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哟……”但显然逞强无效,只要膝盖一改变角度,一阵蚀骨的痛意立即传来,她只能扶着树,将左脚保持着像煮熟虾子的卷曲度以减轻痛意。
看着前方最后一段路已不似方才陡峭,她心想不如抓着树干慢慢地单脚跳下山。虽然不知道要花上多久时间,但总好过留在山上叫天不灵叫地不应。重点是不能拖累藤堂勘,上山时因为自己使他受伤已让她觉得失职,怎能再给他添麻烦。
“藤堂先生您先走吧!您明天一早还有专访行程,该早点回去休息,我会帮您叫车在山下等您。”虽然现下自己颇为狼狈,但她仍是面带笑容力求表现专业的一面。
听闻这样的提议,藤堂勘眉间的皱褶更深。
“你要怎么下山?”他语气平板,让康雅淳听不出喜怒。
“我扶着树慢慢走下去就好,藤堂先生不用担心。”她再堆起笑,想说服藤堂勘她没事。
她愈是堆笑,他心中不知为何一股无名火愈是旺盛。
这女人,这种节骨眼了还在撑什么场面!
蹲着的藤堂勘将背包反背至胸前,转身背对着她。
“上来!”他沉声喝道。
“什、什么?”这姿势是──他要背她?这怎么可以!他是她的客人耶!
“藤堂先生,不用了,您先走吧!我真的没事!”康雅淳急着回绝。
藤堂勘脸一侧瞪她。“不要让我说第二次。”
他威吓的神情显示他的耐心已所剩无几,不怒而威的神情让康雅淳只能乖乖闭上嘴巴。
“那就……失礼了……”
虽仍有些犹豫,康雅淳还是蹲下缓缓靠上藤堂勘的背。感觉后方温热,他以两手将她勾稳,毫不费力地站起身。
她用两手挡在自己胸前当作与藤堂勘之间的缓冲,因为突然间和他这么亲近的接触让她颇不自在。
“手环好,你不想掉下去吧。”虽然知道她的用意,但她这样等于将所有重量压在他肩后,让他难以保持重心;再者只要一不小心她随时可能掉下去,今天意外已经够多,他可不想再自找麻烦。
虽然有些迟疑,但怕藤堂勘再回头瞪她,她只得顺从地将隔挡在两人间的双手环上他的颈项。一贴上他,她才发现他的背是如此宽厚,随着迈出的步伐沉稳有力地起伏着。虽然上山途中两人都流了一身汗,但出乎意料地,藤堂勘身上的衣物仍散发出阳光温暖的干爽味道。
“藤堂先生。”她开口唤道。
“嗯?”专注在脚下步伐的藤堂勘发了个单音节当作回应。
“请问您的洗衣精是哪牌的?”
这洗衣精实在太优秀了,居然可以完全分解汗味,她一定要问问是哪牌的,让以后下榻希斯洛的VIP都使用这款洗衣精清洗衣物。
听到这无厘头的问题,藤堂勘双眉又是一蹙。
这女人脑袋在想什么?哪来的灵感问这什么问题?
他的沉默让她惊觉自己的问题似乎很没头没脑,她急忙解释:“您身上的味道闻起来很舒服……”等一下!她这意思是说他身体很好闻?这听起来也太奇怪了,活像个变态!
“我、我的意思是……很香……”她连忙再补充,只是听起来也没好到哪去。
她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一开始什么都不要讲不就好了,搞得自己现在活像个偷闻男人体味的痴女!
听到她愈描愈黑的解释,他挑起一边眉,似乎觉得有趣,原本紧绷的嘴角线条也变得和缓。
“都是送洗的,我不知道。”他答道。
“啊……谢谢……”得到解答,她反而觉得一阵尴尬。瞧她问这什么蠢问题,压根儿忘记自己在跟什么身分地位的人说话,他可是藤堂勘啊,怎么可能自己洗衣服呢!
两人沉默了一阵,下山的路渐趋平缓,但康雅淳发现他的呼吸声有些沉重。
“藤堂先生,不好意思,是不是我太重了……”她道歉道。
爬山已经够累人了,现下还要背个人,她觉得自己真成了累赘。
藤堂勘默然了会才开口:“我刚说过了,爬山时不要说无谓的话,会影响注意力。”
听他这么一说,康雅淳连忙闭上嘴,再也不敢多说一句话。
其实身形纤细的她比他想象中还要轻盈,他甚至要怀疑她是不是没在吃饭。对他来说,背着她下山根本轻而易举,让他呼吸沉重的真正原因是……紧贴在他背上的丰满……
方才在山顶拉了她一把,让她把自己当成肉垫压在身上时他已发现康雅淳看起来虽然清瘦,但该有肉的地方可不含糊。刚刚短暂的接触就算了,但现下她紧贴在背后,随着脚步移动,她的身子也上下晃动着,那柔软的触感有如水波般在背后一圈圈漾开,再怎样他也是个男人,脑中不起遐想才是不正常;但时机点不对,软玉温香变成芒刺在背,让他只能尽力将所有心思专注在脚下的步伐,把任何一丁点会让人血脉贲张的绮想压下。
虽然一路上出包、受伤的是康雅淳,但藤堂勘觉得自己才是受苦的那个,后面的她根本不知道他正面临非人道的酷刑。
在他稳健的步伐下,两人很快地回到登山口,叫了计程车回台北。
爬山对藤堂勘来说本该是轻松的,但多背了个人下山又要压抑自己的原始本能,就算再强悍他也乏了,所以一上车立即闭眼休息。
默默坐在一旁的康雅淳看着车窗外的风景,窗外变化的景色像起了催眠作用,让她也感觉眼皮一阵沉重,不自觉地打起盹来,渐渐地沉入梦乡。失去重力支撑的脑袋瓜随着车子前进的方向一下往前点着、一下往右点着,虽然她隐约觉得自己脖子快断了,但压在眼皮上的大石却沉得让她睁不开眼,只能任凭自己的脑袋瓜东倒西歪。
车子进入高速公路匝道往左弯,她的头向左一点,似乎靠上了什么厚实的东西,让她的脖子找到了支撑的依靠。
她闻到了阳光般的温暖味道,好舒服呀……她嘴角微扬,沉沉睡去。
闭目养神的藤堂勘感觉自己右肩一重,睁眼一看,发现康雅淳靠在自己肩上熟睡着。夕阳余晖洒落在她浓密的睫毛上,她嘴角残余的一抹微笑看起来恬静,让人不忍打扰。
他默默地看着她睡得香甜有如婴孩的脸蛋,一手不自觉地举起,想触模她粉颊的在指尖呐喊着,半晌,像怕吵醒她似的,只轻轻地以指尖拨开她额前的刘海。
咦!他在做什么呢?突然意识到自己不明的举动,他怔了怔,手悬空定格。
他僵硬地将手收回,嘴角紧敛,脑中思绪跟驰骋在高速公路的车子一样飞速起来。
嗯……好舒服。康雅淳悠悠转醒。这几天为了接待藤堂勘都没好好睡上一觉,没想到在计程车上可以睡得这样饱足。话说回来,现在的计程车配备真的愈来愈齐全了,内附的枕头如此厚实,角度设计也完全符合人体工学,她好想买一个回家,包她夜夜好眠。
她迷蒙地睁开眼,转头想看看这么舒服的枕头是什么牌子,一抬眼却对上藤堂勘的黑眸。
两人相视着,她怔愣了大约五秒才回过神来。
“藤、藤堂先生?对、对、对不起!”像装了弹簧一样,她立马从他身边弹开,要不是车门挡着,只怕她会直接弹出车外。
她、她居然把藤堂勘当成枕头大睡特睡!而且睡得浑然忘我!她用手模了模嘴角,她应该没流口水在他身上吧……
“醒了?”虽然她的反应有些夸张,但藤堂勘语气仍是淡淡地。
“对、对不起……”看不出他的心情,康雅淳只是闷着头道歉。
藤堂勘只是瞅了她一眼没答话,将头转向另一边看着窗外的风景。
其实他不介意将自己的肩借给她靠,连在移动的车上都可以如此熟睡,可见这几天她的确累坏了,而让她如此疲累的始作俑者他很清楚就是自己。身为私人管家,她本就应当在他下榻这几天提供无微不至的服务,满足他的各项需求,就像他一直以来习以为常的,只要他一开口就会有专人帮他办得妥当,但为何就单单这次,他觉得之前对她做出诸多要求、甚至故意刁难的自己颇为恶劣,他实在不明白。
一旁看不出藤堂勘思绪的康雅淳只觉得自己真是太失职了,先是让他受伤,又让他背自己下山,现在还靠着人家大睡特睡,怎么看她都完全失了管家该有的样子,她好不容易搭建起来的金字招牌都毁在自己手上了,要是因此被炒鱿鱼她也不意外。
各怀心思的两人一路沉默着,直至下车。
虽然今天真的是多灾多难,但既然回到自己的地盘了,康雅淳还是想为自己争口气扳回一点颜面。
“藤堂先生今天辛苦了,请问晚餐有特别想吃什么吗?”送他至房门口,她摆回专业姿态问着。
“不用了,今天就这样吧。”今日如此劳累,照理说他该是饥肠辘辘,但不知为何他却食欲全无,只想舒服地洗个热水澡后好好休息一下。
“明天早上九点有周刊专访,需要帮您准备什么茶点呢?”
“不需要。”他看了一眼康雅淳,似乎在想着什么。
她刚才在计程车上睡得那样沉,代表这几天确实让她累坏了,明日专访也只有几小时,不需要她在旁跟前跟后,不如让她早点收工。
“明天你不用来了。”话一出口,藤堂勘惊觉自己怎地竟为她设想了?!
总是面无表情的他突然抛出这句话让康雅淳面露惊愕,只觉得自己饭碗要不保了。
“专访结束就要去机场,没什么特别需要的。”看她似乎误会了他的意思,藤堂勘补充道。
“好、好的……”所以她还能保住饭碗的意思喽?
他刷了房卡开门,临进房前说道:“记得冰敷你的膝盖。”
咦!康雅淳一怔,还来不及思考,他已进了房门。
看着眼前紧闭的门,她在心中覆述一次他那句“记得冰敷你的膝盖”,嘴角微微地扬起了笑。
看来他并不是那么冷漠的人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