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烈对台北市并不熟,所以还是只能将小丰带到这栋五星级饭店六楼的西餐厅里。
“我要一客休斯敦汉堡,一杯黑咖啡。”他点完后,黑眸紧盯着她,“-呢?”
“呃……一样。”她真没想到他吃得这么“朴实”。“我还以为你爱吃汉堡只是江湖传言。”
“江湖传言?”他啜饮一口冰水,自杯沿-视着她,“我喜欢吃汉堡有什么不对劲?”
“没有,只是像你这样地位崇高……”她眨眨眼,他刚才是在瞪她吗?她愣了一下才继续说:“又很厉害的人,我一直觉得你应该喜欢三分熟的松阪牛排,喝顶级红酒。再不然就是素食主义者,喝绿茶,吃生菜色拉,讲究哪种菇类最能养生……你怎么了?”
必烈支手抵在额头上,宽肩颤动着强忍笑。“没什么。”
她眼睛睁得好大。他居然在笑?居然在笑耶!
他笑起来好好看哦,所有严峻冰霜线条在瞬间被春风吹化了般,脸上出现了一抹淘气男孩般的纯真色彩。
她看得心儿怦动。
“说啦、说啦,跟我说你到底哪里觉得好笑?”她唇儿漾开兴奋的笑,眼儿亮晶晶的。
“-对……“地位崇高”者的刻板印象。”他总算止住笑,真不敢相信这个苹果脸的脑袋瓜里究竟在想什么?
他不是那些把香槟当水喝,成天无所事事只会逐香追美的公子哥,他还有两间道馆要经营。
而且就算地位崇高,他还是个平凡的男人,除了处理公事和参与跆拳道界的事务外,他也会在休息时坐下来看球赛,喝啤酒,吃吃所谓的高热量低营养食物──汉堡和炸薯条。
“不对吗?”
“不太对,至少我个人就认为喜爱汉堡没有什么不好,也无所谓高不高级。”他耸耸肩,又啜饮了一口冰水。
“我也是耶!”小丰像是找到了知音般,激动地凑向前,眼里闪动着光彩。“我爸老是说我是个没文化的野蛮人,他说山东大馒头夹卤肉比汉堡好吃一百倍,真搞不懂我的味觉到底有没有问题?”
他微微一笑,“-看起来很激动。”
“当然激动啊。”她忍不住扳起手指头数算着,“我在我爸眼中根本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傻蛋女儿,什么都不会,不会煮只会吃,不会洗只会穿,学了十几年的跆拳道还停留在最初级的白……呃,你了解我的意思。总而言之,我有时候想想也很气馁,除了年轻外,我还有什么好傲人的?”
他眨眨眼。
“唉,这就是我为什么会崇拜你崇拜到非嫁你不可的原因。”她脸上神情瞬间梦幻了起来,“你什么都好,什么都会,人长得帅,又是奥运金牌得主,经营的事业又很成功,就连喝起水来的模样都比我潇洒。”
他再眨了眨眼。
“你爱吃汉堡就是一种时尚品味,我爱吃汉堡就是一种没文化的堕落。”她沮丧得不得了。“一个人成功,全世界都为他鼓掌,你就是最好的例子了。”
他唇边情不自禁荡漾开的微笑倏地消失,胸口奇异地升起一抹不舒服的郁闷感。
“-想要嫁给我,只是因为我这些外在条件,以及……我是个成功者?”他神情阴郁,声音低沉。
小丰没有意识到他脸色沉了下来,还郑而重之地点点头,“对啊,你真的是个很棒很棒的男人,你知道吗?这世上稍微有点脑袋的女孩子都会以成为你的妻子为荣的。”
热腾腾香喷喷的汉堡上桌了,关烈却已经没了食欲和兴致。
他眼神冷漠,“谢谢-的抬举。”
不知怎地,当他意识到她原来也跟其它千千万万的女人没两样,都是肤浅而注重外在条件的猎婚拜金女,他顿时感觉到一股深沉愤怒的悸痛撕裂了胸口和胃部……非常、非常地不好受。
他还以为苹果脸是不一样的,她是天真淳朴大剌剌的,以为她能够看透他外在的一切优势盔甲,直视入他的内心,真正由衷地喜欢他这个男人……
看来,他也是个不折不扣的笨蛋,居然会一时产生幻觉看走眼。
“你怎么了?”小丰看着他似乎不准备动手拿起汉堡的样子,不禁关怀地问:“不是饿了吗?”
他应该要保持优雅和自制,至少吃完这一餐后再离席,这正是他多年以来维持的礼仪和绅士,也是所有人对他的期望想象,但是……管他的!
必烈倏地起身,眼神冰冷又狂烈,“-吃吧,我没有胃口了。”
“啊?”小丰傻眼了,不明白他为什么又突然间变脸了?
他一会儿微笑一会儿翻脸,她简直无法招架他的反复不定!
“汉堡记在我帐上,但是我希望以后-不要再不请自来,再次擅自敲我的门。”关烈冷冷地抛下最后一句话,随即大步离开。
小丰孤零零坐在座位里,小脸寂寥伤心地盯着面前色香味俱全的汉堡,满心只有想嚎啕大哭的冲动。
她又说错什么话,做错什么事了吗?
他眼底的嫌恶与冷漠比第一次见面时还要深,好像……好像她变成了只讨人厌的虫子,打坏了他的胃口,也碍着了他的眼。
她没办法不难过,没法紧紧掐住心口不让痛楚的裂痕渐渐扩大开来,从胸蔓延到了胃,然后冰冷直窜脚底,然而讽刺的是,她的眼眶却汹涌地发热滚烫起来。
答地一声,一颗泪珠失势坠落在精致的织锦桌面上,碎裂成细小的泪珠……她本能伸手想去擦拭,却看见自己的手在发抖。
小小的,女敕女敕的,什么也不会的手。
劈不破木板,拈不动针线,拿不好菜刀……注定是一双无用笨拙的手。
连他也觉得她惹人嫌,也觉得她是个失败者吗?
小丰生平第一次真实强烈地感觉到自己的无能和不讨喜,就像已被重重烙印了上去,永远再也不可能翻身了。
“可是我真的好喜欢好喜欢他……”她猛地紧紧捂住小脸,憋着气哽咽起来。“他让我觉得我还是有希望的,只要站在他的身边,幸运也会降临在我身上,我可以在他身上学会好多好多的事情,我可以不那么害怕,不那么笨拙,他什么都可以教我……”
他就像耀眼温暖的太阳,自然而然放射热力吸引着人们去亲近他,崇拜他,仿效他……甚至倚靠他。
而她就是其中一个。
为什么飞蛾会疯狂地扑向火焰呢?为的就是想要得到那一瞬间的光热与温暖。
就算后果是焚烧成了一缕青烟消失无踪,至少也曾勇敢拥抱过那光热烈焰。
“对,就是这样,我不能放弃,我要勇敢!”她忽然抬头,放开双手,泪盈盈的双眼绽放出坚定的光芒。
放弃了就什么都没有了,至少他看见了她,认识了她,现在讨厌她没关系,总有一天,他一定会看见真实的她,会喜欢上真正的她──
那个不那么笨,不那么失败,不那么一事无成的女孩。
事情总会有希望的!
她要拿出实际的行动,让他看见她的真心。
她不要当一个什么都不懂的笨蛋少女,只仗着一张嘴皮子和一张苹果脸走天下。
像她这样的女孩,在台北街头掉块招牌都能砸中一大票。
她一定要拿出点不一样的给他瞧瞧!
于是小丰火速冲到好友──号称十项全能打工美少女──西门炊雪家中,重重地坐入她家那组摇摇欲坠快坏掉的木头椅子上,一脸认真严肃的拜师表情。
“请-教我怎么煮菜。”
炊雪瞄了她一眼,放下手上折金元宝的动作,起身走向老旧的置物间。
小丰小脸垮了下来,“连-都不想理我了吗?”
她听到身下啪啦一声,但是因为心情太过沮丧而懒得理会。
“-快把我家的椅子坐坏了。”炊雪一手拿着榔头,一手拎着铁钉,走到她身边蹲对准坑谙折的椅脚,砰砰砰钉将起来。
“噢,对不起。”小丰更颓然了。“我是不是很碍手碍脚?”
“普通。”炊雪好整以暇地钉好椅子后,将工具收回置物间再走出来,明亮清澈的眼睛凝视着她问:“怎么了?又有谁取笑-的“白带”了吗?”
她翻了翻白眼,“拜托别再提那个,我已经够难过的了。”
“好吧,-说,是追夫行动不顺利吗?”炊雪重新坐下来继续折金元宝。
这是她最近找到的一项新手工收入,折一枚供佛用的金纸元宝五角钱,做大朵金纸莲花五块钱,如果做得快的话,一天起码多了几百块的收入。
当她在几个钟点工作中穿梭时,剩余的时间就可以拿来折这个赚钱了。
“对啊。”小丰懊恼地点点头,心情沉重地道:“他好像讨厌我。”
“关烈那种男人不好对付呢。”
“对啊、对啊,他简直是晴时多云偶阵雨,变脸比变天还快。”没想到真有人能了解,小丰感动得涕泪纵横。“前一秒钟还对我笑,下一秒钟就生气了。”
“-是不是说了什么猪头话?”不愧是同学兼好友,炊雪对她的德行掌握得一清二楚。
她想了想,怯怯地开口,“我不知道,应该没有吧,我明明是在赞美他耶。”
“-说了什么?”
“那个不重要,我现在决定要改变计划,先针对自己做个大大的改造运动,我要重新以一个贤妻良母的形象出发。”她满眼发光,小脸热切。“洗熨烹煮样样行……”
“噗──”
“喂!-在笑什么啦?”她愠怒地瞪着好友。
炊雪挥了挥手,勉强吞下狂笑声。“抱歉,我太直接了。”
“多谢-喔,-的笑声再次严重打击了我的信心。”她没好气道。
“不是我泼-冷水,-打从出生以来拿过菜刀几次?”炊雪迅速补了一句:“不是在追杀-那些白目师兄的时候,自己数数看。”
“一……呃,一两次吧。”她盯着自己的手指头,心虚地回道。
“那么-知道纯羊毛衣可不可以用热水洗?”
“应该……”她迟疑地猜测着。
“-有没有扫过地?除开以前在学校做值日生时的不算。”炊雪再问。
她眨眨眼,欲言又止。
“关烈会在台北停留多久?”炊雪忽然问道。
小丰大松了一口气,“这个我知道,他会在台北停留二十天。”
“那么-认为自己有办法在短短的二十天内变成一个超完美娇妻吗?”炊雪耸起一边的秀眉。
“我……”她哑口无言。
炊雪继续低头折起金元宝,藏住一抹得意的笑。“小丰,很不幸的,我实在太了解-了。”
总得有人让小丰看清现实吧?她可不想单纯当个一味鼓励却无啥帮助的损友。
“那我该怎么办?”小丰震惊过后,忍不住难过地猛力捶了下椅子。“呜呜,怎么办啊?”
炊雪小脸变色,“当心我家的椅子……”
可是来不及了,原本就已经奄奄一息的陈年旧椅在小丰的一记捶打下,啪啦啦地垮了下来,宣告无救。
小丰整个人摔进一堆朽木枯板里,灰头土脸、满面惊惶,“救命啊!”
炊雪重重叹了一口气,无奈地伸手将她拉了出来,苦恼地瞪着那堆坏掉的“木条”。
“好了,-毁了我家的椅子。”她摇了摇头,“我现在可以体会-的心情有多沮丧了。”
她得做上几百箱的金元宝才能买得起新沙发?
“对不起,我一定会赔-新的椅子。”小丰一脸愧疚,怯怯地道。
炊雪拍拍她的肩膀,吁了口气,“没关系啦,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反正我妈也老是嫌这组椅子的木刺会戳到她的。”
彬许她可以买几个便宜的坐垫来应应急,这样也挺有日式风味的……炊雪总算露出了笑意。
“我果然是个失败者、扫把星、大笨蛋!”小丰吸吸鼻子,又想哭了。
“记住一点,就算全世界的人都认为-是笨蛋,但-永远不能承认自己是。”炊雪神情坚定地盯着她,鼓舞着她道:“知道吗?”
她微张小嘴,老半天还没思索出这句话的哲理和含意。“所以……”
“笨蛋。”炊雪一手-腰,忍不住用食指戳了戳她的额头,“只要-不承认-是笨蛋,-就不是笨蛋,懂吗?”
“是这样啊。”小丰眼底的问号还没完全消失,但是也不敢再追问了。
“我来教-两招吧。”炊雪叹口气,实在再也受不了有人笨到这种地步了。“耳朵凑过来。”
“可是屋里又没人?”她困惑的看了看四周。
“叫-过来就过来!”
“呃,好。”她只好乖乖凑过去。
在如此如此、这般这般后,炊雪微笑地拍了拍她的肩,双眼发光,“懂了吗?”
“我可以这样吗?”小丰脸红心跳,小手压着胸口喘着气问道。
“绝──对──可──以。”
“我要“拜艺学师”!”
必烈一打开门,就看到小丰一脸红苹果样,严肃坚持并且紧张地仰望着他。
“是“拜师学艺”吧?”他嘲弄道。
她低呼一声,小脸瞬间更红了。“啊,对不起,是拜师学艺、拜师学艺。”
他没有笑,虽然觉得她现在手足无措小脸通红的模样很滑稽好笑,但是他只要一想到昨天,他就不允许自己对她微笑。
“我说过,没事不要擅自敲我的门。”他冷冷地道。
“我知道、我知道,但我今天是有事来找你的,所以不算是“没事擅自敲门”。”她绞拧着十指,害羞地道。
他瞪着她,“如果是拜师学艺这件事,抱歉,我不收女学徒。”
“不要把我当成女的就好啦。”她急急道,“真的,你完全可以不用顾虑,无论怎么摔、怎么打、怎么捶,我都挺得住的,绝对不会哀哀叫或抱怨一声,你可以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我如果需要沙包的话,我会自己去订购一个。”他没好气地道。
“那你不要把我当人体沙包,把我当作……”她差点吐出“老婆”这个词,总算及时咽了回去。“学生,就是一般的学生,好不好?”
“-究竟在打什么主意?”关烈盯着她,嘲讽地道:“想要成为我的学生,再伺机变成我的老婆吗?”
宾果!
但是她死也不会承认他猜对了──嘿,炊雪教的这招还挺好用的。
“你太小看我了,我也是有志气、有骨气的人。”她开始吹牛瞎掰。“我也想要成为跆拳道的明日之星,我也是有权利找一个最好的老师来学习跆拳道的。”
“很好,我不反对,只要-去找别人拜师。”他话说完,门就要关上。
小丰情急之下伸手进去挡住,却被沉重的门夹了个正着。
“啊!”她痛呼一声。
门扉又迅速打开,关烈一脸铁青凝重地低吼:“老天,-这个笨蛋,-以为-在做什么?”
她痛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深吸了口气,捧着夹得红肿淤血刺疼的小手说不出话来。
他瞪着她可怜兮兮的小脸和惨兮兮的小手,最后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轻轻将她抓进房里。
“坐好。”他将她放在单人沙发椅内,轻柔地捧起她受伤的手检查。
不看还好,一看之下他整颗心都揪起来了。
她的手受伤得不轻,四根指节不但淤血还擦伤破皮了,红肿得跟小办萝卜没两样,连动都动不了。
强捺下深重的怜惜感和愧疚,他保持冷静地将她的手轻放在沙发扶手上,交代道:“不要动,我去拿冰块和急救箱。”
她绝对不会动的,因为一动就痛到坑谙气。天啊!她泪汪汪地想着,古人说“十指连心”,果然不是盖的!
但是被夹成这样她一点也不后悔,至少关烈肯让她进门了,而且还对她好温柔。
“唉。”如果他深深打着结的浓眉能够解开的话,那就更好了。
他皱眉就表示在生气,而她多希望他不要再生她的气了?她喜欢看他对着自己笑。
苞思乱想间,小丰没有意识到他已经拿来急救箱,直到她受伤肿痛的手指上传来一股沁入心脾的冰凉感,她才回过神来,情不自禁舒服地申吟了起来。
“噢,好湿好凉喔!”她叹息,冰块纡缓了悸痛。
必烈月复间却蓦地一紧,眸色深沉了起来,暗暗地咕哝了一声。
可恶,她的申吟听起来是那么样地……荡人心魂。
必烈的眉头蹙得更紧,他像是在跟自己生气,恼怒地用力撕开干净的绷带。
“关烈……”她小小声开口。
“怎样?”他凶恶地抬头瞪她。
“呃……是不是应该先用生理食盐水清洗一下伤口?”她更小声地提议,唯恐他的怒气更炽。
没想到他并没有发作,反而眼神温柔了下来,“对不起,-说得对。”
她张口结舌地傻望着他。
“-一定觉得我很野蛮。”他自我调侃,撇了撇唇角后,动作温柔地替她上药,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轻柔搽触着。
“不会呀。”她几乎因感动而哽咽了,强自吞咽了好几下才得以开口。“是我的错,我一直给你带来麻烦。”
他怪异地瞥了她一眼,“-真这么觉得?”
“对呀。”她叹了口气,“我真的很糟糕,做什么都不行,就连话都讲不好。你知道吗?我真的很渴望能够像你一样好。”
他沉默了起来,俊脸透着一抹深思,半天后才道:“每个人不一样。”
“我知道。”她眸光热切真挚地望着他,“但是如果我有你千分之一的好,我就好快乐、好满足了。”
“傻瓜。”他终于微笑了,“我也不过是个凡人。”
“错,是一个很坚强、很勇于向自我极限挑战的凡人。”小丰没有受伤的那只小手紧握住他的,诚恳地道:“你家很有钱,但那并没有妨碍你追求你的梦想,也没有怠惰了你的心智;其实你大可以不必那么辛勤地练功,到达顶尖卓越的巅峰,但你还是做到了,不是为别人,而是为自己。”
必烈震撼住了,不敢置信地凝视着她。
她……说什么?
“我相信没有人要求过你做什么,只要靠祖荫就足以功成名就,但是你完成了自己的目标,你为自己的人生定位,你得到了你所想要的,你也真真切切地了解你是谁。”她光芒闪闪的眸子陡然黯淡了下来,声音也转小,“我真的很羡慕你可以做得到。”
他深深凝望着她,讶然在她天真傻气莽撞的小脸上看到了一抹深刻的失意。
他为她的聪颖体贴甚感惊喜,却又为她的落寞失意震荡悸疼。
“我就不知道我能做什么。”她轻咬着下唇,目光直瞪着受伤包扎起的小手。“我们家是跆拳道世家,我曾祖父、祖父,甚至爸爸都是跆拳道高手,但是到我这一代就破功了。我是个女生,全身上下没有一根练武的骨头,我爸已经对我彻底失望了。”
虽然她成天傻不隆咚莽撞搞笑,但她也知道爸爸是失望的,她从来就不是一个他会拿出去夸耀与感到骄傲的女儿。
必烈轻轻包扎好她的手后,用双掌温柔包覆住她的手,静静倾听。
说也奇怪,在这一刻,他对她所有的防备,烦厌和戒心统统消失了,相反的,他好似能够碰触到她真切的内心和想法,他彷佛能够和她心灵相通──
在那个爱笑鲁莽的外表底下,她是个渴望被认同的怯弱小女人。
小丰振作了一下精神,不想要被同情,不想被感觉到是个可怜兮兮爱抱怨的可怜虫。
她勉强挤出一朵笑,“这样也好,大家都不会再对我抱持什么期望,但是我自己做不到,并不表示我不能去崇拜很厉害的人呀,而你就是我最最崇拜的人了。”
败奇怪的感觉。
但是关烈却感觉到她相似的一句话,昨天和今天带给他的感受却完全不同了。
他不再觉得她单纯只是个追星族fans了,她的赞美莫名地带给他一阵愉快满足的悸动。
必烈的胸膛发热着,有一丝尴尬地微微一笑,“多谢捧场。”
小丰回以嫣然一笑,怯怯地问:“你可以不要再生我的气了吗?”
“我没有生过-的气。”大男人自尊作祟,他死鸭子嘴硬,低哼道:“我是那么小心眼的人吗?”
“当然不是。”她笑得好喜悦、好开心。
必烈陡地发现被她这样强烈地崇拜着也不错,他似乎做什么说什么她都很支持很高兴。
他不禁失笑了。
“傻瓜。”他揉揉她的头发,“-真的很傻,这么笨一定常常被人骗吧?”
“才没有。”她又叹气了。“根本没有人愿意降低水准品味来骗我,我又不是才貌双全的美女。”
“才貌双全的美女就不会被骗了。”他故意捉弄她。
她忍不住哀怨地偷瞄他一眼,“所以我才要拜师学艺呀,有你这种大高手教我,我一定很快就能够学得一身好武功,就算有人骗我,我也能把对方打得落花流水。”
“以-的脑袋,应该会被拐骗去充当打手还很高兴吧。”他就是不愿意给她好评价。
“你到底要不要教?”她开始使出那一记大贱招,小脸扭曲扁嘴要哭。“呜呜呜……我手都被夹成这样了,你还忍心不教我,呜呜呜……”
“教,我教。”他不禁长叹一声,心都软了下来。
他怎么舍得不教?在他将她的手夹得这样血肉模糊后?
小丰吸吸鼻子,破涕为笑,“谢谢。”
必烈白了她一眼,又好气又好笑地道:“这样有什么好高兴的?为了学艺把手夹烂了,值得吗?而且-的手起码得休养个一个星期,能够学多少功夫?”
“你可以先教我脚功的部分啊。”她笑得好开心,抹了抹鼻涕,兴致勃勃地道:“我们什么时候开始学?”
“明天。”他微微皱眉头,黑眸透着关心。“-这样真的可以?”
“绝对没问题。”她就算用爬的也要爬来。
“那么……”他在心中迅速计算了一下自己的空闲时间。“-在下午两点过来吧,我四点还有事,两个小时对-来说已经差不多了。”
“啊,才两个小时。”她失望得不得了。
“-想要第一天就把骨头操散吗?”他微挑眉,不悦地道:“别忘了-的手伤。”
“好──吧。”她勉强答应。
起码她的目的已经成功了一半,他总算答应教她跆拳道了。
至于接下来炊雪传授给她的主意……
小丰脸蛋迅速走红起来。
扁想就浑身燥热,真不晓得炊雪一个黄花大闺女是打哪儿学来这么激情的招式的,可是为了抢到关烈这个炙手可热的万人迷,她是豁出去了。
小丰兴匆匆地回到家,开始用单手翻箱倒柜。
被夹到的右手又开始胀痛了,或许她应该要听关烈的话先去诊所拿些消炎止痛药吃吃的。
她满头大汗地坐在卧房的地毯上,长长叹了一口气。
“小丰啊,-今天到底去哪──”陆大风推门进来。
他看见女儿乱成一团的房间,不禁倒抽了一口凉气。“-被强盗打劫了?什么时候发生的事?那个小毛贼好大的胆子居然敢……”
“我在找我的跆拳道服啦。”她闷闷地回道。
他松了口气,“原来如此。我说女儿呀,-也学学人家曼楼,她家干净的连一点灰尘都没有,袜子都是红配红、绿配绿的,哪像-……”
老爸真会给她“鼓励”啊。
她翻了翻白眼,“老爸,真是难为你了,居然有我这种女儿。”
“可不是吗?”他煞有介事地叹息。
“老──爸。”她都已经够没自信的了,他又来参一脚落井下石。
“我看-还是去找秀珍姨拿快一点……”他忽然瞠目结舌地指着她的鼻头,一脸骇然。“等等,-说-在找什么?跆拳道服?”
“对呀,就是跆拳道服。”她干笑着。
“-不是说-这辈子再也不要穿跆拳道服,再也不要练跆拳道了吗?”陆大风眼珠子快惊到滚出来。
他还记得上次逼迫小丰要练时,她几乎要拿把刀架在自己脖子上抗议。
怎么……女儿几时转性了?
“人总是会变的。”小丰讪讪地道。
她会重新穿上道服,都是为了她心爱的未来老公啊!
陆大风看起来像是下巴都快掉了,发出喀喀声。“——……”
“放心,我不是要你教。”她知道父亲已经对她彻底放弃。“你不用担心再看到我同手同脚了。”
“幸好……呃,我是说,那-要谁教-?”
她露出一抹愉悦的窃喜笑容,“秘密。”
“该不会是关烈吧?”
“爸爸,你不要管啦,总而言之我不会给你丢脸的。”她笑嘻嘻的保证,反正她丢脸的事情也不会让老爸知道。
“-该不会还在打关烈的主意吧?”他惊骇的问。
“实不相瞒,我是想要赢得本届中华跆拳道大会的鳍量级冠军。”她一本正经地说。
陆大风一愣,随即狂笑起来。“哇哈哈哈……-?鳍量级冠军?哈哈哈……我的天啊……”
懊了,由此可知她有多么被瞧不起了。
小丰哀叹地摇着头,慢吞吞走出房间。
“秀珍阿姨,-有没有看到我的跆拳道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