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因为被骗而丢了颜面,要从别的地方找回面子,平宁郡主操办纪东霖的亲事时,场面办得比迎娶亲王嫡女还盛大,一整个花钱如流水。
纪鸣被吓到了,很想问一问:东岳也是你亲生的,到时候你如何一碗水端平?纪东霖也觉得太破费了,竟然连大嫂的娘家姊妹都给了请柬让大嫂回去送,就没想过卢家是商贾,巴不得沾亲带故,这次让卢家出银子贺喜,以后换卢家有喜事送来请柬,咱们能当作没看见?
平宁郡主却理所当然道:“你爹不是常说要善待隔壁的?我便大发慈悲,教佟氏的姊妹们都知晓她嫁得好,特许她们进侯府喝一杯喜酒。至于以后的礼尚往来,那是佟氏的姊妹,自然由她去回礼!”
她这个婆婆当得太憋屈了,不能理直气壮的拿捏佟福玥,教佟福玥立规矩,如今只教佟福玥损失点钱财算什么?
幸而佟福玥也不在意,一一送上请柬,来不来就随意了。
八月十六,月圆人团圆,武定侯府也热闹了两天。
卢家是很有分寸的,只让卢四郎和佟星珠出席,包了两张一百两的银票。
反而是佟星妤的公婆想趁机巴结上武定侯府,领着金沛峰亲自出席不说,还将长子长媳也带来多认识些官员。
佟照月和佟星心都跟着夫婿来,没想巴结侯府,只当作姊妹的婆家有喜事,本来就该凑个热闹而已。她们更喜欢和娘家人相聚的感觉,围在小钟氏身边吱吱喳喳,交流一下八卦小事,笑容比在婆家时畅快多了。
佟福玥挺着大肚子也不往新房那边凑热闹,帮忙招呼年轻一辈的姑娘、媳妇,累了便往小钟氏身旁一坐,也没人说什么。
纪东霖的婚礼顺利完成,纪鸣自觉肩上的重担又轻了一点。
翌日认亲,纪老爷子领着纪宽夫妻俩过去,这回佟福玥成了看热闹的人,不似新嫁娘心里紧张、忐忑,还能跟小姑们谈笑几句。
吉时到,长英县主低眉顺眼地跟在纪东霖身后进了正堂。
同样的认亲过程再走一遭,差别在于平宁郡主全程笑呵呵的,没有半分刁难,给的见面礼也特别大方,满满一匣子的首饰全是珍品。
平宁郡主还刻意看了佟福玥一眼,可惜佟福玥无动于衷。
纪宽又不是平宁郡主亲生的,偏心很正常,即使平宁郡主把自己的私房都给了长英县主她也不在乎,该生气的人是纪东岳……当然,这是不可能的事。
“长英见过大哥大嫂,初次见面,请大哥大嫂指教。”不自称穆氏,而是以封诰自称,看来又是另一个平宁郡主。
“世子夫人多礼了。”纪宽和佟福玥平静地饮一口茶,给了红封。唉,当大嫂真吃亏,既没有长嫂如母的权威,每个小叔小姑成亲还要荷包失血。长英县主清妍秀雅,不是绝色,但气质雍容,眼神中透着些清高,给弟弟妹妹的见面礼就嫡庶分明,显然是知道婆婆的脾气。
一众庶子庶女微微笑着,恭敬地朝世子夫人施了礼,纪东霖倒是微不可见地皱了眉,看来私下须枕边教妻。
沈妙兰缩在角落里,长英县主最后才注意到她,笑着道:“母亲,这位也是妹妹?”
平宁郡主道:“她是你五姑姑的女儿,无依无靠的寄居在府里,算是你的表妹。待过了年,我会挑个好人家将她嫁出去。”
沈妙兰笑脸微僵。
长英县主随意给了一个荷包,里头有一对银耳环,算是见面礼。
听母亲说,那个龙凤胎弟弟是冒牌货,一家子心术不正,这位表妹一直讨好母亲,妄想嫁进清平王府,可见也不是安分守己之人。
没了好印象,长英县主看沈妙兰就是多余的人。
一家人团圆用午膳,纪老爷子等着看平宁郡主给媳妇立规矩呢,结果长英县主很自然地在纪东霖身边落坐,还当自己是亲侄女而非媳妇。
纪宽和佟福玥只当没看见,眼观鼻、鼻观心,其他人一声不敢哼。
纪老爷子呵呵冷笑,“果然系出同门。”
平宁郡主闻言色变,那笑容便冻在唇角。“新娘三日无大小,待回门后再讲规矩。”
长英县主这才察觉不对,纪鸣已高声道:“都吃饭吧!爹,您尝尝这鲈鱼羹可鲜了,我特地吩咐厨房为您做的。”说着亲手布菜。
纪老爷子也不是非要找麻烦,说一句就够了。
众人安静享用佳肴,全场只有纪鸣时不时对纪老爷子嘘寒问暖的声音。纪鸣对长英县主的期待很高,这个家未来的当家主母,一族之宗妇,做得比佟福玥好十倍也不为过,结果……嘿,再看看吧!
平宁郡主想如何教媳妇,佟福玥没兴趣探知,她肚子很大了,容易疲惫,得了纪鸣发话不用过来请安,好好在家安胎。
十月初五,她顺利分娩生下纪宽的长子。
纪老爷子乐得手舞足蹈,发下豪语,满月礼和周岁礼都要大办,他老头子付帐。纪鸣听了,连忙表孝心,拿了一万两银票给老爹。
“这是你的长孙,你付银子也应当。”纪老爷子收钱收得理直气壮,转手给了纪宽。
“是是是,爹您高兴就好。”纪鸣其实也乐着。
彷佛要一别苗头,佟福玥这边刚办完满月礼,长英县主很快透出有了三个月的身孕,算一算日子是入门喜呢!
平宁郡主可不是纪老爷子,没打算委屈儿子守身如玉,长英县主不主动给丫鬟开脸,她便想从身边的丫鬟里找两个貌美乖巧的给纪东霖做通房。
长英县主从小看着母亲端着世子妃的头衔,过的却是忍受父亲一次又一次的纳妾伤透了心,她就想找一个有良心的男人,别在妻子怀孕受苦的时候,美其名为她分忧的给自己纳妾!
只要纪东霖没主动要纳妾收通房,她也不愿假装贤慧,只要纪东霖开了口,她会照办,但从此收起真情真爱,当一对世俗夫妻。
可如今纪东霖还没开口,平宁郡主却见不得儿子没人暖床,尚且一副我是为你好的口吻说这不是纳妾,只是两个玩意儿。
长英县主气死了,找纪东霖大吵大闹。
纪东霖便委婉告知母亲,他屋里不须添人。
这可触犯了平宁郡主的底线,她尚且贤良淑德的给丈夫纳妾生子,她最优秀最疼爱的儿子怎么不能多两个红袖添香的?穆氏凭什么委屈她儿子?
武定侯府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忙着育儿的佟福玥作壁上观。
纪鸣比过去更频繁的来家里陪纪老爷子用膳,不用问,肯定是偌大的侯府没处躲,才躲到纪宽这边。
“爹啊,您说这有什么好吵的?东霖说他目前无心多个女人,那就不要啊,多简单的一件事,郡主怎么就想不开,还逼着我出来主持公道。”纪鸣抱着大孙子吐嘈道:“您说我要主持什么公道?儿子不好却要硬塞两个女人到他床上,这事我可干不出来,我自己就是过来人,看中意的才想纳回家……”
“咳咳!”纪老爷子咳嗽。
佟福玥领着丫鬟将饭菜端上桌,纪宽接过儿子给佟福玥抱下去吃女乃。
抱着肉墩墩的宝贝儿子,不吃糖心也是甜的,佟福玥一路慢悠悠地回到正院,把儿子放在暖炕上,捏手贴脸地逗弄玩儿,孩子咯咯咯直笑,她也笑开怀,忘了时间流逝。
一个时辰后纪宽回来,孩子已经玩累了,正呼呼大睡。
“父亲回去了?”她小声问。
“祖父要午睡,赶他走。”纪宽随口道,盯着儿子可爱的睡相好一会儿,才牵着佟福玥的手一旁落坐。“父亲交游广阔,不愁没地方消磨时间。”
“我明白,只是这种家事不好说与外人听。”
“没事,拖不了太久。”
“相公如何得知?”
“只要郡主又发病,头疼得找太医,总有人该妥协。”
佟福玥不置可否。
过没几天,侯府果然有人来报,平宁郡主病倒了。
古代没有狼来了的寓言,但有烽火戏诸侯的故事警示世人,谁都不是被骗大的,同样的把戏来三次就腻味了。
平宁郡主一年总要头疼症发作几次,太医熟门熟路的把脉开药方,交代家人不要刺激病人,要多顺着她……
纪鸣不想质问她是不是在装病,起初发病肯定是真的,吃苦药那是一碗接一碗,谁爱喝?
但后来每次发病,家人都会更顺着她,不如心意的事也如意了,久而久之是否养成了习惯,开始无意识的要胁家人?
纪鸣看她痛苦的样子,无法指责她没事找事,儿子不收通房把她气病了,这事说出去会笑掉人家的大牙。
佟福玥要过来侍疾,平宁郡主拒绝了,长英县主要尽孝,她叫媳妇滚出去!
纪鸣为之皱眉,“她是你娘家侄女,你一心为儿子求娶的佳妇,怎么成为一家人你反而处处看不顺眼?”
平宁郡主咬牙道:“她不贤、善妒,有了身孕还想霸住丈夫……”
“你够了吧!男人有心纳妾,公主也阻挡不了,是我们东霖自己不想要多个人,你别忘了,当年你怀东霖和霞光的时候,我身边可是干干净净的,东霖这点像我。”
咦,原来他也曾经是绝世好男人啊!
平宁郡主气结,头更疼了,“你出去!我现在不想看到你。”
当年怀双胎,又是新婚,他才体贴了两年,后来生东岳时小妾的数目已超出一手掌。
“你……不可理喻!”纪鸣甩袖而去。
比起不听话的儿媳妇,沈妙兰贴心贴肺的伺候她洗漱更衣、用膳服药,平宁郡主不免有几分感动,直言道:“等我病好了,一定给你找个好人家。”
沈妙兰不想嫁出去,含泪道:“姨母,我能不能一辈子伺候你?当个丫鬟也好,我不敢想像没有姨母的庇护,去别人家受欺负……”
平宁郡主望着秀美温柔的外甥女,陷入沉思。
*
待开春,一个风和日丽的好日子,平宁郡主作主为纪东霖纳沈妙兰为良妾。
佟福玥得知此事,惊得目瞪口呆。
“成亲才半年,世子夫人又是入门喜,就这么迫不及待的纳妾?王府那边都没说什么?那是她娘家侄女,不是更应该疼爱吗?”
纪宽也不懂平宁郡主在想什么,“清平王府的世子和世子妃都登门吵了一架,后悔结这个亲,连王妃都把郡主叫回去劝说一顿,她却一意孤行。”
“父亲也不阻止?”
“父亲很不高兴,两家结亲又不是结仇,塞通房倒也罢,摆酒纳妾则是明晃晃的打脸,谁家不是等个三、五年,等嫡子立住了再谈其他,世子不过十八、九岁,急什么?”纪宽微微皱眉。“郡主很不寻常,过去只消父亲真的生气了,她也会让步,但这次……”
“沈妙兰给她吃了迷魂汤?”
“不知道,总之这事儿不对。”
纪宽只是关注一下,便去忙公事了。
过两日,佟福玥把儿子和女乃娘托付给纪老爷子,回一趟临安伯府,因为小钟氏病了。她是祖母带大的,得知消息便心急如焚。
“你快回去,多带些补品,不用挂心家里。”纪老爷子还让人把纪鸣孝敬他的人参拿两支五十年分的给佟福玥带回去。
“多谢祖父,有祖父在家里真好。”
纪老爷子摆摆手,拿起拨浪鼓逗弄曾孙子玩,快乐似神仙。
*
临安伯府正院。
见到佟靖在睡房外的小厅坐镇,儿孙全赶来报到,儿媳孙媳轮流侍疾,文净岚负责煎药,一切井然有序。
佟福玥心里感叹,祖父在家和不在家差别真大。
佟靖见她一身素雅,显然接到消息没什么打扮就来了,果然是个孝顺乖巧的,婉儿没有白疼她!
他点头微笑道:“你祖母不让人告诉你,说你孩子还小。”
“那怎么行呢?祖母身体有恙,我想回来照顾她,家里有相公和他祖父在……”
“那也不行,你是嫁出去的姑女乃女乃,探望你祖母是孝心,侍疾有家里人,不然娶儿媳、孙媳做什么?”佟靖倒要看看谁敢不尽心。
佟福玥一向听话,祖父想做什么总是有他的道理,她让人放下带来的补品和纪老爷子给的人参,便进屋里去了。
小钟氏已听到她的声音,翘首盼着,见她进来,苍白的面容泛起了笑容。
轮到留守侍疾的常氏心里泛酸,扬声编排道:“福玥你可回来了,你祖母望穿秋水,你再不回来我都要亲自上门去请了。”
这是说给佟靖听的,里头能够听到外面有人说话,但听不清说些什么,除非刻意大声说话。
“有劳二伯母牵挂。”佟福玥懒得跟她吵。
即使佟挽月失去龙胎,但亲生女儿是皇帝嫔妃,常氏还是自觉高人一等,大声数落道:“你祖母养你长大不容易,你生下长子她都高兴得多吃一碗饭,可见她多偏疼你,你若感恩就该抱着孩子回来给她看看,心里欢喜说不定病就好了,而你却怕孩子过了病气不敢抱回来,枉费……”
“你给我闭嘴!”小钟氏剧烈咳嗽几声,气道:“你若不怕过了病气,去把苗氏一岁大的孩子抱过来!”
常氏住了口,她连孙女都舍不得带过来。
小钟氏鄙薄道:“肉割在自己身上才知道疼,你有什么资格指责福玥?姓佟的曾孙曾孙女我尚且拦着不让过来,福玥生的可是纪家的长孙,才几个月大,你竟敢以孝道压人,你要脸不要脸?福玥可没吃你常家一粒米,喝你常家一口水,你常氏凭什么拿孝道说嘴?你根本是故意气我,你才是大不孝!”
她指着常氏一痛骂,说着往后一倒。
“祖母!祖母——”佟福玥大惊,忙扑到床前,“祖母您怎么了?您别吓我……”
佟靖掀帘大步进来。“怎么回事?”
他厉眸一扫,常氏瑟瑟发抖。
“靖哥……伯爷,”彷佛自觉口误,小钟氏捧心落泪,望着几步来到床前的佟靖,颤声道:“我真伤心,我才病倒,还没断气呢,我养大的福玥就不受人待见,回娘家连口水也没喝就要受人冷嘲热讽、指桑骂槐……都怪我没用,一个继婆婆付出得再多,也不得人尊重,连我养大的孙女也受牵连,没人放在心上……”
“你胡说什么?老子还没死呢!谁敢气你欺你对你不敬不孝,就给老子滚出去!”佟靖微一横目,瞧着常氏道:“伯府太小,容不下忤逆不孝之人。”
常氏强撑着没有跪下认罪,她绝不能承认这污名,惶恐道:“儿媳不敢,儿媳不敢不孝,请父亲明鉴。”
目前不敢是因为他还在,不是不会。
佟靖心里有数,懒得跟儿媳置气,轻轻一嗤,“你不会说话就回去,看苗氏和黄氏哪个会说话的过来替你。”
常氏憋红了脸不敢反驳,屈膝应是,朝外走时正好文净岚端着托盘进来,常氏狠狠瞪了一眼出气,才掀帘而去。
文净岚很孝顺的没让丫鬟帮忙,自己端着五福捧寿的乌木托盘,还没被夸呢就先被瞪了,不爽道:“二舅母瞪我做什么?我又没惹她。”
佟靖更不喜常氏了。
“五表姊回来了,你来得倒快。”文净岚把煎好的药递给佟福玥,自有贴身丫鬟近身扶起小钟氏。
文净岚的孝顺目标是佟靖,端起另一个盖碗笑道:“外祖父,您照顾外祖母辛苦了,喝一碗冰糖雪梨水,岚儿亲手炖的。”
她加了好几滴灵泉水呢,别像外祖母病歪歪的,如何护她周全?
佟靖正好有点口渴,便喝了。
小钟氏喝着佟福玥喂的药,一尝便知文净岚舍不得把灵泉水用在生病的人身上,谁知还能活多久,太浪费了,不如让佟靖活久一些,也算是有靠山。
“祖母,药很苦吗?忍耐一下。”佟福玥见她喝得慢,劝说道。
“不太苦,但也难喝。”
文净岚在一旁嘻嘻笑道:“外祖母,天底下哪有好喝的药,赶紧趁热喝。”
佟靖看她嘻皮笑脸的很不庄重,外祖母喝不下苦药有什么好笑的?
他很想说文净岚几句,但见其他外孙女陆续回来探病,他便避到书房去了。
小钟氏没让外孙女们多待,一个时辰后便让她们各自离去。
“祖母,您真的不要紧?”佟福玥舍不得走。
“快回去,孩子离不得母亲,把自己的小家照顾好,别教我挂心。”小钟氏握住佟福玥的双手很有力,倒教她放心多了。
“祖母,我明日再来看您……”
“不许来,哪有天天回娘家的姑女乃女乃?”
文净岚在一旁道:“五表姊就别操心了,还有我在呢!”
拜托别老是一副你最孝顺祖母的样子,还不是走个过场,有种你留下来尽孝啊!
“多谢表妹,有劳你费心。”佟福玥心里月复诽,表面上却还是柔声道。
“我孝顺我外祖母,何须你谢?”
家里的姑娘都嫁了,文净岚很享受这独一份的疼爱,对佟福玥都不耐烦应付了,一直盯着她离去,小钟氏没塞什么好东西给她才作罢。
小钟氏看清文净岚的心思,打算尽快把她嫁出去。
去年秋闱揭榜,佟靖挑了一位姓邵的举子,是林乡侯府的旁支,父母双亡,但祖父健在,家中有良田商铺,日子还算宽裕。
这条件和纪宽多像呀,文净岚一听便心动不已。
小钟氏也给了第二个人选,刑部侍郎最小的儿子,小钟氏直言他只是个秀才,但家里父兄给的资源不难考上举人,只是考运差一些而已,慢两年没什么,重点是侍郎夫人她接触过,是个性情直爽之人,这样的婆婆好相处。
不论慕容氏或常氏,都认为刑部侍郎家好,若是她的女儿肯定挑这一家,身居高位,父兄在朝,家资富足,完美是躺赢的人生。
文净岚得知刑部侍郎有嫡庶五个儿子,全住在一起,就毫不犹豫的选择邵举人,心想还是外祖父懂我,外祖母完全是妇人之见!
当郡举人请官媒来说亲时,慕容氏和常氏都傻眼了,有父母兄长护航的侍郎家小儿子不挑,却看中孤儿举人,文净岚的脑子被驴踢了吗?
小钟氏无奈叹息,“我也说侍郎家好,人丁兴旺,遇事有人帮衬,又是受宠的小儿子,日子多好过啊!可惜净岚听不进去,嫌妯娌多吵闹,又怕公婆偏心,闹着要找一户家里简单的,伯爷才挑中邵举人。”
慕容氏觉得文净岚有够蠢,但又不是她的女儿,莞尔轻笑,“能考中举人也不容易,就看来年春闱了。”
常氏心里暗笑,这文净岚是想跟佟福玥一较高下,等着邵举人也高中探花?
定下婚约,小钟氏便拘着文净岚在家绣嫁衣。
今年春闱,邵举人没有下场,说是先生让他多读几年书,下一科再试。文净岚不懂科举,只想等自己进门后再督促他上进。
佟靖却悄悄告诉小钟氏,邵老爷子和纪老爷子是两种人,他是丧妻没再娶,却有几位爱妾,其中一位还给他生了一个小儿子,才五岁大,而且已展露出过目不忘的天赋,邵老爷子爱若珍宝,在儿子和孙子之间毫不犹豫的选择将家中资源全留给自己的儿子。
若非佟靖压着,他早想将妾室扶正,让五岁的儿子成为正经的嫡子,只等文净岚过门,若不想服侍妾室扶正的太婆婆,孝敬五岁的叔叔,就会被净身出户,带着她的陪嫁和邵举人单门独户过日子。
佟靖能做的,就是压着不让文净岚一进门就有个太婆婆想作威作福。
“这是她一心想要的,我成全她!”佟靖老了,最厌恶的就是文净岚这种不孝的想法,嫁人只挑好处不要公婆。
小钟氏一个古代闺秀即使重生,也明白文净岚的心思,却依然不能理解这种荒谬的奇思妙想。
正常人都会感恩她挑了刑部侍郎家那样难得的好婆家,文净岚却嫌弃不已,现代女孩哪能想像五个妯娌住在一起明争暗斗?
小钟氏自觉尽力了,文净岚不领情,其他人全看在眼里,以后回来哭也没用。
今日见文净岚不舍一滴灵泉水给生病的人喝,小钟氏更冷了心,悄悄准备的一万两银票也不给了,留着逢年过节佟福玥抱孩子回来时给红包。
*
小钟氏慢慢好起来,佟福玥想再回来探病也不能,只因武定侯府突生异变。
平宁郡主暴病身亡。
她突然性的剧烈头疼,服药之后嫌身上汗湿黏腻,沈妙兰服侍她沐浴时突然晕倒,就再也没有醒过来。
沈妙兰被关了起来,只等清平王府的人来查问。
武定侯府开始办丧事哭灵,长英县主挺着大肚子和纪东霖主持大局,因为纪鸣太沮丧了,他害怕丧父要守孝三年,结果居然先丧妻,她比他小十岁啊!
清平王世子和世子妃左右扶着哭了数日的清平王妃进灵堂时,纪鸣正在号啕大哭,纪宽等一众儿子儿媳女儿也跟着哭号,场面十分哀伤。
嫡母去世,纪宽须守孝三年,能不哀伤吗?
母亲仙逝,刚进禁卫军虎威营的纪东霖一样要守孝三年,能不捶胸顿足吗?
所有适龄的儿子、女儿婚事停摆,等三年后再议,想想就要痛哭流涕。有人真伤心,有人伤心之余顺便为自己哭一哭,总之武定侯府哭声震天,孝心有没有感动天地不知道,至少清平王妃心里好受多了。
办完丧事,侯府开始闭门守孝。
沈妙兰被遗忘在侯府最偏僻的小院子里,所有人都说她是丧门星,长英县主问她是要剪去头发当姑子,还是在家里为平宁郡主一辈子茹素念经,以赎罪孽。
沈妙兰选择留在侯府,平宁郡主死在她面前把她吓坏了,她要念经回向给平宁郡主,以求心安。
佟福玥为她的命运叹息,但长久不见此人出现,很快便忘了她的存在。
春去春又来,守过一年重孝,这期间长英县主艰难地生下长女,痛了两天孩子才生出来,受了大罪,便不大喜欢这个女儿,加上不能用荤腥,坐完月子身体也不太好。
文净岚欢欢喜喜上花轿,佟福玥没法去送,守孝之人不能参与喜事。
宣明帝下旨册封淑贵妃周氏为皇后,举行盛大庄严的封后大典。
佟靖邀纪老爷子出去散心时,小钟氏便来看佟福玥和外曾孙,吃素也很对胃口呀,简三娘的素斋素点心在这一年真是帮了大忙。
小钟氏也没想到这一世平宁郡主会提早暴病而亡,难道是因为多了一个沈妙兰?
不过也无所谓,大家的日子一样过。
小钟氏说起文净岚和邵举人被分家出来单过,差不多是净身出户,只得到一处田间砖瓦房当作栖身之所。
“为什么啊?”佟福玥大吃一惊。
小钟氏将原由说了一下,又道:“我看她很开心能自己当家作主,便回来了。”
即使不太看好她,但只消不挥霍钱财,日子也能过下去,小钟氏便不去管了。
*
宣明十年,细雨微凉的五月。
三年孝期已满,纪宽很快重回朝堂,守孝之前他在翰林院已待了三年,回来后补了大理寺主事的缺,正六品。
守孝期间他也没闲着,带着祖父和妻儿回田庄住一段日子,了解农事,学会走路跑跳的崽崽正好四处撒欢,享受野趣的农庄生活。
佟守凡和慕容三郎也会来寻他讨教学问,纪宽大方的将自己写满注解的书籍借他们抄阅,给他们讲解,还分享考场甘苦谈,后来慕容三郎先中举,佟守凡得了秀才功名,准备下次秋闱不落人后。
儿子三岁后,纪宽亲自为他启蒙。
重新步入官场,他也没有忽略家人,感情越发亲密。
一日夜里,夫妻同床共枕,说说闲话。
纪宽轻声道:“父亲想续弦,被祖父阻止了,骂他老不羞,世子已娶妻生女,何苦多个继母压在他头上,倒教父子生分。祖父教父亲多看顾家里,东岳和四弟、二妹的亲事也该操办起来,别成天想女人不知所谓!”
佟福玥轻笑出声,“祖父要长命百岁才好,不然父亲肯定像月兑了疆的野马。”
不得不说平宁郡主的去世让纪宽心里紧绷的某一根弦松了,愈活愈自在。
“我也不想多个继母,更不愿见你给年轻婆婆行礼,太糟心了。”
“相公确信祖父能阻止父亲?”
“祖父能行的。”
不行的话,他也有办法让纪鸣无法续弦,辜负了他的母亲,还想逍遥自在地一娶再娶三娶,作梦去吧!
纪宽侧身,伸手刮一刮佟福玥的鼻子,“良辰美景,不谈别人,说一说你。”
“我怎么了?”佟福玥脉脉含笑道。
“孝期已过,娘子何时再为我添个女儿?”
她嫣然而笑,声音温柔,“我哪里知道?别问我。”
“不问你问谁?就问你……”
望着他寸寸逼近的脸,佟福玥被他灼热的呼吸蛊惑了,融化在他多情而炽热的拥吻里。
两心相悦,情意绳缮。
没多久,佟福玥又有了身孕,不管这胎是男孩或女孩,多一个孩子都是多一份福气,他们会一家人圆圆满满,共度长长的一辈子。
纪宽看着妻子隆起的月复部,笑容不自觉地爬上脸颊,功名利禄诚可求,但他更想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