒撑著伞,下了公车!走向工地。
在四周高耸的大楼之间,这片地就像都市中的绿洲,尽避六栋小别墅雏形逐渐出现,但是这里仍留著十几年前碧绿如茵的地形。
她心中涨满了骄傲与感动,望著这曾经在她生命中发生过最难以磨灭记忆的地方。
十几年前的平房老屋已经搬迁的搬迁,拆除的拆除,草地和菜园逐渐消失,没有消失的是她记忆里的那一个午后。
那一个男孩,紧紧环抱住她,保护著不让如雨落下的拳头波及她……
昭绒怔怔地伫立在原地,心底康雌鹨徽笏崴崽鹛鸬淖涛丁
就在此时,一个高大英挺的身形撑著一柄靛青色大伞,缓缓自雨幕中出现。
她蓦地睁大了双眼,心下一紧。
若隽独自撑著伞,若有所思地走过来,他没有察觉她的存在,深邃的眸光直直注视著小别墅区……不,他的眸光彷佛穿透了钢筋水泥、穿越了时光与空间,落在遥远的某一端。
她的心脏控制不住地狂跳起来,他迷离怀念的眼神,俊美的脸庞奇异地撩起了她内心深处某个柔软的地方,似曾相识的感觉又重新席卷而来。
她屏住棒吸,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好想哭。胸口紧缩著,塞满了暖暖热热的一团物事,他的轮廓和神情与她记忆中的某个人重叠……
“这是不可能的,我到底在胡思乱想什么?”她低声喃语,硬生生将那千万分之一的可能推出脑外。“不会的,也不可能是。”
但是为什么他会出现在这里?眼神那么温暖又悲伤?
“我一定是弄错了。”她试图说服自己,却没发现自己大声的喊出来了。
她的声音惊动了若隽,他惊异地望向她的方向,随即一震。
“甘小姐。”他眼底闪过一抹仓皇,但立刻镇定地微微一笑,“下雨天你还在这儿监工吗?”
“我只是……来看看。”她脸一红,急忙解释。“对了,不是我们“甘家工程”故意怠堡,是下雨天,所以没办法继续做,水泥会湿掉的,还有……”
“我没有指责你们怠堡的意思。”他缓缓走近她,宽阔的肩膀看起来是那么有男人味、有安全感!又熟悉。
她清楚地感觉到自己双颊滚烫起来,脉搏失序地突突狂跳,想要说些场面话,却连正常思考的能力都不见了。
她的脑筋一片空白,只有震耳欲聋的心跳声剧烈敲击著耳膜。
“你的舌头被猫叼走了吗?”他有些好笑,低头温柔的看著她,“这不像我认识的你,我好不习惯。”
“你……你根本不够认识我。”她勉强退后一步,自他性感的魅力气息笼罩中挣月兑。
“没错。”他深深地凝视著她,英俊脸庞掠过一抹困扰,“可是为什么我总觉得……我在很久以前曾经见过你?”
“你……”也这样觉得?她几乎骇然低呼出声。
“但是不可能,我们以前不可能见过。”他仔细端详她的小脸,眸光专注的梭巡著她的五官,“是不是?”
“我、我不知道。”昭绒被他的眸光催眠,著迷地仰望著他,傻傻地低语。
究竟发生什么事了?在他们之间,彷佛有某种奇异的电流正在凝聚成一张柔软绵密的网,将他们俩的距离越拉越近……
她近到可以听见他胸膛低沉有力的心跳,他则近到能够嗅闻到她发端的幽香——
他不由自主低下头,柔软冰凉的唇瓣覆上了她小小的樱唇。
她登时僵住静止不动,像突然被猎人逮住的小鹿般,可是他威力惊人的性感火焰在唇瓣柔和挑开她嘴唇的那一刹那,如电流触动窜流过她的身体和灵魂。
他想要用力地、狂野地掠夺,将她的气息和芳馨甜美全数融入他的体内,可是她在颤抖,痴醉、羞涩、怯弱又陌生的不知该如何回应,她的青涩令他不自觉地温柔了下来,他坚定地加深了这个吻,逐渐探入她日中,翻搅著、撩拨著她的温热与香氛。
破了闸的再也关不住,他将她吻得更深,大手紧环住她柔软轻颤的腰肢,需索渴求得更多、更多。
不知在何时,两人撑著的伞悄悄落在一旁,绽开了一朵白色小逼点的花,还有一片靛蓝如天空——
雨丝在金色阳光下穿梭著,绵绵密密地轻落在他们的发上、肩上。
在他们的头顶上方,光与雨奇迹似地缠绵成了一抹小小的七色彩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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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吻她。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吻了她。
但是在他们还未能重拾理智,清楚地思考著这一切的发生时,雨已经越下越大,大得令他们来不及说什么……若隽放开了她,紧紧抓住她的手,拉著她往最近的一栋大楼骑楼跑去。
雨淋得他们一身湿,他们谁都没想到那两柄早已被扔下的伞,直到奔进骑楼下,他焦急地替她拂开湿淋淋的头发,温暖的手掌拭去她满脸的雨水,他俩目光终于交触,跟著不约而同噗地笑了起来。
“我们干嘛不撑伞?”昭绒笑得有点不好意思。
“是啊,我们真呆。”若隽眸光笑意闪动,伸手入怀掏出不怎么湿的帕子,轻轻擦拭著她的脸蛋。“冷不冷?你身上都湿了。”
“我还好。”她望著他,关心道:“你衣服都湿了,我看你还是赶紧回去换衣服吧。”
“我call我的司机过来。”他微笑的说,同时拿出手机按下键。“不管怎么样,先回去换掉这一身湿再说。”
“噢。”她点点头,心下没来由的一阵失落,低头转身就要走。
一只大手及时拉住了她,“你要去哪里?”
“我、我回家呀。”她回头看著他,胸口怦怦然。因为他看起来好像生气了,可是他的手掌好有力、好温暖,她的肌肤再度有种酥麻的骚动感。
“先跟我回我家,我家比较近。”他坚决霸道地低吼道:“你以为我会把你丢在这里,然后自顾自地离开吗?”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不晓得你……”她脸又红了,讷讷地开口。
想要抗拒,可是又无法抗拒,他英俊却霸气十足的神情令她心乱如麻,小肮纠结发烫,头晕、耳呜、胸悸
懊乱,一切都乱了。
熟悉的喇叭声在近处响起,若隽点点头,不由分说地抓著她的手就带向轿车方向。
“等等,我没有说要跟你回……”等到她想抗议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司机恭敬地执著大雨伞替他们挡雨,打开车门,下一秒钟昭绒就被他塞进温暖舒适的后座皮椅里,还来不及反应过来,他高大伟岸的男性身躯也进入车内,将她挤进车厢更深处。
“开车!”他一手紧抓住她的肩头,不让她跑掉,沉声下令。
“是。”
在外头被雨淋得浑身湿冷,一进吹拂著冷气的车厢内,她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你还好吗?”他浓眉微微一蹙,朝前面驾驶座上的司机叫道:[Jam,把毯子给我。”
“好的,狄先生。”司机忙腾出一手打开置物箱,取出一条折叠得整整齐齐的毯子。
若隽接过毯子后迅速抖开,轻轻地将她包裹住。
“不用了,我还没那么冷,”她的心微微颤抖,双颊配红地想推开。“而且毯子会湿掉。”
“究竟是毯子重要还是人重要?”他眉头攒得更紧。
“那你自己呢?”她揪著毯子的边缘,忧虑地看著他湿了的白西装和白衬衫……哇塞,他有胸毛。
她的脑袋轰地炸开了朵朵烟火,慌乱羞窘地别过头去。外头雨下得更大更急了,和她此刻体内正熊熊燃烧的大火对映之下,空气居然没有因此而蒸腾出丝丝白烟还真是奇怪。
尽避只是匆匆一瞥,她还是看见他的衬衫钮扣有两颗没扣,性感的锁骨和强壮的胸膛肌理漾开一抹大好春光……还有胸毛。
可不可以不要再想著胸毛的事了啊?!
她面红过耳,呼吸不顺,手指却蠢蠢欲动——色胚!大色胚!
在今天之前,她还不知道自己原来也是一个有的女人,全是他惹出来的。
“我没事,你怎么了?脸怎么变得这么红?”若隽神情一凛,急切地将她扳转了过来,大手模模她的脸颊,“发烧了吗?”
“我没事啦!”她讪讪然地别过头。
“脸这么烫,还说没事?”他不悦地道。
“那是……热啦!”她胡乱瞎掰了个理由,“不然你模模看,我额头是凉的。”
他狐疑地模模她的额头,这才稍微松口气。“把毯子里紧一点,如果感觉到不舒服,一定要告诉我。”
她点了点头,偷偷地低笑了起来。没办法,她忍不住。
“笑什么?”他皱眉疑惑地问。
“没想到你还满体贴的。”她月兑口而出。“这么温柔,真不太像你。”
若隽瞪著她,半晌说不出话来,随即俊脸闪过一抹可疑的红晕。
“我只是讨厌换建筑师。”他清了清喉咙,表情僵硬。“你不用想太多。”
“我也没有想大多……嘿,等一下!”昭绒猛然想到一件事,指著他的鼻子大叫:“你刚刚干嘛吻我?”
那可是她的初吻,她的初吻耶!
想起方才的吻,他忍不住笑了起来,愉快地道:“我的技术不错吧?”
“是不错……妈的!谁跟你讨论技术的问题啊?你这龌龊下流、卑鄙无耻、杀千刀的王八蛋,你凭什么吻我?”她脾气又炸了起来,所有刚刚被吻飞了的理智和自尊又全部归位,怒气冲天。
“啧啧啧,嘴巴不乾不净的,我还以为方才我对你的教会让你有所改进,起码多点女人味,看来还是不够。”他摇头晃脑的调侃她。
什、什么?!
“停——车!”她一口气堵在胸口差点呛死,忿忿地抓下毛毯扔罩住他的头,在司机踩下煞车的刹那间,打开车门就往外冲。
若隽虽然是武术高手,但是突如其来被个小女人“盖布袋”,过度震惊让他呆了呆,反应慢了一拍。
等到他将毯子自头上抓下来时,却看到一颗小粉拳瞬间放大,用力地揍上他的左眼。
“噢!”他的眼睛爆开一阵火辣辣剧痛,头跟著晕眩起来。“该死的!等一下,你听我说——”
“我们没什么好说的!”昭绒顾不得手痛,恶狠狠地甩上车门,然后转身怒冲冲的跑走。“死色鬼,王八乌龟蛋!”
“甘昭绒……”他捂著突突刺痛胀热的左眼,却只能眼睁睁地看她跑走。
就算将她追了回来,他又该说些什么?
吻了她是事实,被揍也是应该,但是……
“有必要打我全身上下最引以为傲的脸吗?”他喃喃自语,指尖轻触著应该淤肿起来的眼圈。
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凶婆娘!
司机惊骇地望著照后镜里,老板边模黑眼圈边傻笑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