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的处理方法是,铁福被打了三十大板,赶出王府,终生不得再出现在京城。
死者小舜,因为误食罂粟粉过多丧命,李承瑄下令厚葬,并拨了五百两银子送给小舜的家人做为赔偿。
自发生命案之后,廖管家对府里的下人管得更加严格,而王爷莫名其妙说她护王有功,顿时她在王府里的地位和身份提升很多。
自从王爷发现她不但会作画,而且还写得一手好字之后,居然将她调到书房当差。
美其名是调派工作,其实却是利用自己的身份,把她调到他身边,借公事之便,行骚扰之实。
王府的书房坐落在西厢房,每天早朝后,王爷便会回府,来到书房处理公事。
而她的工作很简单,陪在身边,伺候笔墨纸砚,当主子累了、倦了的时候,她就接手抄写一些无关紧要的文件,三不五时还要应付他对她的骚扰。
此刻坐在书桌前,她手磨着墨,思绪早已飞刀九霄云外,回想起昨晚那场激烈的肉搏战,耳根子不由得红透。
偷瞟了正垂首办公的俊美王爷一眼,微锁眉头,就算绷着俊容,依然赏心悦目,无论看了多少遍野看不够似的。
“钱多多,这已经是你今天第十七次偷看本王了。”
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阮小羽手一抖,打翻墨盘,噼里啪啦一阵声响后,就见李承瑄铁青着俊脸,看着被溅出来的墨汁搞得狼狈不堪的衣裳。
他眯眼冷笑,“你要倒霉了,这件九蟒五爪绣金袍可是御赐圣物,如今被你玷污了,该当何罪?”
“王爷,人家刚刚明明很用心的在磨墨,可是您那句第十七次偷看的指控,听得小女子心头一惊,一时激动,才闯下祸事……”
阮小羽弯身掬起他的衣摆,正打算做处理,身子却被他用力揽了过去,翘臀坐在他的膝盖上,整个身子窝进他温暖厚实的胸前。
“天底下大概只有你,敢在本王出言教训的时候呛声辩驳。”
“别闹了,王爷,那墨汁若不及时处理,待渗进了袍子里,想再清洗可就麻烦了,到时候王爷又要拿这件事做借口,惩罚无辜可怜的我了。”
李承瑄被她娇嗔的模样逗乐,一脸不正经的抱紧她。“你给本王亲一下,本王就饶了你的不敬之罪……”
阮小羽忍不住翻了记大白眼。这分明是古代职场骚扰案。
一亲芳泽还不够,玩心大起的李承瑄推开书案上的折子和笔墨,把她抱坐在桌沿,牢牢将她的身子困在自己的双臂之内。
她嗔怒的瞪着双眼,“王爷,这折子明天不是要呈给皇上,您就不怕皇上判您怠蚌职守?”
他嘻嘻一笑,“皇上日理万机,朝政之事已忙得焦头烂额,哪有多余的空闲来管本王。倒是你这小妖精,昨夜在本王床上明明一副娇媚模样,怎么离开卧房,就变了张脸,摆出公事公办的模样?一点都不可爱,快来让本王开导开导你这个小八股……”
狼吻刚要奉上,就被门外突来的声音打断。
“王爷……”廖管家那千年不变的嗓音陡地传来。
李承瑄有些气闷。这廖管家还真会挑时间,杀风景。“什么事?”
“您前些时日在兰绣坊订的几件冬袍,已经做好现在送进府里,王爷要亲自过目吗?”
阮小羽没好气的小声道:“王爷,您可真爱美,三五天就替自己添新衣,您只有一个身子,穿得完吗?”
他点了点她的小鼻头,“笨蛋,那是本王特意命人给你订做的。”不理会她一脸诧异,他冷声对门外道:“吩咐兰绣坊的管事在前厅候着,本王稍后就过去。”
当阮小羽随着李承瑄来到前厅时,看到几个男子正捧着几件颜色清晰、绣工精致的女式长袍,恭恭敬敬的候着。
见到王爷驾临,一干人等急忙跪地行礼迎接。对于这些繁文缛节,李承瑄只不耐烦的挥手让他们不必多利,一双眼细细打量袍子的做工。
不愧是兰绣坊,他亲手拿过一件鹅黄色软缎长袍,袍身用金线绣着大红牡丹,四周配着鲜艳夺目的翠绿叶子,袍颈处则是一圈柔软的兔毛。
“多多,过来试试这袍子合不合身?”
四周频频传来艳羡的目光,阮小羽觉得尴尬。“王爷,这不太好吧……”
爱里的丫头与她都有些交情,私底下更是将王爷奉为天神膜拜,此刻前厅多少双眼睛,正盯着她和王爷有什么互动。
偌大的前厅,唯有廖管家一脸镇定,仿佛这样的场面他已经司空见惯。
李承瑄何等聪明,眼底一扫,挥了挥手,“都退下吧,这里不需要你们伺候了。”
打发了那群虎视眈眈的目击者后,他一把将袍子披到她的肩头,并亲手为她系好胸前的带子,细心的帮她整理身上的小皱褶,嘴唇探到她耳边,轻声道:“可还喜欢?”
“王爷,这是您最近想出来整我的新招式吗?”身披冬袍,一股燥热感就让她全身流汗。
“在你这颗小脑袋瓜子里,本王从来都不是一个好人吧。”无奈的叹了口气,又帮她整理额前的发丝,“马上就要入秋了,若不及早为你这怕冷的小东西准备些厚点的袍子,不知道你有没有命度过寒冷的冬天。”
炎热的夏季将过,秋天即将到来,每到夜晚,气温就会变得很低,好几次他发现,天不怕地不怕的钱多多,居然很怕冷,一到晚上,即使拼命裹着被子,她的手脚依然冰冰凉凉的。
他知道有些人畏寒,有些人怕热,而她刚好就属于前者。
所有才命人去京城有名的兰绣坊,按着她的身材,订了几件厚厚的袍子,以备不时之需。
李承瑄虽是嗔怒的轻斥,但言语间却难掩包容和宠溺,阮小羽只觉胸口一窒,喉间泛起一阵酸楚。
这看似骄纵跋扈的王爷,居然心思缜密,连她日常不经意流露出来的小习惯,都被他发现了。
夜熙国四季分明,送走了炎热的夏季,秋天过后,恐怕就要面对寒冷的冬天。
自幼在台湾长大,从来都没经历过白雪漫漫、天寒地冻的冬季,在这个没有空调、没有电暖气的远古时代,有人能如此用心的照顾着她,阮小羽心头平添无数感动的同时,对他的感情,也日益深厚。
到了午后,宫里派太监传话,皇上有事召六王爷进宫议事。临走前,他吩咐她乖乖在府里等他回来,还问她需不需要他带些什么新鲜玩意儿给她玩。
说起来,自从她随行来到京城后,从未有机会出府游玩。
之前向他提了几次,都被他那句“一个姑娘家,怎能随便出门抛头露面”给挡了回来。
泵娘家?哼!阮小羽在心底碎碎念,她现在可是已出阁的女人,虽说相公只是一只八哥。
对于她的抗议,李承瑄自然是不允许的。他的宝贝,岂容得了别人觊觎打量。
而他大概是那日被黑宝喊出来的那句“娘子娘子我爱你”气到了,隔天便命人买了一只毛色差不多的母八哥送到黑宝房里,从此,黑宝便添了一房妾室。
阮小羽见状,是又生气又好笑。六王爷明明是个比狐狸还精明的家伙,可有时候做起事来,却幼稚得可笑,让她想恨也恨不起来。
多日来的朝夕相处,每天夜里床第之间的缠绵缱绻,她干涸多年的心,像是猛然间得到灌溉,终于有了生气。
从前,她为了家人不停的工作,不停的赚钱,就算面对追求者,也只能笑着婉拒,她实在不想因为自己不幸的家庭而连累了别人。
灵魂的穿越,身份的改变,不需要再背负沉重的压力,可以自由自在的生活,才终于体会到爱情的滋味。
路过王府的花园,正想去书房将几篇文章抄完,不远处却传来几个小丫鬟们的窃窃私语。
阮小羽本对府里的八卦没什么兴趣,但今天八卦的主角似乎有些耳熟。
“就是几个月前,那个从洗衣房里被调到王爷身边做事的钱多多,也不知王爷怎么就瞧她顺眼,不但把她留在身边宠爱有加,还特意命人给她做了几件过冬的袍子,咱们府里上上下下的丫鬟几百名,为何王爷独独看中了她?”
“钱多多?”另一个丫头好奇的接口,“不就是王爷之前从梅龙镇带回来的那个侍女?”
“哼!什么侍女?钱多多是咱们王爷的宠物八哥,从梅龙镇明媒正娶回来的娘子,说好听一点是宠物的女人,说难听点,咱们王爷搞不好也把她当成畜生养在身边玩着,等哪天王爷玩腻了,她的下场恐怕连府里的一条狗都不如……”
众人一阵笑谵,恨不能找尽所有借口,将钱多多贬到一文不值。
阮小羽闻言,脸色刷白,刚一转身,就看到廖管家不知何时来到她身后,直挺挺的堵住她任何去路。
她吓了一跳,皱着眉拍胸口,“廖管家,您平日走路都不出声音的吗?”
对方一脸严肃,微微躬身,“老奴瞧你在这似乎听得兴致正浓,便不出声打扰。”
不知从何时起,阮小羽发现一丝不苟的廖管家在自己面前居然自称老奴。
对于这种现象,她曾问过六王爷,他却只笑笑,没多作解释。
廖管家平日虽然绷着面孔,一脸严肃样,但心地却很善良,管理起府里上下的琐事,向来刚正不阿,让人打心眼里佩服。
“钱小姐可是在意那些丫头们的胡言乱语?”
必想起刚刚那几个小丫头的背后议论,她心里极不是滋味。“其实她们说的没错,我的确只是王爷养的宠物娶回来的老婆……”
“钱小姐不该在意这些,在王爷心里,并不是那样看待你的。”廖管家千年不变的冰山面孔难得柔和几分,眼神带着几分光彩。
阮小羽松了耸肩,“廖管家,其实最让我好奇的是,王爷和没得病之前的我之间,究竟有着怎么样的过节?”
当李承瑄终于忙完朝事,从宫里赶回府中回到寝厅,迫不及待的来到钱多多房间。
只见背对着自己的身子正忙碌的整理衣衫,纤细的柳腰瘦得他一双大掌足以盈握。
他忍不住从背后一把抱住她,俊脸埋进她的颈窝,像个无赖般汲取她身上清新的味道。
她没有回头,只僵了僵身子。对于他亲昵的举动,她没有迎合,也没法抗拒。
李承瑄带着几分戏谑,笑问:“这几个时辰里,你可有想着本王?”
“别闹了王爷,光天化日之下,男女有别,您还是注意一下自己的身份,别让外人瞧去,背地里说些难听的闲话就不好了。”
他挑高眉头,极富兴味的将她身子扳了过来。“今儿的口气怎么这么酸?莫非是本王进宫太久,你这小东西耐不住寂寞,在同本王使性子?”
邪气一笑,一把将她拦腰抱起,转身向自己的卧房走去。
“别急,本王这就满足你的空虚,保证把你喂得饱饱的。”
多日下来,两人每夜欢愉,日子久了,他竟沉迷于她那销魂的身子骨,就连每天在朝中做事,也时不时想起与她缠绵悱恻的片段。
所以一忙完了事,连皇上出言挽留他在宫里用餐,都被他拒绝。
只想快些回府,把她香喷喷的身子揉进怀中,恣意呵护疼爱。
被他一把抱住的阮小羽,在他怀中用力挣扎了几下,脸色难看不已。
“王爷快把我放下来,您这样天天把我往您的房里抱,成何体统?好歹……”她咬着唇,眼带指责,“好歹我在这府里的身份,是王爷您饲养的宠物所娶回来的娘子。”回想起下午无意中听到的闲言闲语,阮小羽才惊觉自己的立场有多么可笑。
别的丫鬟若被王爷看中,欢爱之后,尚且还能被封个侍妾,可她呢,一个被八哥娶回来的女人,身份尴尬,立场可笑,每天每夜和他缠绵,传出去,不但辱了自己的名声,更让她倍觉低贱卑微。
这下,李承瑄总算察觉到她的不对劲,慢慢将她放下,敛着眉打量她难看的脸色。“钱多多,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她睨他一眼,冷冷一笑,“王爷是真糊涂还是装糊涂?莫非您忘了,我可是有妇之夫。”
“什么有妇之夫?”他气得叫起来,“你是本王的女人,从来都是……”
“那黑宝呢?它又是什么?”
“它……”李承瑄突然觉得整件事说起来有些好笑。当初他之所以会让黑宝娶钱多多为妻,无非是想愚弄、戏谑她,以报当年之仇。
至于黑宝,不过是只畜生,多日来他和多多日夜相守,道不尽浓浓爱语,风花雪月,不可讳言,他早深深喜爱上她。
否则,凭他堂堂王爷之躯,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为何独独恋着她、想着她,视她为自己最重要、最心疼、最在意的人?
本以为他表现得已经够明显了,却不料这个让他费尽心机、用尽心思的小女人,居然会义正辞严的同他讲什么她已是有妇之夫,说他们的恩爱成何体统!
他可是朝廷权贵,皇上宠着,太后惯着,要风得风,要与风雨,哪容得别人这样反抗自己。
当下,李承瑄拉下俊脸,口气极差道:“本王早就说过,黑宝不过就是只畜生,你还要本王解释多少次才能听得明白?它的存在毫无任何意义,如今你是本王的女人,今生今世,你的命都归本王所有!”
他自幼便呼风唤雨,凡是自己想要的,一个眼神,一个表情,所有东西便可轻易获得,从不知什么叫追求,更不解什么叫尊重。
只要他要,对方完全不可以有任何反抗的理由和情绪,在他的世界里,他就是霸主,他就是道理,一旦受到反抗,隐藏在骨子里的戾气便爆发。
所以他不懂,他都已经将宠爱毫无保留的奉献给她一人,她还在那里别扭什么?
不理会她倨傲的表情,他强硬的向揪住她的手臂,却被她不客气的躲了过去。
“王爷!”阮小羽突地冷下脸,目光瞬间幽深几分,“您身份高贵,当然可以不必在乎外面的闲言闲语,但我与王爷是不一样的。您说黑宝的存在可以忽略不计较,可是对我来说,它却是我名义上的相公。您日夜把我留于房中,可有想过我的感受?若哪天我怀上王爷的骨肉,王爷又打算如何处置我呢?”
李承瑄怔愣。万万没想到,她居然敢用这种强硬的态度来与他对峙呛声。
她见他无言,冷冷一笑,“我倒是忘了,若我真怀上王爷的孩子,您大可以赐一个侍妾的身份给我,这样,我就可以名正言顺的留在府里,供王爷随时耍玩。”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沉下俊脸,他的口气也变得阴骛。
“在王爷的眼里,普通百姓的命,真的就那么不值钱吗?”
见他沉着脸、拧着眉,久久不语,她更觉得自己可悲。“就算从前的钱多多真的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事,为什么一定要用这种侮辱的方式来惩罚?”
“你都想起来了?”李承瑄紧紧盯着她的眼,一刻不懈的追逐她试图躲避的视线。
“我什么都没想起来,只觉得自己身为当事人,有权利知道何以王爷会命一只八哥娶我回府,又何以一次又一次地刁难我、捉弄我……”
从廖管家口中得知钱多多与六王爷之间的纠葛之后,她觉得自己就想被命运捉弄的小丑。
迸代王权大于天,从前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钱多多得罪了权倾一方的六王爷后,可以患上一场大病,一命归西。
而她阮小羽这个可笑的替身,却要承受她所留下来的种种罪孽。
李承瑄有生以来,第一次感觉到事情棘手。
起初的捉弄和刁难的确是不怀好意,甚至真的很想看到钱多多清醒后,得知自己当年惹错人,吓得屁滚尿流的样子。
可随着自己的心越来越沉迷,越来与不可自拔的喜欢上这个古灵精怪的小女人之后,从前所有的仇恨,都被他抛诸脑后。
对他来说,他不追究她的过往,已经是天大的宽容,没想到,有朝一日,他也会因为自己的恶意戏谵受到指责。
“你到底想怎么样?”李承瑄自幼以来从未向任何人低头,就算做错了事,被父皇教训,也倔得不肯认错,宁可挨打受罚,绝不屈从半分。
此时面对她的控诉,难得心底有愧,却死不肯承认。
他是王爷,他高高在上,他尊贵无比,在这个男权的社会力,男人就是天,而他就是她的天。所以他怎能屈服?怎能让步?怎能为了心底那一点点的愧疚,就向她承认自己的错误?
他没有错,也不会有错,在他的领域里,他从来都是对的。
即使故意侮辱她,让一只八哥把她娶回王府,刻意刁难蹂躏她,他也不认为是自己的错,追根究底,若五年前她不曾陷害他,他也不会恶整她。
“若王爷没事,我该去做我该做的事。”说完,她转身离开。
阮小羽岂会看不出他眼底倨傲的执着,可又能如何?彼此身份的差距,她怎可能要求堂堂六王爷向自己认错道歉。
这个时代的女人真可悲,就算受了天大的委屈,在男权当道的社会力,也只能将苦往肚里吞。
在这个时代,即使在爱情的世界里,女人永远都不可能拥有真正的平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