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谁在逃避着谁,总之,在霍极鼎吻了她之后,一直到晚餐结束,绿芽回到房间,他们都没有恰当的机会单独相处。
而夜晚,她想写篇专栏文章却静不下心来,脑袋还晕陶陶的,因为下午那一吻让她明显的感觉到和上次不一样,他彷佛下了什么决心,而且不再阴阳怪气。
他会来找她吗?这个想法一直在她脑袋里打转。
同在一个屋檐下却要这样猜测对方的想法岂不好笑?
可是没办法啊,总不能她主动去找他吧?虽然她是个行动派,但却不该用在这个时候吧。
她看过凌珊的一篇文章,矜持的女人比较会获得男人的真爱,而她现在正设法做个矜持的女人,不要因为相思难耐就让人误会她的行为开放。
一阵凉风吹进室内,她关了电脑,唇边挂着醉人的笑意。
算了,这么美好的夜晚,月儿这么圆,夏夜星光这么灿烂,她既然写不出半个字来,不如到花园里去走走吧,霍园美丽的花园一直是她很欣赏的。
“奇怪了,今天霍先生回来,邓小姐怎么没过来?”两名佣人趁着夜晚凉快扫起园里的落叶,顺口闲话家常。
“是呀。”另一名佣人接口,“不是听说他们快结婚了吗?早上邓小姐还吩咐厨子今天晚上要煮什么什么菜哩,怎么她这个女主人反而缺席了。”
“他们是不是吵架了啊?”
“别胡说,邓小姐那么文雅的人,怎么会和霍先生吵架……”
蓦然之间,绿芽像被雷劈中,她在花木之后呆愣不已,脑袋轰轰响,有几秒钟的空白。
对呵!她怎么忘了邓友婷的存在,一切遐想不过是她一相情愿,只是被他吻了一下,她就想到天长地久去了,她是怎么回事?热昏头了吗?他根本连表白都没有啊,
她急急回到房里关上门,彷佛还听见心脏狂跳不止的声音。
难怪他吻了她之后就没再来找她,想必他也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了,他招惹了她,而他还有个即将携手步入礼堂的未婚妻,这是个难解的三角习题。
绿芽咬着下唇,一颗心难受无比,她忍不住打了电话给韦凌珊。
“凌珊……”对感情毫无经验的她需要一名军师,而两性专家韦凌珊不啻是最好的选择。
“这是电话答录机,我现在闭关中,无法接听--”
绿芽颓然挂掉电话,异常懊悔自己今天下午没有推开霍极鼎,还表现出一副很渴望的样子。
完了,明天她要怎么面对他?
早上,绿芽故意晚起错过早餐。
她躲在房里将冲洗好的照片排进相本里,还细心的写明日期与地点,在还没开始上服装礼仪课之前将相本拿出来给霍美桑看,猜想她会很珍惜。
“这是我们上次在游乐园拍的照片,里面有好几张照片都很适合放大……”
“我不要看这种烂东西!”
濒美桑看也不看就把相本扫到了地上,居然还跳上去踩了踩,态度之恶劣,叫绿芽愕然。
她是怎么了?体内的魔性又发作了吗?
“美桑--”她正想纠正她的行为,不意霍美桑比她早一步开口。
“妳也想嫁给我爹地吗?”她冷冷的问。
绿芽又是一愣。她为什么会这么问?
“兰姨告诉我,妳想嫁给我爹地,妳也想当我的后母!”当她知道这件事时,简直暴跳如雷,觉得自己被利用了,原来冯老师跟别人一样,都只是想讨好她,然后嫁给她爹地罢了。
“美桑,妳听我说!”原来是林谨兰搞的鬼,她现在真的非常确定那位怪管家对霍极鼎别有企图了,居然这么喜欢挑拨离间,真是可恶啊!
她吸了口气,试着跟霍美桑讲道理。
“美桑,我知道妳不喜欢邓小姐,因为妳觉得她威胁到妳的存在,可是这并不代表妳爹地没有再婚的自由,如果他找到一个他爱的女人,他也可以去追求自己的幸福,妳应该替他感到高兴才对。”
这番话没有安抚到霍美桑,反而使她更尖锐了。“妳的意思还是妳想嫁给我爹地?”
绿芽瞪大了眼睛。这小恶魔根本没在听她说什么嘛,她只说她自己想说的,也只想她自己想的。“我的意思是,妳不能对任何在霍先生身边的女人产生敌意,明白吗?”
老天!她不知道原来霍美桑对父亲的占有欲那么强,原来她不只讨厌邓友婷而已,她是讨厌任何占走她父亲的女人。
“不、明、白!而且我不要听妳说话!”她孩子气的遮住双耳,嗤之以鼻的大骂。“妳跟那个坏女人一样,都想把我踢到寄宿学校去!我讨厌妳们!”
她站起来,冲出了房间,想必又是去找林谨兰了,而且想必认为现在只有林谨兰是“站在她那边的”,这个小呆子,她敢说,如果让林谨兰当她的后母,绝对不会比邓友婷好到哪里去。
唉,她还以为美桑对她会有所不同哩,也自以为是的认为在美桑的心目中,起码喜欢她多过邓友婷。
可是想不到,原来都一样,只要可能当她后母的女人,都是她的敌人,这下可真是踢到铁板了。
算了,想这些只是钻牛角尖罢了,她根本没机会尝到与霍美桑对立的滋味,她自我嘲解的扬起嘴角,因为霍家的正牌女主人不会是她。
“喝杯咖啡吧,表哥,你看起来很烦恼。”
位在狄更斯大楼二十五楼的美丽报社长办公室里,两名美男子对坐着,杜奕宁意态悠闲地亲手煮了蓝山咖啡待客,而霍极鼎则锁眉不展,神情疲惫不堪,看起来似乎是彻夜未眠。
他完全没想到昨天下午和冯绿芽会有那么惊人的进展,他们在她房里热烈拥吻,如果不是林谨兰的打扰,他不能想象后果会如何。
只要面对她,他似乎就无法控制自己的感情,明明知道她不是他可以沾染的,却对她情不自禁。
她一定很恼他吧?才会在早餐时刻意避开他。
“奕宁,如果你爱上一个不该爱的人,你会怎么做?”
杜奕宁的唇角逸出由衷的微笑。
懊现象,这现象值得放一长串鞭炮来庆祝。
想想看,他有多久没从表哥口中听到关于感情的烦恼了,现在他有了烦恼,这代表着他的感情还没有死,他替这个多年来一直不听众人劝慰,执意扮演行尸走肉的表哥感到高兴。
“我猜,那个人绝不是邓小姐。”他莫测高深地一笑。
据他美丽报的小道消息,邓友婷对他表哥赞誉有加,一心想嫁入霍园当少女乃女乃,而她绝不会让他表哥感觉到,她是一个他不该爱的女人。
那么,让心如一潭死水的表哥又重新活过来的女子是谁呢?
他真是感到好奇啊!
可是这当事人似乎并不打算回答他,只是深锁着浓眉,闷闷的啜了口咖啡,
杜奕宁也啜了口咖啡,倚在宽大红木办公桌边的他,长褪交叉,潇洒地微微一笑。“绿芽好吗?美桑可有进步?”
闻言,霍极鼎微震了一下,手中的咖啡险些溢出来。
杜奕宁更加确定了自己的臆测。这两个性格南辕北辙的人居然会迸出爱的火花,实在微妙,不过他乐见其成,因为两个都是相当可爱的人。
“在我看来,冯小姐品性优良、家世清白、眉目雅丽、学有专长,在业界享有好名声,不是什么你不该爱的人。”
他进一步地说,可是霍极鼎却在听完他的话之后更加沉默不语了。
就因为她太好了、太完美了,所以他才会却步,如果她同样是个带了孩子的离婚妇人,那么他绝不会迟疑。
“你知道她的男伴是什么人吗?”他就是忍不住想关心她的一切。
杜奕宁笑了笑。“根据可靠消息,冯绿芽小姐非但没有男伴,就连一次恋爱经验都没有,在爱情方面,她并不是个专家。”
濒极鼎沉郁的黑眸瞬间有了光彩。“你说的是真的?”
“千真万确。”杜奕宁微笑起来。“看来你对绿芽确实与众不同,那么邓友婷小姐你打算怎么处理呢?”
他淡淡地说:“我已经取消与邓家的合约了。”
早上他与邓氏密谈过,在霍氏如期挹注资金一亿元,女儿又不必嫁入霍家当后母的情况下,他们乐于应允,因此他跟邓友婷的联系到此为止,日后他们将没必要再见面。
对于这个结果,杜奕宁忍不住啧啧称奇。“邓友婷没有异议?”
如果霍极鼎不是他表哥,也不是美丽报的大金主的话,他真想叫记者把这条桃色绯闻当明天的头条,一定能娱乐到许多人,特别是许多看邓友婷不顺眼、对霍极鼎有意思的名媛。
“她要负一半责任,她无法扮演美桑母亲的角色。”
杜奕宁看着他的表哥,光听他的语气就知道他与邓友婷连半点感情都没有培养起来,枉费邓友婷积极的约会他,看来都是白忙一场。
而绿芽……
他的唇际绽起神秘的微笑。她和秦遇霞谁会先结婚呢?这又将是美丽报的大头条了。
带着一盒纯浓的起司蛋糕和一束波斯菊,霍极鼎回到霍园才知道今天是冯馆主的大寿,绿芽回冯家道馆去了。
他已经很久没有感觉到时间这么难捱了,他想见她,非常非常想,于是九点过后,他对司机下了一道命令--
“你联络冯小姐,告诉她,你会过去接她。”
司机领命走了,可是没一会儿,他又踅回书房来向他报告,
“冯小姐说她会自己回来。”
他闷闷地说:“她没有车。”
“冯小姐说,有人会送她回来。”
他只好让司机去休息了,自己继续坐困愁城,心里没由来的感到情绪紧绷,烟一根接一根的抽,并且吩咐守门的佣人,让她一回来就来见他。
十点,他终于等到了她,而书房里也充满了烟味和咖啡味,绿芽对这味道并不陌生,也不意外他在等她,大概是要请她将昨天的事当没发生过吧。
从昨夜蓦然惊觉到邓友婷的存在到现在,经过反复的心理建设,她已经将心情调适好了。
她情愿相信这些日子以来对他萌生的情愫,只是天气太好的影响,等到了秋天,一切就会平静下来,而那时她也已经离开霍园,她将会接别的学生,有新的挑战,也会很快忘掉这段小插曲。
名人萧伯纳曾说过:“初恋不过是少许的愚蠢和太多的好奇心。”她相当肯定这句话,她会对霍极鼎产生情愫,肯定是因为对他的忧郁太过好奇所致,所以不能当真。
“听说你一直在等我,有事吗?”幸好昨夜有听到那两名佣人的对话,她才得以对自己的感情紧急踩了煞车,真是万幸,否则现在她对他不知道会有多不恰当的举动和言语。
“妳喝了酒?”他起身定到她面前,黑眸一瞬也不瞬的盯着她颊上迷人的红晕,不答反问。
她穿了件女敕黄色的公主袖上衣,一整排珍珠钮扣的尽头是优雅的荷叶边领口,下搭一件深绿色的圆裙,提了一只米色的淑女小提包,足蹬白色高跟鞋,看起来楚腰纤细、丰姿迷人。
他还发现她今天化了淡妆,薄施脂粉的她益加明艳,双眸闪亮亮的,好像对刚才的聚会还意犹未尽。
她的美丽今晚都给了些什么样的人看了?
“哦,是啊,一点红酒。”她笑语晏晏地抚着自己两颊。“怎么,很明显吗?”
平常她很少喝酒,可是今天嫂嫂姊姊们都喝了啊,她也就凑趣喝了几杯。
“还好。”他继续盯着她。“刚刚是什么人送妳回来?”
她嫣然一笑。“是我大师兄。”父母担心时间太晚,所以派了武艺高强的大师兄送她回来,可是看他的样子好像很不高兴,为什么呢?
她不解的仰头望着他,而他清了清喉咙。“我有件事要跟妳说。”演练了无数遍要向她表白的台词,他希望自己不致紧张的出错。
“我也是。”她看着他,狮子座性格的她,习惯先发制人。“霍先生,我想向你辞职……不不,请你别急着插嘴,先听我说完好吗?”看到他眼里冒出火焰,她微微一笑,奇怪自己现在看到他不会再心跳失速了,是因为酒精令她放松吗?还是因为她已经彻底对他死心的原故?
总之,这起码是个好现象,她厌恶那一面对他就失常的自己,现在感觉好多了,彷佛两人相处的主导权又回到了她手上,她可以一派轻松坦然的面对他。
“霍先生,我知道距离暑假结束还有两个礼拜,我会退还这朝间的酬劳,而且令千金的礼仪已经学习得颇为完整,我相信日后她将会是个温文有礼的小淑女。”
她觉得自己没必要再待下去了,他即将结婚,而霍美桑又开始对她产生敌意,幸好她的使命已经完成,可以无憾的离开。
“可以换我说了吗?”他的眉峰沉郁不已。
她居然要走?
在他下定了决心的这个时候,她居然该死的要走?
“请便。”她不经意的看到了桌上的东西,眼里透着惊喜。“哦,好巧,我正好喜欢起司蛋糕和波斯菊。”
他郁结地哼了哼。
当然巧,那是奕宁提供的情报,他特别买来讨好她的,没想到她一开口却是向他辞职,她就这么想离开他的世界吗?
“听好,首先,我不准妳的辞职。”他紧紧盯着她带笑的眼睛。“接着,我要请妳继续留在霍园工作……”
她忍不住插嘴,“我说过,美桑,哦,不,令千金已经……”
“不是美桑。”这次换他打断她,他黑眸炯炯的凝视着她。“是我。”他深深的看着她。“妳驯服了美桑,愿意也留下来驯服我吗?”
她呆住了,不相信这些甜蜜的话语会从他口中倾吐出来,她一定是会错意了,他所谓的驯服一定不是那个意思,一定不是,或许他是有匹马需要她的驯服也不一定……
“怎么了?”她的模样好像要晕过去了,他将她拉进怀里。
在他怀中,与他四目相望,她更感眩晕。“这不是真的,我一定是在作梦……”她喃喃轻缓的摇着头,困惑的看着他。“你怎么会、怎么会突然对我说这些话呢?”
“或许我早就想对妳说了,只是我……”他苦笑一记。“没有勇气。”
她还是如在梦中,表情依旧困惑又难解。“你不是应该对我说,把昨天的那一吻给忘了吗?”
他瞅着她。“妳以为那是我等妳的目的?”
“我确实那么以为。”她并没有被他出乎意料的求爱给冲昏头。“你现在把刚刚那些话收回去还来得及,我可以当作没听到,也不会告诉别人。你不是还有个未婚妻邓友婷吗?我告诉你,我冯绿芽绝不做你的地下情人,也不做别人的第三者……”
他笑着堵住她喋喋不休的唇瓣,辗转深吻她,尝到了她唇齿之间的红酒味,绿芽顿时沉醉在他的拥吻之中,在这个充满烟味的房间里,实在不够浪漫,但却奇异的填满了她的心房。
是这个吧?
今天她一直在等的就是这一刻吧!
他们忘情的吻着,在吻得气喘不已的同时,她还是没忘记那个现实的问题。“你跟邓友婷--”
“妳不会想知道我跟她的关系。”一桩交易,那一定会降低他在她心目中的人格,他真不愿让她知道。
“我想知道!”她想知道他们有多亲密了,邓友婷会甘心放过他吗?她看过许多失恋男女的激烈报复手段,全都相当可怕。
“好吧,但答应我,”他无奈的看着她。“妳不会因此对我改观。”
绿芽一头雾水的扬起睫毛。“什么意思?”他的表情好凝重又好不安,到底是什么事?她心头的好奇因子又冒出来了。
“我与邓友婷的交往是……”他说出了那个协定。
“你说邓家濒临破产?”这太令她惊讶了,怎么可能?邓氏不但政商关系良好,还投资了许多产业,祖产更是雄厚,怎么可能因为需要资金就卖了掌上明珠?
“妳不在意我的出发点吗?”
“哦!当然!我在意!”她连忙把注意力从八卦转回他们身上。“当你说你的婚姻只是为了替美桑找个母亲罢了,我就已经很反感了,没想到原来连你们的交往也这样不单纯,商界果然是黑暗的。”
“因为是项交易,因此当我发现她无法胜任美桑母亲的角色,便决定要停止这项交易,或许这不是主要的原因,主要的原因是妳--”他凝视着她的眼,双臂将她搂得更紧了。“妳的存在一直让我很在意。”
他这番变相的告白让她的心里霎时洋溢着一股暖洋洋的感觉,她扬起长睫,不置可否的瞅视着他。“如果你也发现我无法胜任美桑母亲的角色呢?是不是也要停止我们之间的一切?”
他目光深情的落在她的双瞳上。“不会有那种事。”
她叹息一声,他说得太有把握了,她想告诉他美桑的偏激想法,但还是暂时别说吧,在这甜蜜的一刻,她只想静静的依偎着他。
“我们出走散步。”他提议。
“好啊。”她笑,调皮的对他眨了眨眼。“阁下书房的空气不太好哦。”
他提起了蛋糕,把波斯菊交到她手中。“我们到花园里吃蛋糕。”
眼睛一亮,她喜欢这个提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