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如意完全没料到,会在上林苑遇上乌老妖,还被掳回徳芳宫。虽然她想大叫,可惜嘴巴塞了布,只能发出徒劳无功的单音。
“唔——”救命啊!
仔细检查过绳索,确定这妮子无法自行月兑困,乌嬷嬷丢下一句“晚点再来收拾你”,就离开柴房。
虽然不清楚乌老妖为何要抓她,可如意再笨,也知道不能坐以待毙。但因手脚被牢牢绑住,她只能像只虫子般,歪歪扭扭地朝门边挪移。
突然,那扉门又呀地打开……
是锦儿。
“唔、唔!”身躯扭得更加厉害,为乍现的一线生机而欣喜。
她犹豫了下,才扶起如意,拉掉那团软布。
“谢天谢地!”重获自由的小嘴,马上叽里呱啦道:“锦儿姐姐,那乌老妖莫名其妙就把我抓来,幸亏你出现了。快点帮我解开绳子,否则吉祥等不到我,一定会心急的。”
但锦儿却双手未动,“对不起……”
“你干嘛跟我说对不起?”见她满脸愧疚,如意不禁猜测:“难道……约我见面的人,不是吉祥,而是乌老妖?”
“……”低头默认。
“你、你为什么要骗我?
“我是逼不得已的!”锦儿忍不住哭了,“娘娘说,我若不以计行事,就只有死路一条。”
又是德妃?
“可我不懂,为什么她三番两次想害我?”如意实在想不透。
“我起先也不明白,直到无意间听见娘娘和乌嬷嬷的谈话,才晓得是因为你曾撞见她与使节大人在林里幽会,娘娘担心丑事外传,所以想取你性命。”
“我哪时候撞见他们——”她脑中蓦然闪过一道灵光,“啊,莫非是那一夜在后花园……”
抹了抹泪,锦儿又道:“实不相瞒,今晚娘娘要除掉的不单是你,还有吉公公。因为她怀疑,皇上许久不来德芳宫,就是被男宠给迷惑,所以叫我用你的名义,约吉公公二更时到日月湖相见,以便嬷嬷下手。”
这惊人的内幕,可吓坏了如意。
“姐姐,我不怪你出卖我,但吉祥有恩于我,我不能眼睁睁让他送死,求你念在咱们交情一场,赶快去阻止他吧!”
“很抱歉,我帮不了你……”乌嬷嬷会杀了她的。
“这不是在帮我,而是帮你自己。”如意殷殷地分析道:“你想想,皇后那么疼我,而皇上又对吉祥十分倚重,一旦我俩死于非命,主子必会追查真凶,届时你可月兑得了干系?”
“这……”锦儿不安的神色,似乎已经动摇。
“再者,德妃个性乖戾,乌老妖手段残酷,等杀了我和吉祥之后,哪有可能独留你一个活口?如此浅显的道理,连我这么笨的人都想得到,你怎会相信她们的鬼话?”
“可是我——”
“你在这里做什么?”
阴沉的男嗓,打断两人的交谈。
“使节大人?”见戈尔泰立于门口,锦儿连忙把布团塞回去,解释道:“我听到有怪声,就进来瞧瞧,原来这贱婢想逃跑呢。”
他勾了勾唇,“有我在,谅她插翅也难飞,你下去吧。”
第一次在后花园看到如意时,他只觉得这丫头样貌普普,没想到相隔两个多月,她竟像换了个人似的,变得这么漂亮。
“可嬷嬷吩咐,要我看紧她……”
“没关系,我刚才跟嬷嬷讲好了,这丫头就交由我处置,而且她已经前往日月湖去猎杀那只兔崽子了。”跨入屋内,戈尔泰将囚犯抱到旁边的小床,又瞪了锦儿一眼,“还不出去?”
“是!”尽避忧心好姐妹的安危,锦儿也只能听命告退。
支开了吓人,戈尔泰就支起如意的粉颚,故作同情地道:“瞧你难受的,这样吧,我拿掉这块布让你喘口气,可你千万不能大声张扬,否则惊动到娘娘,我就惨了。”
“嗯。”不知戈尔泰起了色心,她一能说话,就天真地向黄鼠狼求救:“使节大人,你跟娘娘的事,我毫不知情,求求你放我走吧。”
“哈哈哈,傻瓜才会放掉到嘴的鲜肉。”
克兰公主丰满的体型,固然是戈尔泰的最爱,但日盛姑娘的纤柔之美,他也颇感兴趣。
不过,德芳宫的奴婢都太清瘦,看了就倒胃口,而如意则综合了各方的有点,该突的突、该翘的翘,又兼具南方女子的娇滴神态,所以他才忍不住想对她下手。
“放心,只要你乖乖顺从,任我爽个够,我答应待会儿下刀时,不会让你痛苦太久的。”说着月兑掉外袍。
顿时明白他的企图,如意不禁抬腿往他踹去,“不要碰我!”
“噢!”冷不防被踢中要害,戈尔泰痛得冷汗直流,一等痛感稍缓,他立即捂住她口鼻,怒骂道:“你这贱人,敬酒不吃吃罚酒,就别怪我。”
“唔——”好、好痛苦,不能呼吸了……
就在如意快窒息时,他倏地松手,接着就瞪着眼睛,砰的倒下来。
猛吸了好几口气,如意才发现戈尔泰腰上插着一支玉簪,而锦儿则一脸惊愕地站在后方。
“我、我居然杀了人……”颤声自语的锦儿,随即恢复神智,过来帮她松绑,“你没受伤吧?”
“没有。”她搓搓发麻的手脚,谢道:“多谢姐姐相救……”
“这是我应该做的,要不是我,你也不会身陷险境。”两人互相搀扶,正要离开,突然一只大手抓住锦儿的脚踝。
“休想逃……”戈尔泰瞪眼道。
那支玉簪恰巧伤及他脊椎,导致下半身瘫痪,可他长年拿弓的臂膀,却依旧有力。
锦儿挣月兑不了,于是道:“你快走,否则就赶不及救吉祥了!”
时间紧迫,的确不容迟疑,如意只好先丢下锦儿,撑起麻感未褪的双腿,跌跌撞撞地逃离柴房。
幸亏德芳宫的偏门无人看守,她才能顺利逃月兑。想到肩负着两条人命,她就好着急,即便半途摔了一跤,还是拖着扭伤的腿拼命跑……
“如意?”带着妹妹回宫的何少祺,远远瞧见她跛行的身影,连忙飞奔过来,“你怎么弄得一身狼狈?”
“快……吉、吉祥危险……”她上气不接下气。
同行的东方旭,立即追问:“什么危险?”
“在、在日月湖,乌嬷嬷想杀他——”
如意话未说完,他就如一阵旋风般,咻的不见了……
世事难料,乌嬷嬷正要对吉祥下手,突然跑出一位蒙面黑衣人,不但点住她穴道,还用她的匕首杀人。
而迟一步赶至的东方旭,立即劈了那刺客一掌,并把坠入湖心的吉祥捞上岸。可惜混乱之中,竟被黑衣人乘机溜掉。
另一方面,何少祺也救回了还困在柴房里,并与戈尔泰互相拉扯的锦儿。
有她和如意的指证,乌嬷嬷终于坦承是受主子指使,还爆出克兰公主暗结珠胎的丑事。
东方旭大为震怒,本想处以极刑,但基于维护两国和平的考虑,最后只能把乌嬷嬷等人打入大牢,再遣送克兰公主回罗刹国。
至于吉祥,由于那把刀深及肺腑,加上他差点溺毙,让伤势雪上加霜,即使太医止住出血,却退不了他的高烧。
为此,如意忧急如焚,还日夜向菩萨祈求,希望神明保佑昏迷不醒的他,能平安度过这个劫数。
焦虑等了五天,总算传来吉祥苏醒的好消息,又苦苦熬了三天,皇上终于准许她进龙华殿探病。
可在此同时,她也获悉一项天大的秘密——
“天啦,你真的是个女的?”
尽避在来时的路上,何少祺已告知约略的情况,可当她看到换回女装的挚友,仍惊讶得快凸出眼珠。
“抱歉,瞒你这么久,你会不会……很气我?”吉祥虚弱地问。
从鬼门关回来的她,脸色还很苍白,却有种病恹恹的美感,令人油然生起一抹怜惜。
“怎么会?是我太眼拙了,与你相识三年,竟未发现你是女儿身。”想到自己的白目,如意也忍俊不住。
无须胭脂花粉修饰,吉祥精雕玉琢的五官,就宛若芙蓉初发,动人至极,再配上鸟木般的青丝,更衬得肤白似雪、点点晶莹。
难怪皇上对她如此珍视,不仅借调朱儿和碧儿过来照料她,他自己也连日守着病榻,寸步不离。
“我一直想谢谢你,若非你通过皇上赶来搭救,我肯定没命了。”
关于好友那天所遭遇的凶险,吉祥事后全听说了,也因此她更加感激如意奋不顾身的义气。
“何必言谢呢?”如意拉起她的手,道:“咱们可是肝胆相照的知交,况且你也曾救过我呀。”
吉祥浅浅一笑,但随即逸出叹息。
“唉,可惜你大喜当日,我没法子去喝你的喜酒……”
昨儿早期,皇上突然宣布要收如意为义妹,册封“乐善公主”,并指婚给何国舅,婚期就定在下个月初。
得知如意将有美满的归宿,她固然为之欣喜,可她的伤怎么能在十天内痊愈?想到无法亲身到场祝贺,她就觉得好遗憾。
“没关系,我会让少祺为你留几瓶美酒,等你调养好身子,再来找我们痛饮一番。”如意安慰道。
“那就一言为定啰。”两人勾了勾手指,吉祥又问:“不过,何国舅干嘛急着成亲?难不成……你‘有’了?”
小脸蓦地一热,“你、你别瞎猜,那是因为何夫人催得紧,他才向皇上请求赐婚的。”
没想到,东方旭不但慷慨允诺,还让她以公主的身份出阁,如此一来,双方就不再有门户上的差距了。
“别净聊我的事了。你呢?皇上可有提及要如何安置你?”如意迫切地想知道。
出事至今,东方旭只对外宣称,吉公公是为了护主而遭刺客重击,因感念其忠心,才将之留在龙华殿养伤。
虽然她看得出来皇上是真心喜欢吉祥,可他为何极力封锁吉祥的性别秘密,不让这段感情化暗为明?
“没有。”翦翦水眸蒙上黯然薄雾,“经历了生死大关,我也想开了。只要能跟喜欢的人在一起,其余的……都不重要了。”
尽避吉祥说得很潇洒,但那牵强的笑容,仍泄漏了对未来的不确定感,以及身不由己的无奈。
“啊,对了,这是我送你的贺礼。”她顺手从床边取来一只锦盒,“祝你跟何国舅——早生贵子,百年好合。”
“谢谢你的礼物和祝福。”如意欣然接过,就要打开。
“慢着!”吉祥却按住盒子,“现在还不能看,等到新婚之夜,你们夫妻再一起开启。”
“为什么?”
菱唇神秘地一弯,“因为……”
原本以为,吉祥是因为圣命难违,被迫与皇上偷偷模模,直到那次去探视,如意终于明白,她根本是爱惨了东方旭,才甘心当他的“男宠”。
能与心爱的男人厮守,固然是世上最幸福的事,但如果得和一群女人共同拥有这个男人,那绝对是世上最痛苦的事。
何况,“色衰爱弛”乃后宫不变的生态,不论多美的人,一旦年华老去,宠爱即跟着断绝。
前朝的君王如此,相信当今的圣上大概也不例外。或许,吉祥就是体认到这残酷的现实,才说自己想开了吧。
毕竟她出身寒微,亲生母亲还是花楼里的老鸨,这样的背景,莫怪皇上一时间难以给她定名分。
想到好友堪虑的前景,如意就担忧不已,连带影响待嫁的心情,即便到了大喜当天,她仍挥不开这片愁云……
“敢问公主,是否对皇上的赐婚有所不满?”
“嗯?”赫然发现新郎倌站在眼前,她才慢半拍地回答:“没有啊,你怎么会这么问?”而且还故意叫她“公主”?
“方才我喊了声‘娘子’,你没回应,而我一揭开头巾,又见你皱着眉头,我以为你不想嫁给我呢!”
何少祺表情虽然不悦,但还是体贴地为她取下厚重的凤冠。
“对不起啦,”吐了吐舌,如意坦言道:“我因为想事情想得分神了,才没注意到——咦?其他的伴妇呢?”
厚,连喜房的人来人往都没察觉,她神经也大条了吧。
“我刚进门就示意她们退下了。”担心娇妻会饿坏,何少祺先拉她坐上椅子,吃几口菜肴,再问道:“你刚刚在想什么?该不会是想着如何度过今夜的良宵吧?”
“才不是咧!”她羞窘地否认,“人家是在担心吉祥啦。”
“她有什么好担心的?”
尽避已经知道吉祥的性别,不过在这重要的洞房花烛夜,老婆还把手帕交放第一位,何少祺难免有些不是滋味。
不成!从今儿起,他要这小妮子的心里眼里,都只剩下他一个人,没有没人能霸占她。
“虽然圣上对她百般呵护,但后宫目前有皇后及淑妃,将来也不晓得还会纳多少新秀,我真不敢想象,万一她失宠的话……”
“你想太多了。皇上看似冷情,实则是个专情之人,否则也不会为了保护一个女子,让那个人非议他有‘龙阳之癖’。”何少祺以客观的角度分析。
“少祺,你是不是很……气皇上?”如意忍不住问。“因为他只顾着吉祥,都没到凤仪宫看皇后……”
“当日他告诉我吉祥的事,还打算把她留在身边时,我的确很不满,毕竟少姈还没回来,他就另拥新欢,未免太超过。但后来看他为了吉祥,把自己搞得面目憔悴,我就明白了皇上无法失去她,犹如我不能没有你。”何少祺笑笑地捺了下她的头,“所以呀,你是瞎操心了。”
“可皇后又该怎么办?”她虽然希望好友享尽荣宠,但也不忍心见小泵饱受冷落。
“那你更不用烦恼了,皇上已做好安排,不会委屈少姈的。”
事实上,妹妹心里早有了人,还怀了身孕,因此他与东方旭研商后,决定让她以“诈死”的方式,卸下皇后的枷锁。
可这么一来,何家就得办“丧事”了,而唯恐延误到儿子的喜事,何夫人才急着把媳妇娶进门。
“什么安排?”水眸灿然放亮。
“这……不说了,再聊下去,咱们的春宵就泡汤了。”
猴急地喝了交杯酒,何少祺立刻抱她上床。
这阵子,他忙于追查黑衣人的身份,以及安排妹妹的后路,同时还得筹备婚礼,根本无暇跟如意说上几句话。如今终于抱得美人归,嗯哼,他非得缠她个三天三夜不可。
“意儿,你真美……”
捧起被精心妆点,而展现艳丽风采的娇颜,他热切啄着她的眉眼唇鼻,再沿着粉颈往下巡礼,眷顾每一寸香肌。
……
芙蓉帐暖,满室旖旎。
全书完