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联睛停下了揉面团的动作,缓缓将脸凑近他,“对于像你这种滥情的男人来说,如此珍视一些微不足道的东西,更是非比寻常!”
哑口无言的席安东狠瞪她一眼,没好气地撇撇嘴,“你没什么好得意的,顶多证明我们是半斤八两!”
“是我略胜一筹吧,还以为时尚四少之一的你多有魅力呢,可是在爱情世界里得到的待遇,充其量也和我这个长相平凡的女人差不多,相较之下,你好像更值得同情。”
“哼,你只管落井下石吧!”
蠢蠢欲动的笑意开始拉扯着她的嘴角,“我有吗?”
“我们都不用得意,我们只是在挖出对方暗恋失败的案例罢了,现在的比数是一比一,谁都没有得到好处!”
这时,他悻悻然的孩子气模样真的逗笑了辛联晴,她银铃般的轻笑声,仿佛具有神奇的感染力,原本恼怒不已的席安东,横了她一眼,也忍不住笑出来。
抿笑对望的两人在视线交会的瞬间,唇边的笑意都悄悄加深了,原本阻挡在彼此之间的隔阂与芥蒂,也在这一瞬间悄悄消逝。
再开口,两个人说话的语气已经变得轻松而自然。
辛联晴熟稔地揉捏面团,突地淡淡睇了他一眼。“你是真的想吃印度甩饼,还是故意刁难我?”
“是故意的。”他不以为意地耸耸肩,“其实我原本是想等你弄出根本不能吃下肚的垃圾后,好好损你一顿。”
她没想到他会这么诚实,不禁诧异地瞟了他一眼,不过这也让她开始欣赏起这个曾被自己批评得一无是处的富家少爷。
“等着损我也没关系,但是相对的,如果我顺利完成了,该给的赞美也不能少。”
“当然!”
“记住你的话!”她娇笑一声,眯了他一眼,旋即将手中的小面团往空中抛甩。
这一瞬间,席安东被她目光中不经意流露出的纯真妩媚迷炫了双眼,但是下一秒,他的注意力立刻被抛向空中的面饼所吸引。“哇哦——”
她就像个抛接的高手,小面饼在她的抛甩旋转间,变得越来越大也越来越薄,直到成为一张圆形薄巧的饼皮。
站在料理台前的她,朝自己的忠实观众眨了眨眼,“你想吃什么口味的?甜的还是咸的?”
“甜的!”
丙然!这段时间的相处,她发现他特别喜爱吃甜食,而且是越甜越好!她极力忍住笑,弯身打开橱柜。“家里有花生酱和草莓酱,你要哪一种?”
“都要。”
她将两种果酱放在料理台上,一抬起头,迎上的就是一双孩子般殷殷等待的雀跃眼神,让她的心情没来由也跟着大好。
烹饪最大的乐趣,在于那一双期待你端出魔法料理的眼神。
不知怎的,她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多年前自己曾经在烹饪参考书的前言里看到的一句话。
直到这一刻,在席安东急切以手指点桌,舌忝抿双唇的模样中,她第一次体会到这句话的含意,没想到待在这个男人身边,也能带给她一些全新的体验与感受。
她悄悄瞅了他一眼,却意外撞进他那双深邃炯亮的圆瞳中,也说不清究竟是怎么样的情绪,她下意识地移开视线,心脏失序地怦跳着,连呼吸都顿了一下。
像是为了掩饰自己瞬间的失常反应,她赶忙继续抛甩另一个面团,好藉此转移彼此的注意力。
一张甩饼已经在热锅里烙烤,传来阵阵香气,食指大动的席安东双手交握成拳,微仰着俊脸,看着另一张甩饼成形,蓦地,他笑了出来。
“我想起来我跟赖娇姨讨论的最后一个话题是什么了。”
“我没兴趣知道。”
她的冷淡并没有浇熄他的兴致,“赖娇姨说你虽然长得不起眼,但至少很上进,考了很多证照充实自己的实力,可是她还是很希望你能够找个好男人嫁了,所以才会订下一个规矩,就是每次帮你介绍高级打工之前,你都得听她的安排,和一个男人相亲。”
席安东似乎觉得这个话题很有趣,越笑越开心。
“我记得我们第一次在咖啡厅见面时,你曾经说过如果不相亲的话,就接不到下一份工作,我现在总算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了。”
被辛联晴规律地抛在半空中飞转甩动的面饼越来越大,宛如一张圆形桌布在空中盘旋。
“原来我随口说过的话,你都记得这么清楚。”
席安东随即以笑带过。“你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我是因为那句话很诡异,印象才会这么深刻,而且我和赖娇姨讨论的结果就是你虽然拥有很多专业证照,好像什么都会,什么都懂,却一直没办法顺利嫁出去,你再这样继续下去,只会让自己放到发霉,变成一个万能霉女!”
突然“啪”的一声,甩饼不偏不倚地直接掉在他仰高的俊脸上,盖住他整颗头,双肘撑桌的他一动也不动,几秒后,饼皮下传来略微阴森的嗓音,“你是故意的吧?”
“不是,是失手了。”
“骗人!”
“刚好没接住。”
反正那张脸还被面饼覆盖着,辛联晴也懒得隐藏自己唇边那一朵灿烂笑花,敢叫她万能霉女?!斑,本姑娘就赏你一点特别的!
以前的她,从不曾因为只是一份打工,而轻忽怠慢过,但对她而言,那些就只是工作,收了钱,她就尽本分把事情做好,然后为何帮席安东做事,却会让她产生那么多前所未有的感受?
不管是烹饪也好,简单的文书处理也好……好像只要在他身边,一件单纯的工作就会有不同的意义,这……代表了什么吗?
一抹强烈的不安迅速袭上她的心头,她不禁皱起了眉头,紧绷地挺直身形,将手撑在办公桌上。
这时,内线电话又响了起来。“辛小姐,我是小贾,你在吗?”
她伸手按下通话键,“我在,有什么事吗?”
“我正在跟客户通电话,实在没办法抽身,可以麻烦你帮我端杯咖啡进去会议室吗?”
“好。”
“茶水间就在……”
“我知道,我刚才有看到。”
结束对话,辛联晴毫不迟疑,马上离开办公室,往茶水间走去,一进去,忍不住为里头精致高档的用品摆设摇头。
不到十坪大的小空间,席安东依旧坚持低调奢华的装潢,定价十多万的咖啡机、最顶级的冰箱家电,与几张可能造价上万元的设计师名贵座椅。
她不由得怀疑,他开这家公仔设计室的用意究竟是真的想要用心经营,抑或只是另一种炫耀他家世背景的高级游乐场?
将两杯香浓的咖啡放在托盘里,她转身走到走廊上,寻找会议室,不远地,就听见席安东低沉有磁性的嗓音——
“我刚才也跟你稍微提过,搪胶技术是先用蜡雕出原型,再电镀一层铜材变成铜模,让蜡融化流出之后,取那个铜模制造细部的模型,这种方式因为成本高,比较适合大量生产。”
辛联晴轻手轻脚来到会议室门边,透过玻璃窗往内望,就见高大颀俊的席安东正在白板前解说比划,一旁的投影机在屏幕上打出几款公仔的图案,活灵活现的逗趣表情看起来极为讨喜。
这是他设计的公仔?她紧盯着画面,细细端详,呵,还不错嘛……
“我知道大量生产不符合你们这次的需求,你之前提过见村会社为了庆祝创社六十周年,要推出满额赠纪念公仔的活动,当初设定的就是限量版的公仔,数量不要多,可是一定要精致!”
举手撑桌的席安东专注于与客户谈生意,完全没有注意到辛联晴就站在外面。
斑质感的西装背心完美包裹他结实精壮的胸膛,穿着长袖衬衫也掩盖不了他精实的臂肌,他此时呈现出来的干练气势与认真形象,让她不由得看到出神。
她看过他拥着女人浪荡挑逗、放浪形骸的一面,所以她一直以为那就是他真实的样子,可是她怎么也没想到,他在工作室竟会如此专注投入,耀眼得教人无法移开视线。
“……不行,我不知道你是从哪里听来的,玻利虽然是纯手工制作,但是它是手工灌模,所以每个成品的品质不一定能维持同样的水准,这在品质的要求上是有风险的。”
伸手爬了爬头发的席安东仰起俊脸,思索着该用哪种方式才能更符合对方的需求,就在这时,他不经意瞥见了门外的辛联晴。
她朝他轻轻举起手中的托盘,见他点点头后,她才轻敲门板,推开走进去,“抱歉,打扰了。”
“何先生,不如我们喝杯咖啡,休息一会儿再继续讨论?”
“好,我先去洗手间。”
辛联晴将托盘里的咖啡端出来,谁知身旁的席安东早已等不及,拿起其中一个杯,仰头猛灌。
“你这种喝法还真糟蹋这个上万块的咖啡豆。”
“没办法,我现在没有细细品尝的闲情逸致。”
此时站在他身边,她发觉自己比过去的任何时候都还要深刻地感受到他的气息与体温。
“这个客户似乎不容易搞定。”
“放心,我一定会赚到他的钱!”
她忍不住笑了出来,“我第一次发现原来你这么爱钱。”
“难道你以为我开这家工作室是为了打发时间?”
“更糟,我以为这只是你炫耀有钱的高级玩具。”
席安东没好气地瞪她一眼,却惹得她笑得更开心。蓦地,他像是发现新大陆般,睁大双眼望着她。
“怎么了?”
“原来你会这样开心的笑啊?我还以为你很阴沉,连笑容都僵硬得像块木头。”
她白皙的脸庞顿时浮起几抹淡淡红云,“你才是呢!我以为席少爷很重视自己的外表形象,没想到你工作的时候却习惯把头发弄得像鸡窝。”
“我?有吗?”他彷佛很介意地伸手爬刷自己的头发,反而越拨越乱。
辛联晴不由得轻笑出声,“你别动啦,越弄越糟糕,我帮你。”
“快点!你怎么不早说?何先生看我顶着一个鸡窝在他面前乱晃,会以为我一点都不专业!”
“不会啊,我觉得这样反而比较有艺术家的气质。”呵呵低笑的辛联晴无视他的愠恼瞪视,屈指敲了敲他的额头。“蹲低一点,你那么高,我哪碰得到你的头发!”
贬议室里,就见席安东听话地微微蹲低,任由踮起脚尖的辛联晴用手拨整自己的头发。
两人呼出的温热气息近距离地交缠,静默流转的气氛中,彷佛隐含着那么一点无声暧昧,世界好像把他们两人关在同一个透明的水晶球里,每个呼吸、每个轻微举动都会带来敏感的牵引……
她偷偷看向他,却蓦然撞进他那双专注的黑眸,同时间,两人又很有默契地移开视线。
“好……整理好了。”
“你确定?我怎么觉得右边好像有点翘翘的?”
她蹙起眉,再度踮起脚。“右边?没有啊,很顺呀!”
突然地,一阵敲门声伴随着不以为然地咋舌声打断了两人之间有点奇异的气氛——
“看来我们席家注定家道中落啦,有个不肖子孙居然在工作时间泡妞,这样还能指望他这辈子有什么成就呢?悲哀啊……”
辛联晴吓了一大跳,僵硬地转过身,当她看清楚伫立在会议室门口的人时,忍不住惊讶地瞪大双眼!
这个男人……她曾在报章杂志上看过他……
一旁的席安东没好气地撇撇嘴,“席家自从有了你之后,就已经家道中落了,叔、叔!”
对了,她想起来了,这个年轻英俊的男人就是席安东的叔叔,席定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