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越来越凉,早晚温差也越来越大,刚为陈先生遛完狗的井甜欣搓着手,忍不住搓搓手臂。
上回井帝洼的报告见鬼的拿到全班最高分,井帝洼回家之后对她崇拜得五体投地,直说她是他的救世主;她不敢居功,只好将李海峰供了出来,井帝洼差点没腿软。
因为这层关系,狗腿的井帝洼三天两头就黏着自己,非得要跟着一起去接送李佩佩不可。
说来好笑,这一大一小的孩子竟也混得烂熟,只差没拜天拜地成为拜把之交,让井甜欣真是哭笑不得。
这样也好啦,万一她临时抽不出时间来,还可以让井帝洼去接送佩佩,多一个可以差遣的人手,挺好!
不过令她百思不解的是,李海峰怎么找个保母找那么久,久到一个月都快过了,他还没找到合适的人选,他也未免太挑剔了吧?!
“欸,你这个人简直莫名其妙!客人上门哪有往外推的道理?凭什么我要听你的?”
井甜欣才快走回便利屋,便见尤蜜蜜在店门口和人吵起架来,至于对方……她定眼一看,不就是大伙儿都熟的洪嘉豪吗?这两个人又为了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吵起来了?
“当然得听我的。”洪嘉豪双手环胸,彷佛怕自己克制不了,失手掐死眼前的小女人。“妳明知道那家伙对妳不安好心,还接下到他家里打扫的工作?我看妳是活腻了!”
百!这可有意思极了。对蜜蜜不安好心的家伙是谁啊?她怎么一点都没察觉?
“我要是什么都怕就别开店了!”一个甩头,赫然发现井甜欣逐渐接近,尤蜜蜜像发现救兵似地大声呼叫。“来来来,甜欣,妳来给我评评理,凭什么这家伙不准我接钱晋莱的工作?”
钱晋莱?!
井甜欣挑起眉,脑海里不由自主浮起钱晋莱那脑满肠肥的蠢样,忍不住一阵哆嗦。油~~好冷。
“妳回来得正好。”洪嘉豪也不甘示弱,同样将井甜欣视为和自己是一伙的。“钱晋莱那家伙三天两头便对蜜蜜示好,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没安好心眼,这样蜜蜜还想接他的工作,单独到他家为他整理房子?这女人分明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井甜欣掏掏耳朵,听洪嘉豪这么说好像也没错。便利屋里就她和蜜蜜两位美女,明明条件都差不多,为啥钱晋莱只对蜜蜜好,三不五时便送上些小东西?好像真的对蜜蜜有企图。
“吼,妳可别听他的!”见井甜欣不为所动,尤蜜蜜快跳脚了。“我们什么三教九流的客人没有?总不能因为这姓洪的看人家不顺眼,我们就不接人家生意吧?妳说是不是,甜欣?”
“妳这叫羊入虎口。”洪嘉豪冷冷地泼她一盆冷水。
“呿!本小姐像羊吗?错!我是只母老虎,谁都别想由我这里占到任何便宜!”尤蜜蜜张牙舞爪,硬是要跟洪嘉豪唱反调。
“纸糊的母老虎。”睐了她一眼,井甜欣凉凉地调侃了句。“虽然服务业以客为尊,但还是可以选择性的接客,至于那些澳洲来的客人大可不必理会。”
她太清楚蜜蜜那虚张声势的烂把戏,话可以说得十足满,做到的却可能只有五成甚至不到,总有一天她会死在自己那张嘴上。
“妳妳妳……”尤蜜蜜没想到她不挺自己就算了,还帮衬那个讨厌的家伙,她气得结巴,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死甜欣!”
“哎哟!怎么天气这么冷啊?我进去穿外套了。”都怪她粗心,想说遛狗会流汗便没带外套出门,害自己冷得“细细俊”(台语:发抖),得快进去穿上才是。
她聪明地转移话题,假装没听见尤蜜蜜的谩骂。
“冷妳的大头啦,我热得直冒汗耶!”尤蜜蜜脸红脖子粗地对她吼道。
“妳那是乱发脾气,火气太大得灭火。”洪嘉豪再泼冷水一盆,也不担心硬脾气的尤蜜蜜受不受得了。“我看甜欣,妳就去把钱晋莱的案子退了吧!”既然那蠢女人硬是要接,那就由她的合伙人来退也算合理。
“接都接了,店家做事要诚信,哪有退件的道理?”尤蜜蜜拔高嗓音,足以媲美世界女高音。
无奈地扶住店面玻璃,井甜欣还真担心脆弱的玻璃会受不了“刺激”,万一应声而裂那可怎么得了?“是啊,接就接了,不能退件。”
“那──”洪嘉豪神色一凛,脸色难看极了。
“别急别急。”凡事都有应付之道,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啊!井甜欣扬起甜死人的笑容,暗藏玄机。“你要担心就跟着去啊,多个人手帮忙也好,这样蜜蜜停留在钱晋莱家的时间既不会太长,也不会太累,一举两得。”
柄庆节赚到一天假,李海峰和李佩佩两父女不约而同的一起赖床,两人赖到快十点才起床。
“爸爸也睡懒觉喔?呵呵~~”李佩佩一脸惺忪地揉揉眼,不忘取笑才刚起床的李海峰。
“佩佩还不是一样?”李海峰搔她痒,逗得她哈哈大笑着尖叫,也连忙反攻回去。
玩了好一阵子,小圆脸红咚咚,李佩佩忽然没来由地感叹了句。“如果甜欣阿姨也在就好了。”
本来该笑的,她这年纪的小女孩哪懂得什么愁滋味?但李海峰却怔愣了下,想起一直没找时间和她沟通的问题。
“佩佩……很喜欢甜欣阿姨?”
“是啊,好喜欢好喜欢。”她一连说了好几声喜欢,跳坐到李海峰大腿上,把玩着爸爸的大手掌。“爸爸,我好想要甜欣阿姨做我的妈咪。”
没来由地,他的心跳急促了起来,呼吸变得沉重,就像得了重感冒那般。
“可是甜欣阿姨说阿姨就是阿姨,不会变成我的妈咪。”小女生沮丧极了,小嘴翘得半天高,足可挂上三、四斤猪肉。
“嗯。”哎,这是他可以想见的答案,很像她会回答的话。
“不行吗?”爸爸的“嗯”是“对”的意思吗?为什么大人都这样,她就很想要、很想要甜欣阿姨做她的妈咪嘛,为什么他们都说不行?“爸爸明明说过我可以自己挑妈咪的啊!”
“呃……”他很难向这么小的孩子启齿,第一,他没有追求女人的经验;第二,他和她的年纪实在相距有点远……就算他真的解释了,佩佩也未必会懂,真教他为难。
“爸爸。”霍地,李佩佩捧住他的脸,神情无比认真。“为什么甜欣阿姨不能做我的妈咪?难道你不喜欢她吗?”
“我……”“喜欢”两个字几乎月兑口而出,但他实在不能向佩佩保证什么,能做的或许只有努力试试。“爸爸试看看好吗?”
李佩佩的圆圆眼瞠大起来,黑瞳渗入晶亮光彩。“试着让甜欣阿姨当我妈咪吗?”
“嗯,爸爸尽量试试看。”女儿的支持成了他最大的动力,他在瞬间燃起旺盛的斗志,彷佛成功在望。
正当父女俩各自陶醉在自我的想望而面露傻笑之际,门铃陡然响了,李佩佩滑下李海峰的大腿,赶忙跑去开门。“是谁啊?”
“是我啦,佩佩!”看到“麻吉”,井帝洼兴奋地一把抱起她。“来,我们一起去烤肉!”
“哇~~”
“烤肉?”跟在李佩佩身后出来观看的李海峰冒出疑窦,想不起今天是什么特殊的日子?
“教授早。就我们几个邻居啦,因为大家都放假,一时兴起便决定烤肉。”任由李佩佩捏着他的脸皮玩,井帝洼忙解释道。“我姊和蜜蜜姊去买吃的,交代我无论如何都得来邀请你们一起过去,我妈也很想佩佩耶!”
井妈本来就很喜欢小阿,自从上次“惊鸿一瞥”后,三天两头就向井甜欣问起这个小家伙,就像得了相思病似的。
“这怎么好意思?”李海峰搔搔头,在井帝洼提起井甜欣时,心跳漏了一拍。
“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啦,人多才热闹啊!”井帝洼慢慢地不再将李海峰当自己的任教教授看,反而当成朋友,说起话来自在许多。“而且这是我姊特别交代的耶,拜托啦,别害我被我姊砍啦!”
李海峰想起她那恰北北的模样,不禁泛起浅笑。“我不觉得她很凶啊。”
“厚~~那是你不了解她。”他可是从小被荼毒到大,没有人比他更了解井甜欣。“我姊凶起来连我妈都挡不住,她只是不发威,教授可别把她当病猫。”他说得绘声绘影,煞有介事。
“有机会我倒想领会领会。”李海峰闷闷地笑了。
“别闹了!教授。”井帝洼翻翻白眼,看了下手表,她们买东西也差不多该回到家了,忍不住催促道:“别再演武侠剧了,我姊温柔有余、耐心不足,我们还是快走吧!”不然到时她吵着要烤人肉,那可就麻烦大了!
“这么慢,像乌龟爬似的。”见李家父女姗姗来迟,井甜欣虽然烤肉串的动作没停,嘴里却忍不住直犯嘀咕。
“欸,肯来就不错了,别像个老太婆似的碎碎念。”尤蜜蜜可不这么想,手里还串着甜不辣,已然开始扬声招呼了。“嘿!久仰大名喔,李教授!”
“不好意思,来打扰大家。”读书人一向客气得紧,李海峰也不例外。
“别那么客气啦,又不是不熟。”尤蜜蜜大而化之的哈哈大笑,同时引来好几对眼睛对她侧目。
井甜欣挑起眉,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妳什么时候跟他熟了?”跟那家伙熟的人是她,干蜜蜜屁事?
“我记得李教授的Case不是妳接的吧?”洪嘉豪瞇起眼,睨着李海峰的眼有着令人不解的冷锋,令凉爽的天气渗入一丝寒意。
“奇怪了,你们这些人这么计较做什么?”简直莫名其妙嘛!尤蜜蜜没好气地一一回瞪他们,用力地串着手上的甜不辣。
“佩佩~~妳来了喔!”接到井帝洼的通报,井妈像阵风似的由屋里冲了出来,一把抱住小女娃,那张老嘴便老实不客气地“啵啵”两声,不给拒绝地印在李佩佩脸上。
“阿嬷。”李佩佩开心地抱着井妈的脖子,半点都不介意。“我好想妳喔,妳有没有想佩佩啊?”
“有喔!阿嬷想死妳了!”这小女娃就是嘴甜,让井妈乐到心坎里。“妳就是嘴巴这么甜,阿嬷才这么想妳!”
李佩佩开心地笑了,转身叫唤李海峰。“爸爸,阿嬷是甜欣阿姨的妈妈喔。”
“伯母妳好。”真是个意外的惊喜。没想到因这突来的机会,让他接触到井甜欣的家人,或许是个不错的开始,他开心极了。
“李教授厚?我们家的孩子全靠你照顾了,来啦,来坐。”井妈用脚挪动旁边的椅子,直往李海峰身边推。“阿帝,快去把冰箱里的啤酒拿出来。”一边不忘叫唤在屋里的儿子拿出啤酒待客。“不好意思啦,没什么好东西,李教授可千万别客气。”
“哟!我娘对他可真好。”井甜欣翻动手上的肉串,看来烤得差不多了,便把肉串放到一旁的盘子里,再拿了些玉米和鸡腿来烤。
“对啊。”蜜蜜笑瞇了眼,拿起汽水倒进杯子里,啜饮一口。“我看井妈那么喜欢佩佩,对李教授印象也很好,不如你们俩就凑和凑和,让井妈当个现成的阿嬷也不错。”她不禁异想天开了起来。
“呿!苞说什么?!”井甜欣没来由地臊红了脸。
奇怪,怎么突然变热了?一定是烤肉不小心连自己都给烤了,不然怎会直冒汗呢?
“我胡说吗?”尤蜜蜜对她挤眉弄眼。“如果妳认为我胡说,干么脸红?”
所谓旁观者清,依她看,甜欣那么照顾他的女儿,李教授对甜欣的印象应该还不赖;再说他们相识至今,少说也有一、两个月了,照尤蜜蜜的观察,李教授迟迟没有找保母的实际行动,那不就表示他正打算将李佩佩“赖”给甜欣吗?
男人哪,心机重!
“我……我哪有脸红?”不提还好,这一提,井甜欣的小脸蛋儿更红了,足以与烤炉里烧红的木炭相媲美。“都嘛是因为烤肉,很热捏,不然妳来烤烤看!”
“好啊!那又没什么。”尤蜜蜜当真卷起袖子准备接手,不料手还没碰到甜欣手上的竹串,一只大掌便挡在她前面,先一步取代她的动作。
“我来。”洪嘉豪不知何时坐到她们身边来,二话不说地接下烧烤的工作。
睐了他一眼,井甜欣没异议地起身让位,顺道将尤蜜蜜拉到一旁。
“我看妳才是要好好把握那个大块头。”倚着大树,让凉爽的风吹过热烫的脸颊,井甜欣意有所指地瞟了眼洪嘉豪。
“哪个大块头?”尤蜜蜜捧着免洗杯左右张望,就是看不到井甜欣所说的家伙。
“帮妳烤肉的那个啊。”嘴角泛起一抹笑,望着李海峰父女和爸妈愉悦地交谈着,不知怎的,她的心情微幅上扬。“妳别以为他老爱跟妳抬杠,他啊,是舍不得妳去烤那些有的没的,弄得跟我一样差点被火烤了。”
几个文字组合弄得尤蜜蜜心里好似有什么东西在发酵,却又说不上来是什么,恼得她蹙起两道秀眉。
凉凉的风呵,吹不散恼人的心情。
“有没有搞错?喝啤酒也会醉?”哄李佩佩上床后,井甜欣才开始要“料理”那个瘫在沙发上的李海峰,不敢相信区区几罐啤酒便能将他撂倒──这男人的酒量也太逊了吧?!
她和蜜蜜不小心买了过多的食材,让每个人都吃得肚子鼓鼓的,像怀胎三月那般饱胀;用过午餐后稍作休息,再往第二摊──当作“晚餐”继续努力。
当月儿高升、满天星斗,所有人都没办法再多塞进任何一丁点的食物之后,大伙儿开始“休兵”,准备话家常时,李海峰便不支地晕眩起来,然后井家二老就慌慌张张的要井帝洼送他们回家,并交代自己随行,好为李家父女“善后”。
井帝洼那小子送他们到李家之后,便又赶回去帮忙整理烤肉后的“灾区”,以免惹来邻居抗议,因此只留下她一个人在李家收尾。
她怎么这么命苦啊?对,她是接了李海峰委托的案子没错,但这不表示她就成了李家的小女佣,得为他们料理大小事务,这价钱可没她收取的那么低廉。
叹了口气,井甜欣使尽吃女乃的力气将李海峰由沙发上拉起──很好,看来这笔帐可有得算了。
“嗝!”或许是因为移动的关系,李海峰打了个酒嗝,除了酒的气味之外,还夹杂着熏肉的味道。
井甜欣翻翻白眼,认命地“拖”着他往他房间走,粗鲁地用脚踢开他的房门,奋力将他带往床边。
移动过程十分艰辛,毕竟两人的体型差距过大,井甜欣要撑住他十分困难。
就在她快碰到床沿时,李海峰的脚不知是勾到椅脚还是地毯什么的,突然全身重量往前压,直压往她细瘦的肩膀。
“啊~~”井甜欣惊叫一声,连稳住脚步的机会都没有,便感到一阵晕眩,接下来一个撞击,她才发现自己已经连同李海峰一起跌落在柔软的床铺上。
她呼吸变得急促,因这突来的撞击而感到一丝晕眩。
奇怪,明明不是太严重的冲撞,为何会令她头晕目眩?瞪着天花板两眼发直,陡地想到自己也喝了几罐啤酒,莫非是因为这个缘故,她也醉了?
太夸张了!虽然她不认为自己的酒量有多好,但几罐啤酒还不至于让她有喝醉的感觉,八成是因为拖带着李海峰,体力不胜负荷,才会有此错觉。
转头望了眼李海峰,双颊像涂了腮红般红扑扑的,她看了直想笑,忍不住伸手捏掐他的脸颊──
“嗯……”李海峰蹙起眉,大掌直觉抓住搔扰他的“凶手”。“不行了,我不能再喝了,再喝要醉了……”
井甜欣哑声失笑。拜托~~他根本是已经醉倒了,才不是如他所说的“就要醉了”。
丙然酒醉的人都不会承认自己喝醉了,真好玩耶!
听见细微的轻笑在耳畔响起,李海峰挣扎地睁开双眼,映入眼瞳的正是她娇媚的笑靥;他闭了闭眼,以为自己看见的是幻影。
“甜欣,妳怎么会在我房里?”更教他诧异的是在他的床上,最私人的领域,他的心跳不禁乱了节拍。
“我送你回来啊!”喔不,应该是井帝洼送他回来,由她来照顾,不过他的神智显然不很清醒,现在跟他解释再多恐怕也是枉然,她便不再多费唇舌。
“送我回来?”他的记忆有片段空白,两眼显得呆滞。
“对啦,想睡就睡啊,我可以自己回家。”现在的“小逼”多方便啊,她根本不担心自己回不了家。
陡地,抓住她手腕的大掌握得更为紧实,他蹙起眉,一点都不喜欢她的提议。“不,我想要妳陪我一起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