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择背景颜色: 选择字号:

掌心宠 第九章 揭穿他身分

作者:上薰类别:言情小说

乍暖还寒,佟福玥披了双红羽纱面的大髦,由丫鬟嬷嬷服侍着进了武定侯府,平宁郡主的头疼症又犯了,得了消息的儿媳自然要过来侍疾。

春宴才过去三天,平宁郡主应是劳累过度,突然放松下来病就犯了。

佟福玥来到正院,纪鸣和纪东霖、纪东岳坐在厅堂犯愁。

“见过父亲,世子好、三弟好。”她一脸的焦急道:“郡主怎么突然病了?”

纪东霖、纪东岳起身还礼。“母亲只是老毛病,大嫂无须焦虑。”

佟福玥望向纪鸣,一脸愧疚,“父亲见谅,相公一早去了衙门,儿媳派人去翰林院知会一声……”

“不用、不用,下衙后过来探亲即可。”纪鸣知道在朝堂行走不能过于儿女情长,男主外、女主内才是正经。

“儿媳进去侍疾?”她总不能闯进内室。

纪鸣神色一僵,轻咳一声,“东霖进去和你母亲说一声。”

他总不能说郡主看到你和纪宽,病情会加重,说出去会笑死人。

家里忙完后,平宁郡主开始检视这次办春宴的收获和缺失,得知纪宽和佟氏的名声更好了,连带府里的庶子庶女在上层圈子都留下不错的印象,外头的人都夸他们嫡庶一家亲,这本是好事,平宁郡主却气病了。

这不是她想要的,狗屁的嫡庶一家亲!庶出的永远只能伏低做小!

平宁郡主愈想愈气,辛辛苦苦一场却便宜庶出的绝对不行,给他们挑亲事一定要表面好看内里苦不堪言,都给她等着!

她情绪激动无法入眠,老毛病就发作了。

纪鸣一开始不晓得,待听闻平宁郡主头疼时的胡言乱语,简直气笑了,还以为她改好了,没想到更严重,真想破口大骂一顿。

但不行,他不想气死出身高贵的老婆。

庶子庶女一个个想过来煎药侍疾,多好的孩子呀,但他为了不刺激平宁郡主,只能一个个打发回去。

如今服侍病榻前的除了郡主身边的亲信,只有沈妙兰,沈怀安一天三次过来问安,平宁郡主夸他比那群白眼狼孝顺。

纪鸣懒得生气,气坏了身体没人替,自己种下的苦果只能自己吃。

纪东霖走出来,朝佟福玥笑道:“母亲心疼大嫂怀有身孕,让你在家歇息,不用侍疾。”

事实是,平宁郡主恶狠狠地骂道:“教她给我滚、滚远一点!还有纪宽……哎哟!我的头好疼好疼——”

纪东霖只觉得莫名其妙,无奈之下只能美化一番说辞。

佟福玥一脸感激,又有点不安,“我可以帮忙煎药。”

纪鸣心里撇嘴,郡主会怀疑你下药,不敢喝。

模清楚平宁郡主的尿性,纪鸣声音沉稳得近乎轻描淡写,“郡主身边很多人服侍,老爷子身边却少不了你和天寿,你们照顾好老爷子就是孝顺。”

他一锤定音,谁也不能说大儿子夫妇对嫡母不孝。

佟福玥乖乖服从,又说了一会子话才出府归家。

她真心觉得平宁郡主不够狠,真正狠毒的嫡母不会意气用事,反而会利用生病的时候把怀孕的儿媳累到坐不住胎。

但这也是个性使然,有些人擅于隐忍,有些人拒绝忍气吞声,平宁郡主是后者。

回家后禀明纪老爷子,老人家的直觉反应是,“天寿的爹在她屋里?”

“父亲很担心郡主,世子和三弟也随侍在侧。”

纪老爷子懂了,恶媳妇在他儿子面前装贤慧呢!

“祖父,需要知会相公回来吗?”

“不用,待天寿下衙后再去探望,反正她不爱看见庶出的。”他也是这时候才说,不然在大孙子面前是绝口不提一个“庶”字,是真正心疼纪宽由嫡子成庶子。

“祖父,其实我真不明白郡主是怎么想的,她待父亲是真心的,讨厌庶出子女也是真心的,以她的家世地位,要求父亲不纳妾、不生庶子女,那时候的父亲应该会同意,偏她任由父亲纳妾生子,自己为难自己,何苦?”

“孩子,人生许多的烦恼痛苦都因为贪心。”纪老爷子很喜欢和佟福玥聊天,评价起平宁郡主来也是毫不客气。“她贪心的想当元配,一心想将薛氏入尘埃,好突显自己的高贵,明明是个妒妇,却贪心的想要贤淑大度的名声,任由天寿爹纳妾生子,好教天寿爹赞扬她不同于薛氏,结果便是画虎不成反类犬,自己苦了自己,还当别人全是傻子,相信她是真贤慧。”

“掩耳盗铃。”

“正是。”

“祖父,我真的感激您,教我不用担心妒妇之名。”

  

“只要你和天寿好好的,为天寿这一房开枝散叶,我老头子没有什么不满。”纪老爷子是直脾气,对自己人很真诚。“人的心就这么大,怎么可能一碗水端平?怎么能不生怨怼?真心喜欢一个人,如何忍心看她成了怨妇?我不懂那些三妻四妾的男人,我只懂我的老婆子,她一定会伤心。”

“祖母嫁给您,这一生没有白活,肯定在佛前求了千百年,才得一生良缘。”佟福玥这话是真心的。

他莞尔。“我老头子读书不多,只知道真心换真心。”

“您老人家和我祖父是一样的性情中人。”能与佟靖相比较,纪老爷子很开心。

想了想,他命随从下帖子给佟靖,约个时间去大云观找清风道长下棋,不把清风道长珍藏的棋谱赢过来就继续努力。

佟福玥去厨房安排午膳,多添一道黄瓜炒虾仁。

待纪宽下衙回来,更衣后夫妻一起过府请安,遇上沈怀安和沈妙兰从内室出来。

亲眼目睹庶子女不受郡主待见,沈怀安有一股莫名的骄傲感,含笑冷视纪宽,“姨母服药后想小睡一会,表哥表嫂回去吧!”一副主人家的姿态。

纪宽灿如星辰的眸子望着他,直到如芝兰玉树般的丰姿碾压得他自惭形秽,方道:“原来你可以替郡主作主了,真是失敬。”

沈妙兰忙娇滴滴地道:“大表哥误会了……”

“误会什么呀?”佟福玥不客气反问,见到她丈夫就脸红娇羞什么意思?“父亲那么多儿女,却由着你们反客为主,真希望世子夫人赶紧进门,帮着郡主打理家务,以免教人笑话侯府没规矩。”

沈怀安薄怒道:“姨母讨厌你们,不想见到你们,莫非是我们姊弟的错?人贵自知,你们从来不是侯府的主子之一。”

“放肆!”纪东霖走出来,一脸寒霜,“我的大哥大嫂我尊敬着呢!八竿子打不着边的远房表亲充什么大尾巴狼?”

怼完了沈怀安,他一脸和气的向纪宽夫妻道:“大哥大嫂别理会小人之言,简直不知所谓。”

“升米恩、斗米仇,施恩太厚并非好事。”纪宽清华俊朗的气质令人如沐春风,一出口却不怕得罪人。“郡主怜惜庶妹芳年早逝,收留其一双儿女,不但锦衣玉食,呼奴使婢,还延请名师教养,亲生的母亲也不过如此,知恩的当肝脑涂地以回报,就怕养大了野心,忘了自己真正姓什么。”

沈妙兰贝齿咬着下唇,直咬得唇色一片苍白,在心里哭泣,世子好残忍,明明生得那样好看,为何不能仁慈些,将他们看作一家人?

沈怀安则在心里掀桌,痛骂纪宽,小人!小人!当面告刁状!

沈妙兰幽怨地望着纪东霖,她以为世子是个大好人,偷偷仰慕他高傲清贵的英姿,相信他和姨母一样高贵善良,将他们视作一家人,谁知并非如此,呜呜呜……这个世道太险恶了,为什么要欺负无依无靠的他们?

沈怀安心中更是警铃大响,世子是个糊涂的,纪宽为何被分家出去他不明白吗?姨母疼爱他们姊弟更甚于庶子,世子还帮纪宽说话,言语之间贬低他们,他想做什么?莫非想赶他们出去?

不行,不可以!

其实纪东霖只是提醒他们安分些,别忘了客居的身分,奈何做贼的人才会心虚,不是主子才更担心自己不能长久住在这里。

一言以蔽之,就是姊弟俩起了贪念。

反正有纪东霖出面,纪宽表达了对平宁郡主的关心,便带着妻子回去。夜里,夫妻俩躺在床上,回想这一天发生的事。

“这才多久,龙凤胎全变样了。”佟福玥低声念道。

“由俭入奢易,享用好日子不必学就会。”纪宽眉心一挑,声音却平静无波。

“愈是如此愈要守住本心,才不至于惹祸生事。”佟福玥若有所思,“沈妙兰戴的玉镯成色极好,累丝含珠金雀钗上头的珍珠,比二妹她们所用的珍珠都大,手上还戴了三枚金戒指,有嵌羊脂玉葫芦的,有镶翡翠如意的,侯府嫡出小姐所用的也不过如此,郡主对待表姑娘比自己膝下的女儿好,真的不要紧吗?”

“沈怀安身上悬挂的透雕鱼化龙玉佩,是四弟、五弟求而不得的。”纪宽淡淡道:“徽州有名的桐油烟墨素有落纸如漆、万载存真的美誉,有人送了三匣子给父亲,父亲给了我一匣子,一匣子自用,一匣子让郡主分给世子、三弟,郡主却取出两条墨分予沈怀安,这待遇和世子、三弟没有两样。”

“郡主不是糊涂人,因何如此厚待龙凤胎?若说是感念穆五娘与她之间的姊妹情,我可不信,过去也不曾连系。”

佟福玥也是被娇宠长大的,不爱热脸去贴冷,平宁郡主明摆着不待见他们,她也冷了心,直呼穆五娘而不是五姨母。

纪宽握住她的手,无声地笑了笑。“侯府的弟弟妹妹便是庶出也是父亲的孩子,况且都有生母护着,即使多半顺着郡主,倒也见多了好东西,给得再多也只是欢喜一下。不像龙凤胎,过去十五年粗衣淡食,获得的太少,何曾见过金玉满堂?所以在得到时会格外雀跃,一脸的惊喜,满怀的感恩,郡主看在眼里自然十分满足,觉得自己的付出有意义,龙凤胎不是白眼狼。”

佟福玥沉默了。

“小人得志不长久,何况,这与我们没什么关系。”

“倒也是。”佟福玥便放下了。

纪宽安抚地轻拍她,令她安眠,待她睡着了,他才翻身平躺望着床顶,冷冷看着,目光比清寂的月色还冷。

小人得志的嘴脸令人烦,那就不看吧!

沈怀安一心想留在侯府,想了又想,成为武定侯的乘龙快婿是一条捷径。

嫡女进宫伴驾,平安长大的庶女有三位,四小姐太小了,二小姐比他小两岁,照理说较相配,只是与三小姐纪尘香的天人之姿比起来,二小姐只能说一句淡雅娟秀,生母也不太受宠,这买卖不划算。

纪尘香比他小四岁又何妨,他不介意等她长大,待他一路考中秀才、举人,正好才子书生配牡丹佳人,成就一桩天作之合。

不曾被社会毒打过的沈怀安没想过自己配不上侯府千金,一个庶女罢了,他不计较她出身低是他本性宽厚。

一旦沈怀安起了这样的念头,在长辈面前还端着,一副努力上进的样子,私底下却悄悄打探纪尘香的行踪,想制造偶遇。

纪宽深埋侯府的钉子这时便起了作用,透过下人的嘴将消息传进内院,教三位小姐和她们的姨娘知道有人癞虾蟆想吃天鹅肉。

四小姐才七岁,她的姨娘倒不太担心。

纪尘香的生母赵姨娘得到沈怀安略过二小姐,终极目标是美人胚子三小姐,她一时柳眉倒竖,脸色难看极了。

“仗着郡主给一分颜色就想开染房了?我偏不信这草窝里能飞出金凤凰!”赵姨娘绢了一个寻常的高髻,髻边簪了一枝红珊瑚牡丹花镶金簪,艳丽无双。

报信的大丫鬟长相普通,却是个嘴巧的,笑道:“姨娘容色倾城,生下的三小姐日后亦是颠倒众生的绝色佳人,侯爷爱若掌珠,三小姐以后的前程大着呢,一个穷小子也敢韵觎?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赵姨娘冷哼,“有朝一日考中进士又如何?六部臣工有多少进士到老也只是五品小官,难道要靠妻子的嫁妆扶持他上进吗?”

“我们三小姐是有大福气的,而且那位连个童生都还没考上。”

“癞虾蟆想吃天鹅肉,是仗着郡主给的底气吗?”

平宁郡主不是宽厚大度的主母和嫡母,见不得庶出的过得太好,赵姨娘不得不提防她故意拿婚事作践纪尘香。

想到纪鸣的枕边耳语,他担心纪霞光进宫至今未传出喜讯,再过几年若无好消息,再送个女儿进宫为长姊分忧。

若是尘香能成为皇上的宠妃……赵姨娘觉得自己出头的日子快到了,怕只怕平宁郡主得知侯爷的打算一定会搞破坏。

大丫鬟近身耳语,“姨娘,奴婢得知一个秘密。”

“你说。”

“伺候沈公子的人曾听见他睡梦中不住呢喃,‘我不是沈三顺、我不是沈三顺……我才是沈怀安,我就是沈怀安……’姨娘,这话是什么意思?”

赵姨娘低头思量,艳丽的眉眼里有冷冷一缕寒光划过。

她已不再是如花般娇女敕的年纪了,生育尘香时又受了暗算,无法再有子嗣,尘香便是她后半生的依靠,只有尘香嫁得贵婿,她在侯府内宅才能过得好。

谁敢算计尘香的婚事,谁就是她的仇人!

到了端午节,佟福玥已显怀,挺着肚子吃火腿粽子。

纪老爷子喜欢吃豆沙蜜糖的,突然问道:“天寿你读那么多书,有没有记载多早以前的人开始吃粽子?”

纪宽吃完一个栗子瘦肉粽,喝口茶才道:“汉代许慎的《说文解字》一书中已有‘粽’这个字,是一种用芦叶裹米煮熟的食品,西晋的一本风土记中也描述端午节用菰叶裹黏米粟枣,称为筒粽。到了前朝,包粽子不用黍米黏米,大多用糯米包裹,花样也多了起来,唐朝的长安街上就开设了专门卖粽子的商铺,出售的粽子甜的咸的果仁的,不是端午节也能买来果月复,是一种很方的吃食。”

纪老爷子可惜道:“就没有人想到开粽子铺。”

佟福玥轻轻笑一笑,“祖父想吃,厨房随时都能做。”

纪老爷子只是想抬杠而已,真有人天天卖粽子,反而不稀罕吃了。

纪宽又道:“唐代还有一种九子粽,用彩线把九个小粽子扎在一起,当成节日礼品互相赠送,结果有人家里拮据,糯米又贵,就把收到的九子粽转手送出去,收到的人也舍不得吃又送出去,最后收到的人打开来全馁掉了。”

佟福玥和纪老爷子听了呵呵大笑。

纪宽道:“到了本朝已不时兴送九子粽,自家做了好吃的送至亲尝一尝而已。”

佟福玥轻笑道:“节俭过头反而浪费,以前和祖母去田庄小住,庄头的寡母胡大娘便是个中典范,赏了他家两盒糕饼给孩子甜甜嘴,胡大娘总舍不得给孩子吃掉,锁进自己的箱笼里,哪个孙子讨好她就给一块半块,放上两三个月糕饼都长毛了,小孙女吃完拉肚子,祖母和我下回去才听说此事,祖母不太高兴地把胡大娘说了一顿,家里何曾穷到那样的地步,好吃的食物趁早吃完不比坏掉强吗?”

纪老爷子道:“话是这么说,擅门的人从不改变。农村过年,再穷的人家也要买一块猪肉擦擦锅底,添些油水,而那一块猪肉可以吃到二月,客人来了薄切几片铺在一盆炖菜上头便算荤腥。唉,都是穷闹的!”

纪宽到底没受过穷,转移气氛道:“户部一位陈大人出身世族,母族、妻族也是官宦之家,但为人吝啬小气,听说家里的人去采买一盆花也要记帐,看那盆花送到谁住的院子里,下月的月钱就要扣去花价,因为花不能吃,谁爱赏花谁付银子。”

佟福玥莞尔,“那位陈大人想必家里十分富裕。”

“小气财神的名声假不了,同僚宴饮从不找他,因为他不曾付过一次帐。”

“这就太过了,可以对自己小气,不能贪别人便宜,久而久之会没朋友,官也做不好。”纪老爷子摇头道。

纪宽微微点头,“这样的人也算奇葩,天性如此,他自己觉得舒心快活,旁人看不惯的少打交道便是,只有他家里人须忍耐抱着金元宝吃粗茶淡饭的日子。”

佟福玥心里不以为然,也不多言。

陈大人白天上衙门,户部是最忙碌的单位,陈夫人若自己有嫁妆,白天弄些好吃的给自己和孩子们吃,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只须管好孩子和下人的嘴,陈大人又能如何?

时光弹指而去,六月初六,大吉,佟星心于归慕容三郎,姊妹们提前一日回去添妆。

佟照月送了一对镶珊瑚珠的芙蓉花钗,佟星妤忍痛舍了一件玛瑙连珠镯,佟星珠很实际的送上两匣子花生大的银镍子,有二百两银子,佟星心感激地望向四姊笑了笑,居家过日子,真金白银才是底气。

佟星妤撇撇嘴,“俗不可耐!”

佟福玥凑趣道:“我也是个俗人,不比三姊无须打理中馈,六妹嫁的是三房长子,往后怕是要接手家务,金银傍身最实在。”一两一个的金元宝,共一百两金锭,满满当当一匣子,闪着诱人的金光。

佟星心满怀感激,又有点惶恐,“五姊这礼太厚了。”

她嫡母也给了五十两银票二十张,共一千两银子压箱,跟一百两金子的价值差不多。

佟福玥含笑道:“六妹是最小的妹妹,多疼你一些,莫非其他姊姊会吃醋?再说了,六妹是大伯母的女儿,大伯母从来宽厚待我,我对你好也是报答大伯母这些年的照顾,自家姊妹可不许再见外了。”

这话传到慕容氏耳里:心里舒坦。

佟星心的压箱银子多一些,得利的是她娘家侄儿,三郎日后若能金榜题名,步入朝堂,她也长脸,更能傲视常氏娘家一群蠢货。

别以为她不晓得,常氏曾打过歪主意,意图将佟福玥和常家侄儿牵扯在一起,人、财、势三得,幸而小钟氏防得紧,狠狠收拾了常氏一顿,常氏才老实下来。

慕容氏掌中馈才得知这消息,暗中嘲笑常氏又贪又蠢,假使能算计佟福玥的婚姻,她嫡亲大哥也肯舍了长子,能得了佟福玥的十里红妆,又有佟清民当靠山,二房再受宠也损害不了大房的利益。

谁能想到小钟氏舍得将佟福玥嫁给一个庶长子?而佟福玥也如她的名字那样有福气,纪宽高中探花,她一进门便是官夫人。

小钟氏一出手,她心爱的孙女嫁得不是最显赫,日子却是最好过。

娘家一个隔房庶妹出阁,佟福玥随手便能拿出一百两金锭添妆,可见手头宽裕又没人管束,佟照月都比不了。

慕容氏暗中感叹,当初肯德小钟氏的劝告就好了,长公主婆婆岂是好服侍的,周钧又是独子,过日子不轻松。

佟治不肯听,她也想女儿嫁得显赫,教人羡慕,佟照月更是喜上眉梢地上了花轿,日子久了才知个中甘苦。

那日夜里,慕容氏和记名成她女儿的佟星心睡一床上,说了许多掏心窝子的话,包括慕容家几房的复杂关系,还有时常与佟福玥保持连系,多多交好。

佟星心一一谨记在心,她当然知道五姊的好。

慕容氏彷佛在自言自语,“事到如今我才看明白你祖母是真人不露相,她明着不管事,其实什么都心里有数,她说佟家女不宜进宫,果然挽月有了龙胎也保不住。她最心疼福玥,就方方面面都替福玥打算得好好的,嫁得不显赫却过得很滋润,以为郡主婆婆会刻意刁难,天天立规矩,我们忘了有纪老爷子在,可你祖母没忘,时不时叫你祖父约纪老爷子喝酒听戏、品茗下棋,去大云观吃素斋,纪老爷子活得有滋有味,自然更偏心大孙子夫妻俩……”

佟星心听到后来睡着了,只记得嫡母也羡慕佟福玥嫁得好。

其实她也羡慕,但她更想把自己的日子过好。

沧州的金丝小枣肉厚核小,晒干后呈金黄色,便是很好吃又耐保存的金丝蜜枣。

佟福玥封了十小坛送回佟家,出嫁时小钟氏将自己的一处私产,位于沧州的百果园悄悄给了佟福玥,佟靖也知道,但他不以为一处果园能有多少收益。

那是他财大气粗,其实俗谚有“桃三杏四梨五年,枣树当年就还钱”的说法,就是当年栽树当年便可采枣收益,而且枣树寿命长,可百年收果,并且适应力强,有淹不死的栗子、晒不死的枣子之说,普通农民家里若有三亩枣园,便可以吃穿不愁,还有余钱。

枣花可以让蜜蜂采蜜,枣木坚硬是制造大车轮轴和家俱的木材来源之一,左也卖钱右也卖钱,是源源不断的收益,何况百果园中还有桃、李、杏、栗子、山楂……全都是北方佳果。

家有千贯不如日进分文,最怕坐吃山空,田庄收成进了自家粮米铺,百果园收成一半进了干果铺,一半卖给糕饼店做成点心。

这些全是她的私房钱,还在慢慢累积当中,虽然成不了巨富,但小富则安,一辈子不缺钱就是幸福。

佟福玥美滋滋地吃着金丝蜜枣,侯府小姑子跟她不亲近也不交恶,一人一匣子甜甜嘴,反正她们不知她有百果园。

春芽送枣回来,悄悄告诉她,“大女乃女乃,听说那位沈公子住的院子在闹鬼呢!”

佟福玥一脸懵懂,“你听谁说的?”

春芽道:“赵姨娘身边的翠袖姊姊,怕我们这边不知道似的,把我拉到一旁绘声绘影的说,半点也不想遮掩。”

“侯府闹鬼,说出去可不好听。”

  

“大女乃女乃,不是侯府闹鬼,是沈公子身边闹鬼。”

“怎么回事?”

“说是有一个年轻男鬼缠住沈公子,每日半夜都去他屋里闹,说什么‘还我命来……你爹娘害了我,让你顶替我的身分……你还我命来’,听起来可吓人了。”

“什么顶替身分?”在佟福玥眼里,沈家够穷了,谁稀罕做沈家人。

“奴婢不知,翠袖姊姊只说这些。”

“郡主没管?侯爷知不知晓?”

“沈公子没敢闹出来,是他院里的下人说出去,还没传到主子耳里。”

“赵姨娘很不待见沈公子吧,如此留意沈公子身边的事。”

“奴婢也不懂。”

“行了,我们不替人传谣言,不给人当刀使。”

“奴婢明白。”

佟福玥琢磨不透此事,暂且放下。

待纪宽下衙回家,换了家常衣裳,一起去纪老爷子的鹤寿堂用晚膳,有一道清炖鲈鱼是祖孙俩爱吃的,纪宽将鱼月复最鲜女敕的肉挟给老人,老人笑呵呵。

“你们也吃,多吃一点。”

纪宽和缓道:“孙儿有一件喜事要禀告祖父。”

纪老爷子期待道:“你说。”

纪宽放下筷子,端正道:“侍读学士余大人推荐我参与编撰先帝的文章诗稿,掌院学士和几位大儒皆允了。”

“这是好事啊!”纪老爷子击掌道。

纪宽道:“孙儿也是侥幸,一位同僚突然家里有丧事,暂时不便上衙门,缺一个查找典籍跑腿的,余大人便推荐我。”

“跑腿也好啊,为先帝着书,这是多大的荣耀。”

“我也这么觉得,以为自己在作梦呢!”

“哈哈……吃饭、吃饭,我们喝两杯庆祝一下。”

佟福玥已命人去温酒,一脸与有荣焉,酒送来后她亲自给两人斟酒,她喝玫瑰露相陪,一家其乐融融。

待回到两人的小天地,纪宽先是关心她今天可有不适,肚里的孩儿可闹腾?

佟福玥回说一切都好。

他看她白里透红的秀丽容颜,眼神温暖,这才告诉她,“家里有丧事的是石凡德,他的妻子难产而亡,留下一个小女婴。”

“啊?”佟福玥太惊讶了。

“女人生产像过鬼门关,我很担心你。”

佟福玥心里揪了起来。

纪宽伸臂将她抱在怀里,开始唠叨,“我家福玥人美心善,从来不做恶事,人品一等一的好,老天都看着呢,你一定能够平安生产,大人、小孩都平安,顺顺利利地不吃苦头……”絮絮叨叨的,既温柔人心又让人沉浸其中。

佟福玥心口甜甜的,软软地靠在他身上。

她不怕了,她一定能平安生下孩子,孩子会牙牙学语地唤纪宽爹爹,唤她娘亲,或许长得像纪宽那般眉眼清俊,聪明伶俐会读书,或许生的是女儿,她会像祖母教养她那样,好好疼爱自己的女儿,不会丢下女儿不管。

“夫君别忧心,我会好好的,孩子也会好好的。”

“下回休沐,我们一家去大云观上香。”

“好。”求个心安。

纪宽小心抚模她隆起的月复部,“孩子你要乖乖的,不许折腾你娘亲,不然等你出世,爹一定打你……”

佟福玥听了嘴角弯弯:心里无限感恩祖母待她的好,告诉她怎样为人处事,怎样把日子过好,最后给她找了一门看似不那么风光,好处却说不完的亲事。

她握了一手好牌,绝不能把好牌给打烂了。

羊角灯亮亮的,暖融融的,两人温情绵绵许久,才谈一谈家事,佟福玥这才想起春芽说的闹鬼之事。

纪宽听完垂下眼,很快又抬眸笑道:“那边的事我们听一听就好,只等爹或郡主发话,我们才能动作。”

“我只是好奇而已。”佟福玥知晓他是个谨慎冷静的人,她其实也不爱管闲事,低声道:“那鬼说什么顶替身分,沈家那么穷,谁想顶替?”

“有一事我一直迟疑着该不该告诉你。”

“何事?”她捣着胸口,其实他有一个小青梅?

“你不要紧张,不是什么大事。”纪宽谨记孕妇不可大喜大悲,跟她耳语,“从郡主第一次朝我下手,我为保性命,就收买几个侯府下人,郡主若想对我不利,能给我通风报信,以免死得不明不白。”

“你真聪明。”佟福玥悄悄放心。

“你不觉得我这样做不对?”他一直不好意思坦白,怕有损自己在妻子面前的形象。

“是那边不仁不义在先,你只是自保而已。其实许多勋贵世家的下人都很嘴碎,不然哪来的八卦流言?若有心去打听一下,石凡德的妻子陶氏难产而亡,很快会流出传言说陶侍郎家的某姨娘厉害,想让自己生的女儿嫁过去做填房等等,不信你且等着听。”佟福玥觉得这没啥大不了的。

纪宽放心之余又不免疑惑,“陶侍郎素来耿直,怎会如流言所传?”

“相公忘了陶大小姐的十里红妆?财帛动人心,石凡德肯定把持着不愿归还,陶家也怕继室进门后昧了原配的嫁妆,陶侍郎八成想再嫁一个女儿过去。但陶夫人心里怎么想的?她亲生的唯一嫡女亡故,痛彻心扉之余眼睁睁看着小妾庶女算计,都忘了她可怜的女儿,陶夫人拗不过陶侍郎的打算,却能放出流言恶心一下小妾庶女。”

“陶夫人自己放出流言?”

“我是这么想的,除非陶侍郎够聪明,能安抚住陶夫人的丧女之恸,不教陶夫人感到绝望,那么就不会有新的流言产生。”

纪宽有点傻眼,长见闻了。

“女人心、海底针,绝望中的女人还怕什么?”佟福玥一点也不奇怪陶夫人会如何行事,说不定有新创意呢。

纪宽听一听便作罢。

一年后石凡德果然续弦陶家三小姐,外头流言纷飞,说陶三小姐的姨娘育有庶长子、二子、四子,足见盛宠,早就眼红陶大小姐的十里红妆,买通陪嫁嬷嬷害大小姐难产而亡,给陶三小姐让位云云,还说幸好陶大小姐生下来的是个小女婴,若是生了儿子,只怕就不仅仅死一个了

当然,这都是后话。

此时佟福玥半眯着眼睛问相公,“沈怀安为何被男鬼缠住,你知道吗?”

“这种无关痛痒的小事,我哪会晓得。”

谁不能有点小秘密?夫妻之间什么事都坦诚相见、一览无遗,无益天长地久的相处,夫妻亲人间最忌刨根究底,适时的装糊涂方能长久。

纪宽偶尔对武定侯府使点小算计,不想说与人听,佟福玥也不见得想知道,免得心里有负担。

纪宽对她说:“沈怀安遇鬼一事,听你说了我才知晓,不过‘顶替’一事很容易联想,我们看沈家清寒,但沈怀安是举人的长子,沈三顺是老童生的三子,在沈家肯定是沈举人地位高些,挣的银钱也多,落在沈大伯夫妻眼里,把自己的儿子换给沈举人岂不美哉?”

“都是一家人,婴儿长相差不多,生辰只相差两日,那时穆五娘已经亡故,龙凤胎和沈三顺同在沈大伯母屋里养着,想把两个男婴对调,只消身上没有特殊胎记,只怕沈老太太也分不出来。”

佟福玥一激灵,“我怎么没想到?穆五娘去世,沈举人乡试未归,家里办丧事正忙乱着,沈老太太又指望不上刚生产完的沈大伯母,把龙凤胎放一屋子养就忙外头的事去了,待沈举人回来,丧事办完,谁是沈怀安自然由沈大伯母说了算。”

“我猜也是如此。”

“那沈三顺被人贩子抱走……”

“可能长到会走路了,沈三顺的面容越像沈举人,不比较不知道,两兄弟放在一起就怕有一天沈举人会起疑,索性教人贩子抱走……不然你想想,危难之时哪个做母亲不拼命救下自己的亲生儿子?”

是啊,患难见真情,平时可以装着一碗水端平,对龙凤胎愈好愈受人赞扬,但急难当头怎么可能先抱走龙凤胎独留下沉三顺?

沈家重男轻女,一手一个男孩抢进屋里才是正常的,偏偏留下沉三顺……

“他们收买人贩子?”说他们,是不信沈大伯不知情。

“或许是,或许顺势而为,刚好有孩童丢失,便故意将三个孩子放在门口玩,引来人贩子了,谁知道呢?”

“他们真坏!”佟福玥为之气结。

“可不许为不相干的人置气,何况这只是我们在猜测,真相如何只有他们知道。”

“肯定有问题,不然怎会引来男鬼纠缠沈怀安?”

纪宽干脆利索地转移话题,然后洗洗睡了。

在翰林院纪宽十分忙碌,难得休沐要去大云观上香,却被纪鸣喊过去。明明已分家出去,一点屁事也要喊纪宽夫妻过来掺和,平宁郡主很不满这一点。

但在纪鸣看来,长子有出息,就不能教他对这个家离了心,一切可利用的都要利用起来,是纪鸣的成功法则之一。

见到纪宽和佟福玥进门请安,纪鸣很满意,但平宁郡主的脸更臭了,家丑外扬,还是被讨厌鬼纪宽亲眼见证,便颐指气使起来,“今儿我气不顺,正好教佟氏给我端茶倒水、捶肩捏脚,不枉侯爷叫你们来一趟。”

纪鸣生气地道:“一溜儿庶女你皆瞧不上眼,沈妙兰才是你的心头好,连宫里赏赐的南珠都给她做首饰,既然如此,就让她贴身服侍你、孝顺你,才不枉你对她一片慈母之心!”

他转头对儿子媳妇道:“天寿和佟氏在一旁坐着,既然人都到齐了,我宣布这个沈怀安是假的,沈三顺才是穆五娘所生的龙凤胎弟弟!”

沈妙兰掩面哭了。

站在厅堂中央受众人目光公审的沈怀安苍白、委顿、畏惧,连续多日的夜不安枕让他眼圈发黑,人也瘦了很多,精神不济的似乎一推就倒。

沈怀安神情有些呆滞,喃喃道:“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你不知道才有鬼!”纪鸣喝斥道:“你就是心里有鬼,才会半夜说胡话,引来了冤死的沈三顺的鬼魂纠缠,看你如今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还不老实招来!你从什么时候得知自己是假的龙凤胎弟弟?

“原本这是你们沈家的家务事,老子才懒得管,可恨的是你爹娘明知你是假的,你也明知自己是假的,却敢来武定侯府认亲,骗吃骗喝,跟着我儿子读书上学,一个假的表少爷日子过得比我儿子滋润,我儿子没有的你倒有,你也不怕折了自己的福寿!”

侯府庶子不满已久,皆对他怒目而视。

纪尘香嗤笑一声,不屑地撇撇嘴,癞虾蟆想吃天鹅肉,我姨娘收拾不了你,给爹吹吹枕头风,一旦爹爹疑心你来路不正,派人调查就容易多了。

纪鸣可不会明说,他懒得去调查一个乡野之子,但他确实讨厌沈怀安得意起来后想跟他儿子比肩,什么玩意儿?

他派一个轻功了得的下属易容成少年沈举人的模样,每日夜里扮鬼纠缠沈怀安,很快沈怀安就吓得什么都说出来。

原来他小时候午睡时,沈大伯母都会坐在床边为他扇风,炎炎夏日他总是能很快睡着,有一天他迷迷糊糊快睡了,突然听到沈大伯进来小声说:“二弟瞧见你日日哄怀安午睡,给他拇风,很感动呢!”

沈大伯母嗤笑道:“想什么美事呢?我自己生的我才疼,不是我生的还想我给他扇风,吃屎去吧,一家子蠢货!”

沈大伯连忙“嘘”一声,“这种话别再说,给人听见我们就完了。”

沈大伯母低声道:“我知道,我们一辈子都不能认亲儿子,但养恩比生恩大,只消二弟肯用心栽培我们怀安读书上进,一切都值得了。”

沈怀安听得糊里糊涂,太困了便沉沉睡去,等午睡醒来,屋里只有他一个人,回想他听到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愈琢磨愈心惊,不敢相信是真的。

他是沈怀安,沈举人的长子,他只认这一点。

他心思很深,不想失去因身分而得到的利益,一直以来表现正常,没教沈大伯夫妇发现他已窥知真相,直到纪鸣一语戳穿他的真实身分。

沈怀安摇头不认,他死也不能承认。

纪鸣倏地站起来,“来人,把这个骗子捆起来,堵住他的嘴,赶一辆车将他送回老沉家去,教左右邻居和沈氏族人都知道沈童生夫妇所干的恶事!调换男婴,害龙凤胎弟弟被人贩子抱走,还冒充是舍己救人的大善人,太恶心了,快送走!”

沈怀安想挣扎想辩驳,他是无辜的,但冲进来的侍卫很快将他押下去。

平宁郡主做了冤大头,觉得丢脸丢大了,更多的是气愤,居然有人敢骗她?

沈妙兰还在一旁呜咽道:“姨母,我怎么办?大伯、大伯母不是我的恩人,而是害死我弟弟的大仇人,呜呜呜……我可怜的弟弟,你是什么时候死的我都不知道,还对大伯母感恩戴德,熬夜做针线供冒牌货读书,我好冤啊……”

平宁郡主被吵得头疼,很是暴躁,“哭哭哭,你只会哭,哭有用的话,你回去老沉家哭死你的仇人去!”

沈妙兰吓得双膝下跪,哀求道:“姨母,我已经没有家了,您不要赶我走,您是我唯一的亲人啊……”

“想留下来就安静待着!”

“好、好,我不哭、我不哭。”沈妙兰双手抹泪,想笑一个却比哭还难看。

佟福玥看了都替她尴尬,但想想沈妙兰已无依无靠,倒也不怪她要牢牢抓住平宁郡主这根救命稻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