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年前
泵国,由幻王统领,再将国土分由地、水、风、火四方界王协助统驭,原本的国泰民安,却因幻王的荒婬残暴,变得民不聊生。
八岁的厉炀还在懵懂无知的阶段,被保护在火王府里,不懂世事,他只觉得奇怪,以往不管再忙仍然会每日抽空陪他的父亲,为何连续好几逃诩没见到身影?
他并不晓得,身为火王的父亲和风、水、地三位界王正在为黎民百姓奋斗,连袂叛变弑君,幻王被杀,而后朝臣们拥护太子南宫旭继位,出兵讨伐叛将。
几天后的夜里,睡梦中的他被急急摇醒,黑暗中,只见母亲泪水纵横,紧紧抓住他的手,指甲刺得他发疼。
没给他问的时间,一直跟在父亲身边的忠心将领已将他带离,在一间破旧的木屋和其他人会合,在那里,他看到其他三个和他年龄相仿的孩子,一男二女,和他一样,是其他三位界王的血脉。
仓皇逃难间,从四个各自保护幼主的家臣言谈中,几个孩子得知他们的父亲全死了,怕被斩草除根,他们必须逃,逃到继任幻王找不到的地方。
十岁的风王风豫乐已像个小大人,强忍悲伤,照顾他们这群弟妹;最小的地王曲拂柳像被吓著了,睁眼咬唇强忍著不哭,安静、听话。
偏只有她,小他一岁的喻千凌,像怕别人发现不了他们踪迹似的,一直哭,把水王这个封号发挥得淋漓尽致。
厉炀抱膝坐在墙角,怒目瞪著还在哭哭啼啼的喻千凌。逃了一整天,大伙儿好不容易找到废弃的农舍落脚,她就不能歇一会儿吗?
“爹、娘……我要回家……呜……”抽噎啜泣的声音,在屋里不断回响。
哭什么哭?就她一人死了爹吗?他也想哭啊!察觉到内心不该有的脆弱,厉炀脸一板,把所有的难过全都抑下。爹说的,男孩子要勇敢,不能哭!他的背挺得僵直,俊挺小脸满是桀骜不驯的神情。
“千凌,别哭了,吃点东西。”风豫乐过去安慰她。
“我要回家、我要回家、我要回家……”喻千凌反而双脚乱蹬,放声大哭。
“风王,别理她,她哭累就会睡著了。”其中一位叔叔喊,风豫乐无计可施,只好退回原位。
骄纵、任性!厉炀瞪她的眼神更凶了,把满腔的不悦全转移到她身上。女孩子就是这样,吃不了苦,只会哭!他鄙夷撇唇,转头看向另一个方向。
年纪还小的他并不知道,因为她哭出了他不敢面对的恐惧,所以他只能把所有的不安及害怕转化为敌意,藉以巩固他的坚强,才不会被诱得掉下泪来。
四周一片静默,只有喻千凌的啜泣声间断响起。她窝在角落,向来被捧在掌心的娇娇女,不曾如此流离失所,原该清灵妍媚的小脸满是泪痕和脏污,哭得好伤心。
他们只会说地王拂柳比她乖,都不像府里的人会哄她。她讨厌不哭的拂柳,也讨厌他们!爹和娘去哪儿了?为什么要把她丢给这些人?她好害怕,而且又累又饿,身上也脏兮兮的,一点儿也不像爹口中的漂亮心肝宝贝了……
她不停地哭,良久,啜泣渐歇,她抬起头,被泪漾得闪闪发亮的眼,茫然环顾四周,却只看到一个个横躺在地或倚墙而睡的身影。
整天的奔波,大家都累了。
她咬著唇,觉得好委屈。她好饿好饿哦!以前只要她吃不下饭,娘都会让人熬她最喜欢的牛腩滑蛋粥,炖到入口即化的软女敕牛腩,又香又浓……
仿佛眼前真出现那碗粥,喻千凌忍不住咽口口水,眼一眨,哪有什么粥?她失望地垮著脸,又想哭,却已经饿到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
突然,她听到窸窣声,转头看去,看到有个男孩抱膝坐著,头往另一个方向偏著,微动地在调整姿势。她知道他是火王,却不晓得他的名字。
他还没睡吗?会理她吗?喻千凌犹豫,实在饿得受不了了,只好起身朝他走去。
满怀心事的厉炀睡不著,他侧头靠在膝盖,一直望著映照墙上的身影发愣。
他还回得去火王府吗?爹死了,娘呢?她还好吗?为什么不跟著他一起逃?最后一次见到爹时,爹拍著他的肩,要他做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那严厉中带著关爱的威武面容,再也看不到了……想著想著,他的眼眶开始发热。
突然,有双哭得红肿的大眼,出现在他的面前。他吓了一跳,往后一仰,差点跌坐在地——
是她!只会哭的水王!
“你干么”怕让人发现他居然被这种小事吓到,厉炀恼羞成怒,压低声音吼。
这人好凶!喻千凌有些生气,但两人相近的体形,不像其他人那么有距离感,反而让她产生依赖。“我……饿了……”
“饿不会去找……”厉炀正要随手一指,却发现大伙儿全睡了,只剩他和她还醒著。“谁叫你刚刚不吃?快去睡!”懒得理她,他翻身躺下,准备入睡。
她都过来找他了,他还不理她!不曾尝到被拒的滋味,喻千凌小嘴一瘪,抽抽噎噎地,又要哭了起来。
烦死了,这责任怎会落到他头上啊厉炀低啧一声,不耐坐起。“再哭我就不帮你找吃的!”他龇牙咧嘴地恐吓道。
怕他真的这么做,喻千凌立刻停住哭泣,一双大眼眨巴眨巴地望著他,用力地点头。“嗯!”
那信任的眼神望进了心,厉炀一震,仿佛在这一刻,他是她的天地,她的依赖。不明白心里的撼动为何,他只觉得,她好像没那么讨人厌了。
“不准吵,知道吗?”他竖起食指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见她乖巧点头,厉炀才起身走到负责携带粮食的叔叔身旁,在他的包袱里翻找,轻巧的举止完全没惊动任何人。
他走回,把找出的大饼递给她。“喏,吃吧!”
放了几天的干粮,已硬到连手指戳都会发疼。喻千凌接过,小嘴嘟起,一脸委屈。“冷冷的,又硬。”
她知不知道他们在逃难啊?厉炀一火,把东西夺了过来。算他吃饱了撑著才会帮她!
“不吃拉倒。”他正准备把东西放回去,肚子却咕噜咕噜地响了。刚刚用膳时,他又累心情又差,其实也没吃多少。“你不吃,我吃。”他嗤哼,盘腿坐下,拿起大饼啃咬。
喻千凌懊恼地揪著衣摆,又不敢哭,怕一哭他就真的不理她。她好饿啊,但她真的咬不动!
难吃死了!厉炀皱起眉勉强嚼著,眼角瞄到她可怜兮兮的模样,心一软。她没说错,真的是又冷又硬。
看到一旁锅中还有剩余的一些野菜汤,他拿来,闭起眼默念,平摊的掌心上立刻多了团火球,他把火球掷入汤中,并用法力控制著不让火熄灭,不一会儿,汤已经冒出热气。
收起法力,他掰了一小块饼沾汤吃,至少可以勉强入口。瞥了她一眼,他把大饼分了一半给她。“吃不吃?”
“嗯!”饿坏了的喻千凌连忙接过大饼,跪坐下来,学著他的吃法。泡软的温热大饼一入口,她笑了,笑得心满意足。“好好吃!”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她笑,厉炀顿时看傻了,他不晓得,原来人笑起来可以这么好看,像把白日的光芒全放上她的脸庞。
没发现他的惊艳,喻千凌低头猛吃,突然想到她还不晓得他的名字。“你叫什么名字?”她含糊不清地冒出一句。
惫在怔愣中的厉炀反应不过来,半晌才听进她的话。“……厉炀。”
厉炀……把那两个字记进心里,喻千凌笑得更加灿烂。有个人,虽然凶凶的,但还是帮她找吃的,人很好很好。“厉炀,我记得了。”
即使她吃得嘴角又是饼末又是汤水,眼睛还哭得红肿,那笑容,仍是他有生以来见过最美的。那耀眼的甜笑,让厉炀愣得更久了。
直至大饼和野菜汤都吃了干净,她也躺在一旁睡著了,她的笑容,依然伫留在他的脑海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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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幻王南宫旭追上他们,将他们全数带回菩提宫。
被带回两天了,年幼的喻千凌还是一直哭,不断地哭,哭出心里的恐惧及不安。
虽然不用再颠沛流离,但依然见不到爹娘的无助,及在逃难中听到大人们的对话,都让她好害怕,怕这会让人迷路的宫殿,怕那不苟言笑的南宫旭。
“千凌,别哭了好不好?”风豫乐拿糖来安抚她。“新幻王不是坏人,你别怕。”
“不要……”把他的手推开,喻千凌还是不住哭泣。
风豫乐搔头叹气,头痛不已。奇怪,拂柳明明年纪比她小,却不吵不闹……想起在逃难中失散的曲拂柳,风豫乐心情变得难过,也没心思再去安慰她,把糖丢进自己嘴里,走到一边坐著发怔。
在旁的厉炀见状,低著头,双手撑著椅面,鞋尖在地上点啊点的。
他一直觉得南宫旭是个坏人,杀死了爹,直到后来,才发现并不是这么一回事。
原来是爹和其他界王们,先联手杀死南宫旭的爹,虽然前幻王作恶多端,毕竟也是他爹,可南宫旭并没打算报仇,但爹他们却负罪自刎,结束生命。
当南宫旭告诉他们这项消息时,一个大男孩,当著他们的面掉泪。听人说,南宫旭连得知前幻王的死讯时都没有哭,却为了他们的爹,哭了。
他本来很恨他的,但看到那一幕,不知为什么,一直强忍的泪,掉了下来。
想到自己做出那种娘们的举止,厉炀脸一红,用力摇头,想把那丢脸的画面从脑海甩开。不是他爱哭,都是他们传染他的!
一偏头,见喻千凌还在哭,厉炀拧眉撇嘴。怪了,明明笑起来那么好看,却老是哭。
“风王,请过来一下……”门外有人喊,把风豫乐叫出房外。
房里剩下他和她,厉炀看看门边,再看看她,也不知怎么了,陡生的冲动让他跳下椅,走到喻千凌面前。
“欸,别哭了。”他拧眉,粗声粗气地低嚷了声。
喻千凌抬头,浓眉大眼的脸映入眼帘。她记得他,手中会生火,汤一下子就弄热了,那一次,她吃得好饱。她停了哭泣,无依悬浮的心踏著了地,像那时喝的热汤,暖了整个人和心。
“我不要待在这里,你带我回去!”之前和他拉近的熟悉感,让她很自然地对他撒起娇来。“我要我娘啦……”
厉炀有些为难地搔著头。“昨天幻王说的你都没在听吗?你娘和我娘都还活著,已经派人接来宫中,大概后天就会到了,你回去反而见不到人。”
“他不是骗人的吗?”喻千凌不服地反驳,小巧的眉头攒著。“叔叔说幻王杀了爹,都在骗人……”想到疼她的爹爹不在了,她的眼睛又红了。
“我看得出来,不是。”不敢让她发现他也有些不安,厉炀傲然仰首。“要是被我发现他骗人,我就跟他拚了!”
隐带霸气的稚气脸庞,有种让人心安的气息,喻千凌忘了哭泣,水眸发亮地看著他,与她完全相迥的男性魄力让她崇拜不已,他不但会用火,还那么勇敢!“你会保护我吧?会吧!”她扯住他的袖子。
怎会问他?厉炀一愕。在他们里头,风豫乐年纪最大,应该找他才对啊!
“你不想理千凌吗?”得不到回应,喻千凌眼睛开始水气氤氲,明明怕得要命,却又倔强地抬高小脸。“算了,我不稀氨!”
那张泫泪欲泣又带著倨傲的小脸引人疼惜,厉炀牙一咬,发下豪语:“只要你别老是哭哭啼啼的,我就保护你!”
喻千凌高兴得直想拍手叫好,但小女孩的矜持让她忍住,为了掩饰,她下颔抬得更高,用眼角觑著他。“真的?没骗我?”
什么态度啊?他干啥揽这个累赘?被她的表情气到,厉炀很想反悔,却又怕被笑说言而无信,只能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说:“真的啦!骗人的是小狈。”
“我没哭哦!”闻言,喻千凌立刻用力吸鼻子,手忙脚乱地拭泪。想到有人会像父亲一样地保护她,惶然的心定了下来,她牢牢地看著他,绽放出发自内心的灿烂笑容。“你要保护我,不然我以后就叫你小狈厉炀!”
那抹美丽的笑靥和满是信任的眸子,烙进了心,厉炀怔在原地,和那一夜她望著他的眼神重叠——她只依赖他,不是风豫乐,不是护他们逃难的叔叔们,而是他,厉炀。
在这一瞬间,他成长了,不是一个八岁的男孩,而是得以顶天立地的男人,他能保护她,就算穷尽生命,也要保护她。
他看著她,连他自己也没察觉心里的蜕变,只知道,他要伴著她,不让她难过。“真不哭了?”
“不哭。”喻千凌摇头,扬笑的小脸好可爱,对他的依赖,让她不再故作姿态,而是真诚说出自己的想法。“厉炀要保护我,所以我不哭了。”
“嗯。”厉炀点头,在这场人生的巨变之后,第一次,他勾起唇角,笑了。
这时,风豫乐正好从屋外走进,看到面对他的喻千凌,不禁惊讶地瞪大眼。她在笑?那个不管谁来求或恐吓都停不住哭泣的千凌?
“厉炀,你跟她说了什么?”风豫乐不可置信地问。
厉炀脸上的笑僵住,而后迅速消失。自幼被父亲深植霸气才是男人气魄的信念,让他不习惯在其他人面前展现柔性的一面。
“……没有啊。”他走回另一边坐下,若无其事的脸上有些不自在。庆幸他背对著门口,没让她之外的人瞧见表情。
“千凌?”风豫乐转向她。
见他不说,喻千凌也很有默契地当锯嘴葫芦,她骄傲地抬高小巧的下巴,摇头以应。
风豫乐哭笑不得。这两个小表,居然把他当外人了!
“随便你们了!”他一挥手,任由他们去。
喻千凌皱鼻,在他背后扮了个鬼脸。没关系,她不怕,她有厉炀!偷偷看了他一眼,正好他也在偷瞧她,两人相视一笑,这是专属于他们的小秘密。
自那天起,喻千凌不再老是哭了,三人一起待在宫中,接受南宫旭对他们的教导。
这段期间,使他们彼此之间的情谊,比拥有血缘关系的手足还要深厚。年幼的她受尽宠爱,但她最爱找的人,还是只有厉炀。
有他在身边,成了一种习惯,有问题,找他;有心事,找他;不论喜的、悲的、怒的,她都可以毫无顾忌地跟他说,因她知道,那隐于让人心生敬畏的严峻面容之下,是多么地体贴温柔。
六年过去,当他们学会如何运用各自的能力来治理领地时,也代表分离的时候到来。先是风豫乐离了宫,然后换她和厉炀。
在得知这个消息时,喻千凌难过了好久。只要想到身边没了厉炀,她就好害怕,即使回到母亲身边的欣喜,也完全取代不了。离宫的那一天,她结结实实地哭闹了一场,就算厉炀来劝都没用。
结果不用两天,她就发现那些眼泪白掉了——
她和厉炀的领地相邻,加上所属的能力息息相关,水患过后代表瘟疫随之兴起,而操纵火的厉炀,同时拥有消灭疫灾的能力。
她帮他,他帮她,自然而然地,分不了彼此,有水王的地方就少不了火王,已成了百姓眼中的既定印象。
他们的感情,反而比在宫中的时候还深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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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三年过去,随著时间流逝,原本差不多高的两人,被成长拉出了差异。
厉炀变得挺拔强壮,声音开始转为低沉,眉目间充满了男子气概;而本来就是美人胚子的喻千凌,身形变得玲珑有致,标致的脸蛋出落得更加美艳动人,不管去到哪里,都是目光的焦点。
往旁看了一眼,厉炀久久收不回目光。这阵子只要看到她,随便一个嗔睨的眼神,或是抿唇一笑,他的心,就跳得好快好快。
就像现在,千凌只是像平常一样窝在他房里,处理她自己领地的事,什么也没做,却让他的情绪变得很浮躁。怪了!他搔了搔额,百思不得其解。
“厉炀你帮我看一下,缴回的库银怎会少了呢?”对了好久还抓不出帐的喻千凌喊道,不耐拧眉。姣美月兑俗的她虽才刚届及笄之年,但才这么一个小小的举动,就已充满了迷人的冷艳风采。
厉炀心跳得更急,连忙敛起心思,起身靠了过去。“我看看。”一俯身,有抹淡淡的幽香窜进鼻息,他突然发现平常再自然不过的姿势,却像将她环在怀中!
全身肌肉因这个念头而变得僵直,视线不自觉地往下挪移,这一移,他震住了——她是那么娇小、那么柔软,不盈一握的腰肢,起伏的胸线,和他刚硬的线条截然不同。
“看出来了没呀?”喻千凌催促。
厉炀听不进任何声音,他的心思,全悬在她身上。时间像在她身上施了法术,些微的、难以辨明的,却又如此明显……他的心,刹那间跳得好快,快得几乎要冲破胸膛。
喻千凌生气回头,抓住他的臂膀猛摇。“你在发什么呆啦!”
厉炀一惊,自己也被自己的反应吓著了,赶紧若无其事地笑道:“我在思考。”他定神迅速翻看帐本,很快就找出症结。“你少算了这一笔。”
“讨厌,这方面我总是比不过你。”她不想服输,却不得不承认。
厉炀勉强回笑,回到位子坐下,喻千凌也没再说话,凝神继续与帐本奋战。
认真点,别再胡思乱想了!厉炀暗斥自己,努力想专注在公文上,但他的心一直定不下来,有好几次,他都发觉自己傻傻盯著她瞧,而且发现时,都已经不知道看了多久。
镇日间,他就在这种纷乱的情绪下度过,留喻千凌用过晚膳后,他送她回府,回来后,躺在榻上,脑中满是她的影子,怎样都睡不著。
扁是想到靠近她的画面,他的身子就绷得好紧。他到底在干么啊厉炀怒啧一声,干脆翻身下榻,披上外袍走到园子去透气。
夜风拂面,却拂不去满腔的烦躁,来回绕了数圈,完全没有改善,正当他决定回房继续努力入睡时,细微的声响拉住他的脚步。
这么晚院子里怎么还会有人?他拧眉,凝神寻找,发现声音来自仿山景缩影的造景之后,两旁还有连绵的树丛,完全看不到后头的状况。
全身防备升起,他悄无声息地接近,把身形隐于阴影之下,轻轻拨开树丛,后头的情景却让他瞪大了眼——府内的一名长工和婢女正衣衫不整倒卧草地上拥吻著。
“别这样……”发现情郎的手越来越不规矩,婢女娇羞地伸手阻挡。
“为了溜出来,我费了多大的工夫?你还不让我碰?”长工低吼,急切之情溢于言表。“我每天晚上都想你想到睡不著,心里满满都是你,根本不想和你分开,我很喜欢你呀!”
听到这些话,厉炀一愕。
那人说的,不正是他的写照?尽避每逃诩见面,他还是觉得和千凌相处的时间不够,总有股冲动,不想让她离开,送她回家的时间,越来越晚。
这就是……喜欢?他以为……他只是不习惯没她在身边的寂寞而已。
“可是……”婢女有点被说动。
“一下下就好,”长工哄道。“我好想抱你、亲你,想得都没办法忍耐了,你狠得下心看我受罪吗?”他吻住她,情话软人,她不再抗拒,两人打得火热。
厉炀浑身燥热,不好意思再看下去,悄步急速离开,然而煽情的画面却在脑海挥之不去,里头的面孔全换了,换成他和千凌,在他的亲吻下,她绯红著脸,吐出令人骨酥魂茫的娇吟……
老天!他竟在心里这样玷污千凌!他面河邡赤,快步急奔,想抛开那个念头,但奔得越急,那个念头越难以控制。
他冲进房里,用力将门甩上,慌忙环顾四周,想随便抓个东西来转移心思,视线却在掠过床榻时,被牢牢钉住——他竟开始想像和她在上头缠绵的模样……
他倒抽一口气,拿起桌上的茶水狂灌,企图浇熄体内狂燃的火焰,但徒劳无功,大火全然失控。
这一夜,情窦初开的他,完全无法成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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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一晚,厉炀发现,他没有办法再用以前的眼光去看她。
之前的他不是没有想念或,而是不懂,以为那都只是对她的疼爱,直到撞见那一幕,勾起他不曾意识到的情愫,他才猛然察觉,原本只想著要保护她的念头,在不知不觉中,已变成了爱,深深系在她的一举一动中,无法自拔。
他不管看到什么,都会想到她,一直想见她,但只要一见面,他的情绪反而变得更加浮动。想对她说他的心情,想跟那个长工对那个婢女一样,明明知道这是不对的,却该死地极想抱她、吻她。
可当她眨著大眼,信任地看著他,才稍微举高的手,就心虚地放了下来。
她喜欢他吗?她如此依赖他,是代表在她心中,他的地位是独一无二的吗?厉炀不断自问,也想问她,却找不到时机,也问不出口。
无法落定的心,让他变得魂不守舍,快把他搞疯!
不想再这样下去,他下定决心——这个月初九,是他十七岁的生日,他决定对她剖白,也怀著期待,希望能得到她的回应。倒数的日子,让他好难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